小说下载尽在http://www.bookben.cn - 手机访问 m.bookben.cn--- 书本网【sabbaty】整理 附:【本作品来自互联网,本人不做任何负责】内容版权归作者所有! “瓶邪黑花”心魔 作者:冰雪双鱼丢丢 文案 本故事为盗墓笔记瓶邪黑花同人,纯架空,都市剧,与原著无关。 分瓶邪篇与黑花篇两个独立的故事,大家可以各自挑选喜欢的CP看。 仍然是狗血俗剧,但至少不算难看。 其实我只是想写两个渣攻的故事,你们信吗? 内容标签:都市情缘 报仇雪恨 娱乐圈 虐恋情深 搜索关键字:主角:张起灵,吴邪,黑瞎子,解雨臣 ┃ 配角:吴老狗,霍仙姑,霍秀秀,解子扬 ┃ 其它:   ☆、照例写在前面的话   本故事为纯架空,与原著无关。直白地说,就是CP不变,人物关系不变,其他只是借用了名字而已。   如果觉得不适应,可以当纯原创来看。   分为瓶邪篇与黑花篇两个独故事,各自大约三十万字左右。   双结局,算有悲有喜,但总体不是悲剧。   这个故事与其他不同,很不同!算是我向原创迈开的一大步。如果你们喜欢,请点个赞!   谢谢大家!请多多留言!   ☆、第一章 命运的初撞(一)   每个人心里,都住着一个魔鬼:代表残酷,阴暗,极端和无限膨胀的欲望。命运的逼迫总是和道德人性相撕杀,心底滋长的魔鬼压抑着深切渴望的感情,在迷雾中渐渐地失去了方向……   ————————————————   吴邪回国的那一年,H市的杏花开得特别好。   爷爷是最喜欢杏花的,他常说,杏花最初为红色,后来渐渐转淡,越开得盛,就越淡,到最后花落时已是纯白色。爷爷说,做人也是要这样,年少时意气风发,光彩夺目,随着岁月和时间沉淀,在渐渐褪去最初虚幻的繁华以后,只剩下淡然隽永。   人生是一种修行,从浮夸贪婪到万物皆尘,每走过一步,就痛一分,却也更领悟一分。   这些话,吴邪要长大以后,才能慢慢地体味出来,但小时候,他并不懂,他只知道爷爷就是爷爷,是这世上唯一地疼着自己的亲人。   吴老太爷是个了不起的人,他从小就穷,特别的穷,很小的时候离开家乡,到广州去讨生活,做了一名跑船的水手。虽然当时新中国已经成立,但经济远没有复苏,老百姓还过得很艰难。爷爷并不太愿意提当年的事情,只是说在船上搬搬货物,帮忙运输,在一些周边的国家之间来回。据说,旧社会好些船工从上船以后,就没有下船过,风里来雨里去,连死都死在船上。死的时候,尸体上没有一两肉,皮肤上都是白白一层结块的盐花,怎么也抠不下来,死状特别的惨。   爷爷算是运气好的,他做了几年觉得实在太苦,就辞了工,回到了家乡H市。用一个好心人救济给他的一点钱,开始做起了生意。后来国家形势渐好,爷爷又精明能干,吴家渐渐地宽裕了起来,但没想到吴邪刚满周岁,父母因为飞机失事而一起离开了人世。   吴邪周岁时比同龄孩子更聪明些,会摇摇地走一小段路,懂得基本的礼貌用语,已经会喊爷爷。他很乖,父母没了,爷爷要做生意,家里没人陪他玩,他就坐在门口的小凳子上,用面包屑喂蚂蚁吃,或者一个人在床上玩一本旧画册,然后总是不知不觉地就睡过去。当时家里还没有太多余钱,但爷爷还是雇了一个忠厚的妇人照顾吴邪,兼顾奶妈和佣人的角色。这就是蒋妈妈,也是吴邪童年和少年时期生活起居的主要照顾人,几乎跟妈妈一样亲。小时候每当蒋妈妈干完了活,就把他抱在膝盖上给他讲故事听。   蒋妈知道的故事不多,讲来讲去就是那么几个,都是祖祖辈辈留下来的。吴邪印象最深的就是一个关于纺车老奶奶的故事:老奶奶在门口纺车,来了一只凶恶的大老虎讨东西吃,老奶奶实在太穷拿不出食物来,大老虎就发怒了,说如果到了晚上还是没有食物,就要把老奶奶吃掉。老奶奶非常害怕,就坐在门口哭,后来门口路过了许多好心人,教了老奶奶许多绝招。到了晚上,大老虎果然来了,可是他非但没有吃掉老奶奶,还被老奶奶设在屋子里的机关整得十分狼狈,最后差一点死掉,只好灰溜溜地跑了。   这是一个惩恶扬善的传统故事,蒋妈似乎很喜欢这个故事,总是不停地给吴邪讲了一遍又一遍,告诉他老虎有多坏,老奶奶有多可怜,每次讲到老虎被整惨时,蒋妈就哈哈大笑。可是吴邪并不笑,他其实不爱听这个故事,他在动物园见过老虎,和故事里完全两样。那是一只困在铁笼里的花斑大虎,安静地伏在充满异味的肮脏角落里,用一双几乎没有任何光芒和温度的淡漠眼睛注视着笼子外面的游客。有许多游客朝他扔东西,除了乱七八糟的糖果和牛肉干,也有汽水瓶和石块,有些甚至打到了他的耳朵和尾巴。吴邪见到他锋利的爪子在毛绒绒的脚掌下一缩一伸,仿佛随时都可能扑过来把所有人撕裂。   但是最终老虎什么也没做,它连动也没动,它的眼睛根本不去瞟满地的垃圾,他用一种漠然的神色看着这个世界,在这狭小的铁笼里,它比一只猫更加的驯服安静,它的生命似乎仅仅是一种静止的状态,只为了等待死亡尽快到来。   吴邪对这只大老虎并不像四周许多的孩子一样,会兴奋地哇哇大叫指指点点,他看了一会儿老虎,就离开了铁笼子,当时爷爷以为他是害怕,赶紧将他抱在怀里走了开去,他就伏在爷爷的肩膀上,闭着眼睛,却仿佛仍然能看到那只花斑老虎淡漠空洞的眼神,他心里有些奇怪的感觉,但他太小了,不知道什么叫难过,只是以后他不再喜欢去动物园,也不喜欢听蒋妈讲那个老掉牙的故事。   吴邪在上学以前,搬了好几次家。房子一次比一次大,家里的东西越来越多,吃的用的也越来越好。他的零食多了起来,每天小肚子都鼓鼓的,房子大起来了,还盖了三层楼,他的小短腿只能跑一半就累了,要蒋妈抱上楼梯去。他穿着很舒服很好看的衣服,有了许多玩具。他上学之前因为身体不好没有上幼儿园,却开始练毛笔字,爷爷还请了一个年纪很大的老先生来家里教他背古诗。爷爷说,虽然现在学校会教许多外国人的东西,以前的一套都不学了,但他还是希望吴邪可以打点基础,毕竟,人是不能忘本的。   爷爷很忙很忙,可不管他有多忙,回来得多晚,每天都会来房间看看小吴邪,看着他安静的睡脸,也会检查他白天写的毛笔字。爷爷总是抚着他的头说,小邪是爷爷最大的希望,爷爷要赚很多很多的钱,开很大很大的公司,将来都留给小邪。将来一定都要让小邪拥有世上最好的一切!   吴邪很敬畏爷爷,把他当作自己最祟拜的人,因为那是他唯一的亲人,但是说不上是不是算亲昵,因为爷爷一般来说都很严肃,他们见面的时间也少。但是有一次爷爷在家,吴邪无意中经过书房,通过门缝看到爷爷在教训公司里的职员。他亲眼看到爷爷铁青着脸色,拿出一把放在抽屉里的小□□,子弹插过了了一个穿着笔挺西服四十多岁的中年人的脑袋。那人捂着带血的耳朵,痛得浑身发抖,涕泪满面,却一句话也不说,连哭也不敢哭。   这时候爷爷的脸早没有了看着自己的慈祥,脸上的煞气让吴邪做了好几天的恶梦。   可是他谁也没有说。   很奇怪,他那么小,连话也说不清楚,那天却竟然会一个人悄悄地回到房间里,就像什么事也没发生过一样。   只不过那天以后,他的话更加的少了。他常常一个人在大院子里的杏花树下陪小蚂蚁玩,有时候也看书写字,他写得一手好书法,那个教他背古诗的老先生非常喜欢他,总会感慨要是早生个几百年,一定是会考中状元!   吴邪对状元没有兴趣,蒋妈妈告诉他,七岁以后要去上学,学校里有许多小朋友,一起上课一起做体操,还能学歪歪扭扭的外国字,不用再写毛笔字和背古诗了。   吴邪在电视上看过学校的样子,他说不上是喜欢还是不喜欢,但每一个小朋友都是注定要去上学读书的,他也不能例外。   爷爷没有再娶,除了做生意,把心思都放在孙儿身上,吴邪并不讨厌爷爷,尽管他害怕看到爷爷拿枪的样子,但时间长了,印象也就模糊起来。爷爷平时在家的时候,会穿着银灰色的唐装,坐在杏子树下喝茶,爷爷还养了一只狗,不是名贵的品种,是本地到处可见的小土狗。黄白相间的毛,精神抖擞的耳朵,遇到陌生人眼中会透出很警惕的光芒,但是见到爷爷和吴邪温驯得像只小白兔,它直起身时比吴邪还高,会将爪子搭在他肩膀上。吴邪有时候喜欢骑在它的背上,他会载他一段路,但很快背不动了,因为吴邪越来越重,还需要弯下腰才能摸它的脑袋。   爷爷给狗取了名字,叫柱子,柱子仅仅只是长到爷爷的膝盖边,就不再长了,和生活中的大柱子相差得太远了。吴邪听蒋妈妈说它虽然个子不大,却凶得很,有一次爷爷在路上被三四个人围住,是柱子拼命地咬伤了那几个坏人帮爷爷逃跑的。吴邪不太相信,因为柱子从来没有发过脾气,有时候他把柱子的耳朵用绳子绑成奇怪的样子它也不会生气。不过有一次他是真的看到柱子回来时脖子边和脚上的带着红红的血,那天它也不吃晚饭,蹲在狗窝边不住□□掌上的伤口,爷爷那天似也很累,一回来就睡了,只吩咐蒋妈请狗医来看柱子,过了好几天柱子才又恢复了。   柱子特别粘着爷爷,每天爷爷出门,它也会跟着出去,比所有保镖还要忠心。柱子的狗屋在院子的西北角,很大,可以住一个人,有暖烘烘的稻草和棉褥子,很干净,据说每天要换,家里除了蒋妈以外,有专门侍候柱子的一个男佣人,吴邪就听那个佣人偷偷抱怨过,但是被蒋妈骂了一通后就再也不说了。   这就是吴邪六岁以前的生活,爷爷,狗狗柱子,教古诗的老先生,还要写毛笔字,然后就是越来越大的房子,越来越漂亮的衣服,吃不完的零食,以及蒋妈因为辛苦而越来越粗糙的手掌和唠叨的不好听的故事,。   爷爷是个有点迷信的老头,喜欢讨彩头,讨吉利,听说爷爷还给H市的许多寺庙捐了钱和衣服,每年还会去慈善会和教堂帮好多人,他自己在家很少吃肉,生活简朴,大家都称爷爷为吴大善人,虽然背后都喊他的绰号‘吴老狗’。   可吴邪总是想不明白,悲天悯人的爷爷和用枪将职员耳朵打穿的爷爷,哪一个更真实?   ☆、第一章 命运的初撞(二)   闷油瓶,是爷爷送给吴邪六岁生日的礼物。   闷油瓶当然不会真的是一只放油的瓶子,那是一个人的绰号。   这个绰号是吴邪长大以后在心里偷偷给取的,这是闷油瓶本人都不知道的。   他初见闷油瓶,也是一个小男孩,比自己高了半个头,眉宇清朗中带着稚嫩,由爷爷牵着手走了进来。   爷爷将他领到了吴邪面前。   “小邪,从今天开始,爷爷让这位小哥哥一直陪着你读书写字好不好?”   吴邪没有吭声,自从闷油瓶一进来,他所有的注意力全部都被眼前这个和自己差不多大的小男孩吸引了过去,连爷爷的话都没有听清。   他太小了,描述不清自己当时的感觉,只是傻愣愣地盯着闷油瓶,从头发一直看到脚上。这位小哥哥一定很久没有剪头发了,直直地黑色的发丝遮住了他的额头和耳朵,头发上还有许多尘土,只露出很淡的眉梢和一双看不到底的漆黑眼睛。   这双眼睛也在看着吴邪,但又似乎没有看他,目光几乎是透过了他,漠然地落在空气里。眼眸中间是明亮的,被灯光反射出像星光一样的色彩,可是却也冰冷透骨。   他的脸色很白,是那种略带营养不良的没有血色的苍白,薄薄的嘴唇紧紧地抿着,带着明显的倔强和轻视,嘴唇里的牙齿也咬得很紧,不到万不得已绝不会说话。   他穿了一件半旧的大得一点也不合身的黑色条纹运动衫,黑色的裤子,裤脚一直拖到了地上,遮住了大半个鞋面,露出一双脏兮兮的球鞋。球鞋可能原本是白色的,但此时沾满了泥巴,泥巴是干的,应该是穿了很久了,右脚的鞋头还破了一个洞,隐隐可以看到露出半个大脚趾,看来他并没有穿袜子。   “这是孤儿院里的一名孩子,很聪明很乖,只是性子内向,不太爱说话。我见这孩子可怜,恰好小邪也可以有个伴,就把他带来了,以后他就住在家里,和小邪是一样的。”爷爷对蒋妈说,蒋妈虽然是佣人,但因为爷爷没有娶妻,所以在家里,蒋妈更像个女主人人,爷爷这几句话也说得很客气,但还是一种吩咐的语气。   蒋妈有些错愕,但并没有多说,只是点了点头,爷爷就弯下腰,笑咪咪地对吴邪说:“小邪,怎么样?以后就多了一个哥哥陪你玩,你也不会寂寞了。”   吴邪仍然是没有回答,他和男孩对视了半分钟后,突然转身就往自己的房间跑。   “小少爷!怎么了?慢点——”蒋妈在身后喊,吴邪没有理她,还是迈着小短腿蹭蹭蹭地跑进了房间里。   不一会儿,他又跑了出来,只是手臂上抱着一双崭新的蓝白相间的球鞋。   “小少爷,你把鞋子拿出干什么?这可是昨天刚刚新买的!现在就要穿吗?”蒋妈有些惊讶。   吴邪却摇了摇头,径直地把鞋子抱到小男孩面前,看到对方漆黑的眸子终于有一点点地聚光到了自己的脸,也有了一丝探究的味道。   吴邪立刻蹲下身子,很小心地将手上这双漂亮的簇新的鞋子端端正正地放在了小男孩的脚边。   他抑起头,眨着眼睛,露出了一个甜甜的笑容:   “小哥哥,这双鞋子小邪送给你,好不好?”   小男孩的视线从他的笑脸移到了脚边那双干干净净蓝白相间的鞋子,眼中闪过一丝光,那是一个普通男孩子对好东西的本能的渴求的光芒,但很快,他将这份光芒掩盖了起来,又变得平静而冷漠,甚至将破了洞的脚往后退了一步,缩进了满是泥土的裤脚里面。   然后,   “不要!”他吐出两个字。   他的声音没有吴邪的轻软,虽然仍然是童音,听上去却有点沉,润润的,却也有一种很遥远的感觉。只是这两个字却说得又重又冷,实在有点伤人。吴邪立刻怔住了,蹲在地上只是仰头看着他,小手下意识地捏紧了新鞋子的鞋带,他先前从来没有向一个同龄的孩子表达过好感,更加没送过东西,第一次就被拒绝得如此干脆,显得很无措。   蒋妈在一边看不下去,说道:“你这孩子怎么说这种话?这可是小少爷最喜欢的一双新鞋子,上个月才买的,一直舍不得穿,说要是等上学了才穿。现在他给你穿,你却不要——”   然而爷爷挥手打断了蒋妈的话,他和蔼地摸了摸吴邪的头,笑道:“小邪真是个懂礼貌的乖孩子,是爷爷的好孙子,爷爷没白疼你!”他说着,又转头对着小男孩微笑道,“这是小邪的一翻心意,你要是不收,就是见外了。先前不是说好了,这就是你的家吗?来,快收起来,我还会另给小邪买一双的。”   小男孩看了他一眼,眼神变得复杂了些,但还没有说话,然后又重新去看着吴邪,看着他泪汪汪突受打击的大眼睛,透着固执地非要让他接受的神色。小男孩似乎是懂得了他眼里的意思,他嘴唇动了动,可是还是不说话,两人仍然默默地对视着。   正在僵持着,突然只见爷爷身后串出一条金黄色竖着长耳朵的狗,正是柱子,它摇头摆尾地探出脑袋,大概看着鞋子漂亮,就朝着吴邪手中的鞋子凑了过去。   就在这一刻,小男孩脸上的倔意一松,弯下腰,竟然飞快地一把把鞋子拿了起来,像吴邪刚才一样,紧紧地把鞋子抱在怀里,没有让柱子湿漉漉的鼻子碰到,同时用很有敌意的神情看着柱子。   吴邪一下子笑开了,爷爷也笑了,吴邪伸手小手臂搂住狗狗的脖子,对着小男孩介绍说:“小哥哥,你别怕,这是柱子,它一点也不凶,是我的好朋友!柱子,不许凶小哥哥,不然我不和你玩了!”   吴邪虽然才六岁,但很早就开始学习写字背诗,所以口齿清楚,说话也很有逻辑。他长得讨喜,漂亮的白净脸蛋,透着淡淡的粉红,笑起来尤其是好看,柱子似乎是听懂了他的话,立刻乖乖地摇了摇尾巴,并且用鼻子去碰小男孩手以示友好,但小男孩还是很用力地往后退了一步,仍然死死地抱着手中的新鞋子,看来他一时之间仍然是不太喜欢柱子。   “哈哈哈!现在都认识了!来,爷爷给你们介绍一下。小邪,这位小哥哥以前是住在孤儿院的,今年七岁。他父母双亡,从小就在孤儿院里长大。大家都叫他阿坤。我已经替他登记了户口,将来就和你一样姓吴,记住了吗?”   吴邪点了点头,很认真地说:“小邪记住了!小邪会对小哥哥好的!”   爷爷满意地笑了笑,又对着那个叫阿坤的小男孩说:“这是我孙子,我先前和你提过,他比你小一岁,是个可爱善良的孩子,他叫吴邪,以后他就是你的弟弟,你们两个一起长大,要相亲相爱,你要好好保护他,知道吗?”   阿坤还没说话,吴邪就挺身地拍了拍胸脯:“小邪会保护小哥哥,不让小哥哥被别人欺负!”   这下子蒋妈也笑了,阿坤的眼睛闪了闪,他的目光在吴邪比自己瘦弱得多的身子停了停,似乎也在表示怀疑,不过他并没有露出鄙夷的神色来,然后,他眼神稍稍柔和了些,伸出右手放在了比自己小半个头的吴邪的柔软的黑发上面。   吴邪一愣,只见阿坤黑葡萄般看不到底的眼睛默默地看着自己,然后感到头上有一只凉凉的柔软的手轻轻按了一下,又马上放开了。   “吴邪——”他轻轻重复,这次声音不冷也不重,带着淡淡的友好,同时又抱紧了一下手中的鞋子,低声说,“谢谢。”   “不客气不客气!”吴邪笑得眼睛弯得像天上的月亮。   爷爷高心地说,“这才对!都是好孩子!蒋妈,你带阿坤去洗个澡,换套干净的衣服,先暂时穿小邪的,今天太赶来不及,明天再买新的,先凑合穿吧……来,小邪让爷爷抱!今天是小邪六岁的生日,阿坤你洗完澡后我们一起来吃蛋糕!好香的蛋糕啊……我都已经闻到香味了!过了六岁就是大人喽,不许再哭鼻子!……”   “小哥哥快洗澡……快来和小邪一起吃蛋糕……蛋糕可好吃啦!”   ……   很久很久以前的事了,六岁的记忆,不知道为什么,吴邪无论多久都能想起来。想起闷油瓶带着深切的孤独又带着渴望温暖的眼睛,想着他像一个小大人似的将手按在自己头上的柔软的凉意,虽然只是很无意的动作,但就像带着某种仪式一样,宣告了一种主权。   他想,在未来的许多许多年里,他和闷油瓶之间爱恨纠缠的关系里,就类似被这种仪式所桎梏住一样,他就在闷油瓶的手心里,永远都挣脱不出来!      ☆、第二章 恶梦(一)   “孩子,你看着我!你看清楚了吗……我是你的妈妈!亲生妈妈!”   “……”   “我知道你不相信,我可怜的孩子,受了六年的苦!受了六年的骗!”   “你是谁?我不认识你!……”   “孩子,你不认我没关系,总有一天你会明白!可是接下来我要说的话,你一定要记住,每个字都要记住!……”   “……”   “别走!孩子!你听着!你姓张,全名叫张起灵!你不要相信吴老狗的鬼话!他是个杀人不吐骨头的魔鬼!他害死了我们全家!你爸爸已经死在了牢里,现在妈妈要去和他谈判,拿回我们应有的一切!如果妈妈再也不回来,一定是被他所害死!你要记住!他是我们张家的大仇人!吴家有今天的财力和势力,全是我们张家用命换给他的!……孩子!你劳劳记住这些话,你长大以后不管用尽什么方法,都要要替父母报仇!……”   “…………你是谁?我不会相信你的!……”   “孩子!我是你妈妈呀!今天,可能是我们母子最后一天见面了!我和你爸爸的仇你要记在心里!你长大后要杀光吴家人!毁了吴家所有的一切!为我们报仇!————报仇!!”   轰隆!   女人凄厉的尖叫声夹杂着震耳欲聋的雷声,几乎将他的耳膜都要震碎。他大口喘着气,努力地想甩掉胳膊,想甩掉眼前披头散发的如鬼魅一样的女人的抓咬,可是越挣扎却被拉得越紧,身体像被什么制住一样,怎么都无法逃开。在逐渐漆黑的四周,只能看到如利箭般的闪电如闪着白光的利刃一般一刀一刀地往身体里刺!   他猛地睁开了眼睛,四周真的是黑的,但并不是漆黑,耳边仍然是隆隆的声音,一道一道电光从半拉着窗帘的玻璃窗外闪进来,照得整洁而空旷的房间里不时闪过惨白般的颜色。   他大口喘着气,瞪着这陌生而空荡荡的四周,有限的脑容量还不能完全消化梦中与现实的联系,只是感到额头,脖子,以及手心,全部都是湿透的汗珠。   突然,一只柔软的小手轻轻地从旁边伸了过来,短小的胳膊很艰难地抱住了他的肩,小手掌轻轻地拍在了他汗湿的肩头。   “小哥哥,不怕不怕!只是打雷,不怕的!”   稚嫩含糊的声音,尽管柔嫩如水,但还是让他吃惊不小,本能地身体向后一缩,甩开这只小手,瞪大着眼睛在黑夜中注视着躺在身边的小人儿,只见他穿了一件浅色的看不清花纹的睡衣,右手刚刚被自己甩了,搭在胸口上,似乎也刚刚醒,眼睛也不知道有没有睁开,但声音中仍然含着浓重的睡意。   是吴邪!是白天刚刚认识的送给他一双新鞋子比他小一岁的那个吴家的孩子!   他自作主张地喊他小哥哥,自作主张地送他鞋子给他吃蛋糕,就像很久以前的老朋友一样,一副自来熟的样子。这是在孤儿院绝不可能出现的情况!孤儿院有许多十岁以下的孩子,彼此之间的关系有点像狼群,他们无时不刻都在抢夺食物和衣服,谁稍稍迟一点就会受冻挨饿。   可是吴邪却会主动将吃的穿的给他,这是他从来都没有遇到过的!   但是吴邪怎么会在这里?他记得很清楚,睡觉前,他被安排到了一个独立的睡房,他明明是一个人睡下的,为什么身边会多出这么一个人来?   “小哥哥——”吴邪也渐渐地醒过来,他虽然才六岁,可是他一点也不怕雷声。据说小孩子都是怕雷声的,蒋妈就告诉他许多雷公公打坏小孩的故事。可是他不怕,他不是坏小孩。   “小哥哥不怕,雷公公只打坏人!”他睁着眼睛,微微仰起身,重新将右手手臂放到了旁边这个比自己高的男孩子的肩膀上,轻轻地拍着,就像蒋妈妈常常做的那样,在闪电忽闪忽闪的光芒中,在隆隆的雷声中,绽开一个甜甜的笑脸,“小邪在这里,小哥哥不怕!”   哗——   窗外,大雨突然倾盆而下,雨点中含着小冰雹劈里啪啦地打在屋顶和窗户上,发出巨大的砰砰声音。   随着大雨的来袭,这个白天才刚刚来到吴家的叫阿坤的孩子似乎猛然清醒了过来,完全没有多作思考,就在吴邪再一次轻拍他的肩膀时,他本能地将双手往前一推,那是他习惯性的动作,他的手上用了全力,一把就狠狠地推开了吴邪。   吴邪没有防备,他躺在床上,被对方在胸口上猛力地推落了床!阿坤虽然是个孩子,但力量却大得惊人,吴邪的小身子就完全随着这一股子力被推了开去,身子飞出了床,一下子就跌倒在地板上,床离墙璧很近,吴邪的脑袋微后一仰,“砰!”地重重地撞到了墙上。   脑袋撞到墙上的声音竟然出奇的响,比雷声和冰雹声还要响,那声音震得阿坤的心颤了颤,同一瞬间,他的脑袋也一片空白,完全不知所措。   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这么做,他就是一种本能,他不喜欢有人睡在他身边,也不喜欢有人碰到,在他有意识以来,从来都是一个人呆在角落里,不喜欢任何一个人接近他!可是这个吴邪,为什么要躺在他身边,为什么要离他这么近,为什么要碰他?他一点也不喜欢这个感觉,柔软的掌心,柔软的安慰声,他一点也不习惯!这是一种受到威胁的危险信号!   此时,跌在地上的吴邪在被撞的最初眩晕过去后,脑袋上的巨痛感觉开始恢复,在闪电惨白的光芒中,看到了床上坐着的人也同样有一张苍白惊恐的脸,那小小的黑眼睛里所流露出的除了迷茫和震惊,也有一种无法言语的冷酷。吴邪从来没有见过这么可怕的眼神,家里每一个人,包括狗狗柱子都会很温柔地看着他。   于是他无法控制地立刻大哭了起来!他也刚醒,其实根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只觉得打雷了,小哥哥推了自己一把,然后就是摔倒了,头好疼好疼!……好疼好疼!   “哇!爷爷!爷爷!蒋妈妈!小邪好疼——疼——”他语无伦次地大哭着,坐在墙角上,两只手徒劳地垂在半空中,似乎想去碰脑袋,但是又不敢碰,只是害怕地哭着。   哭声很快引来了门外的凌乱的脚步声,很快,门被大力地打开了,啪地一声,室内的灯光如白昼,爷爷几乎是冲了进来,一眼见到坐在墙角哇哇大哭的吴邪,跑过去将他抱了起来。   蒋妈也吓得惊呆了,好一会儿才发现坐在床上呆呆地面无表情的阿坤,想也不想就上去大骂了一句:“你作死啊!大半夜的为什么要吓唬小少爷?”   这一声骂似乎将阿坤喊回了神,他漆黑的眼眸转了转,收回了呆愣的神色,终于闪过一丝慌乱。他下意识地去看向被爷爷抱在怀里的吴邪,吴邪仍然是哭个不停,整张小脸都哭得痛红,眼泪布满了整张脸,紧紧闭着眼睛脸上都是泪水,他的小手颤微微地伸出后脑,想去碰又不敢碰。   爷爷很快就发现了问题,他忙拔开吴邪的头发,立刻在后脑略右边的地方,发现了一个肿起的大包,他用手指轻轻地碰了碰,吴邪疼得全身剧烈地打了个颤,几乎哭厥过去。   蒋妈也看到了,吓得也傻了,发抖着双手,带着哭音道:“小少爷,小少爷怎么了?小少爷要不要紧?”   爷爷并不答她,只是铁青着脸色,凛冽地扫射了一眼仍然坐在床上一声不吭的阿坤。那眼神似乎会杀人似的,连蒋妈都直打寒颤。可是阿坤被他这么一瞪,刚刚那丝慌乱的神色反而没了,竟然又恢复了倔强与淡漠,他略仰了一下下巴,毫无惧色地说了一句:“我没让他睡在我旁边。”   蒋妈一听立刻气坏了,忍不住伸出手就拍向他脑袋:“做错事嘴巴还这么坏!”   阿坤并没有躲开,似乎打算硬挨这一下,但是蒋妈的手还是被爷爷拉住了:“别浪费时间!蒋妈,你先去叫车,我要把小邪送医院去!”   蒋妈忙转身冲出门外打电话去了。   这里吴邪的哭声微微小了些,爷爷紧紧地抱着他,然后冷冷地与阿坤对视了片刻,才说:“你应该记得,我把你带到家里来先前和你说了什么,你又答应我什么?我是让你来陪着小邪,来保护他的!可你现在呢?你根本做不到我所说的,所以你留在这里完全没有必要!”   他说着,转身将门打开了一些,往外一指:“我吴家不会白养一个没用的人!你走吧!”   他说完后,阿坤什么也没有说,只是静静地看了他一眼,同时又去看吴邪,吴邪正抽泣着泪眼朦胧地回望着他,可怜兮兮的一抽一抽地哭。他默然地看了他一会儿,就静静地下了床,穿上白天那套不合身的运动衫,又想找鞋子。但刚刚睡前那双鞋子已经被蒋妈扔到垃圾筒里了,床边只有吴邪送的那双新鞋子,本来打算明天穿的。可是他只是看了一眼,就光着脚走向了门口。   他走得并不快,但很稳,一点也没有犹豫的样子,可是就在他跨出门的时候,他听到吴邪呜咽地喊了一声:“小哥哥,你要去哪里?”   他的双脚微微一顿,但是并没有回头,就像没有听到似的,仍然头也不回地走出了大门。   ☆、第二章 恶梦(二)   蒋妈在楼下打电话叫来了车子,在暴雨中,她打开大门,却见阿坤一个人走了出来,他赤着脚,衣服已经在院子里被淋得湿透了。蒋妈愣了愣,虽然仍然是生气,却一时之间也没说什么,只是问了一声:“你去哪里啊,这大下雨的……你就不能让人省省心?”   “让他走!”吴老狗的声音从身后传来,他一手抱着吴邪一手撑着伞,“我们吴家不欢迎不守信用的人!”   蒋妈并没有听懂,张了张嘴,但不再说话,眼睁睁地看着阿坤瘦小的身影走出大铁门,在暴雨如注的街上,车子等着的司机也吃惊地望着他,不知道发生了什么,这个又瘦又小的小孩淋得浑身湿透,狂风几乎要将他吹倒,但他还是咬着牙很努力地保持身体平衡,一步一步地离开了大门口。   “小邪,你忍点疼,我们上车!爷爷带你去医院!”吴老狗抱着吴邪钻进车子,蒋妈从另一边也上了车,砰地把车门关上了。   “去医院!”   司机答应一声,踩动了油门。此时吴邪已经不哭了,他吸着鼻子望着车窗外,雨下得很大,雨刷疯狂摆动着,外面有朦胧的路灯,所以可以勉强看见一些景物。随着车子缓缓的开动,隐隐约约地看到一个黑色的小身影从车边掠过。   一道闪电惨白地劈过,轰隆,又是震耳欲聋的雷声。   “小哥哥——哇!——小哥哥!”   突然之间,吴邪惊天动地哭了起来,在爷爷怀里使劲地挣扎蹬腿,“小哥哥!——爷爷,小哥哥怕打雷!——哇——”   “小邪乖,不要哭!小心伤口!”   “呜——雷公公不要打小哥哥!小哥哥不是坏人!——”   吴邪却根本没有理会,只是在车里死命地挣扎哭喊,一边哭一边用手去拉车窗门,他不知道扶手在哪里,只好用小手拼命地拍着窗户,他哭的时候力气惊人,爷爷和蒋妈两人因为怕弄疼他,反而差一点抱不住他。   终于,吴老狗只好妥协了。   “老刘,把车倒回去!开到刚才那个男孩旁边去!”他声音仍然冷酷。   司机老刘忙把车子倒着开了一会儿,停了下来。吴老狗打开了车窗,车灯亮亮地照着雨里一个呆呆站立的小身影。   他没有再走,他的脸竟然朝着车子,全身就像从水里涝上来一样。冰冷的雨水渗透着他身体的每一个角落,他正抑止不住地发着抖。   黑暗的雨夜,冰冷与恐惧终于打败了他。   “吴爷爷,我……我会保护吴邪!不管他做什么我都绝不欺负他!我知道错了。”他抖抖索索像风雨中的稻草人一样,用尽力气声地喊,“你别赶我走!我不要回孤儿院!我不回去!”   吴老狗皱着眉并没有说话。   “吴爷爷,我说过的话我都会做到!我一定做到!”他吸了吸鼻子,声音在雨声中越来越低,越来越软弱,“我不欺负吴邪!我会保护他!——我不欺负他,我会做到——”   他还没有说完就晕倒在了地上。   “小哥哥被雷公公打倒了!”吴邪又大哭了起来,“小哥哥死了!雷公公是坏人!”   吴老狗仍然是犹豫了一下,才把吴邪放到了蒋妈的怀里,自己拿了一把伞,钻出车子,将阿坤抱了起来,抱上车子放到座位上,顿时整个车后座被他身上的冷湿变成了一片冰凉。   “去医院,别再耽误了!”他关上车门说。   吴邪此时也不哭了,忙抽泣着爬过去扑在阿坤的身上,用小手不住地拍着他的肩膀:“小哥哥死了!呜……小哥哥太可怜了!”   “他没事,只是冷晕过去了。”蒋妈安慰着,“来,小邪到蒋妈妈这边来,沾了水要着凉的。头还疼吗?唉,这么大的包,下手真重!这孩子虽然可怜,却是个狠心的人!……”   吴邪并没有听懂,只是虽然头仍然很疼,但是他还是很伤心,他好不容易有了一个小伙伴,一下子就被雷公公劈死了!他一点也不希望小哥哥死啊!   吴邪在医院里住了两天,做了全面的脑部检查,幸好只是轻微的脑震荡,并没有大碍。而且他的意识一直很清醒,没有眩晕也没有说胡话。头上撞起的地方很小心地被包了起来,只要不碰,也渐渐地不疼了。最让他开心的是,小哥哥又活过来了,发了一天的高烧,到第二天才醒过来,在医院又休养了一天才把烧退了。   阿坤醒了以后并没有多说什么,只是静静地看着吴邪好一会儿,又对着他头上用纱布包着的伤口发呆了好久,坐在床沿上,伸出手小心翼翼地按了按他的头。   “疼吗?”他问。   吴邪点点头,眼泪汪汪:“疼!”   他学着那天晚上吴邪的动作,在他的小肩膀上拍了拍:“不怕。”   “是!小邪不怕!”吴邪挺了挺身子,很勇敢地说。   阿坤就朝他微微一笑,吴邪一呆,随即欢快地也笑了起来,从病床上跳起来,然后一头栽进他的怀里,用力地抱住了他。   阿坤本能地将手放在他的肩上想把他推开,但是吴邪把他抱得很紧,嘴里咕咕哝哝地不停地说:“小哥哥,是小邪的好朋友!小邪喜欢小哥哥!我们要一直做好朋友,再也不分开!”   他的手不由得松了,从吴邪的肩膀垂下去,落在了他的背上,也抱住了他。七岁的孩子,没法将一个六岁的孩子全部抱起来,他们的拥抱更像互相依偎紧贴,吴邪的身体温暖而柔软,是他与别的孩子凶狠的打斗中体会不出来的。   在医院这两天里,吴爷爷和蒋妈都曾经找阿坤谈过话,蒋妈悄悄地把他拉到一边,对他说:“我不懂你这个孩子,不知道你心里在想什么。但小少爷是个好孩子。他从小没了爸爸妈妈,也没有兄弟姐妹,一天到晚都只有一个人。没有人比我更明白小少爷了,……坤少爷,小少爷很喜欢你,他把你当亲哥哥,他从来都没有这么开心过……他把所有好吃好玩的东西都给你,半夜里悄悄跑到你房间跟你睡,都是因为喜欢你!做人最重要的是不要忘本,你一定也要对他好,不要忘记吴家的恩情,不然老天爷真的会生气的!”   阿坤听了以后,他低下了头,半天没有言语,过了许久,才用几乎不可闻的声音说了一句:“我知道了。”   他低着头看不见表情,不知是顺从还是敷衍,蒋妈也没有办法,她摇了摇头,走了开去。   接着,吴邪睡午觉时,阿坤又被吴爷爷叫到了医院僻静的花园角落里。   “我不知道我留你是对是错。”吴爷爷吸了一口烟,他的脸上也满是烦恼,“六年前,是我在路边捡到的你,因为你和小邪差不多大,我一时心软,把你送到了孤儿院。没想到,这一晃就是六年了。这些年你是怎么过来的,不用我说。孤儿院条件虽然不算太差,但你在那里打架滋事,又孤僻冷漠,让赵院长很头疼。他几次跟我提出来说把你送掉,我想来想去,还是把你带回了家,可以给我孙子作伴。我没有强迫你来,是你自己向我保证过的,你还记得吗?”   他低着头,一直一声不吭,看着脚上吴邪送的那双新球鞋。   “阿坤啊,你怎么就是不明白呢?你以为我真的请不起一个保镖,一个玩伴吗?我给你这样一个机会,让你可以像其他孩子一样读书学本事,可以不愁吃不愁穿,我也不求你回报,只希望你可以让小邪开开心心的。但是你今天都做了什么?我现在只问你一句话,你想清楚了没有?你是留还是不留?就给我一句话,其他什么也不用说!”   “……我留。”终于,他轻声开口。   吴爷爷喷出一口烟:“再说一遍!”   “我留下来!”他仰起头,眼神艰定,“我会好好地保护吴邪!我会一直陪着他,只要他不讨厌我,我一刻都不会离开他!”   吴老狗的眼神复杂地看着他,许久,才长叹一口气:   “好吧,不过你说过的话一定要算话!男子汉大丈夫,我就把小邪交给你了,你们好好读书,一起长大,我会待你和他一样的。”   “是!”   他郑重地点头。   一个星期后,吴邪和阿坤一起出了院,他们终于一起回到吴家。   爷爷没有再责备阿坤,尤其是当着吴邪的面,他看上去和蔼多了,而且阿坤真的变了,虽然一样沉默不爱说话,但他的眼神不再倔强拒于人于千里之外,他变得平和而没有攻击性。吴邪说话的时候,他会认真地听,吴邪写毛笔字或画画的时候,他会坐在旁边陪着看,有时候翻着满是图画的书也会看得入迷,渐渐地露出孩子的本性来。   到了晚上,他会抱着自己的被子毯子到吴邪的房间里来,在床边打个地铺。他并不多说什么,就像理所当然似的。吴邪很小就是一个人自己睡了,他并不爱和蒋妈或爷爷睡觉,但是他很喜欢和小哥哥一起睡。有时候早上醒来,他们两个会一起睡在地铺上,因为半夜里不知道什么时候吴邪会爬下床和他一起睡。后来蒋妈怕他们着凉,就给他们换了一个大房间,然后在房里搭了两张床。他们就这样自然而然地住到了同一个房间里。这个情况一直延续到了初中毕业,到了高一时才因为一件不太愉快的事情而分开。当然,这已经是后话了。   在吴邪记忆里的,童年和少年的时间过得很快,迷迷糊糊的就过去了。他也曾经因为烦人的考试和升级的压力而希望快点长大。但等到真正长大以后,他才发现,原来他这一生中最向往的最怀念的是最初简单的相伴,他甚至想,如果可以,永远永远都留在通往学校的那条上学的路上,在朝阳和夕阳中间平凡更替,拖下长长的,两个孩子的影子。   ☆、第三章 绑架(一)   吴邪在小学时交到的第一个朋友也是除了阿坤以外最重要的朋友叫小花,他是吴邪学生时期以至到成年后最重要的朋友。   小花的本名叫作解雨臣,是吴邪小学六年来不变的同桌,按学校的规定,应该是由男女混搭着坐,但吴邪是例外,全班只有他是和男生坐,而且一坐就是六年。   这并非是对吴邪的特殊照顾,而是老师安排时出现的一个大乌龙。   因为在排座位的那天,小花穿着粉红衬衫白色长裤,头发长长的遮住耳朵,他仰着粉嫩粉嫩的脸坐在教室里,漂亮得把身边的女生都比了下去。   年轻的班主任老师几乎是想也不想地就把他排到了女生堆里,然后按着高矮给他们排了位置。   小学时的吴邪长得很瘦小,个子一直都没有串高,一直到六年级都坐在前三排。小花也很瘦小,老师就把他们安排到了一桌。小花表现得十分淡定,大概是习惯被当成女生了,竟然一声也不吭,吴邪当时只顾着郁闷长得比较高的闷油瓶没法和自己坐到一起,也没有留意到身边这个可爱的‘女同学’。一直到座位安排好以后,吴邪上洗手间无意中看到小花站着在嘘嘘,这才真相大白。为此老师也哭笑不得,自我解嘲地说谁让这孩子长得跟朵花儿似乎好看呢,结果,小花这个绰号也就传开了。   吴邪很快就和小花成了好朋友。其实小花是个很正常的男孩子,爱玩爱笑爱搞恶作剧,他长得好看,嘴巴又甜,老师同学都很喜欢他,但他却只跟吴邪一个人最好。因为他说,吴邪不像其他男同学喜欢欺负人,也不会嘲笑他像个女生,吴邪虽然家庭情况很好,却很好脾气,是个好相处的同学。   但是很久以后,小花回忆起学生时代,总是对吴邪说:“你这个人真该坏一点,精明一点。可是十几年不变,真不知道是你被保护得太好了,还是注定要被别人吃得死死的。我现在已经对你绝望了,真不知道你脑子里在想什么,你亏不亏啊?”   “是挺亏的!”吴邪笑叹道,“大概我就是个傻子吧,上半辈子吃足了苦头,就等着下半辈子好好享受了。”   “得了吧,你也别谦虚,傻不要紧,运气好就行!不然也活不到现在,不然小学那次绑架案里你就死了!”   绑架案——   吴邪的思绪再一次飘远了,那是他小学时代最惊心动魄的一件事情。   或许那时候他就该知道,闷油瓶虽然只是比自己大了一岁,也不过是个小学四年级的学生,但他所爆发出来惊人的勇气和智慧,是被他沉默外表所掩盖下的真正实力。   一开始,闷油瓶的同桌是个头发短短眼睛大大的女孩,很是活泼可爱,后来成了班上的文体委员,是个和同学们特别合得来的女生,但是她只和闷油瓶坐了三个月就要求老师换位置,理由说吴坤同学实在太闷了,一整天下来几乎从不说话,而且完全心不在焉,不知道在想什么。之后,闷油瓶又换了好几个同桌,有男的也有女的,但最终都以失败而告终。他的过于孤僻和沉默让同龄的孩子们根本无法忍受。尽管他长得一点也不比吴邪和小花逊色,老师和同学都很想亲近他,但结果可想而知。   于是闷油瓶在三年级以后,他就一个人坐在最后一排。他的本事在于,尽管不和同学们往来,但他的成绩一直都过得去,从来都不会拖班级的后腿。而且更令人钦佩的是,他能把握好一个“度”,就是让自己成为整个班里“不好也不坏”的人。他的成绩一直都保持着中上的水平,却永远比吴邪要低一些。吴邪因为上学前已经打过底子,因此小学课程对他而言很轻松,只是他玩兴大,有几次会考得不太好。但闷油瓶就像能看穿他似的,他九十五,闷油瓶就考八十五,他考八十五,闷油瓶就考八十。永远不越过,但也绝对不会差到哪儿去。再加上他向来不爱说话,也不会讨老师欢心,所以他在班里的存在感就相对比较低。   只有吴邪知道,这才是小哥哥的厉害之处,也只有吴邪最清楚,每次在家里做作业遇到难题时,抄的都是小哥哥的答案,在所有人都没有把这名叫作吴坤的同学放在心上,虽然长得不错但性格古怪的时候,吴邪却仍然是最清楚他的一个。   可是吴邪天生爱玩,又交了小花这么一个好朋友,有时候也难免会觉得闷油瓶有点无聊。那时候,爷爷经常出差到外地谈生意,在家里几乎没人管他,小花又是一个玲笼剔透的人,两人天天坐在一起上课,几乎好得跟一个人似的。   小花很少谈他的家庭,吴邪只知道他家庭情况一般,父母都在厂里工作,还有一个弟弟一个妹妹,所以他穿的衣服都不但旧,而且比较中性化,都是男女都能穿 。他个子长得快,有些衣服来不及穿旧就穿不上了,还可以留给弟妹们穿。吴邪有时候会从家里拿一些好吃的好玩的给他,但小花很硬气,从来都不要。   “吴坤同学,一起来玩吧!”小花家里人不太管他,所以放学后小花经常会这样邀请。   但是闷油瓶只是摇了一下头,然后远远地坐在公园的一角看书或写作业,球落到他身边,他会反扔回去,身法非常好,扔得很准,只有吴邪知道,有时候闷油瓶晚上做完作业,会在家里附近的空篮球场打球,有时候他们两人一起打,但大多数闷油瓶都是一个人打。   但吴邪更喜欢踢足球,又热闹又刺激,还能和好多同学在一起,闷油瓶于是就会坐在一旁等他。   “这真是个怪人!”小花说,“不喜欢玩干嘛老跟着你,让他先回去好了。”   “就是。”其他同学也说,“吴邪,你又不是小孩子,还怕你跑丢吗?”   “你们不要这么说,我们向来都是一起回去的。”   吴邪有丝尴尬,跑过去把书包放在石凳上,又从里面拿出蒋妈准备的牛肉干和饮料,放到公园的石桌上:“小哥哥,你饿了就吃东西,我和同学去那边踢球,不会跑远的。”   闷油瓶抬头看了他一眼,然后说:“五点以前要回家。”   “知道啦。小哥哥你干嘛这么听爷爷的话,他不在家,今天司机老刘请假,难得这么自由我们可以自己回家,让我玩一会儿又不要紧,蒋妈妈那里我会搞定!”   然而闷油瓶的脸上是毫不妥协的神色。   吴邪也没有办法:“好吧好吧,我去那边草坪上玩一会儿,小哥哥你在这儿等着,马上就回来。”   此时几个同学走过来,其中一个大笑道:“小哥哥!哈哈!吴邪你多大了,你还在吃奶吗?”   “这有什么,我向来都是这么叫的。”吴邪被他笑得不太高兴,“有什么不对吗?”   “你又不是女生,叫得这么恶心!”另一个男生也做个鬼脸,怪声怪腔地说,“小哥哥,小哥哥!哇靠,你们感情这么好!男生爱男生,现在很流行,你们可真是时髦!”   “你……”   吴邪的脸顿时涨红了,不到十岁的年纪,虽然半懂不懂,但却是很敏感的时候,平时电视电脑里也看得多了,光是想象就让人很难堪。但他还未说话,却见闷油瓶已经站了起来,冷冷地说:“你说什么?”   “开玩笑而已,干嘛这么认真?本来就是你们两个太——”那男同学被他的气势一震,嘀咕了一句。   “吴邪。”闷油瓶没有理他,“我们回去。”   “可是……”   “吴邪!你们在磨蹭什么?”远处小花用脚踢着足球喊,“快过来,就等你们几个了!”   “来了来了!”几个男同学忙跑过去了。   吴邪只好回头说:“小哥——”他硬生生地把最后一个‘哥’字咽了下去,“我去玩一会儿,大家都讲好了,不然就缺人了。我五点前一定回来!”   闷油瓶就转头拿起书包:“我跟你过去。”   “不用了。”吴邪阻止他,别扭地,“其实你可以先回去的……他们说得也没错,我不是小孩子,我,我不用整天有人跟着,你回去吧。”   “……”   “我走了,我保证保证一定按时回家!……”他原地立正敬了个礼,又掩饰地嘻笑了一下,就转身飞奔走了。   那一刻,他甚至还在想,等爷爷回来,他要和爷爷说,不要再让小哥哥一时不刻地保护自己了。同学们说得没有错,一个男生整天跟着一个男生,像什么话呀!难道以后他们上中学,上大学,也整天跟着自己吗?小哥哥也应该有自己的朋友,他又不是自己的佣人!   在吴邪跑开的时候,他并没有看到闷油瓶眼中闪过的复杂的神色。他们现在是四年级,闷油瓶只比他大一岁,因为吴邪个子矮,所以看上去比实际年龄还要小一点。闷油瓶性子沉静,个子又高,真的就像一个哥哥,他是吴邪最值得信赖的一个人,但是他毕竟也只是一个孩子,再聪明再成熟,也就是一个孩子!这一点,他自己比谁都清楚。   童年时孤儿院的生活,让他懂得许多生存的道理,比如察眼观色以及忍耐——   就像现在,他从吴邪尴尬的言行中,明显感到了来自对方刻意的疏远。这是年纪渐长所带来的正常现象,随着朋友越来越多,原本重要的人就会变得不重要。   吴邪在同学中很有人缘,他有许多的朋友,他已渐渐不再需要他。   可是他却并没有朋友……   如果连吴邪都不再重视他,那么他还要在吴家熬几年才能等到羽翼丰满?   ☆、第三章 绑架(二)   片刻后,闷油瓶在夕阳下整理好书包,背在身上,还是走到了吴邪踢球的草坪前。草坪在公园的旁边,正对着大马路。并不是正式的踢球的场所,但是孩子们淘气,难得有这么一片好地方,下课了就经常来玩。附近居民也拿他们没办法,每当放学时候,都躲得远远的,以防被球踢到。   “吴邪。”他把吴邪的书包放在路边,对着草坪上满头大汗的人喊,“我先回去了,书包我放在这里,你等下自己回家。”   “什么……啊?……好的好的!你回去吧!”吴邪大声应着,他是后卫,不怎么重要,大多数时候就是跟着一起乱跑起哄,此时只是回头应了一声,突然看见前锋小花又轻松地进了一个球,不由得高兴得一蹦三尺高,跑过去使劲地和小花拥抱成一团,“小花你太棒了!”   闷油瓶默默地看了一会儿,没有再多做停留,转身走向了马路。   马路边拐过弯有个公车车站,他等一下只要坐两站就可以到家。或许吴邪说得对,他们不是小孩子了,又离家近,没有必要一刻不停地形影不离。   一辆黑色的桥车从马路对面冲过来,与他擦肩而过,扬起好大一片灰尘,实在让人心生厌恶。   他回头看了一眼,轿车是全黑的,连窗帘都拉黑了,没看清楚车子里的人,车子就飞扬而过。   四周安静地可怕,没有一个人,公车站就在前面,但吴坤的脚步却停了下来。不知道为什么,他心里有一种很不舒服的感觉,说不清楚。因为马路已经拐了弯,所以他看不到那个小公园和草坪了,也看不到在草坪上踢球的吴邪,连笑闹声都听不清楚。   他真的要一个人回去吗?蒋妈肯定是要骂的,但这不要紧,他只是在考虑,他想,他这样做是不是对的?   ……   突然,远方的拐弯处好像听到了隐隐几声喊叫,听不清楚,又好像没有声音,他下意识地回头走了几步,又放慢了脚步,声音没有了,他不能肯定那是不是同学们的声音。   可是容不得他多想了,因为拐角处突然跑过来几个孩子,解雨臣是第一个。   “吴坤!你还没有走!”解雨臣脸色都是灰色的,他像见到一个大救星似的飞也般地跑了过来,不住地喘气,“快!快!……吴邪他……他……”   “吴邪他怎么了!”他使劲地一把抓住解雨臣的胳膊,“他在哪里?”   “刚才有一辆小轿车,下来一个男人,突然把吴邪抓走了!我们都来不及……”   闷油瓶大喊:“什么?你们不是在一起踢球吗?”   “本来是的……”另一个男生抹着汗说,“可是你一走……吴邪踢了一会儿也不要踢了。然后他就到路边拿起书包。那辆车子好像就等在附近,吴邪一过去他们就冲了出来……怎么办?要不要报警……还是去告诉老师……”   “是不是一辆黑色的轿车?”   “是的!”小花用力点头,“全黑的,里面有两个男人,车门打开时我看到!可惜没看清,就向体育馆方向开走了……”   他话未说完,闷油瓶把书包往地上一扔,朝着前方狂奔而去。   “喂,你去哪里?”小花大喊。   “不许报警!”闷油瓶只是甩给他四个字就已经没影了。   “哇!”一个男生眼睛都瞪大了,“他跑得好快!可上次四百米他成绩还不如我呢,怎么回事啊?”   “就算他会飞又怎么样,难道他能追得上车子吗?现在怎么办?”另一个手足无措地问。   小花稍稍平静了一下说:“他肯定追不上的。你们去叫同学在这儿等着,先不要报警。我去把吴坤追回来,等我回来再说。”   然后他也跑了过去。   小花延着马路也一路飞奔,朝着体育馆的方向跑,他平时体育成绩不错,可是却也跑得上气不接下气,一直跑了十多分钟,直到马路尽头分叉成三条路,才看到吴坤呆呆地站在路口处。   三岔路口车辆还是很多的,但是很明显那辆车早就开走了,车子又很普通,大家都行色匆匆,谁也不可能会在意。   “没……没有追上是吧?那车开得好快,光是跑,肯定追不上的。”小花大口地喘着气,“还是回去先……通知吴爷爷吧。”   闷油瓶并没有理他,他只是盯着地上,地上有一条很淡很模糊的五颜六色的轮胎印记。这条印记几乎淡得看不清楚了,但是越往来时的路就越清楚。   小花刚才只顾跑,这回也看到了,惊讶地说:“这是什么?”   “吴邪的书包一定是被车门卡了一下,里面的颜料盒掉了出来,被轮子压扁了。”他轻声说,往回走了几步,“可是,到这儿也看不清楚了,不知道那辆车往哪个方向去。——”   小花听出他向来冷静的语气中也有些许懊恼,不由得安慰他:“不是你的错。我跟你一起回吴家,我会替你作证。”   他看了他一眼,并没有任何感激的神情,只是说:“吴爷爷不在家,去新加坡谈生意了。”   “可是吴家总有人吧?我们这样也不是办法,吴邪多危险啊!”   闷油瓶不回答,他想了想,然后看到了附近有个公共电话亭,就走了过去。   小花跟在他身后,看见他走进电话亭,然后从口袋里掏出一张公用电话卡,插了进去。   那时候,手机还不是很普遍,所以他们身上都随着带着电话卡,马路边也有很多这样的便民电话亭,小花见他熟练地拔了一个号码,不一会儿就接通了。   “吴爷爷,我是阿坤,吴邪放学的时候被几个陌生人抓走了,我……”他停了一下,低声说,“是一辆全黑色的轿车,窗帘是拉上的,车号是XXXXXX……我只看了一眼,可能没记全……恩,我知道,是!……我记住了。”   他放下电话,看见小花吃惊的神情:“你太牛了!看了一眼你也记得车牌号?”   他没理会:“爷爷说,这件事他会处理。你去和同学们说,那些人……和吴家认识的,只是一场误会,让他们千万不要说出去!这事知道的人越多越不好。”   “好!我现在就去和他们说,这事我一定办好!不过,你不要瞒着我,吴邪的事你一定要和我说。”   闷油瓶只是点了一下头,独自朝着回家的方向走了。   他的耳边,犹响着刚才电话里吴老狗严厉的声音:“我已经知道了,他们给我打电话了……为什么你没有和小邪在一起?……你不必解释!……你先回去,不要声张,让蒋妈不用担心,我会坐最快的班机回来,明天凌晨到!在我到之前,谁都胡说八道,擅自行动,绝对不能报警!照我说的去做!……”   夜已经深了。   虽然以蒋妈的一顿臭骂以及吃不到晚饭的惩罚作为一天的终结,但并没有让闷油瓶放在心上,他一个人关在房里,在床上翻来翻去,不时地看着时钟,觉得时间过得出奇的慢。   时钟终于指到了十二点上面,四周已经一片寂静。他将门打开一条缝侧耳听了听,确定整幢屋子的人都已经睡下了,这才轻手轻脚地走出房间,悄无声息地下了楼。   今天晚上只有一弯很浅的细月,屋子里很黑,不过他的脚步仍然很快,他记忆力一向很好,过目不忘,屋子里的陈设对他而言完全不是问题。   出了屋子,他并不急着走向大门,反而朝着花园的方向跑去,很快就跑到了西北角,那儿有一片阴影,正是大黄狗柱子所住的狗窝。他很快地蹲下身去,嘴里发出了一声极轻的口哨声。   随着他的呼唤,很快,柱子的脑袋从狗窝里串了出来。它已经不再年轻了,一年前就已经退休,吴爷爷现在的身份在商界日益提高,也不便带着它到处跑。但是柱子还是很机灵,很快就从狗窝里爬了出来,甩了一下脖子,两只耳朵高高地竖了起来。   闷油瓶摸了一下它的脑袋,在它耳边小声说:“跟我去救吴邪。”   柱子低低地呜了一声,似乎是在答应。   他就起身往外快步走,柱子立刻也跟着他一起跑向了大门口。   一人一狗很快就跑到了大铁门前,他仰头看了看,确定位置后,立刻一跃,攀上了铁门里的钢条,十分灵活地翻了过去。等他落到地上时,柱子也从另一侧翻了出来。   他们没有再耽搁,一起就往空旷的马路上跑去。   半个小时后,他们一起跑到了吴邪被绑的那条马路上。此时街上空无一人,有几盏路灯还坏了,只能看到林荫道两边高高的香樟树被风吹得哗哗地响。   闷油瓶蹲下身,从口袋里拿出一只小手电来,朝马路上照了照。还好并没有人打扫过,吴邪书包里掉落的被压翻的颜料痕迹还在。他朝柱子招了招手,指了指地上,柱子立刻凑上去用鼻子闻个不停。   “顺着气味找,一切都靠你了。”他低声说。   柱子一边嗅一边在原地打了个转,然后一下子就往前串了过去,他紧紧地跟了上去。   ☆、第四章 生死突变(一)   吴邪缩在一间小小的四方水泥屋子里,腿上的绳子绑得他发麻,他想试着动一下,但根本无法动弹。他心里有说不出的焦急,不时地望向墙上唯一的一扇小窗,星光黯淡,让他什么也看不清。   这间屋子是一个小套间,外面还有一间,绑架他的那两个男人就在外面,他们正在悄声地谈话,声音很低听不清楚,吴邪拼命地坚起耳朵也不知道在说什么。   他在电视里看过许多绑架案,在他印象中,那些绑匪都穷凶极恶,长得面目狰狞,有些人还拿袜子罩在头上,或者戴一张十分可怕的面具,会拿着各种各样的刑具毒打人质。   他从来不知道自己有一天也会落到‘人质’这个地步,一想到电视里那些可怕的场景,他就害怕得要命,不敢想象他们会怎么对待自己,虽然到现在为止,仅仅是把他绑了起来,甚至还喂了他点水,完全没有虐待他。   可是……接下来会怎么办呢?他还能见到爷爷吗?还有小哥哥……他好后悔,不该为了不让同学们笑话去疏远小哥哥。现在自己弄成这样,小哥哥一定急坏了,但愿爷爷千万不要骂他,这一切都是自己的错!   只是,他还有机会替小哥哥在爷爷面前说好话吗?他会不会死啊?……那些坏人会怎么对待他?打死他还是毒死他?或者干脆活活烧死他……   “汪汪汪!汪汪!”   猛地,窗外黑夜里一阵阵急促的狗吠声,声音震耳欲聋,很明显是用尽了全力在叫,而且就在附近。   是柱子!   吴邪猛地打了个激伶,原本昏昏欲睡的精神一下子清醒了,躺在地上的身体本能地想一跃而起,可是却忘了手脚被绑,身体没力气,尽管用尽全力地一蹦,但仅仅是微微动了一下身子,最多只是直着脖子将头仰了起来。   柱子!他全身一万个细胞都认出那是大黄狗柱子的声音!柱子怎么会出现在这里?难道是爷爷回来了?还是小哥哥——   不容他细想了,就听到门外那两个男人也惊恐起来,只听到其中一个低声道:“妈的,什么死狗在外面乱叫!老子出去看看,你看着这里,别走开!”   “狗叫而已,别管了!”   “烦死了!老子一枪崩了它!”   砰地一声,是关门声,估计其中一个出去了。   片刻后,柱子的叫声更加的凶狠大声,它应该已经到了附近,说不定是在门口了,可能正在和那个坏男人周旋,因为叫声中不时有一些低吼声,那是它博斗时特有的声音。   吴邪又是担心又是惊奇,心中顿时又充满了希望,可是柱子是一条狗,再厉害也只能引开一个人,如果他想逃出去还是很难的。   “吴邪!吴邪!你抬头往上看!吴邪!……”   一个熟悉的声音轻促地在头顶上响起,在阵阵的狗吠声里,显得特别的微弱。   但吴邪还是感觉到了,而且第一声就听到了,他抬起头,竟然意外地在小窗户边看到了一个人影的上半身。   “小哥哥!”他吃惊得差点大叫,但是还是拼命地忍了下来,只是用力地朝着窗户点头,表示自己听到了。   几分钟后,墙上的那一扇小窗的玻璃竟然卡擦一声,被闷油瓶很完整地撬掉了。   然后人影闪开了,他把玻璃片小心翼翼地放到了平地上,不一会儿,他又出现在窗边,这一次,是用极为伶俐的身手从窗户上跳了下来。   吴邪又是激动又是后悔,他此时强烈地后悔平时在和小哥哥一起上格斗课时自己总是在一边看书或玩闹,所以在被抓时毫无反抗能力,不然也不会给别人添麻烦。   此时闷油瓶已经快速地跑到他面前,他左手拿着一只小手电,用手掌拢着,小心地不让光散发开去,然后仔细地照了照吴邪的脸,确定他没什么事,就用右手把他嘴上的胶带撕了下来,一下子又蒙住了他的嘴。   “别吵!”他在他耳边轻声说,“柱子快挡不住了,我们马上从窗户爬出去。”   吴邪轻轻地点了点头,他见闷油瓶已经快速地将自己手脚上的绳子扯了开去,他马上拉住小哥哥的手,咬牙站了起来,用了很大的力气,才迈了一步,就踉跄了一下。   “你……”闷油瓶呆了一下,“你怎么了?”   “他们,他们给我喝了一点水,我就一点力气也没有了。”吴邪忍着全身无力的感觉,“小哥哥,你快跑吧!外间有人,我无论如何爬不出去的!你快跑,把柱子带走!不能让它受伤!你快叫爷爷来救我!”   “我就是来带你走的,我怎么可能一个人回去?”闷油瓶坚决摇头。   屋外柱子的声音已经开始变得时强时弱,吴邪急得满头大汗,闷油瓶却毫不犹豫地猛地转身一把将他背了起来,快步地走到窗下面,对着他说:“我托着你,你踩着我肩膀,伸手尽量攀住窗沿,我把你送出去!”   “……好吧……”   吴邪不再多说,感到自己的双脚被闷油瓶一托托到他的肩上。虽然平时闷油瓶的力气比自己要大,可是毕竟是孩子,他两只脚踩上去,明显地感到下面的身子沉了沉,但马上又慢慢地挺了起来。   他咬着牙,知道此时不是哭的时候,就用尽全力慢慢地伸出手,沿着墙使劲地往上伸,幸好屋子不高,他很快就碰到了窗沿。   “我……我抓住了……”他吃力着说。   “小心。”   底下闷油瓶说了一句,然后伸手抱住了他的腿,用左手用力地抱紧,右手则托着他的脚底,把他硬生生地托上了去。   此时吴邪的上半个身子整个倾出了窗外,只要稍稍再用力一下,就可以翻出去,这间是平房,所以肯定不会摔死,他心中一喜,回头刚想说行了,却见屋里的门被猛地打开了。   “喂!你们在干什么!”一个男人在门口大叫,“臭小鬼!想跑!哼!”   吴邪被他吼得腿一软,眼看着就要往后栽倒,可就在此时,他感到脚底一阵大力传来,原来闷油瓶竟然无视于那个男人,仍然用力一托,几乎是用尽全力将他整个人都扔出了窗外,他只来得及看到那大个子男人冲过来,一把按住了闷油瓶的肩膀,将他整个人都扭了过去。   扑通,吴邪掉在了地上,那是一片草地,上面还铺着一层外套,是闷油瓶临时脱下来的,所以他并没有受伤,可是他的力气也已经到了极限了,隐隐地听到墙内似乎传来了几声沉重的摔打声音,他忍了半天的眼泪一下子就掉了出来。   “小哥哥!”他哭道,“你快跑出来!坏人!你要是敢打小哥哥!我爷爷不会放过你的!”   而此时屋子里,闷油瓶也的确被那大汉拎住摔了好几下,本来以他的机灵程度,虽然打不过,但至少躲得过,可是因为一开始失了先机,就被对方抓了个正着,肩膀和手臂处被狠狠地扭住,又狠命地被扔在水泥地上,又用脚大力地踢了他几下,他只好先保住脑袋,咬牙承受住了。   可是那男人的心思根本不在他身上,踢了他几脚,见他只是个小孩且已经无力反抗,就吐了一口口水:“妈的!让肥羊跑了!臭小子,老子没功夫跟你耗……老三!老三!你他妈的连只狗都斗不过!肥羊跑了!就在墙根下,还不快去抓回来!”   他不再理会闷油瓶,看了一眼小窗户,确定以自己的体形没法爬出去,就抬脚就往外走,嘴里还骂骂咧咧地喊着同伴。闷油瓶一见他要走,立刻从地上爬起来,不顾一切地扑上去一把抱住他的腿,使劲地往后拖。那男人差点被他拖得摔倒,不由得恼羞成怒,回头又是一顿猛踢。   这回闷油瓶有了准备,没有像刚才那样被动挨打,手上一用劲,将他的右腿使劲地往旁边一扯,他力气出乎意料的大,那男人料不及,竟然被他扯得脚一弯,跌倒在地上。他刚想爬起来,闷油瓶整个人却已经扑了上来,用身体死死地压在他的手臂和大腿上,然后举起右拳狠命地打向了他的鼻梁骨!   那男人立刻发出一声惨叫,鼻血喷涌而出,闷油瓶的第二拳再一次重重地招呼到了他眼睛边的眉骨上,一时之间,脸上最脆的两块骨头都被这突如其来的拳头打伤了,这个男人疼得眼冒金星,鼻血直流,差点痛死过去。但他毕竟是个穷凶极恶的人,再加上又是成年人,所以当闷油瓶第三拳再下来时,他终于暴跳了起来,伸出巨掌啪地甩向了他的脑袋。   “死杂种!你以为老子真斗不过你!……你爷爷的!让你尝尝老子的滋味!”   闷油瓶被他狠打了一记,也跌倒在了地上,可是他脸上却毫无畏色,也不抹嘴边的血迹,愤怒地瞪着眼前比自己高大好几倍的魁梧身影,一声不吭又毫不犹豫地扑了过去。   “妈的——”那男人恶笑了起来,在他眼里这个小孩毕竟是个小孩,像这种破绽百出不要命的扑法,只会自投罗网,根本毫无章法可言。   男人很自然地往旁边侧了侧,躲开了闷油瓶的扑咬。可是就在这个时候,闷油瓶突然整个人停住了,没有再扑上来,出乎意料地迅速转了个方向,朝着门口就没命地跑去。原来刚才那一扑是假的,逃跑才是直。男人一惊,一把伸出手去抓:“想跑!没门——”   就在他的手刚刚要碰到闷油瓶的肩膀时,闷油瓶已经猛地一矮身,整个人向下一蹲,又急速地用尽全力,回头狠狠地用脑袋撞到他的小腹上。这一撞,用尽了全部的力气,那男人终于惨叫一声,整个人向后跌去,上身碰到了墙壁,脑袋也砰地一声撞到了墙上。   这一撞可不得了,他只是翻了一下白眼,就瘫坐到了地上,再也站不起来了。   闷油瓶连多看他一眼也没有,仍然回身往门外跑,但是此时此刻门外却又冲进另一个男人,很轻易地一把就抓住了他。   “往哪儿跑!——啊!!!!!!”   惨叫声从那男人嘴里猛地发出,手上自然一松,闷油瓶趁机挣脱了开去,那男人手忙脚乱地去捂屁股,原来柱子不知何时也跟了进来,啊呜一口狠咬住了他的大屁股上。   闷油瓶没敢再做停留,飞也似地跑出去了。   ☆、第四章 生死突变(二)   闷油瓶很快就绕到了屋边,一眼就看到了吴邪,原来吴邪没有跑远,又摔倒在了地上。   “吴邪!”   他跑过去将吴邪扶了起来,吴邪满脸是泥,手上也擦破了皮,他哭着说:“小哥哥!我真没用!我想找人救你和柱子,可这附近都没有人……你受伤了!”   他并不多言,只是摇了一下头,表示自己没事,然后二话不说,又一把将吴邪背了起来,吃力地向马路边跑。   这是一处废旧的待拆迁居民区,几乎都已经搬空了,好多地方都拆得七零八落,满地的碎石。幸好这间水泥房附近有一块空地,那辆车子就停在那儿。之前柱子凭着轮胎里残留的颜料气息追到这里就不知道怎么找了。他急中生智,让柱子大叫,引起注意,把绑架吴邪的坏人引出来,终于发现了他们的落脚处。   只是虽然离大路不是很远,但此刻他受了伤,再加上又背着一个吴邪,脚步明显慢了许多。再加上路很难走,地上都是拆屋落下的碎石,他深一脚浅一脚的跑着,好几次差一点腿软摔倒。   “小哥哥……”吴邪用手臂紧紧地抱着他的脖子,哽咽地说,“没关系的,你慢点……别摔着……别再受伤了!都是我不好!我以后再也不和你分开回家了!”   “没事……柱子在挡着……我们能跑出去!”他咬着牙说。   但吴邪却并不乐观,柱子毕竟只是一条不算很高大的狗,怎么可能斗得过那两个凶狠的坏人?小哥哥也受了伤,走路都摇摇晃晃的,他们两个肯定死定了!……   果然,不到一会儿,闷油瓶跑得越来越慢,而身后的脚步声却越来越近了。   “站住!你们跑不掉了!给我站住!”   闷油瓶不理会,仍然背着吴邪跑。   此时离大马路还有好长一段距离,天又黑,那只小手电也已经在刚才的打斗中掉了,所以看不清路,跑得很慢,身后的人终于追了上来。   “小哥哥,你放我下来!你快跑!……你叫爷爷来,不然谁都逃不掉了!”   闷油瓶却打断了他,“我不会扔下你的!”   可是当他讲完这句话时,却真的停了下来。   吴邪在闷油瓶的背上抬起头来,朦胧的星光下,他看到前面不知何时已经拦了一个人,他手上正举着一个东西,那是一把枪,黑洞洞的枪口离得他们太近了,直指着闷油瓶的脑袋。   “小兄弟!你太勇敢了!你是我见过最了不起的小孩!不过——”那男人嘿嘿笑着,“讲义气也不能不要命!你年纪太小了,再怎么勇敢也不是我们的对手!还是把乖乖把人放下来,我就放你一条生路。”   闷油瓶没有作声,吴邪一时之间也不害怕了,竟然镇静了下来,还问了一句:“柱子呢?……那条狗呢?”   “狗!呸!”那男人下意识地缩了一下屁股,“早被我崩了!死狗!”   “你!——”   “吴邪!”闷油瓶立刻开了口,“别听他胡说,他骗你的,别上他的当!”   “哈哈,死到临头还挺冷静的嘛!”那男人又走了几步,“喂,我说你还是把小肥羊放下来吧,不然的话,子弹不长眼,我可不知道会不会穿过你的脑袋钻进他的身体里去,到时候,啧啧,就可惜了。”   “你有胆就杀了我们。”闷油瓶冷冷地说,“你别想利用吴邪拿到一分钱!”   “大爷我是要钱!但是事情总有意外,你们太不听话了,我自然先要了命再说!”   闷油瓶沉默了一会儿,就抬了下头:“这样吧,我和吴邪交换,你放他走,你绑架我,一样能拿到钱。”   “哈哈哈哈!”那男人又发出一阵大笑,竟然直接一伸手用枪头抵住了他的额头,“小子,你算个屁呀!我打听过了,你不过是吴老狗收养的一条狗而已!对,就跟那条狗一样!你不值钱!你可比吴小肥羊差远了!要是真让你们调了包,吴老狗理都不会来理你,我可是亏到姥姥家了!”   他这一翻话不知是有心还是无意,闷油瓶的脸色顿时煞白,这几句是真正地打到了他的痛处。   吴邪气得大喊:“你少胡说!不管是谁被绑架,我爷爷都会来救的!他是我哥哥!他很重要!”   “哥哥?佣人还差不多!”那男人并不跟吴邪多说,用手扣了一下板机,对着闷油瓶歪着头说,“怎么样?清醒了没?不用我提醒,你比我心里更清楚!我看也别上演兄弟情深的戏码了,我敬你是条汉子,放你一码!你马上把小肥羊放下来,我给你两分钟时间跑出去……就当什么事也没发生过,大家出身都不好,就当卖个人情,怎么样?”   “……”   “小哥哥……你走吧……我们打不过他的!跑一个是一个!”   闷油瓶又沉默了片刻,似乎真的在认真思索,然后终于慢慢地退后了几步,弯下腰,将吴邪轻轻地放在了地上。   “想通了?所以说嘛,到底是个聪明的孩子!”那男人仍然用枪指着他,嘴上笑道,“大难临头各自飞,亲兄弟都明算账,别说是假兄弟了!快跑吧,两分钟,我从现在开始计时,你跑得快点,不然我也帮不了你!”   闷油瓶垂着眼睛,他仍然蹲在地上,回头看了看吴邪,吴邪泪汪汪地回看着他,咬着嘴唇一声不吭。   “吴邪。”他问,“你真的不用我救吗?”   吴邪看着他,吸了吸鼻子,没有说话。   “吴邪,如果我现在跑了,他可能拿了爷爷的钱又把你弄死了,你怕不怕?”   “……我……我是男孩子,我不怕!……”吴邪抖抖索索地说。   闷油瓶不再说话,却仍然是不跑,反而干脆在地上在吴邪旁边坐了下来。   “喂……”那男人也傻了眼,“你到底想怎么样?你跑不跑?只有一分钟了!我说过你不值钱,为免麻烦,我会先干掉你的!”   他坐着平静地说,“你不用多说,我既然来救了,就不会扔下吴邪一个人跑。”   “臭小子!你别以为我不敢杀你,杀你就像杀一条狗!”他抬起了枪。   闷油瓶还来不及反应,吴邪却急得一把抱住了他的肩膀   “不要杀他!”他大喊着一字一顿地道,“你听着!你敢杀他的话,如果我能活下来,等我长大以后,我一定、让、你、偿、命!”   吴邪说这句话的时候,尽管眼中还带着泪,但刚刚那种胆小怯弱的神情却一扫而光,他的眼神变得十分勇敢坚定,竟然还带着仇恨的戾气,即使是在黑夜中,也竟然让对面的男人愣了愣。   这一愣,却让他再也无法回过神来。   因为几乎在同时,从他身后的乱石堆里突然跃出一个黄色的影子,几乎如利箭一般地伴随着低低的吼声,用两只锋利有力的前爪死死地抓住了男人的肩膀。   竟然是大黄狗柱子!   柱子这一扑力量惊人,那男人又没防备,妈呀一声,手中的枪落地,一下子被扑到了在地上。他的肩上瞬间涌出了鲜血,他也算反应快的,双肩狠命一甩,将柱子的前爪甩开,在地上打了个滚,翻过了身,正想爬起来,但是他的动作哪有狗快?仅仅是将上身仰起,柱子又猛扑了上来,它的四肢爪子犹如铁勾一样,一下子就刺进了男人身体的皮肤里,在惨叫身上,柱子狂吼着,通红着眼睛,张开大口,一口就咬向男人的喉咙……   “柱子!”吴邪本能地大叫,“停!”   他这一喊并没有让失控的大黄狗停住动作,不过总算是主人声嘶力竭的阻止声让它将头偏了一偏,那锋利闪着白光的牙齿已经深深地落在男人的肩膀上,紧接着,咄地一声,柱子甩了一下头,竟然连着衣服带皮肉活生生地撕下一大片。   男人惨叫着,眼睛一翻痛晕了过去。   柱子四肢还是劳劳地压在他身上,嘴上血淋淋的,全身的毛都直立着,血红的眼睛犹如黑夜中的恶狼一般,发着凶残的光芒。   吴邪吓得刚刚的勇气一下子就消失无踪,他从小和柱子一起长大,从来没有见过它这么可怕的样子,记忆中这只永远对着自己蹭着脖子当小马骑的温驯小土狗一瞬间竟然会变得如此的凶残陌生。   比起刚刚男人举枪威胁,竟然还没有这一刻让他极端的恐惧。如果此时柱子仍然狂性大发,转头咬他们,也是毫无反抗能力的。   他身子发软地往地上倒去,闷油瓶一把抱住他,也回头警觉戒备地瞪着柱子,他也害怕极了,即使他的警惕心够高,但都是对人,也从来没有想到平日里这么乖这么听话的柱子会变成这个样子!   他用力地抱着吴邪,用身体和手臂护着他,用尽全身心地镇静地着眼前不明的危险,他知道这个敌人比刚才更加难上千万倍!   如此僵持了一刻钟左右,柱子似乎终于开始清醒,全身坚立的毛渐渐地倒下去,它嘴里不住地发出凶残的低吼声也停了下来,然后,它慢慢地把爪子收了起来,从那男人皮肤里一个一个□□,带出了些许的血丝。但它并没有再大的动作,只是舔了□□掌,就慢慢离开了那男人的身体,转过身,朝着吴邪和闷油瓶温驯的摇了摇尾巴,眼中刚刚通红的颜色也褪去了。   可是吴邪还是害怕得话也说不出来,柱子似乎有点疑惑小主人怎么没像平时那样摸着它的头赞它乖,它侧了侧头,向前走了几步,吴邪立刻缩了一下,它似乎发现自己不怎么受欢迎,就停了下来,然后就安静地将四肢一跪,在地上趴了下来,摇着柔软的尾巴,耳朵也垂了下来,低下头慢慢舔着爪子上的血迹。   过了很久,它一直很乖地趴着,到后来枕着头开始休息,就像平时伏在吴邪脚下一样晒太阳一样。   天色渐渐地亮了,四周也开始清晰了起来,旁边的两人这才敢放松下来,吴邪仍然被闷油瓶紧紧地抱着,他的脸色苍白,从昨天开始,又惊又吓,身上又没有力气,早就脱力了,已不知不觉地靠在闷油瓶的怀里,晕了过去。   事情就这么结束了。   爷爷凌晨就回来,他们毫发无伤,算是虚惊一场。爷爷说那是生意上的对手,是他太过于忽略,他向吴邪郑重地道了歉,说绝不会再让这样的事发生。   爷爷还大大地表扬了柱子,给他买了许多五花肉,又请兽医给柱子全身做了检查,确保无碍才放心。至于闷油瓶,他却没有受到表扬,因为如果他不临时离开吴邪独自回家,或许事情不会那么严重。所以爷爷只让他今后小心,也没有多说什么。   可是闷油瓶却自愿要求受罚,他在医院回来后,一个人将自己关在屋子里,不吃也不喝,并且向爷爷保证以后一定不会有这样的事发生。   爷爷并没有坚持,只是点了点头。   可是吴邪觉得不公平,他觉得柱子该受罚,小哥哥应该奖励才对,怎么能反过来?柱子咬人虽然是天性,可是实在太可怕了,将来一定不能带着它出去,一定要好好训练它不能再发生类似的事情!至于小哥哥,为什么拼了命保护自己还要受罚呢。   他替闷油瓶说好话,但爷爷却说:“小邪,一个人做错了事,就该承担后果。无论怎么弥补,都不能掩盖住他曾经因为做错而有可能造成的损失。这一次算是你们运气,没有出大事。万一你因此而有个三长两短,阿坤就有主要责任!当初我把他带到家里来,本来就是来帮你的。我本想给你安排个成年人,又怕你不接受。不然,我这几年一直陪养阿坤是为了什么呢?爷爷都是为你好呀!”   “小哥哥不是佣人!也不是保镖!”吴邪不由地用上了那个绑架他的男人的话,“爷爷,他是我哥哥!他是我们吴家人!如果这次换成他绑架了,难道你不救他吗?这样是不对的,爷爷!”   爷爷却摇头说:“小邪,你要记住,每个人,都不是表面上那么简单,他所做的一切,也不代表他所想的。阿坤拼命救你,你可以说是他对你好,也可以说是如果他不救他自己也没好果子吃。谁也不知道是什么原因。所以你只要记住自己应该做什么就够了,至于别人的想法,我们都是在赌博,如果你觉得这一把一定会赢,那么你离倾家荡产已经不远了!”   “……爷爷,我不懂,不是在说小哥哥的事吗?干嘛说大道理?”   “你以后会懂的,记住爷爷的话,做一个怎么输都能安排好退路的赌徒,千万不要把一切都压在你认为可以必赢的筹码上!……去休息吧,明天还要去上学呢。”   ……   吴邪满腹狐疑地回到了房间,打开灯,他发现闷油瓶已经在地铺上睡着了。他悄悄地脱了鞋子,在闷油瓶背后挨着躺下,侧过身,伸出手,小心地抱住了他的腰,将脸贴在他的背。   “小哥哥,”他小小声地说,“虽然爷爷说不要相信任何人,可是我绝对相信你!我知道你不是为了责任,你是真的对我很好!……我们以后也要这么好,一辈子都像现在这样!就这么说定了!……”   ☆、第五章 青春的秘密   吴邪第一次看岛国爱情动作片,是在小学六年级毕业的时候,而且是和小花一起看的。   原因是,小花要转学,全家都要搬到另一个城市,所以两人会有很长时间不能见面,甚至可能一辈子都不再见面。毕竟是小学时的同学,一直到成年以后,中间会经历许多年,谁也不能有把握将来一定会还在联系。   为此,彼此都很不舍,虽然约好了电话和电邮一定不能中断,但还是决定要在分开之前彻底地放松一下。小花就说,不如去看看爱情动作片吧,他有一个堂叔有许多这样的碟子。   吴邪吃惊地说:“你看过了吗?”   “他一个人在房间里看,我偷瞄过几眼。”小花悄悄地问,“要不要看?他白天上班去了,我去拿一张过来,我们家白天没人,咱们可以一起看。”   吴邪不好意思地笑,却不回答。这种东西,在男生中间并不算很新鲜,但是吴邪向来是个好孩子,再加上绑架事件后,他每天上下学,或者休息天里的行踪都是由司机老刘负责接送的,平时还有一个闷油瓶在身边。两人虽然感情好,但闷油瓶性格很沉静,不爱说话,吴邪对他的心理挺复杂,既亲密又畏惧,有时候他很想和闷油瓶好好地聊聊天,但每次一对上那双沉静如水的眼睛,他就好像又什么也说不出来了。小时候他还可以耍耍无赖,做些无厘头的事,但随着年纪渐长,尤其是上次他拼了命地将自己救出来以后,吴邪反而不能够无所顾忌地在小哥哥面前放肆了,总觉得两人间的感情反而莫名地变得客气了起来。   是因为那天最终面对发狂的柱子时,他把自己紧紧抱住所带来的强烈的保护气息,让他震撼之余,却产生了一种特别的距离,甚至不敢直视对方的眼睛,总感觉那目光里有许多沉重到让人窒息的东西。   “喂,发什么呆呀?”小花推他,“其实我早就想看了,我们太落伍了,班里的男生都看过,我看到他们还悄悄地讨论谁身材最好呢。”   “不是吧?谁说都看过?我们没看过,小哥也没看过。”自从那次被同学笑过后,吴邪就把小哥哥改成小哥,年纪大了,他觉得老叫小哥哥也挺别扭的。   “得了,他不是我们这一国的,也就你能受得了他,不会说话不会笑,比大冰块还没劲。上次竟然敢一个人去救你!好歹和我说一声,真是瞧不起人!”   “你这是在夸他还是在鄙视他?”吴邪不喜欢别人说小哥的不是,包括最要好的小花,“要不是他,我早死了!”   “你太夸张了,你以身相许好了。”   吴邪瞪了他一眼:“不要胡说!”   小花一笑,转道:“到底去不去?你不去我就一个人看。乖乖小奶娃,是不是不好意思?”   “谁是小奶娃?去就去!反正……反正就那么回事嘛!”吴邪嘴硬地说。   “那说定了,明天上午来我家里……”   “行,明天爷爷不在,我就说来温习功课。不过我怎么跟小哥说呢?——”   “你想让他也一起看?我是无所谓啦,我还挺想看看他看片子时的表情是不是还是这么淡定?说不定他早看过了,骨子里坏着呢,就你把他当成大英雄!”小花嘻嘻直笑。   “他没有看过!我保证!”吴邪喊,继尔又抓着头道,“算了,我明天一个人来,反正我也不太想和他一起看这种东西,好尴尬。”   “你又不是女生,有什么好尴尬的,是你心里有鬼!你怕他向你爷爷告密?”   “小哥不会的!你再说他不好,我就不和你做朋友。”   小花做了个鬼脸:“我懒得理你,明天见。”   “行!”   于是当天吴邪回去,装作一副很随意地样子对闷油瓶说:“明天我要去小花家玩,小哥你去不?”   果然不出他所料,闷油瓶摇头:“我不去。”   “去吧,小花初中就不和我们一个学校了,好歹大家都做了这么久的同学。”吴邪转着眼珠看着他。   “不去。”闷油瓶头也不抬。   吴邪暗笑,然后转身在电脑上的□□里,对着小花发了一个OK的表情以及夸张的笑脸。   小花回了一个很风骚的表情,流里流气地说:“那么明天咱们就一起爽爽吧!”   吴邪不好意思地笑了一下,回头却恰好看到闷油瓶也抬头正瞟着他的电脑,□□对话框上是最大化的窗口,上面的对话他应该全部都看到了。只见他微微扬了一下眉毛,又看向吴邪,嘴角是一丝了然的弧度,仿佛他什么都知道。吴邪不由得尴尬起来,离了座位,猛地扑到他身上,将他按倒在床上,无赖地说:   “笑什么笑?看到什么了?说!干嘛笑我?不许笑!”   闷油瓶平躺在床上淡淡地说:“我什么也没说,你想到什么了?”   “可恶!”吴邪故意用力地捏他的肩膀,“要不然你一起去好了,说不定我真的会做坏事!”   闷油瓶却轻轻地将他推开,起身站在床边,很不屑地回了一句:“不去。就解雨臣那人,能带你做出什么坏事来?”   吴邪爬到床头看着他的眼睛:“如果他欺负我,你帮不帮我?”   “那你别去好了。”   “在家里没劲死了,爷爷也不在,多无聊啊。”   闷油瓶没有再回答他,又坐到书桌前开始翻书,吴邪也习惯于他的沉默,就跑到电脑前打游戏去了。   次日,司机老刘将吴邪送到小花家就开走了,等下吴邪要回家时给他打个电话就行。现在吴邪已经是小大人了,而且个子慢慢长高,不太会碰到太危险的事。爷爷虽然把他当宝贝,但并不约束他,从小自由自在地成长反而对他好,现在环境又太平,基本上吴邪和别的孩子没有太多的差别。   小花早就在家里等着他,果然他家人都不在。小花住在一间二层楼的旧公寓里,四周很安静。他把窗户都关上,窗帘也拉严,将电脑打开,又跑到屋外去听,果然什么也听不到,这才放下心来。于是两人将门关得严严的,小花这才拿出一张光碟来,放进了光驱里。片刻后,电脑屏幕上就映出了影像。   一开始吴邪还挺兴奋挺好奇的,在最初的十分钟里,当女主角慢慢地诱惑地将衣服一件一件脱光时,吴邪还有些不好意思,不敢盯着看。小花坐在他旁边的小沙发上,也有些不自在。两个人一边喝着可乐一边看着电脑,谁也没有说话。后来当屏幕里的一男一女渐渐地进入状态,各种各样的动作和声音传出来时,吴邪不由得开始渐渐口干舌燥起来,就算冰可乐也无法让他平静,他很小心地挪了一下身子,感到西装短裤被汗水弄湿了,沙发下的棉垫垫着特别的热,让他十分的不自在。   可是在过了半个多小时后,当屏幕上的一男一女已经‘做’了二十几分钟,并且还不断换着姿势和花样,一点也没要停下来时,吴邪开始觉得有点烦了,也不像最初那样想看不敢看,他盯着电脑屏幕,现在是女上男下的姿势,那女人的身材很好,如果穿着衣服裙子一定会很漂亮,但不知道为什么,此时吴邪见她浑身汗珠在男人身上哼哼时,却觉得挺丑的。   他下意识地偷偷地瞟了一眼小花,果然小花也懒洋洋地倚在沙发背上,脸上的神情比刚才放松多了,似乎也没有受太大的影响。吴邪就又喝了一大口可乐,再看向电脑时幸好里面的两个人终于结束了,一起都跑进了浴室里洗澡。本以为完了,没想到在洗着洗着在浴缸里又开始了。   吴邪忍不住看了一下时间,都四十多分钟了,这张碟大概是九十多分钟,这两个人不会还要继续五十分钟吧?这可真是标准的‘动作片’啊,不知道演员拍的时候会不会累得慌,他都看得视觉疲劳了,原来所谓的在男同学中间传来传去火爆无比的‘好东西’,也不过如此。   他张大嘴,终于忍不住长长地打了一个哈欠,然后听到旁边小花也跟着打了一个哈欠,两人都一愣,相互一望,随即都笑了起来。   “关了吧。”吴邪说,“不好看,还不如看狮子王。”   小花点点头,走过去将电脑关了,回头问:“你也觉得不好看?”   “也不是。一开始还可以,不过老是这样,又没情节,太没意思了。”   小花表示同意,然后还是难为情地笑了笑,悄悄说:“其实一开始我还是挺有感觉的,不过现在看着有点恶心。”   “我还好,就是……说不出来,没有想象中的好。”吴邪喝完最后一口可乐,走到窗边将窗帘打开,让阳光洒进来,懊恼地说,“昨天小哥还看到我们□□上的对话了,他心里一定在笑话我呢!结果一点也不好看,真不值得!”   小花将碟子拿出来,往他手里一塞,笑道:“要不然你带回去给他看看?把他拉下水得了。”   “不是吧?被我爷爷看到就死定了!算了,这种东西网上也能下的。”   “小心病毒!”   “我说说而已。”吴邪转了话题,“对了,你这次走了,还回不回来?”   小花耸耸肩:“不知道,但是就算回来,也不可能上学了,我估计以我们家的情况,我最多只能到高中毕业,大学是不用想了,我还有弟弟妹妹,我爸工资又不够,哪里来的钱?”   “那你要做什么?现在高中毕业找不到什么好工作。要不然……”吴邪突然想到,“你来找我啊,我让爷爷给你安排,我们家公司很大的,我给你个经理当当。”   小花咄之以鼻:“我自己有手有脚,干嘛要你帮忙?别瞧不起我,我一定会闯出一翻大事业来的!”   “好哇,那我等着你衣锦还乡,荣归故里!”   吴邪的功课在学校里都是数一数二的,所以虽然小学才毕业,但成语已经说得很顺,小花也很有信心,用力点点头:“那你等着我吧,将来,我们还是要一起当好朋友,再在一起看动作片!”   “不要了,这么难看!”   “不会的,听说长大了就会喜欢看,我小堂叔每天都要看,而且——”小花指指下身,挤着眼睛笑,“我偷看到他关在房里弄这个,那表情别提多享受了!我刚才也有点硬硬的,你呢?”   “我……”吴邪满脸通红,但还是承认道,“有一点,不过很快就没了。”   “嘻嘻。”小花朝他做了个鬼脸,问,“别说这个了,要不要出去踢球?”   “当然去!走!”吴邪精神一振,两人抱着球都跑出去了。   吴邪一直到傍晚,才由司机老刘接着回家。他走进客厅和房间,却找不到闷油瓶,蒋妈告诉他闷油瓶在院子里,他就又跑出后院里,果然看到闷油瓶坐在杏子树下正全神贯注地做一个帆船模型。   杏花早就谢了,杏子也都已经熟了,绿油油的叶子长得特别的好,亭亭如盖,把阳光都遮得阴凉阴凉的。闷油瓶席地而坐,背靠着树干。他穿了一件白色的衬衫,蓝色的短裤,白色的球鞋。他的皮肤向来都很白,衬着蓝白相间的衣服裤子特别的干净,他微低着头,长长的刘海几乎遮住了他的眼睛,挺直挺直的鼻尖上有一颗小小的透明的汗珠,但他仿佛并不觉得,全神贯注地做着手中的小帆船,这是学校里劳技课的作业,也是闷油瓶最喜欢的爱好,他有一双特别修长灵活的手,可以做出许多漂亮的模型来,包括十分复杂的火箭和战舰。   柱子很安顺地趴在闷油瓶的脚边打盹,它金黄色顺滑的毛和夕阳的颜色映衬着,听到吴邪的脚步声,它抬起头,亲热而安静地摇了摇尾巴。   闷油瓶也转过了头,看见他,淡淡朝他笑了笑。   这一瞬间,吴邪心里的感觉难以用言语形容。   他想到刚才在小花家,他看过的那部爱情动作片,男人和女人脱光了衣服,满身是汗水,在床上交缠,他们的嘴里发着夸张的□□,用各种奇怪姿势的动作来取悦屏幕前的观众,他们脸上的表情都是扭曲的,如野兽一般的丑陋,而在电脑前的自己,竟然在一时之间,还看得脸红心跳,甚至下身还有了奇怪的感觉。   此时此刻,穿着白衣蓝裤,皮肤干干净净,做着白色的帆船模型,有着淡淡笑容的闷油瓶,却像一面特别纯净的镜子一般,把他照得无比丑陋。   他觉得自己刚才的行为好低级好龌龊!   “吴邪?”闷油瓶看出他的不自然,询问般地喊了一声。   他回过神,勉强回了他一个笑容,然后走了过去,在他旁边坐了下来。   闷油瓶看了看他,不再多说,又低头开始做手里的帆船。   吴邪抱着膝看着他粘着帆船白色的风帆。   “小哥,你做这个干什么?”他问,“我们毕业了,又没暑假作业,不用做这些的。”   闷油瓶却不答,他小心翼翼地将最后一片帆粘好,然后才回过头,将帆船放到吴邪的手心里。   “咦?”吴邪捧着掌心中精致又小巧的帆船,“给我吗?”   闷油瓶点了点头,深深地看着他。   “好好的送我东西干什么?今天不是我生日。”吴邪不解地说。   “不要吗?”   “当然不是。”吴邪将小帆船合在手心里,笑道,“很不错。要不然,我也送还你一样东西吧?这叫礼尚往来。”   闷油瓶却仰天躺倒在草坪上,用手枕着头看着金色的晚霞,“我想送就送,不用还礼。”   吴邪仍然是坐着,转头看着他,闷油瓶眯着眼睛看了一会儿天空,把视线也转回到他的脸上,然后落在他额间的汗珠上。   “去踢球了?”他淡淡地问。   “恩……我……”吴邪脸上一阵发烫。   闷油瓶却没有再问下去,重新看向天空。   吴邪也就不再说话,他看到有片树叶落下来,落在了闷油瓶的白球鞋上面,他捡过来,把树叶盖在小帆船的船头。   “小哥。”他说,“你现在送我一艘船,长大后,我请你坐船去全世界旅行,就咱们两个人,好不好?”   闷油瓶眼睛闪了一下,却说:“两个人?没有别人?”   吴邪一怔,忽然觉得这也是一个问题,万一小花要去,他总不能说不让去。   “如果小花也要去的话……也好,人多热闹点。”他有些勉强地说。   “船太小了,坐不下。”闷油瓶从草坪上一跃而起,拍掉身上的草屑,又去摸柱子的脑袋,“走,吃饭了。”   吴邪忙也站了起来,拍拍裤子上的泥土,屁颠屁颠跟了上去:“吃饭吃饭!”   柱子摇着尾巴欢快地跟在他们身后一起跑进屋子里去了。      ☆、第六章 无可替代(一)   其实吴邪也和闷油瓶看过那种片子,而且比小花还要劲爆得多。   那一年,他们刚上初二。   冬天来临时,吴邪在某一个晚上做了一个奇怪的梦:   他发现自己一个人走在白雾迷漫的森林,辩不清方向,也不知道为什么来到这里,并不是很害怕,心里也空落落的,似乎是想找什么东西,找什么人,但却说不清楚,只是全身有一种异样的感觉,类似痒痒的,热热的,这些迷雾就像顽皮的小孩一样,把他包裹着,让他感到说不出的燥动。   突然,远处似乎传来了奇怪的声音,时响时弱,时长时短,有男人也有女人,并没有说话,只是喊声,断断续续的,好像在喘气,又像在□□……   吴邪的脚步不由自主地朝着声音的方向过去了,他感到燥热感越来越重,从头发到脚趾都像不安份地要跳跃起来,全身的细胞叫嚣着想冲出包围。于是他慢慢地加快了脚步,忍不住跑了起来,不断地朝着声音的方向奔去。那声音仍然时断时续,越来越清晰,果然是一男一女在□□,如醉了一般,让人暇想连篇。   猛地吴邪的脚步停了下来,在他面前,浓雾渐渐散去,他竟然看到了!有一对男女正滚落在草丛中,他们都没有穿衣服,四肢交缠,他们所在做的,赫然就是他看过的那些片子中的画面!   吴邪只感到全身的血液都往下身冲去,在眼前这对看不清面容但动作却异常清晰的实体演习里,竟然没有了最初看片子时感到的恶心与丑陋,反而感到了前所未有蠢蠢欲动的兴奋。他明显地感到身体的某一部分正在前所未有的渴望。   “来吧!过来吧!”草丛中那个被压在身下的女人突然探出头来,她的脸仍然是模糊,但如水蛇一般的身形却全然展开,做出一翻□□的姿势,她用她那如水一般幼滑的声音召唤着吴邪,雪白的手臂向他招着:“过来……想要吗……过来吧!”   吴邪咽了一口口水,他的身体难受得几乎想爆发,面对着女人极致的动作和诱惑,他忍不住艰难地迈开了脚步,一步一步地向她走近,每走一步,身体就更难受一分,像一只被吹得胀鼓鼓的汽球,随时都有爆炸的可能。   突然——那女人身上的男人一下子回过头来,发出了一声野兽般的大吼。他的脸骤然变形,扭曲,变成了一个恐怖的魔鬼,张开血淋淋的大口朝吴邪扑了过来。   “啊!”吴邪大叫,身子重重一震,整个都瘫软了下来。   “吴邪,吴邪!醒醒,吴邪!……”   有人在摇他,轻声而有力地唤他,把他惊慌散乱的意识一点点地唤了回来,他挣扎着抬起沉重的头,睁开了眼睛。   是闷油瓶的脸。   房间里灯光并不亮,只开了一盏床头灯,他躺在自己床上,闷油瓶站在床边摇他。温润的光芒照在他干净的脸庞上,轻轻地拍了一下吴邪的肩膀。   “吴邪?醒了吗?”   “小,小哥——”他喉咙干得要命,也哑得要命,“我……我刚才好像做了个梦……幸好,是个梦……”   闷油瓶点了点头,表示理解他的话,同时将眼光往他身上看了看,被子大都被踢到了床下。   吴邪已经大半清醒了过来,他看了一眼床边的闹钟,凌晨两点多,瞬间又想到刚才梦中的情景,不由得全身一紧,咬着牙说:“我,我……刚才是不是在梦里说了什么?”   闷油瓶把目光转到他脸上,摇了摇头:“什么也没说,你只是在不断地□□和喘气。”   吴邪愣愣地张了张嘴,但到底没好意思细问下去,讪讪地道:“是,我做了一个很可怕的梦,我被恶鬼追,不好意思小哥,把你吵醒了。”   然而闷油瓶却只是扯住了他身上的被子:“起来。”   “啊?什么?”   “起来。”闷油瓶拉他,“被子和床单不能睡了。”   吴邪刚想问为什么,突然感到裤档似乎有点异样,他慌忙一低头,掀开被子,然后整个脸就腾的一下子红了。   他的短裤竟然已经湿透了,床单上也有一大片粘粘的痕渍。   他差点惊叫起来,第一个反应就是自己尿床了。做为一个初二生,竟然尿床简直太丢脸了。但五秒钟后,他立刻发现不是,傻子都看得出来这根本不是尿。   天哪,不会是,不会是——生理课老师说的那个男生的什么吧……天哪,这可怎么办?小哥全看到了!小哥不是傻子,他会怎么样?   “小哥,我……我……不是,我只是尿床……并不是那个……”他结结巴巴地自圆其说。   然而闷油瓶却并不听他说,硬将他拉了起来,把被子踢到一边。   吴邪手足无措地站在地板上,床上的印渍更加的明显,不由得慌里慌张地又想去拿起踢到一边被子,盖在那张湿透的床单上。   闷油瓶似乎也有点发愣,他向来镇静,此时好像也很尴尬,只好当作没看见,帮着吴邪把床单和被子卷成一团扔堆在床上,自己仍躺回了地铺,却给吴邪留出一大片空位来,然后把自己的被子大半部分拉过来,这才背对着他躺下,轻声说:   “没有换的被子和床单了,先睡我旁边。”   “哦……好的。”   吴邪头也不敢抬,根本不敢去瞧他,急急忙忙地跑洗手间了。   他走进洗手间,他忙脱掉脏裤子,恶狠狠地瞪着自己腿间此时已经焉头焉脑的小麻雀,想捶一拳,又怕疼,只好作罢,匆匆地洗干净身体,换了干净的短裤,这才蹑手蹑脚地出来。他们房间里有洗手间,所以幸好没有惊动到别人。他看到床头灯还是没有关,闷油瓶仍然保持着面朝着另一边躺着,闭着眼睛,不知道是不是睡着了。   吴邪仍然是低着头红着脸,把灯关了,在黑暗中小心地躺到了闷油瓶身边。小时候他们的确是经常挤在一起的,可是上学以后,尤其是初中后,地铺不大,被子也不大,两人挤在一起不舒服,所以吴邪都是睡在自己床上了。而此时他却不得不又和闷油瓶睡在一起,本来也没什么,但刚刚发生过这样的事,让他再也无法肆无忌殚地放松身体,尽量往旁边缩,中间空出一截空隙来。   他也翻了个身,与闷油瓶背对背而躺,此时已经全无睡意,脑中闪过刚才梦中的香艳情形,只是再也没有那种兴奋的感觉,反而觉得很丢脸!即使生理老师说过这是正常现象,男生在青春期都会有类似的情形出现,可是他也不愿意是在如此一种情况下,还当着闷油瓶的面。他觉得很懊恼,自己太没出息了,怎么竟然没控制住,弄出丑态来。不知道小哥会怎么想,他们从小一起长大,虽然一起吃一起睡,但是他们性格都很爱干净,蒋妈又把家里弄得一尘不染,所以在彼此间的形象向来都很好,现在却一下子全毁了!   吴邪很懊恼,但一点办法也没有。他在黑暗中睁着眼睛,再也不敢睡,怕又把闷油瓶的床单弄脏了,只好默默地背着代数公式以及英文单词,挨过这剩下的漫漫长夜。   天刚亮,吴邪就起来了,很快,闷油瓶也起来了,他们都不怎么说话,吴邪只顾忙东忙西地理书包,闷油瓶本来就不爱说话,这是一个比往日更沉默的早晨。   后来蒋妈进来收拾房间,这才有了一点生气。可是当蒋妈掀开吴邪的被子时,他又难为情地想钻地洞。本来还侥幸地希望蒋妈以为他只是尿床而已,可是蒋妈是个过来人,一看就知道了,竟然笑了起来。   “小少爷昨天晚上做大人了!”她开心地说,“可以娶媳妇了!”   吴邪窘得无言以对,想发脾气又不知道说什么,只好偷偷去瞟一眼闷油瓶,谁知道闷油瓶似乎也在看他,又立刻把头转了过去,但仅仅是一瞬间,吴邪分明看到他嘴角扬起,似乎是在暗笑。   吴邪那个气啊,心说大人个头!娶个屁媳妇!老子初中还没有毕业,老子的精华要自己留着,谁也不给!      ☆、第六章 无可替代(二)   接下来的几天,吴邪和闷油瓶之间,比先前少了许多的话。   闷油瓶一如既往地沉默,表面看上去也没什么差别,一起上学一起放学,一起吃饭一起做功课,可是吴邪却还是难为情了,他总觉得自己做了一件丢人的事。到了晚上,他也不敢放肆地睡觉,整晚都是要撑到眼皮打架实在挡不住了才打个旽。   这种情况持续了几天以后,让吴邪的精神差了好多,这天晚上,他正在有气无力地做功课,肩膀上突然被拍了一下,他回头,却见闷油瓶正注视着自己。   “吴邪。”   “什么事啊?”他下意识地避开了目光。   “看不看片子?”   “啊?”他吃惊地叫了一声,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闷油瓶却很平静地说:“我说的是那种‘片子’,没看过吗?”   “我……我……没有……”   说话间,闷油瓶已经拿过他自己的笔记本电脑,很熟悉地调出一个文件夹来,哇,吴邪一见眼睛都直了:“这么多!”   “恩,一起看吧。”闷油瓶说着,随手一点,就点开了其中一个。   吴邪晕乎乎地看着电脑屏幕一暗,随即声音就响了起来,他这才猛地回过神来,直跳起来,一手关灯一手拿着鼠标将声音调轻,瞪着闷油瓶说:“小哥你要死啊,开这么响,万一被爷爷和蒋妈听见可怎么办?”   闷油瓶并没有说话,只是很舒服地往沙发上一靠,又随手拿来一本数学书翻着。   吴邪顿时无语了,心说看这种片子还能看进数学书的,大概闷油瓶是天下第一人。   很快,影片正式开始了,果然一部‘十分敬业’的动作片,除了开头五分钟以外,其他全是男人女人哼哼哈哈的东西,吴邪自从上次和小花看过以后,也偷偷看过几部,不是很喜欢也不是很讨厌,不过他从来没有在闷油瓶面前提过这事,他一直以为小哥从来都不会看这种东西,因为他看上去如此干净傲气。   原来——闷油瓶也看的呀?当然,他也只是一个普通的男生而已,他也是有冲动和需要的嘛!   一想到这个,吴邪不由得好想笑,前几天的尴尬已不复存在,他偷偷地去看沙发上闷油瓶的表情,发现他仍然是一边翻着书一边瞟着电脑,那表情和动作别提多淡定了。仿佛电脑里放的是一部男女主角只是牵手逛马路的文艺片。   “你干嘛看我?”他目光转到吴邪脸上,“这部不好看?”   “不是……”吴邪忍着笑   “如果你觉得不够刺激,还有其他的,我再帮你找找。”   “你都看过?”   闷油瓶无所谓的说,“差不多吧,反正大家都在看。”   吴邪好奇地问:“你觉得好看吗?”   闷油瓶回视着他,一本正经地回答:“好看。这女的身材不错,腰是腰胸是胸的,声音叫得很带感。还是你看过更棒的?好东西要一起分享,别一个人偷偷藏起来。”   “哈哈!”吴邪终于笑了,“小哥,原来你是假正经……原来你也喜欢看……哎呀,真是让我毁灭!……你……笑死我了!”   闷油瓶安静地看着他,由着他笑,微微笑了笑,并不说话,吴邪笑了一会儿才坐起身,也看着他,好一会儿才轻声说:“谢谢你,小哥。”   闷油瓶扬了扬眉毛。   “我的意思是,其实你不爱看这些对吧?你只是想让我别那么不自在。我知道,这些都是很正常的东西,每个男生都会遇到,是我自己太那个了……咱们两个还有什么不能说的。”   “不是。”闷油瓶却还是很严肃,“我真的觉得挺好看,不是哄你。”   吴邪笑着:“好吧好吧,不过你这些都是老片子,没劲。前几天小胖传给了我一些,说是最新的,他说超刺激,我还没看呢。要不然,咱们一起看?”   闷油瓶点了点头:“好。”   吴邪就兴致勃勃地去拿了自己的电脑过来,其实这些东西在他电脑里挺久了,只不过他这些天功课紧不怎么看,但现在闷油瓶要和自己一块儿,他又来劲了,想到刚才看的时候没啥感觉就是想笑,跟喜剧片似的。   他很快就打开了一个文件包,小胖是班里最萎琐的家伙,人倒是很好,讲义气,就是喜欢乱七八糟的东西。而且还贼精贼精的。吴邪见他给每个片子都重命名了一个很正派的名字,什么奥林匹克数学竞赛历年题选,什么新概念作文解析,估计是用来瞒爸爸妈妈的。他好笑地随手点下一部‘历年中考真题精选’,打了开来。   闷油瓶还是拿着数学书,并没有放下的意思。他眼睛虽然在看电脑,脑中却在想刚刚作业上一道解不开的几何题。这种东西,他和吴邪的感觉其实差不多,不好看也不难看。不是没感觉,只不过他没有更多的时间去想这些东西,他的生活中,永远要掌握一个‘度’,这是他作为吴家养子所应该有的自觉性。   片子开始了,先出现了两个男人,他很无意地看着,又随手拿着笔在练羽本上点点划划,思考几何题,题目有点难,他必须先把答案想好,不然等下吴邪不会做会来问自己的。一部片子90分钟,想题目是足够了。   没想到才放了五分钟左右,他的视线不由得定在了电脑里。   这……是什么?   两个男人,竟然是两个男人!   不穿衣服的两个男人,一起深吻地倒在床上,其中一个比较高的将另一个压在了身上,脱掉他的裤子,抬起了他的腰……   闷油瓶不由得在沙发上坐正了身子,他不是圣人,他在孤儿院有个很好的朋友还在保持联系,那个朋友比较没下限,‘动作片’他其实比吴邪更早要接触,但通常都是一男一女,也有N男N女,却从来没有看过两个男的也可以这样!……尽管同学中间有时候也流行一些男男的同性恋的笑话,但是他们读的是一家重点中学,校风很严,大家平时看男女动作片都是偷偷摸摸的,万一被发现,是要告诉家长并且受严厉批评的。现在却是男人和男人……!   他见到吴邪也完全怔住了,呆呆地望着电脑屏幕。视频里的两个男人表情很享受,他们的姿势虽然和以往看起来的不太一样,但竟然也挺楔合,就像天生就应该做这种事的一样!   屋子里充满了轻轻的□□声,不同于女人的娇吟,而是男人发出来的,从来没有听过带着轻喘压抑的□□……   突然,闷油瓶猛地一皱眉,站了起来,走到电脑前,将视频立刻关了,并且马上走到墙边打开了灯,顿时,屋子里充满了刺眼的强烈光线。   吴邪的脸几乎是全红的,他回过神来,结结巴巴地说:“混球……死小胖!他没有说是这个……他和我说都是一些新片子,我以为……以为是以前看过的那些……我真的不知道!”   闷油瓶默然,他也不知道该说什么,过了好一会儿,才轻声说:“这些都删了吧,多看不好。”   “恩,我马上删!”吴邪用力点头,他向来是个好学生,偷看片子也纯因为好奇,从来不会想去模仿,可是此刻,他想着刚才看到的那两个男人的动作,以及发出的喘息声,他觉得心里赌得慌,好像闻到了一种叫做危险的气味,是他看男女从来没有体会过的刺激,不仅仅是感官上的,也是心灵上的。   他没有觉得恶心,或许已经没心思去体会恶心了,只是很震撼。男人与男人之间……原来是这么做的……好像也很舒服的样子……这个怎么可能?真的做得到吗?不会很疼吗?   不行!不能再想了!   他匆匆地把文件包里所有的片子都扔进了回收站,清空,然后把电脑关了,又忙把课本都拿出来,摊在课桌上,低头说:“我还有一些题没做,今天的几何题好难,今晚一定要做出来!”   闷油瓶没有回答,他走到另一边,也摊开了课本,顾自解了起来。   这天晚上,他们一个睡床上一个睡地铺,和以往一样,但是却谁也没有敢睡着。   因为怕做奇怪的梦,次日早上又该被蒋妈笑该娶媳妇了。   后来,事情就这么过去了,因为谁也没有再提,时间一长,也就淡了。   在初中的三年里,是吴邪记忆里最清晰的三年,尽管闷油瓶总是淡淡的,吴邪却已经能体会出他对自己的好,即使从来不用语言表述出来。   小哥哥一如既往的闷,很少和同学们交流,虽然如果大家要他帮忙,他不会拒绝,但平时,他就一个人坐在角落里,不管功课忙还是不忙。   他只对吴邪主动说话,只对他微笑。   他们的感情还是很好,但随着年岁渐长,都越来越不善于表达,吴邪书读得越多,发现自己的词越穷,有时候,小时候很容易说出的话,长大后却渐渐地都说不出口了。很多时候,他们只是在一起做作业,或者互相玩电脑,吴邪会说一些同学间听来有趣的事情,闷油瓶就听,偶然插一两句嘴。他们也会在一起玩游戏,看电影,有时候也会看那种片子,还会讨论这个女的身材好,那个女的头发脸蛋很漂亮之类的,但是却再也没有看过曾经看过的那种男人和男人的片子。   那时候,这种东西是真正的禁忌,社会风气还不是很开放,吴邪知道这是不对的,闷油瓶除了朋友,也是哥哥,更加有一份责任,自然是绝不赞成他去看这样的片子。他们都是很优秀的学生,吴爷爷虽然很忙,但非常关心孙子的功课,会不时与老师交流,吴邪也很自觉,他的成绩一直都排名在年段的前二十名。   闷油瓶的成绩也一直保持中上,不好也不坏,但是吴邪解不出的题,他永远都知道正确的解法和答案。吴邪很希望有一天小哥哥可以超越自己,成为老师同学都喜欢的学生,因为他觉得这是闷油瓶一定能做到的,将来,公司虽然是自己来接班,他也很愿意让闷油瓶成为董事长,自己只要做个总经理就好了。   这么没出息的想法他从来没有说出来过,更加不会和爷爷说,但内心深处,他觉得很自然很正常,就该这样。   一直到长大了,他才明白自己的想法有多幼稚。吴家,永远只有唯一的孙子,唯一的接班人;而闷油瓶,再聪明再难得,却只是一个——领养来的孩子!   或许他还会有许多许多的未知的身份,但不管他本来的身份应该是乞丐还是王子,他都不可能是吴家的人!说到底,是和吴家一点联系都没有的人!   这个事实,永远不会改变。 作者有话要说:  这个故事相对于《清减》和《局》,显得不是很唯美,故事性也不强。心魔,这个故事,只是普普通通两个普通年轻人的故事。他们之间有很美好的感情,也有许多本能的锁碎的事情。可能会相对其他两个故事平淡些,没有太多大起大落的情节。或许用一种安静的心情,是看这篇文的最好方式。   ☆、第七章 第一个十年   吴老狗坐在书房的单人沙发上,深深地吐出一个烟圈。烟雾在他眼前弥漫,渐渐地散开,融进他额头上的皱纹里。   他今年六十五岁了,头发斑白,皱纹也越来越多,尽管双目仍然炯炯有神,但仍然还是掩饰不住一天比一天的老态。   转眼——就十几年了,看着书房里各种价值不扉的家具,又回首过去,就像做梦一样。   “老爷。”门外有人轻轻叩门,是蒋妈的声音,“阿坤来了。”   吴老狗目光一敛,看向门口,弹了弹烟灰:“进来吧。”   门被打开了,蒋妈带着阿坤进来。蒋妈也快五十了,手脚不如以前利索,眼神也大不如前了。现在家里有了其他的佣人,她基本不太干活,处于半休息的状态,她是家里资格最老的下人,所有人包括吴老狗都对她很尊重。   蒋妈身后,跟着由他带来的,从小在吴家长大,从孤儿院领回来的阿坤。他喊了一声爷爷,吴老狗点了点头:“蒋妈,你去忙吧。”   “是,老爷。”   蒋妈答应着,悄悄退出去,将门关了,吴坤站在门边,吴老狗指了指自己对面的沙发:“坐吧。”   但是吴坤只是走了过来,并没有坐,只是安静地看着他。   吴老狗微微一笑,也不勉强,又长长吐了一口烟圈,许久才问了一句:“阿坤,你今年多大了?”   “16。”   “这么快,16了,已经高一了……”吴老狗笑了笑,“你来我们家的时候,才这么点大,刚刚七岁。”他用手比了比个头,又笑道,“整整十年了,时间过得真快。”   “恩。”吴坤低下了头。   “阿坤,这些年来,爷爷一直欠你一句谢谢。我太忙了,根本顾不到家里。要不是你陪着小邪,我孙子也不会长得这么好,这么乖。“   吴坤抬起了头,他的眼神温和中带着疏远:“没什么,是我应该做的。”   “你不用和我客气。你是个懂事的好孩子,做到这样不容易。还在小学时,你就能把小邪从绑匪手里救出,的确很了不起。我当时没有奖励你,是怕你过于依赖武力,我只是不希望你走偏了。但是,你的的确确救了小邪一命,要是没有你,就没有我们祖孙的今天。”   吴老狗这翻话说得极为诚恳,但是吴坤的脸上却一如既往地平静,甚至没有丝毫的动容,他静静地听完后,才淡淡说了一句:“没那么严重,即使我不去救,吴邪也不会有事的。这一切,不是爷爷您安排的吗?”   吴老狗微微一愣,将手中的烟放进了烟灰缸里,望着眼前几乎已经长成大人的少年,笑得有丝勉强:“哦?怎么说?”   “爷爷那么关心吴邪,得知消息了好像也不是很紧张,而且还是第二天才回来的。还有,那两个人是壮年男人,手中还有枪,却竟然对付不了一条狗。是因为他们根本不敢伤害。第三,那天吴邪被绑,最大的原因是司机老刘请假。爷爷回来后,一句话都没有去责备老刘,照样让他做接送司机,对于那两个绑吴邪的家伙,事后也没有再提及,这根本不像爷爷的作风。”   吴坤从来没有在吴老狗面前说这么长的话,大概比他一个月说的还要多。吴老狗看着他,用一种带着探究眼神沉默了良久,才慢悠悠地问:“你说得没错,可是,我为什么要绑架自己的孙子呢?”   “因为你想试探我到底是不是真的对吴邪好,吴邪从小很寂寞,他需要朋友和玩伴,爷爷选中了我,需要我绝对的忠实和可靠。如果我最终没有去救吴邪,大概我从那以后,都不可能再在吴家待下去了。”吴坤仍然很平静,语速均匀,就像在说一件和自己完全无关的事情。   然而吴老狗的眼神却从刚才的轻松变得严肃了许多,他坐正身子,问:“你是在什么时候知道的?”   “也就这几年,以前还小,什么也不懂。现在很多事情回想起来,慢慢就懂了。”   吴老狗笑了,他说:“阿坤,你真是个了不得的人,我没有收养错你。不过我试探你,都是为了小邪,也是为了你,我希望你能长成一个有勇有谋的好孩子。怎么,怪爷爷吗?”   吴坤不再说话,只是摇了摇头,就像刚才那翻长篇大论不是出自他的口中一样   吴老狗又拿出一根烟,点着了,吸了一口,才问道:“阿坤,高中毕业后有什么打算?想读大学吗?”   吴坤没有立刻回答,他知道吴邪是一定要读大学的,那么这句话的意思很明显,爷爷并没有打算让他陪着吴邪继续上大学,不然就不用问这种废话。   “一切凭爷爷作主。”   吴老狗笑着摇了摇头:“你这孩子,什么都好,就是太拘束。这都十年了,说话还是像个外人,不把这里当家吗?不把小邪当兄弟?”   吴坤仍然只是摇头。   “阿坤啊,爷爷老了,越来越没精力,现在的商场像战场似的,血腥着呢。我实在是撑不了几年了。”吴老狗的额头皱纹愈深,“其实大学学不了什么,就是吃吃玩玩,交交女朋友。本来,我想让小邪早点来帮忙的,可是你也知道,他这个人,姓子太弱,说好听点是善良厚道,说难听点,就是吃不开,不会耍阴谋,把坏人当好人,要是就这副样子进公司,会被吃连渣也不剩。”   吴坤等着他说下去。   吴老狗继续说:“所以我想,你各方面都比小邪成熟,想法也通透。这些年来,你们两兄弟的感情我有目共睹,让我放心不少。不如你先来帮我,我趁这几年精力还有,好好地教教你。等小邪大学毕业了,你对公司也熟了,可以帮他不少的忙。他最相信你了,比我这个爷爷还相信呢,你认为怎么样?”   吴坤说:“爷爷考虑得是,我没有意见。”   吴老狗笑呵呵地说:“那就这么说定了。你也是我的孙子,阿坤,心里别有太多的想法。咱们早就是一家人了,一起合力把公司搞下去,到时候,小邪有什么,你也有什么。”   “爷爷您安排就是了。”   吴老狗笑着点了点头,然后又问:“对了,我发现你经常去孤儿院,是去看赵院长吗?”   吴坤微微一怔,随即半垂下眼睛:“是,我有时候会去看看。”   “这样很好,做人,本来就不应该忘本。你这孩子,总是闷在心里不说,要是早点说,难道我会阻止你?”吴老狗说道,“我太忙,这几年去得少了,总是抽不开身。这样吧,我等下给你点钱,你去准备点礼物,下次可以顺便带过去。”   “谢谢爷爷。”   “好了,没事了,你出去吧。对了,小邪今天是不是不回来吃晚饭?”   吴坤刚准备转身,便又停下来,回答道:“他要上自习课,晚上还有一门,说是直接在学校里吃。”   “呵,现在的孩子,功课比我们大人赚钱还忙,也不知道将来有多少用得上。”吴老狗自嘲地说,挥手让他出去了。   吴坤走出了书房门。上了高中以后,因为按成绩分班,他和吴邪分到了不同的班里,吴邪分在尖子班,一共才二十多个人,是全校重点培育的对象。虽然才高一,功课却多得压死人,连休息天都要补习。晚上要做题做到深夜,有时候他也会帮着做,不然吴邪连睡觉的时间也没有。   吴老狗的腿脚这几年不太灵便,所以把书房和睡房都搬到了楼下,方便出入。他们兄弟的房间仍在楼上,所以吴坤就顾自走到楼梯口,谁知道蒋妈却从厨房里探出了半个身子,喊住了他:“坤少爷,是不是有很多功课要做啊?”   他回头说:“不是。”   “那如果不忙的话,帮蒋妈妈来干点活吧。”   他点点头,重新下楼,走进了厨房。   蒋妈就让他坐在门边的小凳子上,地上有一大堆从地里摘下的新鲜四季豆,他就安静地一棵一棵理了起来。   蒋妈笑道:“这才对嘛,年轻人,老是关在屋子里玩电脑,要弄坏眼睛的。你本来就不爱说话,越关越成木头人了。”   “不会。”   “什么不会,年轻人难道不该活活泼泼地又玩又闹吗?”蒋妈摇头,“真是弄不懂,小少爷也这么忙,书读得多也会读傻的。”   吴坤也无话好说,只好仍然是沉默。   “坤少爷。”蒋妈亲切地喊了他一声,“小少爷这些年,多蒙你照顾了。”   他一愣,抬头不解地望着蒋妈。   “当年老爷雇我,是想让我照顾小少爷的。可是我是个乡下女人,什么也不懂,没法教出好东西来。要不是因为有你陪着小少爷长大,省了我不少事。”蒋妈伸出满是茧子的手掌轻轻地抚了一下他的肩膀,“坤少爷,蒋妈妈向你道个歉,你刚来的时候,我并不喜欢你。你这孩子,心事太重,什么话都藏在肚子里,而且眼睛里有一种凶光。我不懂怎么说,反正就是让人担心,不像个孩子模样,一开始还将小少爷推到了地上,我心里可不喜欢你了。”   “……”   “但是这晃眼就十年了,我一点点看你们长大,现在很放心,你真是个好孩子。又聪明心又好,小少爷像你这么疼他的哥哥,是他的福气。”   “您要走了吗?”吴坤敏锐地问。   “不走能怎么样?我什么都做不了了,你看摘个四季豆还要你帮忙,我腰不好,弯不下去了,晚上睡觉也不好,老是梦见乡下的事情。”蒋妈笑道,“我在吴家呆了半辈子,该享受的都享受过了,也见了不少的世面。时代在变,我一个老婆子在这里走走出出的,反而给吴家丢脸。新式的家务我都不会做,衣服挑得也很土气,和你小少爷都大了,你们可以自己做主了。”   吴坤不由地将手里的活停了下来:“吴邪知道会很难过的。您还是留下来吧,只有你熨过的衣服我们穿得才舒服。”   蒋妈笑得眼睛都眯起来了,摸着他的脑袋:“第一次听到坤少爷嘴巴这么甜,说这么好听的话,还真是有点不习惯呢,我真是太高兴了。傻孩子,谁不会熨衣服啊,现在都是蒸气熨了,用不着我了。而且我已经和老爷说过了,老爷也同意了,明天一早我儿子就来接我回乡下。小少爷早出晚归,我应该是见不到了,你帮我说一声罢。”   “……恩。”   “坤少爷,我没什么话可留给你的,只是做人,要知恩图报。别人待你好一时,你要对他们好一世,这才是做人的道理。你这么聪明,性格又比小少爷要坚强很多,将来一定会有大出息的,但不管如何,都不要忘了,你从小在这里,吃的穿的,学到的本事,都是这里给你的,你要是飞黄腾达了,可不要忘了这些。”   “……我知道。”   “还有,冷暖自己当心一点,别交坏朋友,老爷年纪大了,佣人们总有照顾不到的地方,你们要学着自己照顾自己。”   “我们会的。”吴坤望着她,“您保重。”   “会的会的,我还要等着看你们娶媳妇,请我喝喜酒呢!”蒋妈开心地说。   第二天一大早,蒋妈果然收拾东西走了。吴邪前一天功课做到深夜,睡到中午才醒。当他知道蒋妈已经离开时,果然难过极了。可是他也知道,蒋妈年纪大了,是该回乡下享清福,总不能让她在家里做一辈子佣人。所以也就没有再多说什么,只是打了个电话过去,说等将来寒暑假有空一定会和小哥一起去乡下看她。他这几天功课很多,累得喉咙都哑了,在电话里也一个劲地答应着会好好休息。   只是他当时却没有想到,这个承诺却永远都没有实现。   ☆、第八章 隐藏在孤儿院里的往事片断   又过了一个星期,到了双休日,吴邪去补习了,吴坤就用吴老狗给的钱买了很多礼物,由司机老刘送着,来到了H市最大的私人孤儿院——‘福平孤儿院’。   当年,他从孤儿院出去的时候,只是一个七岁的孩子,穿着不合身的旧衣服,破鞋子,瘦骨伶仃。而今,他十年后再一次回来,却已经是H市的商业名流吴氏集团的大公子了。那待遇,完全不可同日而语。   孤儿院的赵院长是个六十左右的胖老头,这些年他把从社会名流里拿到的捐款将自己养得膘肥体壮,比上次看到的腰又肥了一圈,看到吴坤,眼睛笑得都快没了,因为他知道吴坤是肯定不会空手而来的,吴老狗可是他们孤儿院的主要捐助者之一。   吴坤自然懒得理他,虽然这姓赵的小时候并没有怎么针对他,对他还算客气,没有冻着饿着,只不过当时孤儿院都穷,姓赵的脾气不好,他就曾经看到他借酒对一些弱小的孩子拳打脚踢。所以,所谓的孤儿院,慈善院,却并不一定都是善人。这个道理,他很小的时候就已经知道了。   东西由司机老刘分发,那些应酬的话也都交给老刘了。还没落座,他就说要去单独看看以前住的地方,自己一个人出了办公室,到后院走去。   ‘福平孤儿院’建在郊区一个小山坡边,地处很偏,所以相比市区的房子,要大很多。除了前面的门面以外,后面依山而建有一个很大的院落,这些年建了好几幢新宿舍楼,把原来的老楼都挡住了。孤儿们都住在这里,现在孩子越来越多,已经有了小型的幼儿园和识字班,规模做得很大了。   小时候的那些孩童几乎全部都不在,大多数被领走,也有一些都成了住校生,孤儿院的孩子,只要一有能力,都会尽量住到外面去,而不愿留下来。现在所住的孩子们都不认识吴坤,但知道他是有钱人,于是一个个都用渴望而好奇的眼神看着他,却都躲得很远。这些孩子对有钱人都是又爱又恨,因为他们唯一的出路就是有钱人来领养自己,才能离开这个鬼地方。但是据说被领养去的孩子,大多数都过得不太好。   一声流里流气的口哨从原来的旧楼屋旁传来,只见一个穿着破旧黑茄克破牛仔裤的十七八岁少年笑嘻嘻地走了出来,他戴着一副缺了角几乎要掉下来的大墨镜,嘴上叼着一根没点着的烟,双手插在口袋里朝着吴坤笑。   这个人全身上下没一样东西是好的,又破又旧,牛仔裤就差屁股里没有洞了,可是配合着他高高瘦瘦的身子,玩世不恭的样子,硬是穿出了一股子时尚味。   他手中拿着一个脏得辩不出颜色的篮球,用力地朝着宿舍楼前玩耍的孩子们扔了过去,大叫道:“都给我滚得远远地!要是被我抓住一个,这星期的晚饭都不用吃了!”   孩子们接过篮球,立刻一哄而散。   四周顿时安静了下来,只剩下吴坤和那个穿着黑衣的少年。   黑衣少年摇摇摆摆地走到了他面前,歪着头将嘴里的烟抖了抖:“嗨,哥们!多久没见,怎么又帅了?这不明摆着抢我的风头吗?”   吴坤淡淡地看了他一眼,才伸手从口袋里掏出了一包精致烟,朝着墨镜少年扔了过去。   少年一把接过,发出一声欢喜的大叫,呸呸两声,将口里的劣质烟吐掉,换上了好烟,又熟练地从烟盒里掏出大卷钱来。   “这么多!”他笑容也不由得惊了一下,“你发财了!那条老黄狗把遗产给你了?”   “吴老狗知道我来这里,所以给得多了点,但我也不便再常和你见面。”吴坤说,“这些钱你拿去,眼睛都治到这个份上,不能半途而废。”   墨镜少爷哈哈一笑,却重新将钱扔还给了他,又用力打了一个他的肩膀:“好哥们!这些年要不是你给我钱治病,我这双招子早废了!你这个朋友我会记住一辈子的。”   “不要?”吴坤皱了皱眉,“你向来不客气的。”   “不是不要,而是我已经不缺钱了。”墨镜少年享受般地深深吐了一口烟圈,这才嘿嘿笑道,“我那马来西亚的死鬼老爸快挂了,让我回去继承家业呢。”   吴坤挑着眉看他。   墨镜少年一屁股坐在了旁边的石头上,一边抽烟一边笑道:“有钱人真是变态!当年我妈生我出来的时候,嫌她是个出来卖的,我又是个瞎子,死都不肯让我们母子进门。后来我妈死了,幸亏我命大,没饿死,在这里像狗一样地活到现在。……果然是好死不如赖活着,上个月那边竟然派人来要把我接回去,又是验DNA又是盘问祖宗十八代。嘿嘿,原来老头子快咽气了,缺德事做太多,娶了好几房太太却没给他生下一个带把的。真金白银又不肯白白便宜别人,就想着来找我了。哑巴,你也不用省你的零花钱给我治病,老子以后有的是钱!”   吴坤望着他:“你有钱也要有命花。你不要真以为回去以后可以安稳做少爷,你还是多长个心,不然我得明年清明来看你。”   “嘿,你以为我是傻子吗?老子正憋得一肚子气呢,当年怎么对我的,我现在要加倍还给他们!”墨镜少年颇有深意地看着他,“本来就是我的东西,我不会跟那群杂种客气!”   “那恭喜你了。”吴坤将钱收了回去。   “你等等。”墨镜少年突然站了起来,一溜烟跑进宿舍楼里,片刻后,手里拿了个铁盒子出来,“这样东西,我不能帮你保管了。”   吴坤看了好一会儿,才伸手接过,然后慢慢将铁盒子打了开来。   铁盒子里,放了三样东西,一个是银质的麒麟纹饰的长命锁,因为时间太长已经有点发黑了,另一个是一张出生证明,还有一个,是一只薄薄的没有署名的信封。他将信封拿了出来,将铁盒放到一边,从里面抽出了一张写满了字的信纸。   墨镜少年忽然伸出手,按住了他的手背:“喂,不是说过要等到读完书独立了再看吗?这么沉不住气,怎么做大事?”   吴坤却不答,只是将他手拉开,毅然地展开了信纸。   孩子:   你的全名叫张起灵,父亲叫张清泉,我是你的母亲,我叫王玉宁。在你一岁的时候,也就是1988年10月29日,我们全家三口从广州出发坐船去新德里看望你姨妈。在船上我们遇到了一个姓吴的船夫,就是现今H市吴氏集团的创始人吴老狗。经不起他的花言巧语,我们同意与他合谋一起盗取同船的一名叫沃恩的南非船客的钻石。由于我们夫妇两个与这个南非人住在同一舱,所以当晚我和你爸爸趁他熟睡时偷了他的保险箱,结果却不小心惊醒了这个南非人。他跑出船舱想大喊大叫,无奈之下我们只好打斗了起来,结果你爸爸不小心推了他一下,他的脑袋撞到了船板的铁钉一下子死了。我们当时很慌张,只好与门外的吴老狗商量,最后他主张将人扔进了海里。本以为做得天意无缝,可是船还未到时,海警却追上了上来,原来他们无意中捞起了尸体。上耐后,警察很快就怀疑到了我们夫妇头上。我们情急这下,只好将你和钻石都寄存在吴老狗那里,自己却坐了牢。由于那个死鬼沃恩随身财物中的钻石事先没有登记,其他人谁也不知道,应是来历不明之物,所以警方找不到杀人动机,我们被判了误杀,最终只判了六年牢。吴老狗答应会将你带大,并且等出狱后将一半的钻石归还给我们。   可是你的父亲却因为不堪受牢里折磨,染上重病而死。我辛苦熬过六年,辗转来到H市找吴老狗,谁知道这老匹夫翻脸不认账,自己坐享其成,却一个子儿也不肯给我。我吃了那么多年的苦,自然不肯善罢甘休。而且他竟然不肯说出你的下落,最后我以他孙子做威胁,他才告诉我你在孤儿院里,并且答应给我们母子一笔钱,把我们送到国外过安稳日子,但至始至终都不愿将那笔我应得的钻石钱给我!孩子,我们母子势单力薄,是无论如何都斗不过他的。最后,我只好假意答应,与他明天谈判。而今天我特意到孤儿院找到了你,起灵,我可怜的孩子,原来吴老狗竟然把你放在这种地方受苦!妈妈没用,让你受苦了!   起灵,妈妈明天会去南岸码头边和吴老狗谈判,如果成功了,拿到我们应得的,我就带你远走高飞去过好日子!但是如果我没能回来,那我就是被姓吴的害了!你一定要把这封信好好地藏着!一直到你懂事的那一天!这里还有一个你小时候带的长命锁以及你的出生证明。你父亲没有亲人,我有一个姐姐,就是你的姨娘,嫁到新德里,地址我写在信纸背面,她叫王玉芬,你可以向她去求证。   一九九四年一月二十八日   吴坤,不,现在应该叫张起灵了,他拿着信,眼神定定地看着,不知道他是在看还是在发呆。一直过了十几分钟,他才将目光转了开去,又从铁盒子里拿出那张出生证明,只见上面写着:   张起灵,男,出生年月一九八七年十月二十五日   父亲张清泉,母亲王玉宁。   祖藉:广西,现居住:广东省佛山市   家庭其他成员:无   …………   他同样看了很久很久,这才将手中的信给了墨镜少年,少年迅速看了一遍,重新还给他,脸上却显出疑惑的表情。   “你觉得可信吗?”张起灵问。   “应该是可信。不过我有一点想不通。”墨镜少年歪着脑袋,“你母亲都找到你了,不管他是不是去找吴老狗谈判,她可以先把你直接带走,或者把你藏到一个安全的地方。就算她自己被害了,至少你是救出来了。可是为什么她只是和你见了一面,却还是让你留在孤儿院呢?这个无论如何说不通!”   张起灵点了点头:“我也这么觉得。没有一个母亲会找到失散多年的儿子以后,仍然把他留在孤儿院的。除非她根本不想带我走。”   “不会的。哥们。”墨镜少年安慰他,“我想她一定是觉得自己势单力弱,怕吴老狗发起疯来,把你给害了。所以假装没来找你,至少你是安全的。”   张起灵没有再说,他默然地将这个证明折了起来,然后和信纸一起握在左手,接着,竟然又从口袋里拿出了一只打火机,啪地打开,蓝色的火苗放在纸下面,慢慢地引燃了起来。   墨镜少年张了张嘴,似乎想说话,但最终什么也没有说。眼看着火苗越来越大,越来越旺,很快就吞没了张起灵手中的纸,火苗竟然还串到了他的手指上,但他就像不怕疼似的,仍然一动也不动,倒是墨镜少年一下子回过神来,用力扯了一下他的手,手中还剩小半张碎纸飘落在了地上,不一会儿也被烧成了灰烬。   “这样也好。”墨镜少年笑了一下,“这种东西留着,反而添麻烦。你记住了里面的内容就行。”   张起灵又将那挂着麒麟纹饰的银制长命锁收起来放进了贴身口袋里,才问:“上次我让你的查的事,有没有结果?那个女人……到底是怎么死的?”   墨镜少年撇了一下嘴:“那个女人……你还叫她那个女人?”   “不然叫她什么?我还不习惯……我只是想知道那天晚上她和吴老狗谈得怎么样了,是不是真的死了?”   “……我本来不打算这么快告诉你。不过我现在也要走了,也没多少时间帮你了。”墨镜少年就从破茄克胸口口袋里拿出一张折得很小的旧报纸,“我好不容易找到的,当时吴老狗一定封了所有的媒体,这家小报纸是家黑报社,没合格证,自己印点小道消息赚钱。算你运气,他们也就生存了几年而已,恰恰报道了这件事,不过我估计看到的人没几个。”   闷油瓶接过报纸,展开,这张报纸很小,比普通报纸要小一半,而且排版得很不专业。因为时间已经很长了,所以字迹模糊,不仔细看根本看不清楚。但左上角有一个豆腐干大的地方,用红笔圈了起来,上面只是简单的写了几行字:   “今天凌晨在H市的南岸码头发现一具女尸,表情狰狞,死状恐怖。她的脸和身上的皮肤到处都是血淋淋的抓痕,颈部大动脉处有一个咬过的血洞,已证实是被狗或狼的猛犬所咬致死。但码头近几年来虽然已经弃置不用,毕竟临近城市,从未出现过大型的猎犬,更别说有狼了,不知这个女人昨天经历了何事而倒霉遭此死法。此女尸身份不明,为防止有传染疫情,很快将其火化,骨灰抛入大海。(本报讯)”   刚刚一直都表现得十分冷静的张起灵,此时却也忍不住地手指颠拌起来,差一点拿不住报纸。他的眼睛已经开始微微发红,闪着激愤的光芒。   黑镜少年摸着下巴:“看来,她是被狗咬死,不像是人弄死的。而吴老狗是出了名的养狗专家,不出意外的话,应该就是吴家的狗咬死的。”   “……”   “喂,你还好吧?”墨镜少年望着他,“报纸上的新闻都这样!这家报纸又是出了名的黑,只顾一味地赚人眼球,肯定说得夸张到底!你别太相信,说不定是假的。”   张起灵终于开了口,他的声音沉得不像话:“……你找到这家报纸以前的创办人吗?或者发这个新闻的记者?”   “呵,创办人也好,记者也好,就只有一个人,几年前就死了,所说被乱棍打死的。我都查过了,谁也没看到,尸体也烧了,我想应该再也查不到了。”   “……谢谢。”   “喂,兄弟,你别这样!你看,你帮了我很多,我也不想你不好过。吴家人不好惹,你还是悠着点,君子报仇十年不晚,忍耐是最好的办法,我不就是好死赖活着地等到清算的一天了吗?”   “我没事。”张起灵将报纸也烧了,才说,“我得过去了,你最快什么时候能回来?”   “不知道,总要个几年。不过在我回来之前,你可别单干!别到时候,换我给你清明去扫墓,报仇归报仇,还是自己的命最重要!”   “你放心,我暂时什么都不会做。我走了,保重。”   墨镜少年耸了耸肩:“保重,祝你好运!”   ☆、第九章 冷战   张起灵回到家,太阳已经下山了。整个吴家却空落落冷冰冰的,除了佣人,谁也不在。吴老狗在公司,吴邪在学校,连蒋妈也走了。他没有像往常一样回房间,只是来到了花园里,沿着小石径,走过茂密的杏子树,在狗屋面前停了下来。   柱子已经很老很老了,老得连路也走不动,吴老狗让它在后院里安度晚年,空下来经常会来看看它,它整天只能趴着,吃着最好的食物,看最好的兽医,也怎么也无法延缓它的生命。   它混浊的眼睛早就失去了以前的光芒,身上的毛也都涩涩的,再也不光滑了。可是它还是认识主人的味道,张起灵一走进,它就很吃力地抬了抬头,它摇不动尾巴,发着很轻的几不可闻的呜咽声,努力地将鼻子朝着张起灵的脚边蹭了蹭,像以往一样亲热。   张起灵慢慢地蹲下身,柱子很高兴,它更是用尽全力地将头侧向他的方向,使劲地发出亲昵的呜声。自从那次吴邪绑架时间后,它们之间的感情突飞猛进,这些年来,就在这儿,杏子树下,它不知道陪着他看过多少书,做过多少手工模型。   张起灵伸出了手,他把手掌轻轻地放在柱子的头上,柱子激动极了,它真的非常非常喜欢这个主人。它的尾巴尖动了几下,很想挪动着扑到他身上去,可是它根本没有这个力气了。   张起灵的手指轻柔地抚着它头上干涩的毛,就像以前一样,轻轻地,轻轻地,像是一种温柔的道别。然后,他的手轻移,从柱子头上一点点地滑落,越过它的耳朵,落在它的颈部,又移到了它的下巴处,突然张开拇指和食指,一下子掐住了它的喉咙。   一开始力量很轻,柱子没有觉得怎么样,但随着他渐渐将手指缩紧,柱子开始不舒服起来。它仰着脖子想挣扎开去,可是根本挣扎不开。因为脖子被掐,它只好被动地仰着头,眼睛看着张起灵,混浊的眼球里很湿润,带着一点点的痛苦和许多的不解。   张起灵没有避开他的眼睛,坚定地冷冷地回视着它,手上渐渐用劲,柱子的喉咙里开始发出濒死的咕噜声,可是它竟然还是没怎么动,连最初的挣扎也没有了,不知道是没有力气还是什么,它还是静静地看着张起灵,看着这个自己很喜欢很喜欢的小主人,看着他眼眸中闪现的凶狠光芒,混浊的狗眼里光芒越来越暗,带着一丝丝湿润的味道,然后,轻轻地伸出前爪放在了他的球鞋鞋面上   一人一狗就这么僵持着,谁也没有再动。   “小哥,你在干什么?”   突然传来吴邪的声音。   同一时间,张起灵的手一松,离开了柱子的脖子,柱子的脑袋立刻无力地垂了下来。   吴邪站在后园口,他刚刚放学,书包还背着呢,很惊愕地望着这一切,又问了一句:“小哥,你刚才在对柱子做什么?”   “没什么。”张起灵冷淡的说,他眼中已恢复了平时的淡漠,起身走过吴邪的身边,没有多说一句话,顾自向客厅走去。   吴邪愣了一会儿,还是跑过去,蹲下身轻轻地喊:“柱子?柱子?”   其实自从小时候的绑架事件后,吴邪开始下意识地躲避着这只曾经他很喜欢的狗。那天柱子发狂的样子,让他做了好些天的恶梦,他很害怕,也不太喜欢这只狗了。所以这些年来,闷油瓶比自己要对它好很多,柱子也越来越依赖闷油瓶,他这个正牌小主人反而靠后了。   他喊了几声,柱子终于转了一下头,慢慢抬起来,湿润的大眼睛,很委屈地望着他,完全想不明白刚才是怎么回事。   吴邪难过地摸了一下它的头,说:“你别误会,小哥只是想摸摸你,或者给你揉揉,让你舒服些。”   柱子呜咽了一声,大概也接受了这个解释,伸出舌头舔舔他的袖子,就把脑袋放下来,安静地趴在了前爪上。   这天吃完晚饭,回到房间,吴邪问:“小哥,你心情是不是不好?”   张起灵摇头。   吴邪又问:“是不是我整天补课,你觉得很无聊?其实我也烦死了!我已经好久没有踢球了,整天学这个学那个!你知道吗,我们现在都已经开始学高三的课了。老师说,先把课本都学完,然后再慢慢地加强练习。这些年来的全省的文武状元都是出自我们学校,他们要保持这个纪录,非要累死我们!”   张起灵抬起头:“你不想学?”   “不是,我还挺喜欢学习的。可是……反正这家学校真变态!”吴邪很生气地说,“我要和爷爷说!我要换学校!再这样下去我还没考就疯了!”   张起灵刚想说话,却听到外面传来急促的敲门声。   “少爷,坤少爷!你们在吗?快开门!”   “来了。”吴邪打开门,看见佣人气喘吁吁地,“什么事啊?”   “柱子……柱子……不行了,晚饭都吐了出来,现在四肢都发直了,嘴角都是白沫,在地上一抽一抽的……”   “什么!那,那叫兽医呀!给爷爷打电话了没有?”   “打了,兽医正在赶来!老爷在外面,估计一时回不来。小少爷我也不知道怎么办,我看它……它肯定是不行了!说不定今晚就会……”   “我们马上就去!你快过去照顾它!”   佣人答应着又跑了,吴邪也往外跑,跑了几步,又回头去拉张起灵,“小哥你快点,走啊!”   张起灵却不动:“我功课还没做完,你去就行了。”   “你说什么?柱子快死了!它这么喜欢你,你去见他最后一面吧!”   “我不去。”张起灵冷冷地退回屋子里,便要关房门。   吴邪一把抵住门不让他关上,生气地喊:“你今天怎么阴阳怪气的?就算有事,也不要跟一只狗过不去!柱子从你第一天来就陪着你,陪了你十年!可我今天分明看到你差一点掐死他!你的血是冷的吗?”   “吴邪,就算我的血是热的,我也不会用在一条狗身上!”张起灵接过他的话,说完,把他拉开,用力关上了房门。   吴邪呆呆地站在房门口,这一瞬间他根本不知道该怎么反应,一瞬间,他们之间的感觉突然就陌生了起来。   “少爷!少爷!”楼下传来了佣人的惊慌的喊声,“兽医来了,他说柱子没救了,它已经不动了,他死了!”   吴邪觉得全身冰凉,他想象着柱子刚刚还温顺舔自己的袖子,此刻却孤单地躺在花园冰冷的泥地口吐白沫一动不动的样子,死的时候谁也没有陪在它身边,包括它最喜欢最信任的主人,眼泪终于也掉了下来。   因为柱子的死,吴邪和闷油瓶有了好几天的冷战。说实话,吴邪其实根本不知道是为了什么,就是好好的谁也不想说话。本来事情发生的第一天,吴邪还想着大概小哥可能有些其他的事不高兴,过去了也就算了。可是当天晚上闷油瓶竟然去客房做作业并且睡在了那里,吴邪觉得有点不对劲了。次日早上,虽然仍然是一起吃早餐一起上学,但闷油瓶还是没有说一句话,只顾看着车窗外的风景,到了学校也顾自去自己的班了。虽然他平时的话也不多,但是这明显是冷战的信号。吴邪莫名其妙,也不由得生气,也就不去理他了。   这次所谓的‘冷战’是他们从小到大,十年来的第一次不愉快,而且是毫无理由的。这让吴邪十分郁闷。仿佛一夜之间,闷油瓶有些变了,他很想问问他,但是不知道怎么说,看着闷油瓶心事重重却拒人千里的样子,他放不下面子,根本开不了口。   如此过了好几天,吴邪觉得自己已经到了忍耐的边缘。按理说他们这个样子,爷爷应该会查觉得出来,但因为柱子的死,爷爷的心情也非常不好,所以也就不怎么管他,家里一直笼罩着压抑的气氛。   这天晚饭时候,吴邪难得晚上不用上课,三人一起吃的饭,吴老狗看着他默默地只顾低头拔饭,叹了一口气,开口了:   “小邪,学习是不是很累?”   吴邪愣了一下,前几天他的确被功课压得发狂,想着要和爷爷说非换班级换学校不可,但是因为闷油瓶的事,反倒把这事给忘了。现在既然爷爷提起来了,他马上点点头,也放下了筷子:   “爷爷,考大学虽然重要,可是这学校真的太过份了!我都没时间休息,这样下去,我非得累出病不可。要不然,你和老师去说说,别给我补习了,我保证一定考好不行吗?”   吴老狗笑了一下,脸上的阴云淡了不少:“我的孙子这么有自信啊?还一定能保证考好?你不知道天外有天,人外有人吗?”   “我只是保证我自己最好的状态,我可不管别怎么样!爷爷你别拿成绩来做看人的标准嘛!蒋妈妈都说了,读书读多要读傻的!”   “好了好了,说不过你。”吴老狗点头道,“但你说的未偿没有道理,我也看你太累了,这种填鸭式的方式,我也不是很赞成,所以小邪,爷爷有个建议,你听不听?”   “爷爷你说。”   吴邪回答着,眼睛偷偷瞟一眼闷油瓶,却见他也不再吃饭,放下了筷子,看上去和平时没两样。   “你说换班级,换学校的事情,我不是很赞成,因为都差不多。如果真把你换到一家太过松散的学校,也不是好办法。所以要不然——”吴老狗神情变得严肃了些,“爷爷在澳洲有个老朋友,我把你送到那里去,直接去国外念书。那边环境好,学习的东西也比国内有用,等你学有所成,就直接回来打理公司,你看这样好不好?”   吴邪怔住了,去国外念书这条路,他不是没有预料过,但那都是大学以后的事情了,他现在才十五岁,高一,就要去国外会不会太……他下意识地又去看闷油瓶,幸喜的是闷油瓶竟也看了他一眼,但眼中没有任何的情绪。   “小哥。”这一眼让吴邪添了些勇气,他主动开了口,“你觉得好不好?”   张起灵马上回答了他,而且还点头表示赞同:“可以。”   吴邪心中一宽,这几天来的郁闷缓解了一下,反正他在家里也被束缚得厌了,刚好可以去国外轻松轻松。于是他笑着地转头对着爷爷说:“行是行,不过我们都走了,爷爷你会不会寂寞呀?”   他的语气带着些许的撒娇,在爷爷和小哥哥面前,他一直都是孩子模样。   吴老狗却哦了一声,似乎有些不解:“你们?”   “对啊,我和小哥,我们一起去外面读书啊!爷爷你刚才不是这个意思吗?”   吴老狗笑了笑,没有说话,倒是张起灵却突然说:“吴邪,你一个人去,我不去。”   “为什么?”吴邪很惊讶,“你为什么不去?”   张起灵却说:“去读书自然是你一个人去,我去干什么?何况,我的成绩也只有中等——”   “少来!”吴邪笑着哼了一句,扮了个鬼脸,“爷爷你别听他的!小哥成绩可好了,我许多题都是他帮着解的,他只是不喜欢考高分,这个人最讨厌了!”   “吴邪,我说了不去。我对读书没什么兴趣,我也不喜欢外国。”   吴老狗也道:“小邪,既然阿坤说不去,那就不要勉强他。那边我会帮你安排好,我朋友也会照顾你……”   吴邪很是失望,只好摇头,沮丧地说:“算了,小哥不去,那我也不去了,以后再说吧。爷爷,你还是给我换一家轻松点的学校,国内国外读都一样。”   可是吴老狗的脸一下子沉了下来:“小邪,你说这话未免太儿戏了!”   “我哪有?”   “去国外读书,不是随便说说的!你将来要一力承担起公司,现在学多一点对你没有坏处!就凭你现在这个样子,你有什么本事拿得出来?可你这是什么态度?你不但没有自觉性,还怕吃苦,怕累,怕孤单!竟然还要爷爷帮你换学校!你是不是想吊儿朗当地混到毕业就了事?”   “我从来没有这么说过!”吴邪声音也响了起来,委屈地喊,“我说过我会考好的,我只是觉得太累了,这家学校太变态了!”   吴老狗啪地一拍桌子,把碗碟震得砰砰直响,怒道:“你说什么!变态?你平时都是这么形容学校的吗?还有,别以为你这是自信,你就是骄傲!看来从小是太顺了,没吃过失败的苦是吧?你才多大,就这么目中无人,将来可怎么得了?你太让爷爷失望了!”   吴邪还想辩解,可是见到很少发脾气的爷爷气成这样,也不由得心生怯意,只好不服气地咕哝了一声:“是你自己刚才问我意见的,现在我说不去,您又不高兴,还扯一大堆大道理,那你刚才问我干嘛,直接帮我去办留手手续好了!”   “你这是在顶嘴吗?你到底还想不想把功课学好?”   吴邪只好不吭声,又去看闷油瓶希望从他那儿看到一点鼓励,却见闷油瓶脸色冷冷的,似乎也很不高兴。   这是什么情况,人人都吃了炸药吗?怎么好好地说话也能弄成这样?   “我又没有说不想学好。”他小声地说。   “既然这样。”吴老狗肃然道,“你要是不去国外念书也行,现在这家学校是全市重点高中,无论是校风还是升学率都是首屈一指的,他们现在也很重视你,反正年轻人是该吃点苦,所以,你要么去国外念书,要么就老老实实在这里读完三年,别再有其他的念头!”   “……“   “你不用急着回答我,我明天一早公司有事要出去,大概过个两天回来。这两天你好好想想,你也不小了,该有独立思考的能力,什么是你该做的,该学的,你自己该有个标准。”   “……我知道了。”   吴老狗重新拿起筷子:“好了,吃饭吧。”   可是谁也没有胃口了。   ☆、第十章 记住我们有一个承诺(一)   当天晚上,等到回到房里,关上门,吴邪忍不住地说:“爷爷真是的,真不讲理!什么都是他说了算,难道我自己就不可以决定吗?小哥你刚才也不帮我!”   张起灵坐了下来,盯着他,突然冷淡地问:“吴邪,你真的不想去国外念书吗?”   房里没有外人,吴邪就老实说:“也不是不想,我其实无所谓。不过你为什么不去?你不去我也不去!”   “吴邪!”张起灵突然站了起来,他的眼神寒得像冰块,“你这是什么意思?我不去,和你去不去有关系吗?那么你的意思是,是我耽误了你?为了不影响你的前程,我还必须得跟着去?”   “我没有这个意思!”吴邪喊,他也不高兴了,“你们今天都怎么了,一句好好的话能听出各种乱七八糟的意思来?我就是不高兴一个人去!我就是想要和你一起去!这样也不行吗?”   “我说了我不想去国外,我也根本不喜欢读书。”   “胡说!”吴邪反驳,“我知道你的意思,因为你觉得我是吴家大少爷,而你是领养来的对不对?小哥,你管别人怎么说呢?就算领养的又怎么样?我一直都把你当成最好的朋友和亲人啊!在我心里,你早就是我的家人了,我有什么你也应该有什么,不要去管别人的闲话!你别骗我,我知道你是想去的!”   张起灵冷冷一笑:“吴邪,你认为是这样的吗?”   “当然!”   张起灵不再理他,站了起来,到房门口打开了门要出去,明显是不想再说下去,吴邪一把拉住他:“你别走!你什么意思?”   他站定:“吴邪,你这个人最大的毛病,就是太自以为是。我最后再说一遍,你去不去国外随便你,但是我绝对不和你一起去,因为我不想去!”   “你……”吴邪一咬牙,说,“你是不想去,还是不想和我去?”   张起灵转过头看着他:“你真的想知道?好,我和你说实话:吴邪,我做了你十年的跟班和保镖,已经够了!我不想再继续下去。从现在开始,我和你之间就各管各的,你想怎么样就怎么样,不管你去不去,都别拿我来做挡箭牌。”   “小哥!”   这回张起灵没有理会他,把门打开,走了出去。   吴邪呆站在屋子里,他一时之间完全消化不了刚才那翻话里的意思,可是越是回想就越是感到寒冷,他觉得自己最亲的人,好像一下子都变了,变得他都不认识起来。   这天晚上,吴邪一个人在房间里,又是生气又是困惑,他曾经以为,自己和闷油瓶是绝对不会吵架的,因为让闷油瓶多说一句话都很难,可是现在才知道,原来不是不会吵,只是不想吵,或者是根本懒得吵!他平时真的那么任性那么自作聪明吗?以至闷油瓶对自己的感觉只有忍耐?   他觉得很难过,不知道为什么,就是非常非常地难过。   一夜没睡,早上起来眼睛都是肿的。闷油瓶起得很早,已经坐在饭厅吃早餐,吴邪看着他,慢慢地走到他面前,他听到声音抬起头,面无表情地就像什么也没发生过一样,淡漠地说了一句:“快点,要迟到了。”   好像昨天的吵架没有发生过一样。   “我不吃了。”吴邪不由得又是一阵气恼,气他不把自己当回事,转过身,拿起书包,走出了门。   老刘的车已经停在大门口,吴邪上了车,犹豫了一下,没有像以往一样坐到车后座,而是坐到了副驾上,他不是个坏脾气的人,但是昨晚的事,他从头到尾都没有错,所以没有必要讨好闷油瓶。刚坐定,他见闷油瓶也拿着书包出来,沉默地上了车后座。老刘见他们和平时不同,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但他向来不多话,就踩下油门朝学校开去。   老刘把他们送到学校就开走了,因为吴邪没有吃早饭,所以原本可能迟到的反而早到了,校门口很冷清,只有三三两两的学生。吴邪忍不住又转头去看闷油瓶,却见他只是静静地看着前方顾自走向校门,并没有理会自己。   闷油瓶薄薄的嘴唇抿得很紧,那是他不想说话的表现,吴邪心里更加的不舒服,他把脚步放慢,后来索性停了下来。   “你先进去吧。”他生硬地说,“我去附近买点东西吃。”   以前也有来不及吃早餐的时候,他们都会一起去买个鸡蛋饼手抓饼什么的,即使闷油瓶不吃也会陪着他,可是这次,他说完这句话后,闷油瓶却只是停了一下脚步,然后就仍然独自一人走进校门去了。   吴邪觉得自己很没出息,因为在一瞬间,他突然想哭。他原本以为这句话说了,闷油瓶说我和你一起去吧,也就过去了,可是就连个明显的台阶,对方也不肯给他下。   他转过身,走到较远的路边,然后从口袋里拿出手机,当时学生用手机还很少,吴家经济条件好已经给吴邪配了一个,他不用再去公用电话亭打电话了:“孙老师,我今天不太舒服,我想请一天假。”   他并没有伪装,声音真的是有气无力,班主任孙老师没有任何的怀疑,让他好好休息。   打完电话,吴邪把手机放回口袋里,一个人朝着学校相反的地方走去。   下午最后一节课是自习课,张起灵的座位是靠着窗的,所以孙老师就在外面敲了几下,他回过头,把窗户打开了。   “吴坤同学。”他递给张起灵一卷试卷,“等一下你帮我把这些数学卷子带给吴邪。”   他没有立刻接过来,他不明白为什么孙老师不直接给吴邪。   “你怎么不接啊?你们不是住一起吗?吴邪早上打电话来说他不舒服,已经请假了。”孙老师立刻警惕起来,因为也有一些同学不堪重压撒谎请假的例子,“你不知道?”   张起灵反应很快,他立刻接了过来,却说:“他是不舒服,这么多?”   “不算多。我听他声音好像也没感冒,就是没什么精神。现在学业紧张,在家里休息也是可以学习的。如果他好些了,让他今晚把这些试卷做了,明天早上要讲解的。”   张起灵只好微微点了一下头,等孙老师走后,他把手中的试卷大致看了一下,题目很难,而且有十张,这些尖子班的老师是怎么搞的,真的把学生当铁人吗?   他顺手从抽屉里拿出一张答案纸,开始做试卷上的题目。但才解了一题,他突然停住了,他这是在干什么?难道还要像以前一样,先把答案做好备用,万一吴邪来不及或解不出来,他可以告诉他。现在不是以前,他还是要这么做吗?   果然,习惯实在是一件难以改变的可怕的东西。   他停了笔,撕下了答案纸,揉成一团扔进了垃圾筒里。   放学的时候,老刘照例在学校门口,见看张起灵出来,忙迎上去,又问:“坤少爷,只有你一个人?少爷呢?”   张起灵微微一怔,孙老师说的时候,他以为吴邪心情不好,偷了一天的懒,到了放学时间,会在校门口当做什么事也没发生过一样地回家。吴邪的性子比较乐观,有什么不痛快过个几天就忘在脑后了,尽管他知道他这次的确很生气。   “他晚上要补习,所以要留在学校。”他回答,“晚上你也不用来接,他会搭同学的车回来的。”   “行。”老刘没有怀疑。   晚上,爷爷在外地工作没有回来,张起灵一个人随便吃了一点,就回了房间。已经七点了,虽然不是很晚,但吴邪已经离开了一整天,不知道去了哪里。虽然现在不可能出现绑架这么严重的事,但是如果吴邪一直不回来,也是一件很麻烦的事情。他才发现自己并不像自己以为的了解吴邪,从来不知道原来看似大大咧咧偶然有点少爷脾气的吴邪竟然也是个爱钻牛角尖的人。   他到底不放心,只好脱下校服穿上平时的衣服,然后悄悄地走出房间,这个空荡荡的大得惊人的屋子,人却很少很少。直到他一个人走出大门,都没有被发现。   ☆、第十章 记住我们有一个承诺(二)   张起灵很快地就来到学校附近的一个篮球场,先前吴邪一直在说,学得太累了,好久没玩了,从小就爱球类运动的吴邪,也只能到这里来发泄了。   他慢慢地走过去,蓝球场似乎坐着个人。晚上球场来的人很少,只亮着一盏昏黄的灯,视线很暗。他一直走到球场边才看到吴邪坐在空旷的水泥地上,背对着他而坐。书包就放在他的旁边。   张起灵悄悄地绕到一边,从侧面望过去。他脚步很轻,离得很近,吴邪并没有发现。他见吴邪把校服扔在一边,穿着背心,左手拿着一只面包在啃,右手拿着一瓶矿泉水。坐在地上只是看着篮球场边上的那一条长长的公路,偶然会有几辆汽车开过,车灯闪过,照着他疲倦的侧面。   书包上,压着吴邪的手机,一直静静地躺着没有动静。但吴邪吃两口面包,就会看一眼手机,似乎在确定它会不会响,可是手机却让他很是失望。   篮球场很大,四周只有他一个人,夜风吹过来,他光着膀子,似乎有点冷,但是却懒得去拿衣服,只是缩了一下,搓了搓手。他把面包放在地上,双手玩着矿泉水瓶,眼睛却还是不时地去看手机。   手机,并没有响。   七点半,八点,八点半……   吴邪一直坐着,他打了一天的球,很累了,现在不想动,只是坐着,肚子不饿,却冷得发慌,手机还是没有任何的反应,尽管他把音量开到了最大。   他在想,自己要坐多久,才会有人发现他不见了。以前他总以为虽然没有爸爸妈妈,但是仍然有很多人注意着自己,关心着自己,甚至有一段时间他还很烦被管得太严,羡慕同学们可以更自由。   可是他现在才知道,原来闷油瓶说得对,自己就是一个自以为是的人。那些人只是因为他是爷爷的孙子,吴家的继续人,所以不得不那么做,他们都在忍耐,但其实一点都不关心他,根本不是真的对他好。表面风光的背后,他也不过只是一个孤儿。   吴邪一直快到十一点走回家,张起灵比他早回来半个小时,仍然是不受注意地回房,然后坐到了书桌前,拿出课本和纸笔,把水杯放到了手边,就像一直坐在这里没有离开一样。   他听到吴邪上楼的声音,就拿起笔开始做作业,他等着,很平静地等着,等着吴邪上来发火,朝自己大骂。虽然吴邪是个性子很好的人,但是换成任何人,都会愤怒的吧?他知道自己很过份,他忽略心脏某一角那隐隐的难受的感觉,咬着牙坚持着对吴邪冷脸。就在刚才的蓝球场,那漫长的几个小时,他都控制着自己不要走过去!他在等待,等着这个从小被自己保护在臂弯里,从来没有受过委屈被人冷落过的少年,会对自己能失望到什么程度?   门开了,开门声不响,反而很慢很小心,不像是在发火的样子。他有些奇怪,但并没有回头,仍然很漠然地在做功课,他昨天说过,从今以后他们各管各的,他会让吴邪知道,这句话是事实。   吴邪走了过来,脚步很轻,停在了他的旁边。   张起灵还是没有回头,也不说话。   “小哥。”吴邪一开口,声音很轻很哑。   张起灵手中的笔停了一下   “小哥,我今天没有去上课,一整天都在外面。”吴邪把头低下来,像一个犯了错的孩子,语气胆怯,“到了傍晚的时候,我本来想回学校,装作什么事也没有,可是我后来想了想就没回去。我以为……你看到我不在,会打电话给我的。”   “……”张起灵仍然不说话。   “可是你没有打过来,我就想,再过一会儿,你发现我不见了,你就会来找我的!我知道,你会来的,不管如何总该打个电话,毕竟,我消失了一整天,应该是一件很严重的事情。所以我一直都在篮球场,我想你肯定能找到的。到时候,我就可以笑着糗你一顿,把面子掰回来了!”   “……”   “可是我发现我错了,我一直在篮球场等到了九点半,没有一个人来找我,没有一个电话……所有人都没有理我,好像有我没我都一样。……我不知道怎么会这样,向来有好多人羡慕我有钱,家里有许多佣人,还有司机接送,更有一个从小一起长大好得就像一个人似的哥哥,一个小学四年级就曾经冒死把我从绑匪手里救出来的哥哥!……”   张起灵放下了笔,此时他再怎么镇静,也不可能再写得下去了。他转过了头,看向吴邪,他发现吴邪还是没有穿上校服,身上白色的背心挺脏了,都是蓝球印下的泥印子,胳膊和脖子上也有,头发乱糟糟的。他半垂着眼睛,只能看到吴邪因失眠发青的眼皮,还有受了冷,他脸色也不是很好,整个人完全没有以前神彩飞扬的感觉。   “你一定认为我很生气吧?是个人都会生气的!这算怎么回事?就算我们有点小矛盾,但你也太过份了!我们十年的交情都是假的吗?我要是有种,我现在回来就该痛揍你一顿!不管你是我的朋友还是我的保镖,你都太不称职了!”吴邪的声音突然大了起来,他猛的抬头,眼睛痛红,盯着张起灵。   但是他并没有生气,他眼神里,没有生气的光芒,却是湿漉漉的,充满了妥协和无助。   “可是小哥哥,我不想打架,也不想骂人!——”他喊出这个很久没有喊出的小时候的称呼,抽了一下鼻子,断断续续地说:“我只想要你告诉我,我是不是做错了什么?我哪里做得不对,我是不是哪句话说错了?——”他眼角开始湿润,声音开始颤抖,“小哥哥……你告诉我!你不要一直不说话!哪里做错了我会改的,我一定会改的!小哥哥!”   …………   “小哥哥,你不喜欢读书就不要读,你不要和我出国就不去好了!你说怎么样就怎么样,但是……下次如果再发生这样的事情,你再怎么生气,你还是要出来找我的!……你不能当我不存在,我已经没有爸爸妈妈,爷爷对我虽然好,可是我们年纪相差太大,毕竟很不同。我身边就只有你这么一个了解我的朋友!你不要不理我!……就算你不高兴,你打个电话也好,你一定要来找我的呀!……”   “吴邪!”张起灵猛地站了起来。   吴邪含着眼泪看他:“小哥,我——”   张起灵伸手一下子将他用力抱住:“对不起,吴邪……”   “你怎么能不来找我呢?我都想好吃亏点跟你道歉算了,结果怎么等也等不到,原来这就是你说的自以为是,我很让你讨厌吗?……”吴邪回抱住他,伏在他肩头咬牙忍着哭,“我知道我有许多缺点,总是把你们的想法按我自己的来,这些我都会改的!你别不理我,好吗”   “吴邪——”他闭了闭眼睛,“吴邪,你不用改,你没错。我答应你——以后不管发生什么事,不管谁对谁错,我一定会来找你!我这辈子都不会不理你!”他把他抱得更紧,声音也渐渐发哑,“是我不对,对不起,我向你道歉!”   吴邪摇了摇头,他虽然流着泪,心里却终于安了不少,至少闷油瓶还是关心自己的,原先那一场争吵也不过是争吵而已。所以也就没有刚才那么慌乱了,反而有种失而复得的喜悦。他感到闷油瓶把自己抱得很紧,肩膀和胳膊都有点疼,使得两人的胸膛贴得很近,他只穿了一件背心,能感受到从对方传来的热气,突然又觉得不自在起来。   “……好!我们说定了,这件事就过去吧,以后我们别再莫名其妙地吵架了!”吴邪挣脱了一下,张起灵像是意识到了什么,也很快就放开了他,吴邪赶紧伸手胡乱地擦了一下眼睛,把眼泪都擦掉,立刻又粗声粗气地说,“今天实在太丢人了!小哥你是不是存心的?你明知道我十岁生日就发誓以后只流血不流泪!”   张起灵没有接他的话,深深地看了他一会儿,才重新坐回书桌:“快去洗澡吧,不然天要亮了。”   “对了!我想起来了,今天我没作业,太棒了!哈哈,果然逃课也有逃课的好处!”吴邪夸张地大笑了一声,掩饰着刚才的尴尬,但是眼睛一瞟,却瞟到满桌的数学试卷,心中顿觉不妙,忙翻了几张,“这是……你的作业?”   “你的。孙老师放学前给我让你今晚做好。”   “什么!?——”吴邪眼珠子快突出来,“他们是不是人?我昨天一晚上没睡!他们就不能让我好好休息一天?这鬼学校太过份了!我死都不去了!”   张起灵淡淡地看了他一眼,终于还是从试卷下抽出了一卷答案纸:“我都做好了,你明天早点起来抄一下就行。”   “真的!太好了!果然是我的好兄弟!有空请你吃大餐!”吴邪开心地用力拥抱了一下他,这一惊一乍真的把刚才的情绪都扫光了,他向来都比较简单,事情一解决,就整个都轻松了,高高兴兴地走进浴室洗澡去了。   张起灵却坐在书桌前,脸色并不比刚才放松多少,他看着自己的手,想着刚才那个似是而非的情不自禁的拥抱……   今天他原本借此事打算和吴邪彻底决裂的,本来也差一点成功,只要他能决绝到底!可是,怎么会变成了这个样子?   吴邪,会成为他未来道路上唯一放不下,又扔不掉的包袱,他该怎么办呢?      ☆、第十一章 分道而走   三天后,吴老狗回来时,吴邪来到书房,很诚恳地对他说:   “爷爷,我仔细想过了,我去澳洲读书。”他强调,“就我一个人!”   吴老狗虽然并不是很意外,但仍然是问:“怎么突然想通了?”   “爷爷说得对,是我太不懂事,我们家的情况和别人不一样,我将来,要负担起这么大的公司,一定要更努力才对。”吴邪无比认真像喊口号似的说,“所以我决定,我要赢在起跑线上!”   吴老狗哈哈大笑,摸了摸孙儿的头:“这样才是,是爷爷的好孙子!”   “但我也有个条件。”   “哦,跟爷爷谈条件?”   “我知道在爷爷心里,我比小哥要重要很多。”吴邪说,“但是无论如何,一定要让小哥把大学念完,他真的很聪明,不然就太可惜了。”   “当然,只要他愿意读,我不会反对。”   “放心,我会说服他的。”吴邪笑眯眯地说。   吴老狗接着说,他在澳洲有一个老朋友,两人的交情可以追溯到几十年前一起捣鸟蛋抓蛐蛐的岁月,这人原来也是H市人,后来才远赴澳洲。虽然一别几十年,但一直坚持书信和电话来往,友情一点也未减退。吴邪这次去读书,他事先也和这位老朋友说过了,已替吴邪安排了最好的学校。   吴邪一开始以为这位老朋友一定也是位老爷爷,没想到当他拿到地址和姓名时,不由很惊讶:“霍仙姑?那是位奶奶喽?”   “当然,记得见面要叫声奶奶,我这朋友喜欢有礼貌的孩子,可别给爷爷丢脸。”   “她家里人多吗?””吴邪苦恼地问,“外国人会不会很难相处?”   “她丈夫也是个华人,不过早在十几年前去世了,现在和孙女一起生活。她孙女叫霍秀秀,比你小几岁,放心,秀秀是个聪明又乖巧的孩子,你一定会和她相处得很好。”   吴邪说:“是美女吗?不然我可不要和她一起相处。”   “你才多大,就满脑子美女美女的。”吴老狗瞪了他一眼,“不学无术!”   吴邪却挺了挺胸膛:“这叫男子汉本色!喜欢美女很正常,爷爷,难道你不喜欢美女吗?”   吴老狗也拿他无可奈何:“明天一早,老刘会送你去机场,我还有个会要开,就不去了。好好学习,别记挂着家里,学好真本事才能回来!”   “要几年?”   “起码五六年。放心,爷爷老骨头还抗得住,等着你学成归来接班。”   吴邪愣了愣,五六年!虽然自己那时也不过二十岁。   “好吧……”他说,“五六年就五六年吧。”   于是这天晚上,吴邪对帮自己收拾书本的闷油瓶说:“小哥,我去澳洲要去五六年呢!我事先都没想到要这么长时间。”   张起灵说:“不算很长。”   “现在你是高一,等我五六年回来后,你刚好大学毕业,到时候我们一起进公司做事,又能天天在一起了。”   张起灵却没有回答。   吴邪看了看他,小心翼翼地问:“小哥,你是不是不喜欢进爷爷的公司?那……那你可以出去自己找工作,也一样的。”   “不是。”张起灵否定,将手中的书放好直起身看他,淡淡笑了笑,“吴邪,我想和你一起工作。”   吴邪立刻笑了,笑得眼睛都弯了。   “那你在这儿好好读书,我也努力读书,等一起回来把公司管好!”   张起灵点了点头,自从几天前那次不算吵架的吵架过后,吴邪说话明显小心了许多,也不像以前那么无所顾忌,总是担心他会不高兴,会生气,这让两人之间反而比先前变得客气了。   他不知道这是自己的原因,还是吴邪的原因,可能都有,毕竟年纪大了,许多想法都不同,吴邪虽然简单,却也有他的敏锐,而自己,更是有许多别的事情要做。这种相处方式太累,一点也不像以前那么自在。幸好现在吴邪反正要出国了,所以也就无所谓了。   他见吴邪走到电脑前,用最快的速度申请了一个MSN的帐号,然后用笔把用户名和密码记了下来,又登录上去将自己用的MSN加了进去。   “小哥,这是我给你新申请的帐号,和国外联系用这个比QQ方便,你看,你的好友栏里只有我一个。”吴邪说,“你记得天天要上来哦,我要和你说话聊天的。还有,你手机号码也别换,我也会打电话过来。”   他不置可否地看了看电脑,说:“你去学习的,还是去聊天的?”   “哎呀,你这个人语气真像爷爷。”吴邪理直气壮,“劳逸结合嘛。听说国外的功课不像国内那样填鸭式,我一定会有许多空余的时间。除了学习以外,难道你更希望我去泡MM?”   张起灵一本正经:“也好。”   “真的?”吴邪凑上前,“你说真的吗?”   “真的。”   “听说外国女孩子身材好,又开放,对了,霍奶奶还有一个孙女和我差不多,听说很漂亮呢!”吴邪再问一遍,“你真的要我和她们天天在一起吗?”   “真的。”张起灵脸色不变,“有什么不对吗?”   “那你的意思是,如果你在这儿碰到喜欢的女孩子,也会去约会是吗?”   张起灵点点头,再次重复:“有什么不对吗?”   “没有。”吴邪悻悻的说,“交女朋友好麻烦,要花很多的精力,我还是努力读书吧。”   当时的他并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不太高兴,虽然他平时也会看些片子,大街上看见美女也会多看几眼,甚至还喜欢和漂亮女生说话,可是如果真的让他认认真真地去谈恋爱,他又觉得那是根本不可能的事情。他见过一些男同学追女生,太辛苦了,又送花又送礼物又接送上下学,还要整天一起吃饭逛公园看电影,生气了又要不断地哄,女孩子其实很麻烦呢,尤其是漂亮骄傲的女生。他曾经在游戏里为了做任务也交过几个虚拟的情侣,仅仅在游戏里角色扮演就烦死了,真难以想象在真实生活中会是什么的情景。   所以吴老狗让吴邪去国外读书锻炼学习一个人生活,是完全正确的。尽管他不是个骄纵的大少爷,只是从小被捧在手心里的日子让他养成了懒惰的个性。他的生活太顺利,因为基础打得好,又进好的学校,所以在学习上也一直顺风顺水,他其实是个很不喜欢吃苦,又缺乏坚持力的孩子,这一点,张起灵也清楚得很。   这样的吴邪,根本不是他的对手!但愿吴邪从澳洲回来以后,能够有所改变。   “吴邪。”他说,“你不用经常给我打电话,不要老在网上和我聊天,你知道我并不擅长聊天。”他见吴邪满脸失望,又说,“不过,你也别去交什么女朋友。多一点精力学习……就可以早一点回来。”   吴邪听到后半句话这才笑了:“好,我听你的,我——早一点回来!”   “恩。”   “小哥,你也要加油!你一定要读完大学!如果你也想去国外读书,等你高中毕业后我和爷爷说,他会同意的。”   “我知道,再说吧。”   说完,两人同时看向墙上的挂钟,已经快十二点了,得休息了。   “明天,你不用去送我了。”吴邪说,“我知道你明天上午要考试,老刘会送我去机场的。”   张起灵并没有坚持:“一路顺风。”   他深深地看了吴邪一眼,很深,这个童年时就互相陪伴的朋友,从来没有分别过的朋友。   十年,他们在一起整整十年,人生最美好最简单的十年。   这一别,就要很久很久以后才会见面,虽然不知道见面时是什么场景,但一定不会再单纯。   再见,他心里默念,两个字,不仅仅是对吴邪说,也对两人美好的过去而说。   爷爷的老朋友霍仙姑的确没话说,虽然她年纪大了不能亲自来接机,但却让最疼爱的孙女霍秀秀亲自来了。吴邪曾经问过爷爷,为什么奶奶和孙女姓同一个姓,爷爷说,因为秀秀还有一个哥哥是姓爸爸的姓,而她的父亲是华澳混血,有个外国名字。霍仙姑就让孙子跟着父亲的姓,把孙女留在身边,从小给她中国式的教育,说以后有机会还是要让她回国的。   当吴邪见到霍秀秀,也不由得眼前一亮,这个面容白皙身材娇小的东方姑娘,有着乌黑的头发和秀气小巧的五官,完全没有一丝的洋妞风范,她来接机的时候还专门穿了一件白底小紫花碎片的旗袍,整个烘托出完美的东方气质,把整个机场的男人目光都吸引过去了。后来吴邪才知道霍家本来就做传统东方服饰的,秀秀大多数衣服也都是自己公司,算是打了个活招牌。吴邪见到她时也暗松了口气,想着这几年来总算还有一个地道的老乡陪着自己,不然他还真是不喜欢和外国人整天相处。   “你就是吴邪吧?”秀秀一开口,一口地道的普通话,还微带点北方腔,字正腔圆,要不是身在悉尼机场,四周的人都穿得很清凉,吴邪怀疑自己都到黑龙江了。   “是。你是霍秀秀?”   “没错。你比照片好看多了,照片上像个书呆子,穿着好土的校服,太傻了!我还真不高兴来接你呢!”秀秀嗓音清脆含笑,嘴巴却不饶人。   吴邪只好笑笑,心说果然女人长得好看都不好惹。   “走吧,今天奶奶本来要来的,不过她亲自下厨,做了好多菜,托你的福,所以我才勉为其难地来接你。”   “那怎么好意思,不劳烦你们,我随便吃点就行了。”   “你这个人真虚伪,说客气话说得好假!”秀秀扮个鬼脸,“在我家,只讲真话,你想说什么就说什么,奶奶才会高兴。”   这叫礼貌懂不懂?果然生在蛮夷之地不懂得文明术语,长得像东方人,思想却完全跟不上东方文化!吴邪心里吐槽。   到了霍家,吴邪正式见了霍仙姑。她年纪比吴老狗要小几岁,已满头百发,但是脸上的皮肤却保养得很好,皱纹也不像普通老太太那样多,她长得和秀秀很像,年轻时一定颇有风韵,怪不得她这么喜欢秀秀。她是一个看上去还算可亲的老太太,和爷爷不生气的时候很像。吴邪一开始还以为她是个挺好相处的老人家,可是时间一长才发现这位霍奶奶一点也不好惹,有许多次他听到她在讲电话,大概是在和儿子说话,一张嘴就是一口流利的英语,吴邪的英语也不算差,但有好多都是很复杂的商业术语,再加上他学的时间不长,所以不容易听明白。霍仙姑讲得又快又清晰,脸上一丝笑也没有,那股威严劲儿就别提了。后来吴邪才知道她还是董事会的重要股东呢,一直都没有退休。   吴邪就在霍家住了下来,他到了悉尼,才发现霍家的财力一点也不比吴家小,甚至过之而无不及,在当地也是赫赫有名的富商。霍仙姑和秀秀两个人住在一间大别墅里,和儿子孙子是分开住的。这让吴邪觉得很自在,至少不用应付那么多人。新学校住校制,严格而正规。吴邪刚来时又要学英语又要适应课程,他年纪最小,好多课都根本听不懂在说什么,只好没日没夜地赶,几个月下来,都瘦了整整一大圈。   于是他又觉得苦了,有了打退堂鼓的念头,觉得很破灭,国外根本不像自己想得那么好,甚至比国内还要糟糕,四周全是外国人,他们又高又大,根本不愿意和他玩。就算有几个东方人,也都是韩国人和日本人,而且还大多数是女生。她们又开放又爱开玩笑,见吴邪性子温和,时候还会被捉弄。虽然没有恶意,但吴邪一点也不喜欢她们。   深夜的时候,他在宿舍里上网向小哥诉苦,这是他唯一发泄苦闷的方法了。但是因为时差的关系,他这边休息时间,国内却正好是上课时间。所以大多数时候闷油瓶是不在线的,而且打电话去也不方便,他不想打扰小哥上课。所以只好在MSN上留言,鸡毛蒜皮的事都说,反正没一句开心的话。   只是闷油瓶天生不爱说话,吴邪留十句,他就回一句,还大多数是一些“别急”“慢慢来”之类的话,一点也没实质性的内容。吴邪觉得很不高兴,不知道是不是自己敏感,他发现来这里念书以后小哥的话更少了,就算打过去语气也有点冷淡,这和他离家那天晚上是完全不同的。   “难道是交女朋友了?”吴邪猜想,要是真是这样,也不够意思,为什么不告诉自己呢?   他偷偷打电话回家,问佣人,佣人却说没有,和平时一样,坤少爷每天都上学放学,一点也不像在约会的样子。吴邪只好挂了电话,又觉得自己像个神经病,小哥在那边拼命学习,自己却在弄这些有的没的,走之前说好了回来要一起管公司的,自己可不能落后呀。   于是他安心下来,用功努力读书,用了十二分的精力。但不管有多忙,他还是每天都会给闷油瓶发条短信,或者在MSN上留言,有时候还会写写邮件,把这里的生活说一下,想到什么说什么,并没有什么定数,但是感觉还不错。   ☆、第十二章 就这样突然失去联系   就这样过了近一年,吴邪的学习总算跟上了,并且开始渐渐得心应手,从中体会出乐趣来。学习一旦觉得好玩,就会轻松下来,课余时间也多了。可是这个时候他却发现无论是电话还是网上,闷油瓶却很久很久没有上线了。MSN长年是离线,即使是星期天和晚上,也都是这样。而手机,打过去一开始是无应答,后来就干脆关机了。   吴邪觉得很奇怪,算时间国内应该是暑假,怎么会连个人影也没有?难道临近高三功课太忙了?他于是又打回家里,也问爷爷闷油瓶怎么了。可爷爷却说没什么,只不过阿坤并不想上大学,所以现在开始在帮忙公司的事情,又要读书又要做事,难免会忙很多。他让吴邪不要再打过来了,安心学习,家里的事情不用担心,一切都好。   吴邪只好作罢,虽然爷爷说得也有道理,可是他对着沉默的手机和电脑却想,就算再忙,也总可以回个短信吧,真是个标准的闷油瓶!   闷油瓶这个绰号就是吴邪在那时候给取的。   后来,又过了一年,整整一年,闷油瓶竟然仍然是不上线,不回电话,手机还是关机。吴邪越来越奇怪,难道小哥换电话号码了?或者把MSN的用户名密码忘了?小哥不是这样粗心的人啊,到底是什么原因,他忙到连个电话也不回,就算……就算谈恋爱了,也不可能把所有时间给女朋友的,还是真这么不把他们的友谊放在眼里?   吴邪胡思乱想着,连学习都学不好了。后来他决定了,这样下去不行。无论如何要去证实一下,不然不知道有多挠心。但是他不能和爷爷说,也不能和霍奶奶说,当初说了学有所成才回去的,现在还什么都不会,说是为了闷油瓶回去,爷爷一定会生气的。所以……   吴邪于是想尽办法,查了查国内高考时间,决定在高考后再回去。然后他把那一周的课全部都排在前三天,足足空出了四天,才偷偷买了回国的机票,并且向同学交待,如果秀秀来找他,就说他和朋友们去南部看袋鼠了。因为秀秀的学校也在附近,有时候也会来找他,大家都知道他有这么一个漂亮神秘的东方干妹妹。自然乐得拍他的马屁,还有机会可以和美人多多发展。   这两年来,吴邪和同学们的关系也挺好了,他已经适应了这边的生活,当然他的心里,谁也比不上他的小哥哥。   那个时候,吴邪虽然在国外读书,国外对同性是很开放的,所以吴邪的身边也不乏类似的例子。但是说来奇怪,他却很少把自己和闷油瓶的关系往那方面想。他也不觉得,自己这样整天记挂着小哥,是不是太不寻常。可能,因为有了长长的童年和少年,有了深厚的友谊和手足之谊的铺垫,他觉得一切都很自然。他关心闷油瓶,闷油瓶对他好,都是自然而然的,即使将来两人会有自己的家,会有喜欢的女孩,他也是要和闷油瓶一辈子在一起做好兄弟好朋友的。如果小哥不介意,他们还要一辈子住在一起,到很老的时候还一起睡在地铺上聊天。   吴邪后来常常想,如果不是发生了那么多的事情,如果小哥心里对吴家不是有如此复杂的感情,如果……他们没有用那样的方式彼此伤害互相纠缠过,他们的人生之路可能就是这么单纯,差一点点,又仿佛多一点,只要谁都不点破,就会过完虽然稍许遗憾但绝对平淡的一生。   而这一切的转折点,都是缘于吴邪这次偷偷地回国。   他在回国之前特地打电话去公司求证过,说爷爷这些天会出差,不在H市,所以只要他小心点,是不会有人发现的。那些佣人肯定也不敢多嘴。   于是他就很乐呵又满怀好奇地回了家。他记得自己站在大门口,很熟练地用指纹锁开了门,轻轻松松地走进屋子里,看到佣人跑出来那惊得下巴都要掉的表情,惹得他都大笑起来。   “哈哈!我回来了!贞嫂,瞧你那表情,两年不见了,不认识我了吗?”   蒋妈妈离开后,贞嫂接替了她的管家地位,她的眼珠子都快掉出来:“少……少爷!我不是在做梦吗?”   “没有没有,大白天做什么梦?家里有没有人啊?”他一边笑一边往楼梯口走。   贞嫂顿时一脸的紧张,下意识地拦了他一下:“老爷,老爷不在。”   “我知道,我问的是……那个你们叫什么,看我都忘了,坤少爷,小哥,他在吗?”   “他……坤少爷……”贞嫂的脸色更加的发白,眼神慌乱地四处转,“他去上学了。”   “你少骗我!高考结束了还上学?”   “他……他补课……”   “补课?”吴邪又赶紧摇头,“不可能!现在还补什么课?我算好日子的,他一定在家!是不是在楼上睡觉?我去抓他!”   “少爷!”贞嫂一把拦住他,满头大汗,“楼上没有人。”   吴邪想了想:“那他去哪儿了?对了,他去公司帮忙了?”   “对对对!他就去公司了!少爷你这样回来,我们很难向老爷交待,要不然……你赶紧回去吧。”   “贞嫂你没良心,我坐那么久飞机,坐下茶都没喝一口就赶我走!”吴邪从书包里拿出手机,又说,“你把小哥号码告诉我,他是不是换了?我都打不通。我都回来了,让他也赶紧回来吧!一两天不做事又不要紧。”   “少爷……不要打了,少爷!你打不通的!”贞嫂竟然哽咽起来,用衣角抹了一下眼睛。   吴邪莫名其妙:“怎么了?你……你是在哭吗?到底怎么了?”   “事到如今,我也不瞒你了。虽然老爷不让告诉你,以免影响你的学业。可是你都回家了,要瞒也瞒不住。坤少爷他,他早在一年前……”贞嫂心一横,总说算了出来,“他就死了!”   “什么!”   吴邪足足有一分多钟耳朵边嗡嗡地响,完全没有理解这句话的意思,诺大的客厅只剩下贞嫂情不自禁轻轻的抽泣声,他还是完全没有办法理解这句话的意思,这是怎么了,不过两年嘛,闷油瓶也变得爱开玩笑了。   “呵,贞嫂,你想让我回澳洲,不用编这种谎吧?你要小心,咒人死要下地狱的!”   “少爷……是真的!我就算有一万个胆子,也不拿坤少爷的命开玩笑!”   “好啦,别演了,他一定在楼上是不是?爷爷也在?你们是不是早就知道我回来,所以故意联合起来给我意外惊喜?我才不上这个当呢!你别拦我,我就是要上楼去看看!”   吴邪说完,一把就推开贞嫂,飞快地跑上楼去了,嘴里大叫着:“小哥!你在不在?我知道你在!出来!——”   贞嫂抹着眼睛,在楼梯口等着,他听到吴邪一间一间地推房间,一开始还好,后来几乎是撞进去的。楼上十几个房间门此起彼伏地震响着,每响一次,她就抹一次眼泪。一直过了大半个小时,总算声音都停了,然后,吴邪出现在了楼梯上方。   他脸色苍白,面无表情,黑色的刘海遮住了眼睛。   他静静地问:   “贞嫂,到底是怎么回事?”   “去年暑假……坤少爷和朋友一起去山里玩,不是我们这儿的山,是外省的。后来……只有他朋友一个人回来,说他们开进了大山里,因为山路太陡太窄,开不上去,所以那个朋友就下了车在后面推。可是在拐弯的时候,车子却打了滑,车里面的坤少爷从半山腰翻了了下去,连人带车摔得粉碎,车子也爆炸了,人……人都炸成了粉!……少爷,这是真的!坤少爷他已经……”   “不可能!”吴邪冷冷地说,“这是绝对不可能的事!”   “少爷……”   “你告诉我,小哥是和哪个‘朋友’一起去?叫什么名字,住在哪里?我去找他问个清楚!”吴邪握紧双拳说。   马来西亚,槟城。   吴邪在装饰豪华的客厅里已经等了一个多小时,才见到一个戴着墨镜穿着黑背心艳丽沙滩裤的年轻男人施施然地拖着拖鞋走了出来。   “吴——先生?你就是国内吴氏企业的吴家少爷?”戴墨镜的年轻男人满脸笑容,他长得还是不错的,而且年纪和自己差不多,但那笑容却十分的不正经。   “是。”吴邪站了起来,他还是第一次被称为‘吴先生’,有些不习惯,但是也没有说太多的客气话,“你就是齐焰先生?”   “齐焰先生?啊……对对对!我好像是叫这个名字?不好意思,我那死鬼老爸的姓我总是忘记,我也不习惯人家这么叫我。你叫我瞎子好了!你看我像不像一个瞎子?我眼睛真的很不方便,吴先生你长什么样子?让我摸摸好吗——”他装模作样地伸出手,大手摸索着就要碰到吴邪的衬衫胸口,吴邪本能地往后一躲,只见这个自称瞎子的齐焰却突然一转身,很准确地就摸上了一个旁边站着的漂亮女佣人的脸蛋,“哎哟,又白又嫩,吴先生,您的皮肤真好啊!有没有保养密方透露一下?”   那个女佣人大概也习惯他这么疯疯颠颠了,抿嘴一笑,用马来西亚语气的中文生硬地娇嗔道:“先生,是我!”   “原来是你啊!怪不得这么香!”齐焰用力嗅了几下,这才回头笑嘻嘻地对着吴邪说,“吴先生也看到了,眼睛不方便就是这点不好,老是惹人家姑娘误会!唉,这桃花来了,我一点办法都没有。”   吴邪忍耐着没有说出难听的话,他怎么都想不到小哥的好朋友,竟然是这种流氓货色。并且从来不去旅行的闷油瓶,会和这种人一起去外省爬山,竟然还把命给送了!   这些消息,都是他回家的当天,得知闷油瓶出事后,给爷爷打电话问来的。   当时他说:“爷爷,我知道你对我擅自离校回家很愤怒,但是长这么大,我希望你能容许我任性一回。……我就想知道,小哥是怎么死的?爷爷你瞒着我,是想不影响我学习,但现在已经影响到了,我希望你能详细地告诉我实话。如果我不弄清楚,我不会再回学校!”   吴老狗不悦地说:“小邪你这话是在责备还是威胁爷爷?我可以把阿坤的死因告诉你,但是你去不去学校,是你自己的事情。你已经快二十了,有些话不用我多说,你自己清楚自己在干什么就好!”   “对不起,爷爷……但是你真相信小哥死了吗?小哥从小到大,并没有交过太过要好的朋友,除了和我一起,也从来不会单独和别的同学去旅行。你真的相信他和一个同学出去旅行而出了车祸而死吗?爷爷,他也像您的孙子一样,您一点都不怀疑吗?”   “……他不是和同学出去的,只是一个朋友。”   “哪个朋友?叫什么名字?是女朋友吗?”   “男的。”爷爷的声音有丝无奈,“小邪,不是爷爷不想查,只是阿坤这个朋友太特殊。他姓齐,原先是孤儿院的,应该是阿坤从小就认识的人。”   吴邪一怔:“我怎么不知道?小哥从来都没有说过他在孤儿院还有朋友。”   “小邪,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空间和秘密,阿坤毕竟不是吴家的人,他也有自己的想法,没有必要全部告诉你。反正这个叫齐焰的年轻人,背景一点都不简单。他是马来西亚地产大王齐正海的私生子,两年前齐正海暴毙,他成了唯一的继承人,一夜之间富可敌国。他在短短一年多的时间内,肃清了齐家的反对势力,坐稳了脚跟,黑白两道都很吃得开……小邪,我们不做地产生意,和齐家从未往来,我不太清楚他们的事情。而这次阿坤出事,就是这位叫齐焰的,外号黑瞎子的年轻人做的证,我就算不信,也不好去彻查。他既然能这么说,我们查了也没有用。”   “……可是,不可能的!小哥不会死在这种小小的车祸里,小哥很有本事,他怎么可能躲不过?爷爷,他一定没有死!他不会死的!”   “小邪。”爷爷叹了口气,“我也不相信他死了,但是,如果他存心要‘死’,要离开我们吴家,那么,我们谁都阻止不了。我问你,如果他没有死,他为什么不回来?为什么不和我们联系?小邪,我知道你们感情好的像亲兄弟,但这世上,人心是永远猜不透的。你们都大了,有各自的路要走。这件事我希望也能给你一个教训,对人对事,都不要太过于透明,即使是你最亲最信任的人。”   “我知道了,爷爷。”吴邪默然了半天,才说,“我会好好想想你的话,我会很快回学校去的。”   但话虽然是这么说,当天他就离开了家,却并没有回澳洲,而是来到了马来西亚。   ☆、第十三章 告别过去   要找到齐焰可真不容易,尽管他的地产公司总部在吉隆坡,可是他好像一天也没呆在办公室呆过,他的董事长办公室长年空在那里,也从不出席董事局会议,有事情打个电话搞定就行。可是关于他的八卦消息可不少,几乎天天能登上娱乐版的头像,不是和女明星去沙滩约会,就是在拉斯维加斯豪赌得脱得只剩下一条裤子,幸好吴邪也不是普通人,吴家的影响力多少帮了他的忙,这才让他在槟城找到了正在渡假的齐焰。   槟城是马来西亚的旅游圣地,齐家在这儿有许多的私家别墅,吴邪就在临海边的一栋花园别墅见到他,尽管环境奢侈豪华,但是却并没有看到女明星,也没有像杂志上所说的乱七八糟的私生活,他猜想着这个黑瞎子应该有许多的替身,专门替他干些乱七八糟的事情,而自己,则躲在阳光海岸享受生活。   尽管这是商界很多人都会做的事情,目的是扰乱视线,放假消息,以使市场竞争可以扑朔迷漓,不被对手所掌控。但是吴邪也没想到竟然还有这样的人,故意把自己名声搞臭?小哥怎么会和这么狡猾的人做朋友?   所以一见之下,吴邪非常失望。   可他突然也感到了一阵寒意,他发现,自己真是一个长在象牙塔里的小朋友,爷爷说得没错,将来自己接手了公司,要整天和这样的人打交道,那绝对让人不舒服!   “齐先生,我来这里,是有事情要请教你。”他不苟言笑地道,“我不像你这么有空,我谢谢这一个多小时的招待,我现在问完就走!”   “有事要问我?我还以为你是来渡假的!所以我才想让你多坐一会儿,因为从我这屋子里看海,是全槟城最漂亮的!吴先生大驾光临,想玩什么,想吃什么瞎子我做东!反正大家将来一定会做朋友的。”齐焰笑着,又颇有深意地看着他,“或者是——做敌人!”   “不好意思,我不敢高攀!你这样的朋友和敌人,我都交不起!”   “哪里哪里?”齐焰十分得意,一副完全没听懂的样子,“吴先生真是明眼人!我也知道我气质太好,学识又高,长得帅人见人爱……”   吴邪不想和他多废话:“我就问你,你和吴坤为什么一年前突然想到要去河南旅行?你们出事的那座山我查过了,根本不是旅游圣地,而是一座名不见经传的荒山!我来这儿之前去过那儿,那座山高得爬都爬不上去,你们竟然还开车?就算扔几个炸弹都不会有人听到!选择那种地方死最好!根本不会有人去查,反正烧都烧光了,什么都查不到!——好好的你们去那儿干嘛?齐先生你不是最会享受吗吗?你们应该来这儿看海晒太阳才正常!”   “什么?吴什么?啊啊——你说是哑——那家伙!哈哈哈!”齐焰大笑,“吴坤?哈哈哈,这名字,太土了!你们竟然给他取这么土的名字!怪不得我怎么都想不起来!”   吴邪怒道:“你笑什么?他不是你的好朋友吗?他死了你很开心是不是?”   “怎么会,我挺伤心的。”齐焰的表情仍然笑嘻嘻的,“不过说实话,死了也没什么不好。如果一个人生下来,爹也死娘也死,小时候饿着肚子被人打骂着欺负,稍稍长大一点又要看尽脸色,做人保镖和玩伴,……为了能有饱饭吃能上学,要装出一副笨蛋的样子侍候主人家的小少爷,连学习成绩都不能赶超,顶着报恩这个包袱,这一辈子都要为别人服务!……”齐焰越说到后面声音越沉,笑容也不见了,他盯着吴邪,冷笑道,“这样的日子还不如死了,重新投胎更好!”   吴邪脸色煞白:“小哥根本不是你说的那样!他……他……,我和爷爷都把他当亲人!他不是佣人!”   齐焰耸耸肩:“是也好,不是也好,他已经死了,一了百了。”   “他没死!我知道你一定知道他在哪里!”吴邪坚决地说,“如果你说的都是真的,那请你转告他,报恩什么的,这十年也够了!他还清了!他根本没有必要用死这样的方式来告别过去!只要他能出现,他要做什么就做什么,我和他永远都是好兄弟!”   齐焰笑了:“哇,我真感动!可惜我没办法给你带到,吴坤死了,死得粉身碎骨,渣都没留下一个。我当时和你爷爷说清楚了,你不相信的话我也没办法,要不然你自己去找他?”   “好!你告诉我一点线索,只要一点线索,我就去找他!我不劳烦你!”   “行,我告诉你他在哪里。”齐焰勾了勾手指,让吴邪走过去,吴邪犹豫了一下还是走到他的面前,只见齐焰那张由墨镜遮着的脸凑向自己,他嘴里喷出的气息还好不是臭的,不然吴邪一定一拳打过去!他还朝着吴邪的耳朵吹了一口气,吴邪用尽全力才忍耐着没有发火。   “我告诉你,可不许对外人讲哦——”齐焰的嘴巴几乎碰上他的耳垂,用极轻极轻声音地说,“他现在在阎王殿里,正和阎罗王喝茶呢!我前几天烧纸钱给他,他很开心!他说在阴间的生活自在多了,比在你家强一百倍!你要有兴趣,出门往左拐,那儿有条大马路,你只要到马路中间站半个小时,让司机从你身上开过去——你就能够去阴间亲自找到他了,哈哈哈!”   “你……”吴邪气得往后退了好几步,看着他笑得那张极度可恶的脸,“我看小哥是真瞎了,碰到你这种疯子!如果他真的死了,你才是真正的凶手!”   “行啊,那你来找我报仇吧!”齐焰无所谓地摊手说,“你带枪了吗?刀子也可以!看你那小力气,不知道能不能砍得动?”   “你别急!总会有这么一天!到时候,我会让你乖乖地主动向我说出小哥的下落!”吴邪恨恨地说,“我知道我现在还不是你的对手,但是——你最好保佑自己活得长一点,等着我来收拾你!”   “在下一定耐心恭候!”齐焰笑着看他,慢悠悠地对着旁边的佣人做了个手势,“送客!”   “不必!”吴邪转头就大步地走向门口。   齐焰也没有再坚持,他双手抱胸饶有兴趣地看着吴邪走出了大门,这才懒洋洋地问佣人:“看到哑巴了吗?”   “吴先生来了以后,张先生就去游泳了,现在还在泳池那边。”   “不错不错,果然是大户人家长大的,哑巴就是懂享受!”他笑着很悠闲地走开了。   从别墅后门出去,穿过一条玻璃走廓,就会到达一个豪华的私人泳池,巨大的碧波荡漾的池面上,一个穿着黑色泳裤的身影正在潜泳,他像一条灵活的鱼一般,尽量地舒展开身体,在水底慢慢地摆动,一直游到泳池的边上,然后才将头一仰,推开水花,浮了上来。   他黑发黑眸,挺直的鼻梁尖上水珠被阳光照得晶莹剔透,薄薄的嘴唇很冷淡的紧抿着,水漫在他的锁骨下方,光滑宽阔的肩膀处,亦有水珠不断地从头发上滴下来滑落。   齐焰走到泳池边上,蹲了下来,笑着对他:“喂,你家小白兔已经走了!虽然嫩了点,挺有气势的嘛!”   泳池中的年轻男子并没有说话,仍然是冷冷地看着他,眼中的光竟然是极度不悦的。   “这是谁给你吃了火药?这一池的水还不够降温吗?……”   痞痞的语气还没有讲完,泳池中的男子突然一伸手,那手势快得他根本来不及反应,脚就被用力一把地拉住,并且狠狠地一拖,一下子被拖进了池子里。   “喂,你……”   两个音节全部都淹没在水中,齐焰整个人被按住肩膀,压到了水底下,他来不及说出口的话全化成长长的气泡,在水面上发出咕鲁咕鲁的声音。   他本能地手脚挣扎了两下,但马上就不动了,他事先没有准备,他此刻连呼吸都是问题,所以索性不再动,任由对方将自己死死按住,以免耗费更多的体力。可是因为没有换好气,所以他终究是觉得辛苦,摆动了几下身体。   一直过了三四分钟后,泳池中的男子这才将手放开,顿时哗的一声,齐焰拼命地从水中跃开,狼狈地大口大口呼吸,难得他的墨镜然没掉,但脸色变得很难看。   “你发什么神经?”他不笑了,愤怒地道,“心情不好也犯不着拿我出气!”   回答他的是一句毫无温度的话:“这只是一次警告!下次跟吴邪说话再凑那么近,我会让你在水里的闭气时间破世界纪录。”   说完后,他顾自踏着水跳上了泳池,拿过一块干净的浴巾披上开始擦干身子。   齐焰在愣了几秒钟后,顿时哈哈大笑起来,他此时还穿着衣服,荡在池面上,头发贴着脑额,却马上恢复了潇洒姿态,还舒服地划了几下水,这才对着岸上的人说:   “怎么?心疼你家小白免被我吃豆腐了?我这是在给他上课!他的忍耐力不够,将来会少了许多游戏的乐趣。”   “我要对付的是吴老狗,和吴邪无关!”   “哇,这倒是个大难题,你要对付吴家,要弄死吴老狗,却要让他孙子不受伤害?”齐焰冷笑,“我今天才知道你的智商这么令人着急!你觉得他会开开心心完好无损地看着你把他爷爷往死里整?”   “这是我的事,不劳你费心。”   “哈哈!我才懒得费心!不过,张先生——”齐焰大喊,“你在我这儿蹭吃蹭喝够久了,你打算什么时候滚蛋?如果我记得没错,一年前你投资的那些股票和产业,好像都替你赚了不少,我这个小地方你竟然还看得上眼?求你别整天在我这里混!游戏到底啥时候开始?”   男人停下了擦头发的手,面无表情地望向他:“还不是时候,再过几年。”   “得了,说到底就是为了你家小白兔。”齐焰笑得一针见血,“想等几年他毕业了,有实力了,至少能抗得住。喂,你老实告诉我,你是想报仇呢?还是报恩啊?我看你根本只是想磨练他,哪有仇人还等仇人长大的?”   “你自己刚才不是说想要更多游戏的乐趣吗?对手越强大,你不是越开心?”   “说得也是。不过——”齐焰托着下巴困惑地问,“吴家好像是你的仇人,关我什么事?我开不开心有什么关系?死哑巴,你又拿我当你的借口了,老子可是为了给你装死,动用了不少关系。”   “……多谢。”   “你说谢谢我还真是不习惯,好了,说正经的。”他游到泳池边,压低了声音道,“收到确切消息,吴老狗有意买下东部开发区那块地,那地方是规划内的重点电子商业区,行内争得很厉害,将来几年必然翻许多倍。虽然我不管国内的事,但是可以把那地抢过来给你玩儿,给他个下马威。哼,这老家伙自从你出了车祸,表面上不动声色,暗中可是‘关心’我很久了。”   “吴老狗肯定不会相信我死了,这几年,他一定会有所安排,你也要小心点。”   “喂,你重点听到了没有?那块地你要不要?我偏买了,气死那只老狗,哈哈!”   “我不要,我说过现在时间不到,你也别去动,我们要比他更有耐心。”   这个答案在齐焰意料之中,他了然地一笑,突然又说:“我听说……你家小白兔很喜欢电子产品,对电脑很精通……你说吴老狗买下这块地是不是想建个电子城送给他孙子呢?……你让我不要去动这块地,不就是不想让你的小白免失望?那还不如你买了,直接送他更好?”   “你废话实在太多了。不买地的理由我已经说过了。”   “我丑话可说在前头,他现在是小白兔,可是将来,也是会变的。”齐焰做了一个撕咬的动作,“小白兔也会变成大老虎……你小心他不顾念兄弟之情,咬死你!”   “他挂念的是吴坤,我不是吴坤,我不是他兄弟。”   “呵,他千里迢迢来找的不就是你吗?你不是吴坤吗?”   “吴坤已经死了,死得粉身碎骨。”男人将浴巾往地上一扔,赤脚离开了游泳池,“我现在叫张起灵,以后不要再在我面前提与我无关的人!”   ☆、第十四章 猫捉老鼠般的重逢   吴邪回国的那一年,H市的杏花开得特别好。   几年前,杏花已经被政府定为了H市的市花,吴邪这次回来,正是春天,不需要在家里的院子里看,现在满大街都能见到这种粉白淡红的颜色,尤其是一路车子开过去的小公园里,他可以看到好多踏春的游人,在杏花树下合影。   他想着很多年很多年以前,有一个白衣蓝裤眼神清澈的少年,坐在杏花树底下,编着白色的帆船,然后他们说,将来有机会了,要一起坐上船去环游世界。   吴邪低下头,从随身所带的背包里拿出一只已经黄得发旧但是仍然保存完好的木制帆船模型,放在手心里无意识地把玩着。   “先生,往东部开发区的路堵死了,咱们往另一条道绕可以吗?”司机突然说。   “啊?”吴邪往车窗外看了看,果然前面一整排密密麻麻的车全停得纹丝不动,“好吧……几年不回来,这条路怎么变得这么窄。”   “呵呵,哪里是窄,是人多了,车多了。自从东部开发以后,多了许多大公司,大商店,几乎整个H市的年轻人都往那边跑,能不挤吗?这不,还在修路呢,要是再不修,这路没几年非塌了不可。”   吴邪见这司机是个健谈的,便问:“好几家大公司?”   “先生你是本地人吗?”   “我在外面读书,今天刚回来。”吴邪回答,又看了一眼窗外。现在刚过中午,本来他应该是晚上到家的,和他一起回来的还有霍仙姑祖孙,但是他却还是悄悄独自一个人先提前回来了,因此也没有吴家人来接送,他自己叫了一辆出租车,直接往东部吴家新建的电子城开去。而他的行李,提前一天托运到了家里。   “怪不得呢,这几年,变化太大了。自从东部开发以后,咱们这儿,越来越像个国际化的大城市了,听说好多大老板都在这儿投资办公司建商场呢。”   吴邪笑了笑:“那不是很好?”   “有好也有不好,对我们这种小老百姓来说,尤其是开车的,有苦说不出。马路上,一天到头,几乎全是堵的,而且都朝同一个方向。”那司机朝着车窗外指了指,“那边吃的穿的玩的什么都有,全城的人都往那边跑!听说有个电子城,里面卖一种小机器人,也就巴掌大小,要卖几万块!”   吴邪略皱了一下眉头,暗想,怎么卖这么贵?   “那机器人有什么好吗?”他问。   “好处多着呢,会聊天,会跳舞,会算算术!你和他说什么他就和你聊什么,跟真人一样,还听说,会解数学题呢!孩子们喜欢得不得了,我堂侄子,哭着闹着买了一个,放在家里,哪儿也不去,电脑也不玩了,整天和一个假人玩,他还说长大了要娶来做媳妇呢……”   吴邪失笑:“哪有这么夸张,也就是说几句简单的话,输入了几套智能程序,进行简单的行动而已。”   “嘿,年轻人,这你就不知道了!你是好久没来了,在广告里,这小机器人简直比真人还聪明,说实话我要是有钱,我也去买一个,咱们也享受一下高科技的瘾。”   “你别买。”吴邪说,“我向你保证,半年之内,这机器人起码降一半的价,它不值这么贵,就是个玩意。”   “不可能,据说还会涨呢!大家都这么说。”   吴邪摇头:“真的,你别买,因为机器人就是我做的,心血来潮做着玩的,玩玩可以,没必要提高到那种高度,是广告夸张了。”   那司机吃惊地睁大了嘴巴,在观后境仔细地看着吴邪,发现他不过是个穿着白衬衫牛仔裤面色稚嫩的二十岁左右大学生,马上又摇了摇头,然后咕哝了一句什么,再也不说话了。   吴邪估计着这人把自己当成有妄想症的神经病了。   爷爷也真是的,三年前,自己课余时间做了个小机器人玩,然后半开玩笑地说把它当成玩具卖了吧,爷爷一口答应,原本以为也就几百块钱,竟然卖到几万块!根本不值这个价!   想到这儿,吴邪又下意识地去看手中的帆船,虽然旧了,但是精致异常,连木制拉轨上的花纹都刻得十分清晰漂亮,那可是一个六年级男孩的作品啊。要是到现在他还是能继续设计的话,估计自己那小机器人就只能扔垃圾堆的份了。   虽然他懂得商品在流通过程中,成本价与销售价之间,有着许多复杂的利益关系网,爷爷这么做也是为了公司着想,但是他还是觉得有些不舒服。不管如何,电子城是爷爷送给自己的礼物,答应他一毕业先让他来管理的,如果由他接手,一定还是会按自己的模式走,宁可最后失败,他也不愿意全部都向利益看齐。   这一年,吴邪二十二岁,他在国外前后一共念了七年的书,刚刚回来。中间虽然也回过几趟,但都很匆忙。他并没有死读书,商业上的阴谋与圆滑他也懂,但是懂,并不表示他一定会照着去做。他雄心勃勃,自信满满,始终相信实力解决一切。   更何况,他的心里,还有一个未解的难题,他想要用自己的力量去解开这个难题,不管那个人是死是活,黑瞎子齐焰是关键线索,但如果让齐焰这种人心服口服说出真话,那么只有比他更强,影响力更大,才能让对方服服帖帖。   “先生,到了。”   司机的喊声打断了吴邪的思路,他抬头一看,果然车窗外已经全然是另一翻繁华景象,建筑高楼耸立入云,大型商铺林立,人流车流如织,仿佛整个H市最年轻最活跃的元素都集中在了这儿。   吴家开的电子城位于H市东面最中心的地带,名字就叫“新博电子城”,一共有十八层楼高,这是吴邪十八岁生日时爷爷送的礼物,当时他因为闷油瓶的意外而一直闷闷不乐,在各方面都受了打击。爷爷为了让他振作起来,就送给了这份礼物,承诺他等毕业了以后,让他全权负责这家电子公司的经营权。吴邪知道,爷爷对电子产品一窍不通,吴家是作百货日化的,近几年来,随着同行竞争越来越激烈,新产品的巨大冲击,公司的发展面临着严峻的考验,而吴邪对这方面的兴趣却不大。所以吴老狗有意将生意都移到电子产品上来,他不惜花费巨额费用为吴邪修桥铺路,给他提供最好的学习环境和创业环境,这家电子城就是一个最初的尝试。   话虽然这么说,但吴邪知道,这并不是一笔小投资,自己如果经营得不好甚至亏本倒闭的话,对吴家的元气是有很大损伤的。   但现在看来还不错。   他走进正门,一到三楼都是卖场,分为三个大的商业展厅,左边是数码产品区,右边是音像制品区,中间则是电子科技区,吴邪的小机器人放在门口最显眼的位置上。   总算让吴邪感到自在的是,他一踏进门,并没有一大群漂亮的导购小姐跑上来,叽叽喳喳地介绍这个介绍那个,展厅里虽然也有工作人员,但是都很随意,看见他进来也就微笑地点了一下头,就各做各事了。里面还有好几个年轻顾客,三三两两地各自看着商品。   吴邪拉了一下背包,也装作顾客的样子,在各个柜台转了转,耳边却无意中飘进来两个女导购的轻声交谈。   “喂,刚才经理和我说了,让我们明天注意点,我们这儿的正主儿要来了。”   “可不是嘛。”回答的声音很轻柔,也很甜,但明显兴趣不是很大。   “听说那是刚从国外留学回来,二十几岁,还有一个特别好玩的名字,叫吴邪,天真无邪!真想见见是什么样子。”   “做你的事吧……别那么八卦!”   “你说我明天穿什么好?他会不会来这儿参观?我明天当早班,他会不会看到我?”   “穿工作服,还能穿什么?别胡闹了,快做事!”那个甜美的声音声音大了些,吴邪转头一看,看见不远处柜台里面站着两个年轻漂亮二十岁左右的女孩子,其中一个稍长一些,五官很秀气,也刚好抬起头来,和吴邪视线碰了个正着。   她微愣,顿时换上了一个职业化的微笑,同时暗中朝另一个圆脸姑娘使个眼色,那女孩就走开了,吴邪也就笑笑,女孩走了过来。   “先生,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吗?”   吴邪没有立刻回答,他目光落在这个女孩挂着的胸牌上,看见上面写着“柜台组长云彩”,她看到吴邪在看她的胸牌,忙笑得更甜了:“对不起先生,我们刚才失礼了,我叫云彩,是这儿的组长,您有什么问题可以直接问我。”   “没什么。”吴邪笑了笑,“这里的东西,哪些比较好,你给我介绍一下。”   “好的。”   云彩职业化地微笑着,带着吴邪走向柜台里的商品,细致而专业地开始介绍,吴邪一边听一边点头,心想爷爷虽然不懂这些东西,但是工作人员还真不错,挺专业的,给爷爷加分!   等一圈走下来,云彩就微笑着问:“先生,如果您有感兴趣的商品,或者有其他的疑问,可以跟我说,或者我可以给您提供一些建议。”   “不用了,谢谢。我自己会看的。”   “好的,您慢慢看,我失陪了。”云彩向他有礼貌地点了一下头,就走开了。   吴邪今天本意并非是来亮身份,所以只是四处走了走,觉得都还不错,心里更有信心了,一看时间都快下午四点,等下六点钟必须回去,因为霍奶奶和秀秀飞机就要到了。好吧,微服私访就此结束,以后还有的是机会。   他慢慢地走出大门,看见门口停着一辆银色的保时捷,司机是个大胖子,探头看着大门,似乎正在等人。   吴邪并没有在意,可是当他下了台阶时,却看到那辆车子前座的车门打开了,一个穿着白色长裙的女孩子钻了进去,那女孩子正是刚才向他介绍商品的云彩,此时正是傍晚交接班时分。   吴邪不由得多看了一眼,因为那个胖子实在太胖,几乎占了一个半座,娇小的云彩坐上去显得特别的不搭调,但是他也就看了一眼,把视线转了开去。   保时捷开动了,车子往后退了一点,大概是要转方向,所以反而离吴邪近了一些。   也就是这么一瞬间,仅仅是一瞬间而已——   吴邪眼角余光看到了车子后座还坐着一个人,车后座的窗户只有一半开着,那人坐着低着头大概在看手机或者其他东西,吴邪仅仅只能看到他的侧脸,而且只有上半部分。   这是一个年轻的男人,黑发略长,刘海遮住了眉毛,眼睛半垂着,挺直的鼻梁衬得他的侧脸十分的安静,他有很好的皮肤,光滑白皙,泛着冷冷的色调。   吴邪的脚就像突然被钉在了地板上,再也挪不开步子。   车子仅仅是倒了几秒钟,然后就往前开了出去,那车后座的人一下子也退出了吴邪的视线,银色的车尾很快就淹没在繁忙的车流之中。   吴邪在愣了仅仅是眨眼间的功夫后,马上就惊醒了过来,然后他想也不想,就冲出马路,伸出双手拦住了一辆出租车。   出租车上是有人的,被他当街一拦,司机差一点刹不住,刚想大骂,吴邪就扑了过来,然后从口袋里掏出几张大钞票,塞给了车后座的那位乘客:“对不起,麻烦你把车让给我!我有急事!”   那乘客也不知道是被他的样子吓住了,还是钱的力量发挥了作用,立刻乖乖地打开车门走了出来。   吴邪立刻跳上车子,车门还来不及关上,就指着前面说:“跟上那辆银灰色的保时捷,车号是3215,快!我给你双倍的车费!”   司机总算配合,没有多说一句话,就踩了油门跟了过去。   可是在市区实在是不太方便跟踪,尽管车速并不大,但是车子太多,红绿灯也太多,而且还不时地堵车,两次十字路口下来,前面那辆车几乎是看不到了。吴邪急得快疯了,不住地让司机开快点,说罚单由他来付,但司机也没办法,他是出租车不是直升机,前面那么多车子拦子,他不可能空中跨越过去的。   但他也安慰吴邪:“小伙子,你别着急。这条马路就只通一个方向,前面还有好几站呢,我们堵,他也堵的,等到了大路口,还要好些功夫呢。”   “这是通哪儿的?”吴邪问。   “通□□。你没来过吗?咱们这儿是新开发的商业区,头是电子城,尾是娱X乐X城,很明显,一看就知道。”   “娱X乐X城?”吴邪怔怔的,“那是干什么的?”   “什么都有!舞厅卡拉OK,电影包厢,喝酒吃饭,反正就是玩的……”那司机摇摇头,“烧钱着呢!”   吴邪不说话,只好拼命地盯着前面,舞厅什么的,这几个字有点刺激他的耳朵,那个人,不应该出现在那种场合的……   “反正你帮我跟着他,千万别丢了!”他急得恨不得下车用双脚去追。   …………   ☆、第十五章 失落   同一时间,隔了一个路口,云彩在车前座趴着座位,往窗外看。   “他还跟着呢,怎么办?”   “宝贝儿,你不是说他明天才到的吗?”开车的胖子搭腔,语气却很亲热,“怎么今天却碰上了?”   “我怎么知道?人家小老板微服私访行不行?”云彩嗔道,与刚才的稳重样子竭然相反,“你们还是不要让我先知道他的模样好,害得我刚才差一点穿邦!”   胖子就侧了一下头:“小哥,现在怎么办?你好像被他看到了,反正迟早要见面的,撞上了就见呗!”   车后座果然坐着一个年轻男人,吴邪并没有看错,他的眼睛朝着车后镜瞟了一眼,吴邪的出租车离得很远,镜子中没有看到。他沉默了好一会儿才说:“你找个看不到的地方让我下车,然后你再装若无其事地开走。”   “你不见他啊?”云彩问。   年轻男人点了一下头。   这时候胖子已经迅速转了车头,停到了路边,那男人打开车门迅速地走了下去,然后很快就走进了人群里。   胖子这才将车子重新开到马路上,云彩又往后看,说:“哇,果然追上来了,好执着!”   “追上也没用,看不到了。”   “我说那个张起灵到底打什么主意?神神秘秘的。”   胖子空出一只手拍了一下她的屁股:“别的男人的事少管!”   “去你的!”云彩回到座位,瞪了他一眼,“色鬼!”   “我是你正经老公,怎么会是色鬼?”   “说出去谁信啊?就你那德性!”   “我那德性你不是也看上了?”胖子笑嘻嘻地,凑过脸来,“来,亲一个!”   “小心开车!别闹了!快点,他们追上来了!”   “没事,我们也到了。”   胖子说着,将车开慢了下来,前方正是“环宇□□”的停车场。   此时已经到了路口,所以车流也少了些,吴邪坐的那辆出租车加快了速度,很快就开了过来,胖子刚开到车库门口,那辆出租车就拦到了他面前。   车子还没停稳,吴邪就冲了出来,直接就跑向他们的车后座,睁大眼睛往里瞧。   里面,空空如出,刚才那个男人已经不见了。   吴邪有一时的呆怔,此时胖子把车也停了,云彩转过头,装作吃惊地说:“先……先生是你啊?有什么事吗?”   吴邪并没有理她,他也完全听不进,他仍然怔怔地盯着车后座,座位上放着一个平板电脑,好像刚刚有人在这里玩过,但是那人却不见了。   胖子也已经下了车,手里玩着钥匙,走到吴邪旁边,皮笑肉不笑地说:   “喂,你什么事儿啊?”   他问了两遍,吴邪才终于回过神,深吸一口气,回头指着平板电脑问:“刚才……坐在这里的人呢?”   胖子“啊”了一声,看了一眼,摇头说:“没人,怎么了?”   “怎么会没人?我刚刚明明看到有人的!是个男人!二十多岁的样子!”吴邪斩钉截铁地问,“他在哪里?”   胖子不说话,肥脸上有一点不屑的笑,然后云彩也走了过来,微笑而客气地说:“先生,你是不是来找我啊?对不起,我下班了,你要是想买什么东西的话,也可以和我说,明天我帮你……”   “我说刚坐在这儿的男人哪儿去了?”吴邪猛地大声地喝道,“你们回答我!”   “你吼什么?你闹场子?你也不看看这是什么地方?”胖子不高兴了,“说了没人就没人,爱信不信!”   云彩拉了他一把,忙上前笑道:“先生,你是不是看错了?车里就我们两个,我下班我老公接我来着,其他真的没有人啊!……”她涩涩地看了一下四周,“大白天,你别吓我!”   “那这是怎么回事?”吴邪指着平板电脑,“不是刚有人用过吗?”   “你真好笑!我放个电脑在沙发上碍你什么事?我家电脑就是坐沙发的,还专坐双人沙发,你有意见?”胖子一副蛮不讲理的凶样,“老子没空你罗索!你眼睛有毛病?没人说有人,是不是说我车子里有其他东西?你寻我晦气!”   “好了,我相信这位先生只是看错了。”云彩打着圆场,“我们还是有事呢,这个……就这样吧,好吗?”   吴邪似乎还想说什么,但他看看车后座,又看看胖子,却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他倒不是怕这个胖子,可是……此刻,明明的确是没有人了。   是他真的看错了?不可能,绝对不可能!   “不好意思,我可能……看错了。”他只好很不甘心道歉。   “没事,误会一场,我们走了。这位先生再见。”云彩朝着胖子使个眼色,胖子也就不再说什么,就和她重新上了车子,从吴邪面前缓缓开进车库去。   吴邪仍然站着不动,他仍然看着车窗半敞开的车后座,那儿还是空的,没有人,真的没有人!   他刚刚满腔的激动和情急,在瞬间都空了下来。   据说,想一个人想太久,会出现幻觉,会把别人错认。   可是不对,他也没有一直在想着这个人,这些年来在国外过得很充实,他一直都在学习,也交了许多好朋友,要不是这次回国,看到熟悉的地方,才会让他有所触动,平时,他也是不太想的。   毕竟,时间,是最好的遗忘剂,不管如何,有些人,有些事,埋在心底就好,不要忘记,就是最好的记得。   可是——他明明就是看见了!   是有点长得不太一样,毕竟从头到尾,他们前前后后也有七年多不见了,有点变化很正常的,可是他还是一眼就认出来了!没错,是那个人!至少的确是有个人坐着的。   不管是不是,怎么会突然不见了?   就像七年前一样,说不见就不见了。   吴邪慢慢地迈动步子,朝着马路走去。刚才那出租车早就开走了,他没有代步工具,但也不想打车,他的思绪很乱,说不上是失落还是震撼。他宁可自己看到的是鬼魂,也不愿意是幻觉。   不!不是鬼魂!闷油瓶不会死的!他还是否定了自己。   他下意识地又去触摸背包里那个半旧的小帆船,此时此刻,他需要一点实物来让自己镇静一下。可是一摸之下去没有摸到,他一惊,才发现背包琏竟然是开着的,不知道是不是刚才本来就没有拉好还是被什么东西勾住拉开了。   他也不顾得什么了,忙把背包拿下来,将拉琏拉到最大,发现里面除了书和证件,根本没有小帆船的影子。   吴邪这下真的慌了,他索性蹲了下来,将背包里的东西全部都倒了出来,里面的东西劈里啪拉的满地都是,但是仍然没有见到小帆船。   糟糕!掉在什么地方了?出租车上?马路上?还是在电子城?   他半蹲着,不住地手忙脚乱反反复复翻着自己的东西,脑中再一次混乱。   这是闷油瓶留给他的唯一的东西!丢了可怎么办?——   “叭——”   一声长长的刺耳的喇叭声将他惊醒了过来,他一抬头,才发现自己蹲在马路正中间,好几辆车子都不耐烦地在自己周围猛按喇叭。   “神经病!”第一辆车的司机破口大骂,“找死!”   吴邪这才意识到,忙跑到了路边,那些车子一辆辆都碾在他的书本上,飞一般地开过去了。   吴邪过了好一会儿,车子少了一些,这才重新走上马路,迅速地把自己的书收拾好,回到路边,一本一本拍掉上面的灰尘,残破不堪地重新塞回了背包里。   把背包重新背上,他颓然地静静站了一会儿,终于死了心,这才无精打彩地伸手拦了一辆出租车,坐了上去。   出租车开走了,人行道上,始终有个年轻男人站着,目睹了这一切。   或许,刚刚有一瞬间,他是想出去的,就在吴邪蹲在马路中间恍恍惚惚地不知道找什么的时候。   那时候,很危险。   可是他还是忍住了。   他只是站着,看着,他不知道吴邪丢了什么如此失魂落魄,甚至比跟踪自己还要重要。   七年不见,吴邪长高了许多,应该和自己差不多高了,可是丢三拉四的毛病一点也不改,脸上还是充满了稚嫩,喜怒哀乐一目了然。   真是一点也没长大!他想,心情说不上是好还是不好,眼前这个情况,应该让他对自己多了几分信心,但是……他却并没有半分喜悦。   无论是两败俱伤还是粉身碎骨,吴邪的性格似乎注定了他将来的结局,可是——他低下头,看了看自己的手,如果说他手上有一把刀,刀尖需要喂的,是吴老狗的血,而不是吴邪的。   但是,吴老狗和吴邪是祖孙,他们是一条线上不能分开,就像自己和自己的执念,一样都不能分开。   ☆、第十六章 突如其来的建议   吴邪无精打彩回到家里,已经过了七点,天也黑了,他不安地下了车,却发现大门口刚好也停着一辆黑色的轿车,霍仙姑和秀秀一起,正从车上下来。   吴邪一看松了口气,知道不用再挨骂,忙跑过去喊:“霍奶奶!秀秀!你们也才到?”   “飞机晚点了。”秀秀瞥了他一眼,抿着嘴笑,“你怎么全身灰头土脸的?先前还说要比我们早赶回来,我还以为去干嘛了呢,原来是去玩泥巴了!”   吴邪习惯了她的调侃,只是不好意思地笑笑。此时大门开了,吴邪就对司机说:“你先开进去吧,帮忙把行李放好。”   司机答应着开进去了,秀秀挽着奶奶又一个鬼脸:“回到家果然熟门熟路,像个主人家的模样,怎么在国外几年,老是迷路呢?”   吴邪在国外只在学校和霍家两头跑,很少出去玩,有好几次出去了就找不到路,只好打电话问秀秀,因此老是被笑话。   “你这丫头!”霍仙姑一头银发,面带笑容,“每天不说小邪几句就不舒服是不是?你别老欺负他老实好说话,奶奶都看不下去了。”   “没关系,霍奶奶,我知道秀秀只是开玩笑。”吴邪好脾气地说,带着他们走进了大门。   客厅里灯火通明,吴老狗已闻声走了出来,老友相隔多年而见,自然是一翻感慨。因为霍家祖孙是客人,所以吴老狗虽然与孙子也分别了好几年,但此刻也不便只顾着他,只是欣慰而仍然带着威严地看了吴邪片刻,吴邪却见爷爷比先前更加的苍老了,也难过,都是七十岁过的老人了。   离吃饭还早,吴老狗先带着霍仙姑到书房喝茶聊天去。吴邪一看没自己什么事,就说要理东西洗澡,要上楼回房间。吴老狗让他洗了澡赶紧下来。   吴邪嘴里答应着蹬蹬蹬就跑上来,房间里还和他以前走的时候一模一样,他将背包往床上一甩,就把灰蒙蒙的衬衫脱掉了,然后又去脱背心。   谁知道刚脱到头顶,突然听到门外传来一个清脆悦耳的声音:   “嗨!这是你房间吗?我来参观一下!”   正是霍秀秀的声音,吓得吴邪忙把背心重新穿好,回头发现秀秀已经换了一套衣服,清清爽爽旁若无人地进来了,一下子坐在床沿上,好奇地东张西望。   “你……”吴邪不满地问,“你怎么不敲门就进来了?”   “干嘛?又不是不认识,再说你也没关门。”   “我在换衣服,你没看到吗?”   “看到了。”秀秀不以为然地指指他穿着背心的上衣,“排骨!”   “我是男的,你是女的。以前也没见你这么开放,以后还是敲门吧?”幸好平时和秀秀也算熟,不然吴邪就觉得尴尬了。他在国外功课太忙,也没交过什么女朋友,那些女孩子太开放,总是把他吓倒。他可不希望秀秀也变成这样。   “知道啦!你以为我高兴上来?我奶奶和你爷爷饭也不吃,跑进书房嘀咕去了,我也不累,就只能找你聊天了。”   秀秀仍然不以为然的样子,然后随手从书桌上拿过一本相册翻了起来,不一会儿就笑倒了。   “你小时候就长这个样子啊?哈哈哈……太可爱了!小脸圆嘟嘟的,比现在好看多了!……你还坐在一只狗身上,哈哈!你小时候个子这么矮,比我还小……”   吴邪只好装聋作哑地管自己收拾东西,他知道秀秀的脾气,不去理她是让她闭嘴的最好办法,不然她只会越发来劲!   “咦,这是谁呀?”秀秀突然看着某一张,“就是站在你后边的,看上去不错嘛,比你帅多了!”   “什么?”吴邪看了一眼,原来是一张小学毕业的合照,他个子矮,站在第一排的中间,他的后面,正是闷油瓶。   吴邪的心中一片黯然,但是没有表现出来,却说:“拍得这么小,你也看得清楚?我们全班五十多个人呢,你还能找出我来,真厉害!”   “那是!我就是火眼金晴。”秀秀说着,也就把照片丢开了。   佣人来敲门:“少爷,秀秀小姐,可以下去吃饭了。”   “知道,我们来了。”   秀秀跑下去了,吴邪只好匆匆换了一件衣服也跟着下楼去。   吃饭桌上,大家都讲些有的没的,霍仙姑虽然一直微笑,说话声音也不响,但吴邪向来有点怕她。在国外这些年,他曾经见过这位霍奶奶发过好几次脾气,那绝对是御奶奶范儿,谁也比不上。   爷爷今天看上去倒是开心,大概孙儿学成归来,让他一颗心总算放下来,喝了一些酒,又不住地夸秀秀聪明灵气,说小邪要是有你一半的精明就好了。   吴邪就只好低头吃饭,他去国外之前还会和爷爷撒撒娇,但现在太多年没住在一起也生疏了,现在又有客人,就更加没话说了。   说真的,他有点奇怪,自己毕业了回家很正常,这两祖孙和自己回来干嘛呀?虽说是回国来散心,但范得着赶着和自己回来吗?害得他都没法和爷爷单独说话。   终于吃完了饭,他们一起进了客厅,佣人泡了好茶进来。吴邪见没自己的事,就想道一声别先回房间,谁知道吴老狗却喊住了他。   “小邪,你坐下,你在国外这么多年,一回来就关房里,也太没礼貌了。”他微微一笑,“秀秀也坐着,大家一起聊聊。”   吴邪只好坐下来,他见秀秀没有了刚才嘻笑的神情,脸上却是难得的庄重,他想不明白当着这祖孙两人的面爷爷要和自己说什么。   “小邪,你今天回来得早,是不是去电子城了?”爷爷和颜悦色地开口。   “是啊。”想到电子城发生的一切,吴邪的表情也因心情而沉重起来。   “怎么,不好?”吴老狗看着他的脸,“不满意?”   “不是,挺好的。爷爷做得真好,我看到的时候还在想,这么大的地方让我一个人管……”   “管不了了?就这样把你吓着了?”吴老狗笑着。   吴邪忙否认:“不是,就是突然之间更加有战斗力了!爷爷把电子城搞得这么好,我应该更加好才对。”   吴老狗不接话,转头对着霍仙姑说:“这孩子去国外读书这些年,有没有学什么我不知道,就是这官腔倒是打得很足了。”   霍仙姑笑道:“孩子懂事会说话,你又要说他,他要是不这么说,你又不满意,做你孙子真难。”   “好好,他是大人了,我就该放心了。”吴老狗笑眯眯地说,“那你明天就去电子城上班,我就不跟去了。我就和梁经理说一声,让他带你去办公室。至于其他的事,你自己安排,行不行?”   “行!”吴邪答应得爽快,他倒宁可爷爷不去,自己还自在些。   “好吧,那我就等着看你做点成绩出来。”   说完这句话,吴老狗就端起喝茶:“小邪,你今天二十几了,二十二,还是二十三?”   “二十二,我生日在春天,刚过了。”吴邪回答。   “秀秀,秀秀多大了?”吴老狗突然又微笑着问。   霍仙姑答道:“二十了,比小邪小两岁,你别看她长得小,十足大姑娘了,还是孩子脾气。”   “女孩子嘛,可爱点反而招人疼。”吴老狗客套地说。   吴邪不明白他们说这些干什么,当下去看了秀秀一眼,要是平时,秀秀就会跟着讲下去,她最不喜欢别人说她小孩子。可是今天,她却仍然是低着头一言不发,文静得出奇。   “小邪。”吴老狗突然又喊他。   “是,爷爷?”   “你……也不小了,爷爷替你作个主好不好?”   吴邪的心一沉,他突然有点不好的预感,竟然一时不知道怎么回答。   吴老狗却顾自说下去:“二十二岁,也不是小孩子了。虽然说时代不同,但是我们家的情况,你也知道,将来都是靠你一个人。你如果能早一点成家,做出一翻事业来,也不缺后继有人。”   “爷爷,怎么好好说起这个来,我……我还小,我刚读完书……”   “这些都是小事,成家也耽误不了你的事。”吴老狗看了一眼秀秀,才慢吞吞地说,“不如这样,我有个建议。我安排了半个月以后一个宴会,专门为你而办的。我的本意是想让你认识一下商界中的名流,你也算正式开始接替我,让大家认识一下很有必要。不如……我们再来办个名目,你的订婚宴怎么样?”   一开始吴邪还静静地听着,他并不喜欢参加宴会,但是这是必然,所以他也没反对,但是听到最后一句的时候,他着实吓了一大跳:   “订婚宴?订婚?和……谁啊?”   “当然是秀秀。”吴老狗理所当然地回答,“就你和秀秀,你们两个感情挺好的,年纪也差不多,有什么不对吗?”   “这……”吴邪心中顿时乱了,“爷爷你别开玩笑了!”   “谁和你开玩笑?”吴老狗转而向秀秀,“你看秀秀都没说话,你这么激动干什么?”   “她……”吴邪只好拼命地使眼色,“秀秀,你,你怎么……”   可是秀秀却抬起头,轻声说:“我没意见啊……我能说什么呀?”   吴邪简直怀疑她是不是被什么附身了。   ☆、第十七章 秀秀的烦恼   这时候霍仙姑笑道:“好了,孩子们都不好意思呢,我看你也急了点,你好歹先和小邪说一下,你怎么没和他说过?你看他吃惊的样子。”   “我现在不是和他在说吗?”吴老狗也笑呵呵地说,看起来他们心情都不坏,好像认为是理所当然的事情,“难道他在外面有女朋友了?小邪你和爷爷说实话,你是不是有其他喜欢的女孩?”   “我没有。”吴邪只好试图挽回,“可是没有不一定代表……”   “难道你不喜欢秀秀?你们在一起快快七年了,你对她没感情?”   吴邪无话可说:“那倒不是。”   “那就这么定了。你们也不需要准备什么,反正到了时间,人来就可以了,订婚而已,不算大事。”   “爷爷!”吴邪深吸了一口气,又看向霍仙姑,“霍奶奶,说实话我不是不答应,但我真的挺震惊的。要不然,让我和秀秀先商量商量,可以吗?”   他一边说一边又去看秀秀,这丫头是不是吃错药了,刚才在自己房间还这么嚣张,现在成淑女了!他才不相信因为难为情的,这丫头哪懂什么叫难为情?   总算秀秀收到了他的求救讯号,也吞吞吐吐地说:“吴爷爷,奶奶,吴邪说得也有道理。这……毕竟我们也挺突然的。”   这才像话!吴邪忿忿地心想。   吴老狗和霍仙姑相视一笑,霍仙姑抚了一下秀秀的头:“看我这丫头害羞了呢,先前我和你悄悄说的时候,你也没反对啊!现在当着吴爷爷的面,不好意思了呀?你们两个从小打打闹闹,特别的要好,我还以为他们没心没肺的,原来也都会害羞啊!”   吴老狗也笑了,不再坚持,很慈爱地看着孙子:“好了,你今天坐飞机也累了,这点事明天也可以说早点休息吧。”   “是,爷爷,您也别累着。”   吴邪闷闷地说,秀秀也在一边说:“吴爷爷,奶奶,晚安。”   直到两位老人走开以后,吴邪这才转向秀秀,沉着脸说:“怎么回事?和他们串通好了吗?”   “你在说什么?”秀秀一扬眉,她好像突然又恢复了先前的状态,“你把我当成什么人了?”   “我怎么知道你们在打什么鬼主意?我就觉得,你们三个都像是事先商量好的,你奶奶不是说事先和你说过了吗?你怎么一点口风都不透给我?这不是逼我吗?”   “逼?”秀秀来气了,“吴邪,你用准你的词!谁逼你了?我拿绳绑着拿火烫着你了吗?爱娶不娶!谁稀罕!”   她说完这句话,就转身跑上楼去了。   吴邪刚刚在两位老人面前憋得难受,所以难免也对秀秀的话冲了一点,此时见她跑上去了,只好独自在客厅里坐了一会儿,平时他也没这么急燥,但今天白天的事……他的心情并不是很好。   后来他还是慢慢走上了楼,来到秀秀房间门口,敲了敲门:   “秀秀,我们谈一谈好吗?”   “我已经睡了。”是秀秀虽然不高兴但十分低落的声音。   吴邪站在门口耐心地说:“对不起,刚才是我态度不好。你开一下门好吗?……这事关系到我们两个,有些话,我们之间先说清楚。”   片刻后,门开了,秀秀衣服头发都整整齐齐,可见她根本没有睡觉。   她站在门口没动,说:   “你不是不高兴和我订婚吗?现在又半夜三更到我房间来,就不怕我缠着你不放?”   吴邪无奈:“你一个女孩子都不怕,我怕什么?咱们也不是第一天认识,你有必要和我这么说话吗?”   秀秀的眼圈微微红了红,仍然嘴硬地说:“那你到底想说什么?”   “你要我站在这儿说?”   秀秀让开了身,让他进了房间。这是吴家的客房,她的行李还放在地上,什么也没动过。吴邪见她根本不像无动于衷的样子,而且也看不出一丝的高兴。   他把门轻轻关上,在小沙发上坐下,朝她温和地说:“秀秀,你是不是有什么困难?是霍家的问题吗?可是我住在你家也好几年了,没看出什么来,还是有我不知道的?如果可以帮忙我一定帮!”   “没有,我家向来赚得比你家多,怎么不说吴家有问题?”秀秀仍然倔强地说,然后坐在床上低头只顾着玩着衣袖上的小钮扣。   “既然这样,你刚才为什么不反对?”吴邪直截了当地说,“你又不喜欢我,我在你眼里向来不是一个笨蛋吗?你愿意让你自己嫁给一个笨蛋?”   他话一说完,秀秀就扑地了一声笑了,又瞪了他一眼:“你挺有自知之明!”   “秀秀,现在我们不是在做生意,结婚是一辈子的事,要是找个一点感觉都没有……”   秀秀抬起头来了,她看着吴邪,漂亮的眼睛里也有了一丝好笑:“吴邪,你要说什么?你是说我们之间没有爱情,所以我们不会幸福的对吗?”   “对。”   秀秀摇了摇头:“都什么年代了,爱情爱情的,果然你这么大了也没能交上个女朋友!”   吴邪尴尬地说:“我是不滥交。现在男女关系这么乱,无论身心我都为了自己好。”   “好吧,咱们不说这个,我就问你。”秀秀盯着他,“你觉得我们之间结婚有什么问题?”   吴邪一怔,但立刻回答道:“当然有问题。我们没有……”   “没有爱情是吧?”秀秀替他回答,轻笑,“吴邪,你用这理由和你爷爷去说,保准被他打断腿赶出来!”   “现在别管这些,就说我们自己,如果我们不愿结婚,齐心合力他们也没办法。再说你为什么要牺牲自己的幸福嫁给我?和我结婚你会很开心吗?”   “难道我和别人,就一定会开心吗?”秀秀呵了一声,“吴邪,你告诉我,我嫁给你和嫁给别人,有什么不同?”   “你到底怎么了?算了,现在很晚了,你好好想想,有话讲出来,大家一起解决,不是非要结婚。”   吴邪站了起来,很晚了,他不方便在这儿久坐,必须走了。   秀秀却突然喊住了他:“等等。”   吴邪叹气:“是不是准备和我说实话了?”   “吴邪。”秀秀语气难得的平和,“你在我家住了这么久,就真的没有发现任何的问题?”   吴邪想了一会儿才回答:“霍家公司的问题我看不出来,因为我没有接触。不过你家……我只知道,你和你爸爸哥哥的关系比较一般,你一直和奶奶住在一起,只有一些重大的节日你会回去。霍伯父身体不是很好,只是偶然来,都和霍奶奶在书房说公司的事情,我们只打过几次招呼而已。”   “你见过我哥哥吗,吴邪?”   “一两次,不太记得了,感觉他和你长得不太像,他挺像外国人的。”   “因为他是中澳混血儿,我爸爸的前妻,是个澳州人,我哥哥更像他妈妈一点。”秀秀回答,“而我妈妈,是我爸爸的第二任妻子,是我奶奶的一个远房侄女。”   吴邪恍然,这些事情他是不知道的,霍家从来不说,他也从来不问,他只顾自己读书。   “我爸爸很爱他的前任妻子,可是在我哥哥一出生不久就去世了。后来,我奶奶把自己的一个亲戚给我爸爸做了续弦,就是我妈妈。但是我爸爸并不喜欢她。生下我之后,我妈妈身体不好,整天躺床上,我爸爸很烦她,就带着哥哥搬了出去,他在外面有女人,但因为慑于奶奶的威严,他没有结婚。我妈妈一气之下,就过世了。”   吴邪点了点头,这些是霍家的私事,他并不知道,但他不会劝人,所以只好沉默。   “我今天不是来和你感怀身世的,我就是想对你说说我家的情况。我家的公司是家族企业,是我奶奶和爷爷很早以前到澳洲一点点创建起来的。我们主要做的是服装生意,而且是东方传统服装,总算是小有成就。”   这句话秀秀是谦虚了,吴邪知道,霍家在当地还是很有名望的。   “我爷爷和奶奶当时手中有百分之六十的股份,爷爷去世后,有百分之四十给了我爸爸,他成了公司的最高董事长,而我奶奶手中,仍然有百分之二十,这是爷爷吩咐的,谁也不能动!所以,虽然我爸爸是公司的决策人,但是许多事情还是要和奶奶商量,他不能擅自作主。”   “你奶奶挺厉害的,很有魄力。”   “可是她老了,总有一天要放手的。”秀秀的表情却不轻松,“她手中的一切,将来都是我的,可是,我也只有百分之二十。”   吴邪心一沉,他似乎有点懂秀秀的意思了,但又不理解地说:   “你想自己来经营公司?你和你哥哥虽然是同父异母,但毕竟是一家人,你们一起管理不好吗?”   “吴邪你错了,我对做生意一点兴趣也没有。但至少,我们霍家的产业,我必须要保住。”秀秀淡淡地说,“我和爸爸,哥哥关系不好,说不好还是好听的,而是非常糟糕。要不是奶奶保着我,我想我现在大概连个家也没有。”   “别这么说,他毕竟是你爸爸。”   “你少虚伪了,别人不知道,你还不知道?你在我家这么多年,你见过他和我说话吗?圣诞节的时候,就算我回家,也是做个样子,我都是关在房间里不出来,我也很少和他们一起吃饭。”   吴邪不知道该说什么,他知道秀秀和父亲关系不好,但没想到不好到这个地步,这是人家的家事,他平时也不会去多留意。   秀秀看着他,又平静地说:“本来也就这么过着,可是,今年年初,我爸爸身体又不好了,长年的酗酒抽烟,把身体器官都弄坏了,医生说拖不过今年,奶奶说的。”   吴邪吓了一跳:“这……,这么严重!”   “恩,是一种特罕见的病,现在根本没有特效药。”秀秀耸耸肩,“反正就是活不了,他整天抽烟喝酒玩女人,早把身体弄垮了。今年,你是不是没见过他?其实公司的人也很少见过他,他办公都是在家里的房间里,不是吃药就是吊着针。”   秀秀语气极为冷漠,吴邪就说:“那你多陪陪他。”   “你以为我没去过?我听说他病了,去看他,他话都不想和我说,只会按铃让佣人把我带出去。我知道,他每次看到我就想起我妈妈,我和妈妈长得很像,我妈妈的性格有点像奶奶,性子强,说话又直接,很不给他面子,经常让他抬不起头来,所以他们像仇人一样。”   “这些你是怎么知道的?是不是误会?”   “我总会知道的,这些也不是秘密,家里年长的佣人都知道,只不过在外人面前,都没人说罢了。所以……”秀秀吸了一口气,“就算我爸爸死了,我一分钱也没办法从他那里要到,他全部都会给那个和他一个模子印出来的鬼佬哥哥!”   “你……”吴邪尴尬地说,“算了,也就是点股份和钱,别气了,又不是养不活自己。”   “吴邪,你这个人,不但不会劝人,也听不出我的意思来,难道我是为了钱?”秀秀冷笑道,“我再告诉你一件事情吧,我那个哥哥也恨不得我老爸死,死了相当于他可以操控整个公司。据准确消息,他和好几个大老板有来往,可能会让他们入股!到时候,霍家的公司就不是我们的了!”   吴邪大吃一惊:“不会吧?他哪有到要卖股份的地步?”   “因为他只喜欢吃喝玩乐,根本是一个草包!那些人就看准他这个性子,一点一点地蚕食我们。要不是我奶奶挡着,公司早就垮了。我们本来就是华人,地位不高,已经很惹眼,又出了这么个败家子,谁都会看准这个机会把我们给剔掉!吴邪,我手上只有百分之二十,虽然也不少,可是我没法和他们斗!而且他们也会慢慢地联合来对付我的!”   “原来——你和我结婚,是希望我们吴家帮你去和你哥哥抢地盘?”   秀秀摇了摇头:“哪有这么容易?奶奶的意思是,我爸其实对我哥也挺失望的,只是他实在对我成见太深,所以也没得选择。……如果,如果我和你订婚,有了吴家撑腰,我爸爸会对我有点信心。前几年,他和吴爷爷有生意来往,大家印象还不错,吴爷爷也总说他虽然人品不怎么样,但是生意上还是为霍家着想的。……奶奶说,只要,只要我嫁得好,至少要比哥哥好,我爸能够多多少少给我留一点,再加上奶奶的,我就和我哥平分秋色,至少不会让公司改姓,你说是不是?”   “……是!”吴邪不得不说,“你奶奶眼光很远,是该这么做。不管是我还是别人,找一个你爸爸信任的接班人,打败你哥哥,是最要紧的事。”   “就是这样,我该说的不该说的都告诉你了。我好累,我要睡觉。”秀秀把他往外推,“你不同意我也理解,但这件事真的不是我的主意,是吴爷爷和我奶奶商量的结果,这对两家来说都没有坏处。。”   “我明白……我会好好想想。”   “恩。”秀秀这回真的打开了门。   ☆、第十八章 儿时挚友   吴邪说了晚安,走出门,他回到自己房里,一头栽在床上,用手枕着头,睁着眼睛看天花板。   结婚……和秀秀结婚!不仅仅是因为霍家,也是为了吴家,他相信爷爷这样的决定,一定是先考虑吴家。没有利益的事商人是不会做的。   或许秀秀说得对,如果他们不结婚,还是会有那么一个女人来和他结婚,有什么差别?   铃……手机响了。   他懒洋洋地接起来,看也不看就放到耳边:“喂?”   对方立刻说话了,声音非常好听话,话可不好听:   “喂!回来也不告诉我一声,你还想不想活了?”   吴邪笑了,这是他今天第一次开心的笑。   深夜十二点,吴邪坐在离家最近一家酒吧里,慢慢地浅尝了一口调制的鸡尾酒。   “这味道就是不如国外的好。”他皱了皱眉,“感觉都没有!”   他的旁边,坐着一个穿着粉色衬衫戴着墨镜的俊美男人,一听之下就笑了起来:“你在外国呆得久了,口味真重。”   “我也就喝过几次,还不错,挺怀念在外国的日子,回国就是无聊,他娘的没意思!”   “你爷爷要是知道他这个乖乖牌的孙子,原来也是喝烈酒,混酒吧,说粗话,大概……”   “气爆了!”吴邪替他说不下去。   “不是,是开心爆了!”粉红衬衫拍着他的肩,学着吴老狗的样子严肃地说,“小邪,这才像个男人的样子。不过爷爷要提醒你,别玩得太过火,和美女约会,要记得防狗仔,还要记得戴套!”   “去你的!”吴邪一把拍开他的手,“解大明星,你注意你自己的形象吧,就算戴着墨镜,就像那张漂亮的脸蛋,一眼就会被认出来的。”   吴邪说着一边笑着去拍他的脸,却被他一把打了开去。   “喂,爷很贵的!别乱碰我,我全身上下都有价儿,你付不起!”   吴邪一愣,也不开玩笑了:“真的假的?虽然说明星都有价,但是你……你不会也做那种事吧?”   “你说呢?”   这个人自然就是吴邪小学同学解雨臣,绰号是小花的那个发小了。是目前人气正旺的青春偶像明星,本来他们是不可能在这里碰到。但恰好小花这段时间正在H市拍一个广告片,所以才有了这个难得的机会。   “小花你和说我实话别开玩笑。”吴邪认真地望着他,“你就真这么缺钱?你现在挺红的,是公司的摇钱树,难道公司不保护你,还要你还要像别的明星一样吗?”   “再红的也是个戏子。我也是从群众演员一步一步上来的。”解雨臣不以为然地摇着酒杯,“再说,我家要是不缺钱,我也不会转了学去外地,更不会高中毕业就演戏。只不过我运气算不错,碰到了好师父好剧本好机会,比别人少走几年弯路。所以,我一点也不清高,很清楚自己是什么身份。”   “你别和我打岔,你就和我说实话,”吴邪严肃地问,“你现在多少价?”   解雨臣笑了:“吴老板想包我?我算你便宜点。”   吴邪铁青着脸一言不发。   “好了,开玩笑的。”解雨臣搂着他,低声在他耳边说,“独家消息:很久以前我是陪过一些导演和投资商,不过那时候还行,只是喝喝酒,让他们摸摸吃吃豆腐。这几年来,我金贵了,就算买了场也就是陪酒唱歌,他们要实战,我就翻脸!公司也不敢真的强迫我,所以总算保留了最后的底线……当然,仅是到现在为止,以后的事谁也不知道。”   吴邪愤愤的:“那群富婆真TMD恶心!”   “你错了。”解雨臣冷笑,“谁告诉你是富婆的,男人可是占了多大数。”   吴邪回头瞪他:“男人?”   “这年头,男人玩男人,在娱乐圈,不算新鲜事,而是时尚!”解雨臣恨恨地说,“那些大老板平时衣冠楚楚,骨子里却贱得很,喜欢各种花样,虐得越爽越开心。我有些同行朋友为了接到好戏,经常陪他们玩,回来恶心得好几天吃不下饭!……吴邪你别说你不知道,你在国外这些年都白过了?”   “不,我是碰到过很多,小花我不瞒你,我还去过同志酒吧,只不过我不喜欢那种乱七八糟的感觉,一进去就出来了。”吴邪长叹了一口气,“我承认,我喝酒,抽烟,泡吧,有时候也会去调戏美女,但你的圈子和我不一样,你真的要小心。”   解雨臣看着他摇了摇头,苦笑道:“小心?我要不小心,现在不是染病就已经堕落了,哪还和你能说话?这世上许多人,都是身不由已,你呀,到底是生活在象牙塔的富家少爷,真是和你没共同语言。”   “你别做大明星了,你到我公司来,我给你安排一个合适的职位,养你自己没有问题。趁现在还来得及,早点抽身吧!”   “你错了吴邪,你养不起我,我现在的生活习惯根本过不了朝九晚五的生活。”解雨臣优雅地点了一支烟,深吸了两口,才说,“我这样的人,最终也就两条路。一条就是自甘堕落,为了钱为了享受什么都做,只要享受就好,过一天是一天。还有一个,就是碰到一个大老板,女的也好男的也好,年纪要大,马上就要死,然后可以留一笔钱给我。因为如果他不死,等我老了变难看了,他腻了就一分钱都不会给我!”   吴邪苦笑:“为什么你们每一个人都把这世界看成末日似的。”   “本来就是。”解雨臣不以为然,“你别告诉我你从来都没有这种思想准备,你今天不是被逼婚了吗?见到霍秀秀的第一天起,你就该有这种觉悟。”   吴邪喝了一大口酒:“你说得没错,这计划也不是一天两天的,他们早就有这个打算。可是我就是有点郁闷,我还是不喜欢被摆布的感觉。”   “你知足吧,我见过不少大老板,他们连老婆长什么样子都没仔细看过,照样在外面花天酒地,然后正式场合就到处秀恩爱,谁也管不着谁。你爷爷算是仁慈的,好歹给你找个和你一起读书一起长大的姑娘,和你有点感情,算是对得起你了!”   “不是!”吴邪立刻否定,“和我一起读书一起长大的人,是别人,不是秀秀!”   解雨臣扯了一下嘴角:“你又来了。”   “我不骗你,我今天真的见到他了,只是不知道为什么他不肯见我?”吴邪又想起那个丢失的小帆船,“结果把最重要的东西也弄丢了。本来,爷爷说订婚时,我不会那么激动。可是我今天真控制不了自己,我不想和秀秀订婚!在自己家人面前,我还要装模作样吗?”   解雨臣拍拍他的肩,“认命吧,半个月后你还是得乖乖订婚的,谁也改变不了,何必弄得大家下不了台?”   “小花我有时候想,要是我一直都没长大多好。我和小哥每天上学,放学,做功课打游戏……要是小哥还在,他一定能够有办法。他虽然不爱说话,可是他心里好多主意,我什么都不用做,我有时候连功课也不做,第二天他都能帮我弄好!……”   “那他根本不是帮你,他就是在害你!”解雨臣冷冷地说,“幸亏他死了,要不然你现在就是个没用的大米虫。”   吴邪愣了愣,继而又苦笑了起来,把杯子里的酒一口而尽。   “我明天一大早要拍广告,回去了。”解雨臣把杯子放下,起身要走。   吴邪一把拉住他:“对不起,我心情不好,没法和你好好聊聊。”   “他死了,吴邪。不管是真是假,至少他自己决定要用死来摆脱你!”解雨臣盯着他,“你却还要活下去,别再记着这个人了!”   吴邪这次没有强辩,他点点头:“我知道。对了,你这次留几天?”   “一星期吧。我真走了,保持联络。”   “你也小心点,要保护好自己。”   解雨臣一笑:“吴邪,这句话你还是对你自己说吧,你比我危险得多。你将来的敌人,可不仅仅是看中你的身体。”   “呵,那半个月以后……”   “那时我在香港有个重要的电影展,礼物会送到的。”   “随便。”吴邪也无所谓,那样的场合,对他而言,也就是个形式,“回来再找我。”   解雨臣挥了一下手,走出了酒吧。   三天后,胖子的娱乐城里。   黑瞎子齐焰把两条大长腿搁在沙发扶手上,手中把玩着一张烫金的红色喜贴。   “这两家人动作可真快啊!姓霍还没断气呢,他女儿就开始算计他的钱了。哈,可怜了吴小白兔,一回来就做提线木偶罗!”   胖子剔着牙:“小哥,现在怎么办?之前那计划……”   “先解决这件事。”张起灵站在窗边,转过身来,他的脸落在阴影里,只是将身子倚在墙边,声音一贯的没有温度,“不能让他们两家联在一起,吴老狗的实力会增强,有害无益。”   “没错!”齐焰一拍桌子,“那条老黄狗老是和我对着干!我好不容易把霍家那个鬼佬少爷耍得团团转,眼看着等他老子一死,他就由我摆布了。现在倒好,小丫头一脚搀进来,打亲情后盾牌,这是逼得老子和女人斗,我可不做这么没风度的事!”   “和霍家联姻他没有坏处。”张起灵淡淡地说,“他的好处比霍家要多得多。只是多一事不如少一事,还是不能过于惊动,不然引起他们联合反扑,反而得不尝失。”   胖子说:“既然这样,咱们就先不动,就算订婚了大不了麻烦些,也碍不了事。就算有霍家怎么样,咱们看中的也不是他们的钱,是命!拿了老黄狗的命,还愁拿不到他的钱?”   齐焰却笑了,他看着张起灵,嘴里回答着胖子:“胖爷你也跟了你家主子好几年了,还是不会看眼色。眼下这情况……你以为真的只要老黄狗的命那么简单?在我看来,小白兔是没法订婚了。唉,宁拆十座庙,不毁一门亲,可惜了一顿好姻缘!”   张起灵冷冷地横了他一眼:“你不想要霍家的那块肥肉了吗?那就算了,大家都按兵不动,等着吧。”   “是是,我简直想得要命!”齐焰高举起双手,仍然是笑,“我知道统统都是为了我!我好感动!胖爷你等着,看我和你主子怎么把肥肉拿过来后请你吃顿丰富大餐。”   “大餐胖爷我是一定要吃的!但我是更相信小哥,咱们等了这么久,也该一步步行动起来了!正好来个开门大吉!”胖子兴致勃勃地说。   张起灵并没有参与到他们的调侃,吴邪,我们终于要见面了!你准备好了吗?   ☆、第十九章 订婚当天   订婚的日子订在5月16日,地点是H市最豪华的酒店落玉谷大酒店,那里通常都是商界名流的聚集地,大家都很熟悉。   正如吴老狗所说的,订婚这件事,对吴邪来说,没有任何的影响,他几乎什么也不用准备,因为不是正式的结婚,只是一种商业上惯常用的合作仪式,所以也没有弄得很隆重。这样的聚会也很常见,可以谈生意可以显摆自己,两位新人其实都不是真正的主角。   秀秀的父女关系虽然不好,但是霍家还要顾及名声和面子,再加上霍父身体不好,而秀秀的哥哥对妹妹嫁给谁根本不关心,所以一切都是霍仙姑作的主,照样办得很风光。   吴邪第二天就去上班了,他虽然同意,但有点小不舒服,就借口刚上班有许多事要忙,整天早出晚归。大概吴老狗也觉得这件事对孙子的确过于□□,因此也没有多说,只让他注意身体,不要太过急于求成。这些年来,祖孙两个很少好好地谈过,一回来又有大事,几乎没有单独坐下来聊。这方面吴邪又觉得过意不去,他想着尽快地适应工作,让爷爷退休,不能再这么操劳。   转眼到了5月15日,霍家祖孙在前几天就已经搬出去了,住到了同市的另一间住所里,那是霍家自己的房子,以前已经买好了的,果然吴邪猜得没有错,他们有这种打算不是一时的兴起。   这天吴邪回来得早,爷爷也回来得早,难得可以在一起吃晚饭也没有外人打扰。爷爷特意开了一瓶红酒,祖孙两个一起慢慢地喝。   “我的孙子长大了。”几杯酒下肚,气氛也随之暖了起来,吴老狗笑呵呵地说,“都娶媳妇了,你看你年纪轻轻的,就成家立业,多好!”   “爷爷你不是说你像我这么大的时候,早就跑出海了吗?”吴邪说,“这方面,我可比不上爷爷您啊!”   “呵,少来这一套。咱们今天晚上爷儿俩个,不说客套话,不谈做生意,这么久没聚在一起了,得好好地联络联络感情。你看你,在外面读书一读就好几年,把爷爷忘了吧?”   “怎么会呢?爷爷我不是说客套话,我说的都是真的。你是我唯一的亲人,我很小就知道自己该做什么,您辛苦了一辈子,都是为了我。我会好好干的!”   可是吴老狗却苦笑了一下,摸摸他的头:“小邪,爷爷比谁都了解你,你的性子,一点也不合适做生意。……从小到大都是这样,可我却还是非要让你挑起这个担子来……”   吴邪忙说:“不要紧,这本来就是我该做的。”   吴老狗却摇摇头,笑了笑:“你学的知识是够了,可是这商场上的事情,你几乎是一无所知。小邪,生意上的事,是学不到,也教不好的。一定要你自己跌倒过,碰壁过,甚至是血淋淋的厮杀过,你才会知道该如何生存……”   “不是说了不讲生意上的事吗?爷爷你犯规了。”吴邪装作很轻松地笑。   “哈哈,你看我,老糊涂了,犯规犯规,罚我喝一杯!”   吴老狗拿起杯子里的红酒,一饮而尽,吴邪怕他喝得太多,把剩下的拿开了。   吴老狗也没留意,他兴致很高,又和吴邪讲了许多话,都是一些无关痛痒的,到后来还要玩猜拳,猜谜语。吴邪见他有点醉了,也就都顺着他说。最后祖孙两个开始讲冷笑话,狂猜脑筋急转弯。   “小邪,前段时间我在电脑上看到一个脑筋急转弯,现在的年轻人真有意思,哈哈,我给你猜猜,保准你猜不着!”   “我一定猜得着,爷爷你别小看我!”   “咳咳听好了。小明的妈妈生了三个儿子,大儿子叫大毛,二儿子叫二毛,你说小儿子叫什么?……”   吴邪认真地思索了一会儿,才回答:“三毛!”   “哈哈哈!你错了错了!我就说你会猜错!真有意思,不是告诉你是小明的妈妈了吗?当然是叫小明罗!你看你这孩子,上爷爷的当了吧?哈哈哈!”   吴邪也笑着,他起身扶着爷爷东倒西歪的身子,轻声说:“来,我扶您上楼去休息,明天咱们再喝过。”   “好!明天再喝过!可是你说的别忘了,今天可真痛快!我孙子长大了,娶媳妇了,我马上就要抱曾孙子罗!”   …………   折腾了半天,吴邪总算把爷爷扶到了床上,还没有脱鞋,吴老狗就睡了过去,因为喝酒而发红的脸上,似乎皱纹也少了许多,但那头发却是更白了。吴邪替他盖好被子,静静地在床边站了一会儿,才轻声轻脚地回到自己房里。   次日,吴邪被手机铃声吵醒。   昨天的红酒虽然对他来说只是小意思,但因为晚上有点失眠,一直到凌晨才朦胧睡去,所以电话一响,正是他睡得最沉的时候。迷迷糊糊随手拿过手机,半闭着眼睛用手划开了锁屏,放到耳边就“喂”了一声。   “吴邪。”   低沉润泽的声音,通过手机传入了耳膜,声音不响,这两个音节也很普通,对方似乎是一个耐心而沉默的人,仅仅只是喊了他一声,就不再说话了,   吴邪还是睡着,他没有醒,因为这个声音一点也不刺耳,不响亮,让他听着完全没有任何的排斥,甚至是习惯得很。   “恩……”他随口应了一声,口齿含糊地说,“小哥你别催我,我再睡会儿……再睡会儿去学校……”   他最后一个音节猛然停顿了,这句顺口而出的话让他突然整个人都震了一下,随之眼睛睁大,马上就清醒了。   他在说什么?刚刚是谁在和他说话?   他睁着酸涩的眼睛,有几秒钟完全脑中一片空白,这一刻他以为自己是在做梦,梦中有人在喊他,吴邪,那是很久很久以前的一个声音。   好遥远好遥远的事情了……   不对,不是梦!因为他正拿着手机放在耳边,耳中,虽然没有人说话,却似乎听到了一声若有若无的叹息。   他不由得将手机拿下来看,没错,屏幕是亮着的,正在通话中,是一个陌生的没有存储的号码。   吴邪的心脏抑制不住地狂跳着,不断地告诉自己电话虽然是真的,但是刚才那一声绝对是梦,是错觉!他要冷静下来,立刻!   他调整了一下呼吸,把手机重新放到耳边,尽量用自然的声音问:“你好,哪位?”   “请问——”对方很有礼貌地问,“是吴邪先生吗?”   吴邪的心脏再一次抑制不住地狂跳起来,真的就是刚刚那个声音!不过他毕竟没有再失态,没错,只是很像而已。   但你要说一定百分之百的闷油瓶的声音,他也不能确定,毕竟隔了这么多年,容貌可以准确地记住,声音却不能,可况此时电话里的那个人,明显要成熟很多。   已经过了这么多年,成熟一点也无可厚非。   “我是吴邪。”他握紧电话,“请问你是?”   “我姓张,我叫张起灵,很冒昧打扰你。”   张起灵?他从来没有听过这个名字,是一个完全陌生的人。   吴邪终于渐渐冷静了下来,他说:“没关系,找我有事吗?”   “是这样的,我是一个网络开发商,我想和你们电子城合作,开发线上游戏,不知道吴先生有没有兴趣?”   吴邪一时之间没有回答,说真的,国内现在所谓的这种网络开发商不计其所,大多数都不太靠谱,水平相当次,研发出来的画面以及游戏性惨不忍睹,看看那种扑天盖地的页游广告就知道了。吴邪虽然在国外,但是因为经常关注到这一块,所以比较了解。电子城是正规高端的科技园区,绝对是完全抵制这种垃圾游戏的。   本来,他可以豪不犹豫拒绝的。可是,这一刻他犹豫了,他承认对电话那端的人带着强烈的好奇与渴望。如果不是因为他前几天没有在电子城附近见到过那个转瞬即逝的人影,他也不会仅仅是对一个声音产生如此大的好奇心。这些年来虽然一直肯定小哥没有死,但是没有什么比那天亲眼看到的更加震撼。   电话里的,和那天是同一个人吗?   “张先生。”他问,“请问你是怎么联系到我的?”   对方却无视于他的问题:“吴先生要是有兴趣的话,我们当面谈好吗?”   “什么时候?”   “现在。”   吴邪一怔,下意识地看了一下时间,现在是九点钟,订婚宴是晚上七点开始的,他昨天把事情都安排好,今天不用去公司,时间很充足。   “在哪里谈?”他低低地问。   那个叫张起灵的男人回答:“朔闲山庄。”   吴邪又怔住了,朔闲山庄他并不陌生,这是一家在H市郊外的高档休闲俱乐部,很多商家也在那儿谈生意,这是一个很正常的提议,但是……   他下意识又看了一下时间:“张先生可以来市区吗?   “不好意思,我这边有点事要处理,今天没法来市区。”   “不如明天——”   “如果吴先生没有空的话就算了。”对方打断了他,语气淡漠,“但我今天一整天都会在那里,吴先生要是改变主意,可以随时来找我。再见。”   他挂了电话,吴邪在电话这头直翻白眼,果然是闷油瓶式的性格,明明是他主动找自己来谈生意的,连句好话也不肯说,一副别人欠了他八百万似的。   这个奇怪的电话,让吴邪的心情莫名的好了起来,他迅速地下了床,跑下楼,楼下很冷清,佣人告诉他,爷爷一大早出去了,因为有几个重要的老朋友要招待,说少爷您可以下午直接去酒店,那边都布置好了。   吴邪第三次去看时间。现在是九点半,从市区出发开车到朔闲山庄,三个小时不到,到那儿是十二点左右,不管谈不谈得成生意,人肯定能见到。只要他在下午四点以前回程出就行,中间有四个小时的自主时间。   时间还是很充足的。   他必须马上做决定,去还是不去?   很快他就决定去!如果对方不是闷油瓶,不需要四小时,连四分钟都不用,他可以马上拒绝。如果真是闷油瓶……那就太好了!   这么多年来,可以重遇儿时最重要的伙伴,对吴邪来说,怎么样都是值得的!   朔闲山庄,二楼一间小型的豪华商务会谈室。   张起灵将手机挂掉,黑瞎子齐焰坐在他对面有丝怀疑地说:“就打个电话,你确定他一定会来?”   “恩。”   “哇,这么多年过去了,你在小白兔心中的魅力不减当年嘛!”齐焰调侃他。   “不是。”张起灵摇头,“吴邪是个好奇心很重的人,而且喜欢追根究底。不管我是谁,他都会来。”   “那倒是,我们给他的时间相当充分。”齐焰摸着下巴,“不损一兵一将,让他乖乖地自投罗网,这主意不错。不过,如果他带人来怎么办?”   “那就看你的了。”   “多谢大哥信任!”齐焰流里流气地抱了一个拳,“要不咱们打个赌,如果他带人来的话,我帮你搞定,上个月你在迪拜竞拍的那块地就让给小弟我吧,我早就想在那儿建个商场玩玩。”   “没问题。”张起灵冷淡地接道,“但我估计你这辈子都拿不到那块地。”   上个月那块地小范围内的私下拍卖,瞎子一得知消息就急忙赶去了,到场也就三五个人而已,他的消息还是很精准的。谁知道那场拍卖竟然只是个□□,据说早就有人捷足先登,把地买走了。   他悔得捶胸顿足:“兄弟你真不够义气!好歹你放个消息给我,竟然一个人独吞!”   “商场无义气,这是你教我的。”张起灵说。   齐焰嘴角直抽:“果然是我的好徒弟!”   ☆、第二十章 熟悉的陌生人(一)   十二点钟,吴邪到了。   服务生进来说:“外面有位吴先生要见张先生。”   黑瞎子齐焰问:“就他一个人?”   “是,就他一个人。”   齐焰立刻瘫倒在沙发上:“真是一点挑战也没有,连个人也不跟,太没动力了!我要退出!”   张起灵不理他,对服务生说:“让他进来。”   服务生出去了,张起灵也站了起来:“等下知道怎么做了?”   “大哥!”齐焰坐着,痛哭流涕地拉着他的衣角,“给我留点渣行不?那块地方建商场我来入股怎么样?我保证你赚翻了!你现在买了又不用,空着浪费地球资源。”   “你钱还不够多?”   “爷要泡码子,这年头码子太贵养不起,最近都快被榨成黑鱼干了!”   “你不用向我哭穷,少玩几个明星就回本了。”张起灵推开他,顾自从后门走出去了。   齐焰这才懒洋洋地坐起,坐到了桌边,又从抽屉里拿出了一副骨牌,开始玩起来。   门打开,吴邪由服务生领了进来。   乍见到黑瞎子,吴邪也吃了一惊:“怎么是你?”   “吴先生好久不见!”齐焰起身热情地向他伸出手去,“咱们也算老相识,来,握个手表示一下!”   吴邪没伸出手,他向来对这个疯瞎子印象不好,四周看了看,屋内一目了然。   “就你一个人?”   齐焰缩回手,耸耸肩:“没错没错。看来,你好像不怎么想看到在下?”   “有一个叫张起灵的人给我打电话,说约我在这儿谈事情。他在这里吗?”   齐焰一扬眉:“张起灵?”   “你不认识他?”吴邪转身就走,“看来我走错地方了。”   “诶,等等!”齐焰拦住他,“几年不见,吴先生可比先前霸气多了。见不着人说走就走,这么没诚意?”   吴邪没好气地说:“没有诚意的是你吧?既然是你把我叫到这儿来的,冒充什么张起灵,直接用你本人名义不行吗?还是你认为自己不够格来叫我?果然是有自知之明。”   齐焰一点也不生气,笑得更开心:“看来吴先生对我的成见很深嘛!既然你来了,要不然咱们好好聊聊,联系一下感情。”   吴邪不再说话,已经要去开门。   “张起灵是吗?”齐焰在他背后高声说,“他刚刚出去了,说等下会回来,要不然你等等他?”   吴邪转过头看着他。   “不相信?”齐焰摊了一下手,“不相信算了。姓张的不错啊,长得帅,声音又好听,和我以前一个好朋友很像的。你不想见见吗?可惜了。”   “你以前的一个好朋友?”吴邪重复。   齐焰却不回答了,又开始玩骨牌,玩得劈里啪啦乱响。   吴邪站在门边问他:“这儿真有个张起灵?是你的好朋友?你们是怎么认识的?和你以前哪个朋友像?”   齐焰手一顿,没有回答他,反而抬头轻佻地问了一句:“吴先生,你能告诉我今天你穿的内裤什么颜色吗?”   “你!……”   “不肯说?”齐焰又耸耸肩,“反正我们也不算很熟?这么私人的事情,没有必要说给你听,是吧?”   “我今天的内裤是白色的。”吴邪面无表情地回答,“现在你可以回答我的问题了吧?”   齐焰一愣,他大概也没想到吴邪真的会回答,着实怔了好几秒钟,然后立刻站起来了,用力鼓掌:“好!能屈能伸大丈夫!吴先生,前途不可限量!我还真羡慕哑巴张,我要是也有这么一个朋友,再委屈十年也愿意!”   他说这话的时候,虽然语气还是调侃的,但是那神情,明显就严肃了许多,脸上也有了敬佩的表情。   “坐吧。”他指指沙发,“我给你上壶好茶,对了,吃饭了没有?”   “不用客气。”吴邪没有再坚持,他坐了下来,刚才瞎子的话更让他觉得那个叫张起灵的不简单,反正他时间很宽松,既然来了,总得把事情弄清楚。   服务生进来,果然端了一壶清香扑鼻的雨前龙井来,将原来的茶换了下去,吴邪端起喝了一小口,表示自己领了情,仍然看着齐焰。   齐焰也饶有趣味地看着他,这些年来,他们虽然不能说关注着吴邪的一举一动,但大致还是有点了解的,吴邪是个性子温和到有点软弱的人,即使是在国外开放的环境里,他也很自律,平时很少出去乱玩,大多数时候都是在电脑前研究电子项目,看来他们是有点低估吴邪了。   “你问张起灵?”齐焰也不再拐弯抹角,他知道有些玩笑应该适可而止,“他是我的朋友,他也的确约了你。不过……说实话,我们不认为你会来,毕竟,今天是你的好日子,还没有向你说恭喜呢!”   他说着,从口袋里拿出一张烫金的请贴晃了晃,扔到了桌子上。   齐家会收到这个一点也不奇怪,虽然吴邪也不认为他真的会去参加。   “谢谢。不过这两件事并不冲突。”吴邪看了一眼墙上的钟,现在是一点钟,“我还有一点时间,我希望齐先生不要让我白跑一趟。”   “说了叫我瞎子好了,哑巴张也这么叫我。”齐焰嘻嘻一笑,“他不爱说话,所以我叫他哑巴。”   吴邪点了点头,心急如焚,可是他知道面对眼前这个笑里藏刀的家伙,他还是什么都别表现出来比较好。   这些年虽然在国外念书,他也着实没少研究这个年轻的地产大王,笑里藏刀算是对他最厚道的评价了,反正只要是他看中的东西,不管有没有用,一定会用尽手段得到!生意对他来说就像玩大富翁的游戏,不断地扩展着自己的地盘,哪怕是踩在别人的尸体上前进也在所不惜。   大概是从小在孤儿院长大,一无所有,所以现在才会显得比任何人都贪婪吧?   “吴先生想知道些什么?”齐焰拿了一根烟出来,吴邪摇摇头,他就给自己点上了。   “你的朋友,和你认识很久了吗?他以前也叫张起灵?”   “没错,他从出生时爹妈就给他取这个名字。”齐焰看到吴邪脸上出现隐隐的失望,就又笑着接道,“不过读书的时候,他不叫这个名字。”   吴邪眼睛一亮:“他叫什么?”   齐焰只是笑:“吴先生似乎对我这个朋友很有兴趣?怎么现在网络游戏开发商这么吃香啊?”   “因为……我最近也的确有研发游戏的想法和计划,如果能够碰到好的人才,自然是很欢迎的。”吴邪很自然地说。   齐焰笑了笑:“可我这个朋友也不是专业人才,只不过他最近好像对这方面有点兴趣,想试试罢了。”   “他做什么的?我怎么从来没有听过这个名字?”吴邪问。   “他啊——什么都做,什么都不做!”齐焰的话颇有玄机,“等下他来了,你自己问他好了。”   吴邪一想也是,反正这个瞎子也不像讲真话的样子。   ☆、第二十章 熟悉的陌生人(二)   一点半……   吴邪看了看表,开始坐不住了。他见黑瞎子只顾自己玩牌,也不说话,便拿出了手机拔向早上那个号码。   “嘟……”手机响了很久,没人接。   吴邪只好将放下手机,一抬头,看见齐焰不知道也抬起头来了看着自己笑。   “他去哪里了?”吴邪问。   齐焰摇头:“我也不知道,不过他说他很快回来,现在才过了半个小时不算晚。”   吴邪也没办法,他还有两个多小时,还来得及。   他低头开始玩手机,一边留意着时间。   两点半了……   虽然说宴会是七点开始,但是他还要做准备工作,还要换衣服,甚至要算是路上堵车的时间。   “我得走了。”他把手机放了回去,站起身。   齐焰坐在桌边扬眉看他:“你不等了?现在还早嘛。”   “不早了,我得赶回去。”吴邪说,“等一下晚上,欢迎你来。”   齐焰并不留他,只是笑着点了点头:“我尽量。”   吴邪又说:“麻烦你和张先生说一声,我今天有事,明天再和他约时间。”   “明天?”齐焰却笑道,“他明天一早就要飞到悉尼,大概没空和你谈了。”   “悉尼?澳洲?”吴邪有些敏感地望着他,“为什么?他的生意在澳洲。”   齐焰施施然地回答:“倒也不是,只不过他最近好像和澳洲一家服装公司闹得不太愉快。本来说好的,大家一起合作一个大品牌类的服装,但现在好像有变故。那家公司的败家子好像没权了,老头子不肯给钱了,要留给闺女了。……这个我不太懂,就知道这么多!”   吴邪脚上钉了钉子般不动了:“那家公司叫什么名字?”   “华人公司,本来是做中国服装的,但这几年做中国服装的在国外太多了,没赚头。所以有意向开发新的品牌,我的朋友恰好也有这个想法,他出钱,对方出力,都谈得差不多了……”齐焰马上一敲头,“不行,这种事我们不方便讲,我还是不讲了!”   “那家服装公司是不是姓霍?”吴邪紧紧追问。   可是齐焰紧紧闭着嘴巴,摆明了不愿意再讲。   吴邪这下子走也不是不走也不是,快三点了,他已经没有多少时间。   最后,他走了过去,走到了齐焰的牌桌前。   “你的这位姓张的朋友,是不是吴坤?”他问,“那个曾经和我一起读过书在我们家长大的吴坤?”   齐焰看着他笑,不说话。   “我知道就是他!我也知道你们把我叫到这里来的目的。”吴邪冷静地说,“你们就想拖住我,不要和霍秀秀订婚!我不知道你们到底是谁在和秀秀的哥哥谈生意,反正目的已经很明显,我现在就要走!我不会傻到真的会一直等下去!麻烦你给小哥带句话,我很高兴他没有死,真的很高兴!我走了!”   他转身大步地走向门口,将手放在门把手上,停了停,这一刻,他还是有一点希望,希望瞎子喊住他,告诉他闷油瓶在哪儿,或者说这一切不过是开个小玩笑。尽管他刚才的确十分激动,但经过这么长时间的等待,他也完全冷静了下来,事有轻重缓急,不管叫张起灵的那个人到底是不是闷油瓶,是不是存在,他都必须先去做自己的事。   可是齐焰并没有留他,摆明了让他自便。   吴邪有些生气,这算什么?这简直就是耍他!把他无缘无故地叫到这个地方坐了三个小时,就是来欣赏他等待时的表情吗?这也太无聊了。   他决定不再去理会这种莫名其妙的事情,所以立刻打开了门,但是没有迈出步出去。   门外边,有一个穿着深蓝色衬衫黑色西服裤的年轻男人正倚着墙,淡淡地看着自己。   “吴先生。”他说,“对不起,让你久等了。”   吴邪没有说话。   他站在门口,一句话也不说。对面的蓝衣男子,和他站得很近,很真实。黑密的头发,细碎的刘海,以及闪闪发亮的眼睛。   他的嘴角弯弯的,含着一丝隐隐的笑意,但是这个笑,并非是开心的,而是略带着胜利的笑。   他像欣赏什么一样地欣赏着吴邪呆若木鸡的表情。   “吴先生。”他站直了身子,向他伸出了手,“你好,我是张起灵。”   吴邪缓慢地伸出手,和他对握了一下。   柔软温凉的手掌,握得力量不大,象征性的有礼貌的立刻放开。   “我们进去谈好吗?”张起灵又做了一个进去的手势。   但是吴邪这回没有动,他抬起头,正视着对方闪着冷光的眼睛。   “对不起,我现在没有时间,改天我们再谈。”他低声说。   张起灵静静地望着他。   吴邪努力控制着自己腿部的力量,使自己的步子看起来稳一点,尽管心中有无数个声音在对自己说,是闷油瓶!眼前的男人百分之两百是闷油瓶!他整整地记挂了七年的闷油瓶。   可是,他必须走了。   屋子里,传来了齐焰似笑非笑的话。   “哑巴不是已经到了吗?吴先生,你等了一下午,就这么走了?”   对于瞎子的话吴邪自是不想理会,他迈开步子,想绕开闷油瓶往外面走,可是突然之间,张起灵伸出了手,竟然用手臂拦住了他。   吴邪吃了一惊,他看到张起灵不紧不慢地望着自己,不紧不慢地说:   “还早呢,再坐一会儿。”   吴邪看着横在胸前闷油瓶蓝衬衫的手臂,坚定地说:“本来,我可以留下来……不过我现在已经知道你们想干什么,所以我要马上回去!”   他话音一落,却见张起灵拦着的右手突然向上,搭在了自己的肩膀上,用力一推,把他推进了屋子。   吴邪一方面力气不如他,一方面也没防到他会向自己动手,肩膀一疼,一下子被推进了房里,退了好几大步才稳住身子,不可置信地望着他,张起灵却随手将门用力关上:   “现在是三点十分,你是十二点来的,这期间,你也有无数的机会可以走,但你都没有走。”他冷冷地说,“所以现在,你也不用走了。”   “小哥……”吴邪喊了一声,一颗心却在不断地下沉。   ☆、第二十一章 心酸的重逢   “请坐。”张起灵仍然很有风度对他说。   吴邪不坐,他转身又走向门口,但是刚到门边,就感到肩膀又被闷油瓶按住了。   好重的手法,他知道小哥手劲好,但从来没想到有一天会用在自己身上。   “你听话一点,吴邪。”张起灵说。   吴邪猛地转过身:“你到底想怎么样?”   “你刚才不是已经猜到了吗?”张起灵冷淡地回望着他。   “你真的要把我扣住,不让我去参加订婚宴吗?”   “你说呢?”   “你……你根本不是小哥!”吴邪气得甩开他,再一次冲到门边,用力地拉门把手,可是无论他怎么使劲,那门就是纹丝不动。   “你们——真是卑鄙!”他回头望着屋内两个毫无动容的男人,“做生意有本事就去公平竞争,把我关起来算什么?就算今天阻止了又怎么样?难道你们关我一辈子?”   “话不是这么说,要是今天失败的话——”齐焰笑嘻嘻地说,“你以为霍家还会再让你再玩一次?”   “我可以向他们解释!”吴邪看了一眼张起灵,又转向齐焰,“你可是远近闻名的,难道你今天的所作所为想赖帐吗?”   “我?今天?哎呀,我今天在做什么?让我想想让我想想……哦!我想起来了!”他转身走到桌边按了一个按钮,墙上突然出现了一个大屏幕,屏幕上竟然正是某电视台的标志。   “各位观众,现在播报财经新闻。马来西亚房产大享齐焰先生今天上午在纽约XX俱乐部高尔夫球场发生了意外,不慎扭伤了脚,目前已经送进了当地医院治疗。   吴邪目瞪口呆地望着屏幕目一些救护人员抬着一个穿着黑衣服黑墨镜的人上了担架,并且抬上了一辆救护车里。   “我实在太惨了,竟然伤得这么重!”齐焰摇头叹气,“吴先生,你说他们是相信你呢,还是相信电视台?”   “你们……”吴邪又去看闷油瓶,眼睛都气红了,“你们早就安排好了!”   张起灵不为所动:“所以,你说什么他们都不会相信的。在这个世界上,面子是很重要的东西,你让他们如此下不了台,你以为,订婚还能再继续吗?”   “不过,有一个好办法。”齐焰又凑上来,“吴先生,等到明天早上,你回去的时候,在路上撞个车,把自己摔个缺胳膊断腿的,说不定他们同情心一上来,就会相信你的,哈哈哈!”   “明天早上?”吴邪摇着头,“你们要把我关到明天早上?”他退后了几步,靠着沙发,仍然是盯着闷油瓶,寒心地说:“金钱就这么重要?重要到用这种三流的手段!小哥……你知不知道我得知你还活着,我有多开心,可你为什么……”   “我没有害你,我是在帮你。”张起灵问,“难道你很想和霍秀秀订婚?”   “是!我想!因为我已经答应了,我有责任做我答应过的事情!”吴邪愤然地说,“我以为,‘责任’两个字,是我向你学的,你比我更加明白是什么意思!”   “你再多说也没有用。”齐焰笑道,“哑巴的心肠可比我硬,你还是省省力气吧。”   “放、我、走!”吴邪仍然死死地盯着张起灵。   张起灵完全不理会,瞟了一眼他身后的沙发:仍然是示意他坐下。   吴邪气往上涌,突然转身拿起茶几上刚才那壶雨前龙井,“砰!”地一声,狠狠地在地上摔个粉碎!   “我说放我走!”他大声喊。   张起灵猛地大步地走到了他面前:“安静点,不然把你绑起来。”   绑起来?!吴邪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这怎么可能是闷油瓶会对他说的话?所以他本能地立刻愤怒地回了一句:   “你敢?”   他话还没说完,就看到闷油瓶一下子伸出手来,扣住了自己的右手手腕,用的劲比刚才还要大很多,一瞬间,他几乎痛到麻木。这下子吴邪真的怔了,本来他应该马上反击的,可是却像被定住了似的,呆呆地任由闷油瓶随手扯下一根台灯的电线来,死死地反背绑住了他的双手,然后一把把他推到了沙发上。   “你……你到底是谁?”吴邪陌生而恐惧地看着他。   “我叫张起灵。”眼前闷油瓶回答他,“不过我曾经叫做吴坤,因为我在一个姓吴的家里住了十年。”   “不!你不是他!你不是吴坤!他不该是这样的!”吴邪眼眶已经湿润了,“你绝不是他!”   “哦,那么他应该是什么样子?”张起灵略弯下腰,眯了眯眼睛,“百依百顺?感激涕零,继续装孙子?还是做你吴少爷一辈子的跟班?”   “你有没有做我的跟班自己清楚!”吴邪也豁出去了,他恨恨地说,“我们吴家到底是不是虐待你,你心里也清楚!我不知道你为什么要这么做,就算有些地方吴家对你不太好,可是你本来就是个孤儿。我们家养了你十年,难道你一点感激之心都没有吗?张——起——灵!”   最后三个字他说得特别的大声,他的心里难过得都痛了。他从来不知道有一天,他要对闷油瓶说这种话,就算从小到大是有点忽略闷油瓶的感受,但也绝不可能严重到让他这样对待自己的地步。   但张起灵并没有对他这一翻话进行辩解,他只是淡淡地说了一句:“你再说废话,我可以把你的嘴也封起来。”   吴邪只好识实务的闭了嘴,因为他知道,此时的闷油瓶,会说到做到。   张起灵也不再理他,转身走到对面的沙发上坐了下来,双手抱胸抬头静静地看着天花板,看他这个样子,估计就是准备要耗到明天了。   吴邪一开始还看着闷油瓶,小哥比先前长高了许多,他很瘦,但瘦得很匀称,深蓝色的薄毛衣穿在身上很好看,衬得他皮肤很白,小哥的皮肤向来都比自己要好。他的五官没有太大的改变,额头高高的,鼻子也高高的,他微仰着头,似乎感到了吴邪的视线,就向他扫了一眼,吴邪就把头转开去了。   接下去,就是长时间的沉默,只有瞎子齐焰玩骨牌的声音。   吴邪又不时地去看时间,已经四点了,他不能再这样一动不动地坐下去,他必须想个办法做最后的努力,否则就再也赶不及了。   因此,他轻轻地挪动了一下僵硬的身体,发出了一点声音来,果然闷油瓶很快就向他望了过来,他就平静地说:   “我要上厕所。”   齐焰扬了一下眉,坐在桌边没动,却笑得很灿烂:“果然是我们想得不周到,吴先生,要我扶你进去吗?”   张起灵却打断了他,冷冷地说:“他能自己走。”   吴邪的腿没有绑住,所以的确能自己走,他知道此时也只能这样,所以就稍稍活动了一下,站了起来,走到洗手间的门前,他的手绑着,没法开,正想用脚踢,感到身后一只手把洗手间开了。   吴邪心中微微一喜,他本来就希望闷油瓶跟进来。   两人进了洗手间,张起灵把门关上,吴邪刚走到抽水马桶边,张起灵就走过来去解他裤子前档的拉链。   “你干什么?”吴邪吓了一大跳,本能地转开避开了他的手。   “不是要上厕所吗?”张起灵面无表情地又看了一眼他的臀部,“还是你要上大号?”   吴邪的脸皮再厚也顿时挂不住了:“不是!你把我手解开。”   张起灵却摇头:“这儿地方太小,万一你袭击我,我没有把握能制住你。”   吴邪气得要命:“我不袭击你!你快把我手解开!不然我怎么上厕所?”   张起灵就弯腰又去解他的裤子。   吴邪气得想笑了,他侧开身子:“你故意的是不是?你他娘的就是故意的!”   他以为这样一笑,闷油瓶多少给自己点面子,可是没想到张起灵仍然是冷冷的:“你到底要不要上?不然就出去!别耗在这里!”   “小哥。”吴邪正色道,“你放我走行吗?我不相信你真的是为了所谓的生意把我扣住,你告诉我是什么原因,我一定会帮你的!”   张起灵看着他:“帮?”   “对,我帮你!我和秀秀订婚后,好歹对霍家有点主控权。如果你真的要和霍家做生意,只要是正当合理的,有什么不可以?你能和瞎子做朋友,我相信你的生意也不小,服装公司又不是只有霍家一家,何必……”   “吴邪,你就这么想和霍秀秀订婚?”   “……我说了,这是一个责任的问题。”吴邪温和地说,“小哥你在我家这么多年,我现在才知道原来你一点都不喜欢担任吴坤这个角色。可是你不是照样陪了我十年?因为你答应过爷爷,所以你一直都做得很好。这不就是‘责任’吗?我以为你会理解的。”   “你怎么说都没用,我不会放你走。”张起灵去开厕所门,“既然你不上就别废话!”   “等等!好吧,那你至少可以帮我一个小忙。”吴邪失望地说,“我手机在口袋里,你帮我拿出来,我打个电话给爷爷,不然他们会担心……”   张起灵转过头来,一言不发地低头从他口袋中拿出了手机。吴邪有丝欣喜,满怀希望地看着他,谁知道他把手机拿着,却扑通地扔进了抽水马桶里,用另一只按下了水箱按扭,随着哗啦啦一声,漩涡圈着手机,立刻被冲下去了。   吴邪全身都冰冷了,张起灵转头看着他,冷冷地说:“还有什么事要我做的吗?”   “没有了。”吴邪木然地说。   张起灵就打开了门,吴邪抢先走了出去,重新坐到沙发上,再也不发一言。   齐焰有丝好奇地扬了扬眉毛,但谁也没理他,张起灵仍然是坐到吴邪对面的沙发上,保持着与刚才相同的姿势。   时间,又开始流逝。   ☆、第二十二章 小机器人   四点半,五点,五点半,六点……   暮色渐浓,室内却灯光明亮,谁也没有说话,到最后连齐焰玩牌的声音都没有了,寂静得连掉根针都听不到。   终于——   齐焰突然蹦了起来。   “喂!你们成化石了?大家来聊聊天好不好?老子受不了了!这辈子都没有这么长时间没说过话!”   没有人理他。   “要不然,我们玩斗地主怎么样?……”他马上意识到不对,笑了笑,“我忘了吴先生手不能动……当我没说当我没说。”   还是没人理他。   “你们饿了吗?”他不死心地继续说,“想吃什么,我请客!哑巴,吴先生,你们还要上厕所不?……”   “……”   “算了!”齐焰决定不再理会这两尊面对面坐着的人雕,“不陪我玩,我自己玩。”   接着他变戏法般地从口袋里拿出一样东西,放到了桌子上。那东西一挨上桌子,通了电池,立刻向上蹦了几下,精神奕奕地说:   “嗨!你好!我是小博,请问有什么可以帮你吗?”   这声音终于忍不住把吴邪的视线吸引了过去,果然,他看到桌子上的东西不是别的,正是自己几年前发明的小机器人。   死瞎子怎么有这种东西?   “这可是我昨天路过电子城顺手买下来的。”齐焰嘿嘿地笑着,“吴先生,贵公司真是坑啊!就这么个小玩意儿,卖一万多块钱!你还说我们两个卑鄙,比起你爷爷可差远了!”   吴邪也无话可说,这东西卖得的确有点贵。   “听说他又会唱歌,又会跳舞,还会陪别人聊天。既然你们两个不陪我聊天,我只好找它聊罗!好歹也花了我一万多块钱呢!”   “他只会算简单的算术。”吴邪忍不住说,“你不会喜欢玩这种幼稚的东西。”   “怎么会?我这个人最有童心了,我小时候都没有玩具,长大了刚好补偿补偿。”   齐焰说着将小机器人端端正正地放在桌子中间,拿起配套的小话筒,开始和它对话。   “哈罗!1+1等于几?”   “2!”小机器人跳了一下。   齐焰打了个响指,又问:“11+11等于多少?”   “22!”小机器人又跳了一下。   “乖,好聪明,赏你一个笑脸!”齐焰朝着机器人咧嘴一笑,然后又问:“111+111等于多少?”   吴邪皱了一下眉,果然小机器人一动也不动。   齐焰用手指点点它的头:“喂,问你呢,111+111等于多少?”   “你问得太复杂了,他只会一百以内。”吴邪忍不住又说。   “这么逊?不可能的,一万多块呢!我相信他还是有潜能的。”齐焰不死心地仍然是问,“111+111是多少?快回答,赏你一颗糖吃!”   小机器人没反应。   “请你吃一顿饭!”齐焰提高了赏金。   小机器人还是没理他。   “给你一个不穿衣服的大美女!”   突然小机器人真的又跳了几下,大声地重复:   “22!22!22!”   “哈哈!”齐焰笑趴了,“原来你只会22,还是个好色的‘二’货!。   吴邪气得要命:“你这样子会把程序弄乱的!”   “放心吧,吴先生你真聪明,这样的东西也能发明出来!”齐焰玩得很开心,继续和小机器人对话。   “你好。”   “你好。”小机器人很有礼貌地回答。   “对不起。”   “没关系。”   “你是谁?”   “我是小博。”   “我是谁?”   “你是主人。”   ………………   十几句下来,这对话还真是像模像样的。吴邪见他没有恶搞,就不再出声阻止,他看到闷油瓶仍然是微闭着眼睛沉思,似乎对此完全没有兴趣。   可是接下来齐焰就开始乱问了。   “你几岁了?”   “五岁。”   “见过美女吗?”   “……”小机器人不说话了。   “问你呢,见过美女吗?34D的胸,手感软软的……见过吗你?”齐焰做着手势   “……”   吴邪气得闭上了眼睛,反正他劝了也没用。   “苍老师知道吗?”   “不知道。”这三个字小机器人还是会答的。   “陈摄影师知道吗?”   “不知道。”   “看过G片吗?”   ……   “瞎子!”吴邪大叫。   “好好,我不问这么高深的。”齐焰马上转了话题。   “爸爸是谁?”   “爷爷的儿子。”   “妈妈是谁?”   “外婆的女儿。”   “堂哥是谁?”   “叔叔的儿子。”   “妈妈的妈妈的侄子的哥哥的孙子是谁?”   “…………”小机器人又答不出来了   吴邪再次怒目而视。   齐焰嘻嘻一笑,突然说:   “吴老狗!”   小机器人不答。   “霍仙姑!”   还是没回音。   “吴邪!”   这回小机器人马上有了反应,它竟然原地跳起来,滴溜溜转了三圈,然后双腿一屈,扎了一个小马步,双手打开,像电影里黄飞鸿开打前的姿势一摆,昂着头抑扬顿挫地喊:   “吴邪、无敌!天下、第一!”   “哈哈哈哈!”   这下子齐焰笑得都快到地上打滚了,吴邪满脸通红,这本来是他自己的小恶作剧,因为没有人知道这是他弄的,所以这样的程序输进去,一般的人不太可能会试到。就算试了,也不知道吴邪是谁,会误听为‘无邪’。   “太好玩了,实在太好玩了!吴先生,原来你是这么有自信的一个人啊!太可爱了!”   “你够了没有?”吴邪发现闷油瓶竟然也转过了头,看向了小机器人,不由得更是急得要命,“没有电了,别玩了!”   “没关系,我有备用电池,再来再来。”   齐焰兴致勃勃地再次发问:   “黑瞎子!”   小机器人没反应。   “张起灵!”   小机器人还是没反应。   “吴……吴坤!”   小机器人竟然仍然没反应。   “不用费心了。”吴邪冷笑一声,“这个名字,我没输进去!幸亏我没输进去,不然现在一定会后悔的!”   张起灵看了看他。   可齐焰不死心:“阿坤!”   “……”   “小坤?”   “……”   “大坤!”   “……”   “你叫到明天早上都不会来应你的。”吴邪嘴里说着,眼睛却再一次看向闷油瓶,“这是我发明的东西,我只输入我的朋友和家人,其他人我是不输进去的!”   张起灵仿佛没听见,一点表情也没有。   那边齐焰还在绕着桌子打转。   “坤哥!”   “……”   “坤少爷!”   “……”   齐焰停了停,摸着下巴想了想,突然对着话筒喊了一声。   “小哥——小哥哥?”   吴邪的脸色瞬间变白了,只见那小机器人双手立刻微微动了动,齐焰马上住了声,三个人的视线就盯着桌子上,小机器人却只是小小地动了一下手脚,不像先前欢脱地跳跃,然后,竟轻轻地迈了几步,走到了桌子边沿上,坐了下来。   它坐下后,双腿慢慢弯起,双手向前做了一个抱住膝盖的动作,小小的机械脑袋放在了膝盖上。   然后,室内的每一个人,都清清楚楚地听到小机器人用比刚才轻得多的声音说了一句:   “小哥哥,你什么时候回家?”   ……   吴邪突然站了起来,飞快地冲到桌边,他的手被绑住,所以用上身狠狠地撞了一下桌子,桌子一震,小机器人被震了下来,摔落在地上,立刻摔成了四五片。   吴邪通红着眼睛,他转头对着张起灵大声地吼:“玩够了没有?是不是很好玩?为了一个所谓的生意,把我绑在这里,然后由着你们当猴耍!你们到底想怎么样?老子没空陪你们玩!”   尽管话说得很愤怒,但他的眼泪没争气地都快掉下来了。   张起灵没回答,他转向齐焰:“你先出去。”   齐焰大概也知道自己捅了个不太好的篓子,只好笑笑,做了一个息事宁人的手势,然后就独自开门出去了。   屋子里,吴邪紧咬着嘴唇低着头,他没法再说话,一说话,估计真的要哭了。他不是没有在闷油瓶面前哭过,可是现在,眼前的人还是他认识的闷油瓶吗?   他听到脚步声一近,眼前的灯光被打上了一层柔和的阴影,然后竟然发现闷油瓶伸出手,松松地将自己抱住了。   吴邪的脑袋几乎翁地一声要晕了,他实在不明白今天闷油瓶是怎么了,怎么会忽喜忽怒的,刚刚把自己绑起来冲手机的时候,明摆着要和过去的情谊划清界线,不把他当成多年的朋友。可现在……他为什么又突然抱着自己。   闷油瓶的毛衣上有很干净的味道,他们长得差不多高,但因为被绑着,他的背自然地向前弯着,所以下巴刚好触到闷油瓶的肩膀,拂过衣服,痒痒的,他吸了一下鼻子,感到眼泪直打转。   他不知道是生气还是羞愤,他此时的心情太复杂了,复杂到自己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   但张起灵却似乎并不觉得,他松松地抱着吴邪,抱了好一会儿,也不说话。吴邪不知道他要干什么,只好也僵站着,两人谁也没有说话,只有悉悉索索的声音,吴邪的头一直晕晕的,他想哭,也想骂人,直到手上一松,他才清醒了过来。   原来……闷油瓶只不过在给他解手上的电线。   电线一解开,张起灵就立刻放开了他,还往后走了两步,脸色仍然是冷冰冰的。   吴邪朝自己苦笑,都什么时候了,还在抱着不切实际的希望。   “你可以走了。”张起灵说。   “怎么又放我走了?不是要到明天早上吗?”吴邪挑畔般昂头地看着他。   张起灵转过身不理他:“七点多了,就算你现在赶回去也来不及。我没有必要再多留你一分钟。”   “呵,果然是生意人,一分钟也不耽误。”   吴邪讽刺地说着,他迅速地将手上的电线扔在地上,一边活动红肿手腕,一边大步地往门外走。   门已经被齐焰开过,所以现在很轻易地就打开了,走廊外齐焰正站着,看到他出来也不意外,只是笑了笑:“吴先生走好,开车小心点。”   吴邪正眼都没去瞧他。   等他离开好一会儿,张起灵才走到了门边,齐焰才有些不高兴地说:“你怎么就把他放走了?现在回去,和明天早上回去的效果完全不一样!”   “有什么不一样,以后时间长着呢,今天不过是个开始。”张起灵转身就走进门。   “什么话都是你来说,你何年何月才能达到目的?”齐焰嘀嘀咕咕地跟着进屋。   张起灵停了一下,回头冷冷地说:“我不耽误你的利益就行,反正霍家的事已经替你搞定了。还有,觊觎霍家的是你,不是我,不要在吴邪那里胡说八道!”   齐焰一怔,随即也沉了脸:“那个三流的机器人把你脑子都弄糊了吗?你准备了这么久,就被一句煽情的话打败了?看来,姓吴的果然是你们张家的克星!无论是老的还是小的!”   “你不用激我,我会达到我的目的,但我有自己的打算。……不管如何,谢谢你的帮忙。”   齐焰扬了一下眉毛,又顿时恢复了懒洋洋的神情:“算了,不关我的事!睡觉!不用再陪一晚上,记得工钱照付哦!”   ☆、第二十三章 面对   吴邪开车回到市区时,已经快十一点了,他没有回家也没有去酒店,而是找了一个公共电话亭先打了个电话给秀秀,说实在的,他也挺不安,觉得自己对不起秀秀,幸好大家都是年轻人,希望可以彼此理解多点。   电话里秀秀一听是他的声音,就冷笑了一声说:“原来你没事,我们还商量着再找不到,要报失踪人口了。”   吴邪尴尬地说:“我的手机丢了,所以没法通知你们……我爷爷他?”   “你爷爷没事,我奶奶也没事,我们所有人都好好的,让你费心了。”听得出来秀秀很不高兴,但是她的声音却压得低低的,吴邪心里感激,知道她小声说话是怕被人听见,果然他先给秀秀打电话是对的。   “对不起,秀秀,我不是存心不来参加宴会的,我是真的赶不及……,我知道今天一定让你们很难堪,改天我一定登门道歉……”   “吴邪你什么都不用说。”虽然隔着电话,也能完全想象秀秀冷漠的神色,“我认识你也有七八年了,我自认自己看人的眼光不错,虽然我们之间谈不上男女之情,可是好歹这么长时间都吵吵闹闹过来了。这次奶奶说让我嫁给你,我虽然不甘心,可我对自己说,你这个人,虽然情商低了一点,总算过得去,将来我也不一定能找到比你更好的。……呵,我现在才知道自己眼光真的不怎么样,怪我自己不好,咱们之间就这么着吧。”   吴邪一声不吭,由着她说。他本以为以秀秀的脾气,大概会对自己极尽冷潮热讽,所以做好承受的准备,但是这几句话却明显给了他很大的面子,他更是过意不去,只好说:“秀秀我知道这是我对不起你,你奶奶一定很生气,你让她别为难你,我有空……不,我明天就亲自向她道歉。”   “不用了,没有必要!你还是赶紧回家,虽然吴爷爷说不必找你,你自己会回来,但他肯定是担心的。……吴邪,今天晚上的烂摊子是吴爷爷收拾的,幸好也都过去了。但是我知道他一定对你很失望。你与其想着怎么和我们道歉,不如想着怎么向他解释吧。”秀秀停了一会儿,才说,“我挂了,祝你好运吴邪,但愿我下次见到你时你还是完整的。”   她说完就挂了,吴邪无奈地笑,最后一句话让他心里放松了一下,秀秀还懂得开玩笑,可见她是真的一点都不喜欢自己,先前他有点怀疑秀秀是喜欢自己的,秀秀向来是个很有主见的女孩子,不可能为了家族企业毫无条件地一口答应,可现在发生如此丢人的事她还能和自己说这么多,让他放心了不少。   于是这次订婚宴虽然是个大乌龙,让两家人丢尽面子,可是对于他们这对主角来说,反而影响并不是很大,今天对他的打击真正大的,反而是闷油瓶对自己所做的一切。   记忆里从小把他捧在手心里保护周全不让受一丝委屈的闷油瓶,真的是今天那个把自己绑在椅子上冷漠像块石头一样的闷油瓶吗?他们相处了十年,可是也分隔了七年,吴邪已经完全不了解他了,尽管内心深处,从见到闷油瓶的一刻起,一直在不受控制地激动着。   此时此刻,不是激动和回忆的时候,吴邪知道,他有更大的难题要马上面对。   他得回家见爷爷。   走出电话亭,他开车回到了家,一路上,他思絮仍然一团乱,幸好深夜马路上很空旷,不然说不定会出事。   回到家,他把车子在车库里停好,才来到大门口。可是客厅和饭厅的灯光都暗着,楼上的房间灯光也是暗的,只有厨房里有一丝灯光,书房因为在屋子背后,他看不到。   打开门的时候,厨房门开了,贞嫂走出来,看见他大大松了口气:“少爷,你总算回来了!”   “恩。”吴邪望着静悄悄黑乎乎的客厅,心思有点恍惚。   “少爷你没事吧?你今天怎么不去参加订婚宴?我虽然是个下人,可这事,闹得沸沸扬扬,我都听说了。……你去哪里了?一整天的,电话也不接,人影又不见……我还以为你出事了呢,可是老爷又不让报警。我睡不着,就在这里等你……阿弥佗佛,你幸好回来了!”   吴邪一愣:“爷爷,不生气吗?”   “怎么不生气?一回来就走进书房里去了,说你回来直接去找他。少爷,你好好地和老爷解释,别惹他生气,他年纪大了,你要懂事点。”   “我知道了,你也去睡吧,很晚了。”   贞嫂点头答应,回厨房收拾去了,吴邪整理了一下衣服和头发,尽量自己使看起来精神一些,才悄悄地穿过客厅,来到书房门口。   书房果然亮着灯光,但里面没有声音传出来,吴邪想象爷爷大概皱着眉坐在沙发上抽烟,因为他闻到了一股很重的烟味。   医生说爷爷肺不好,不能多抽烟,年纪大了要注意保养,爷爷平时也很小心,烟瘾犯了都克制着,但今天……   他伸手轻轻敲了一下门:“爷爷,您睡了吗?”   出乎他意料之外的,吴老狗很快就说话了:“进来吧,门没锁。”   吴邪答应一声,把门小心地推开。他走进屋,又把门关上,这才转过身,果然看到爷爷正坐在单人沙发上抽烟,他手边的烟灰缸里几乎都被烟蒂塞满了。   “爷爷!”吴邪一见忙说,“您别抽这么多烟。就算心里生气,也不要拿自己的身体开玩笑!我知道这次是我不对……我……我……”   他声音低下去,把头低下了。尽管在外面他比较老成,也能说会道,但是在家里,他一直都是个孩子,在他的内心深处,总感到扮成一个孩子,和爷爷相处起来就更容易一点。不然他根本不知道如何用一个‘成人’或‘男人’的身份和与爷爷进行谈话。   “你怎么了?”吴老狗看着他,一口一口地抽着烟,“你倒说说看,你怎么不对了?说来听听。”   吴老狗的声音并不激动,也没什么起伏,但这并不是他平时聊天的语气,平时他对吴邪或严厉或亲切,总是怀有一些感情,但今天,却一丝感情也没有。   “我今天不该没有交代就离开,而且,赶不回来时没有打电话回来报平安。”吴邪老老实实地细数着自己的不是,“我知道今天晚上是很重要的一场宴会,关乎到我的将来。无论是订婚还是认识前辈,爷爷花了很多的心血,我却竟然辜负了爷爷的心意,我……”   吴老狗将烟掐灭在了烟灰缸里,他说:“小邪,你认为你说的这些废话,是我想听的吗?”   吴邪咬紧嘴唇,一声不吭。   “我不是要你做检讨,我就要你给我讲一个理由,让我明白你今天缺席是不得不为之!小邪,你听懂爷爷的意思吗?”   “爷爷。”吴邪轻声说,“我知道我错了,我会去向霍奶奶和那些前辈们去道歉。要我怎么做都可以,这件事是我错,我会尽力弥补。我刚刚和秀秀打过电话,她那边我也会……”   “够了!”吴老狗猛地站了起来,走到书桌边坐了下来,“你不用说了,去休息吧。”   吴邪呆了一呆,满脸愧疚,站在原地没有走。   吴老狗已经拿过一本账本看了起来,正眼都不再看他。   吴邪就这么站着,站了一会儿,谁也没有说话,终于他又开口道:“爷爷,我知道你要问我什么,但是不管是什么理由,今天的事情已经发生了,说出来也于事无补。我今天,的确有事出去了,耽误了时间,没有打电话是我的疏忽……但是爷爷请您相信我,我不是故意这么做的。我真的没有想要让您下不了台,让吴家丢颜面。这一切都是意外,我以后绝不会再犯!”   吴老狗没有回答,他只是做了一个手势,指了指门,意思是他可以出去了。   吴邪动了动嘴唇,还想再说,可是就算他再说,也说不出什么新意来,无非是对不起,以后会改之类的话。   他并没有提闷油瓶的事,他知道就算说了,爷爷就算相信了,也一定会失望的,会觉得他在这么重要的时刻,仅仅因为一个电话一个相似的声音会去自投罗网,凡事都有轻重缓急,今天的这种做法,只能证明他的冲动不成熟,说出来一点都没法替自己多辩解。   何况,他不是笨蛋,今天的一切,证明在爷爷和闷油瓶之间,一定有自己所不了解的恩怨,不然小哥不可能做出如此极端的行为来,所以就算他说出闷油瓶还活着,爷爷也不一定会高兴,说不定反而有反效果。   “爷爷您早点休息,我回房了。明天……要是有什么需要我做的,你尽管对我说,我一定做到!”   他说完这句话后,就转身到了门边,却听见身后吴老狗用一种很温和的语气在问他:   “小邪,你告诉爷爷,今天是不是发生了什么事情?或者,你碰到了什么人?那个人,对你做了什么,以至让你无法来参加婚宴?你和爷爷说实话,我们是祖孙,有什么不能讲?”   吴邪定定地看着门把,他说:“没有,爷爷,今天是我的错,与别人无关。”   “好吧。”吴老狗的声音瞬间又恢复了冷漠,“你出去吧。”   吴邪低声说:“明天,我会亲自去向霍奶奶道歉,请求他们的原谅。”   “没有必要。”吴老狗冷冷地说,“她们祖孙明天就坐上午九点钟的飞机回悉尼。”   吴邪愣在那里。   吴老狗又继续说:“既然你刚才说你不是故意缺席,也说要尽力弥补,那么明天你就知道该怎么做。如果你刚才那翻话都是敷衍我随便说说的,那你明天什么也不用做,更别再提道歉这种废话!”   “我知道了,爷爷,晚安。”   吴邪没有多说一句,他走出了书房。   吴邪回到自己房间,洗完澡换好睡衣躺到床上时,却感到胃部一阵一阵地痉挛作痛,他这才想起自己整整一整天都没有吃东西,在国外这么多年,他还一直吃不惯西餐,有一餐没一餐,胃一直都不太好,今天一天没进食,所以老毛病又开始犯了。   可是他仍然是躺在床上,并没有起来的打算,也不准备去找东西吃。现在是凌晨两点,他很累很累,可是却疼得怎么也合不了眼。翻来翻去了好一会儿,就伸手着拿过床头的手机,点开来,亮亮的屏幕一瞬间几乎刺痛他眼睛。   通话记录中那一个陌生号码还在,他怔怔地看了半天以后,终于果断地把号码删掉了。   然后,蒙上被子,睡觉!   好不容易睡去的梦里,有一个穿着白衬衫蓝裤子的少年,朝他静静地温暖的微笑。      ☆、第二十四章 最后的机会   次日七点半,吴邪准时来到了机场。   九点钟的飞机,起码要早半个小时上机,再加上办一些必要的手续,他估计秀秀她们八点钟一定会到,所以就先在这里等。   昨天晚上爷爷最后一句话,他听得懂,也知道爷爷希望自己怎么做。   订婚宴已是过去式,因为失约而带来的坏影响已经造成,再后悔也没有用,现在要做的,就是要让霍家知道,昨天真的只是一个意外,吴邪还是很有诚意和秀秀订婚的。   他今天来机场,不管如何,都要上演一场情真意切的留人戏码,如果霍家仍然有意合作,这一场表演就是一个很好的下台阶。当然最后肯定还是会上机,但是吴邪表达了自己的诚意,霍家也挽回了面子,以后一切还好商量,他和秀秀还有希望。可如果今天吴邪表现得不闻不问,任由她们回去而毫无反应,将来就什么都不用说了。   吴邪也知道,昨天晚上,爷爷既然能提出来,就肯定能确定吴邪会来。这个孙子的性格,吴老狗还是很了解的,从小良好的正统教育,使吴邪再怎么不愿意,也不可能一而再再而三地做出任性的事情来。这一点,吴邪自己也很清楚。   他甚至怀疑今天的机场会不会暗中潜着许多的记者,到时候他的真情表演,会全程录下来,很快会代替今天的缺席头条而上明天的版面。   真是豪门世家婚姻闹剧一波三折的炒作好题材!   讽刺啊,可其中的真相相差了十万八千里,又有谁真正理解呢?   吴邪站在机场候车大厅,他今天穿了一件白色的带帽体闲外套,浅色牛仔裤和轻便球鞋,头发也蓬松的垂在额角,整体打扮的像个大学生,这也是他表演的其中一部分,他不能穿得很正式,不然就会显得很刻意,很假。他在国外学过商场心理学,在高调的目的下,要有绝对低调的表现。   很多时候,他不是不明白,只是不想去明白,他喜欢一切都是简单的模样。   可是他仍然不受控制地想着昨天发生的一切,想着让他挂念了许多年却让他出乎意料失望的那个人,也就在昨天晚上,疼痛地床上失眠的时候,吴邪才突然清醒,小花是对的,人,都要向前看,想象永远和现实有差距,每个人都会变,都会长大,谁也不能强求谁仍然停留在最初的时候。   尽管才八点,但机场的人已经很多了,吴邪倚在大厅的墙边,时间差不多了,他不能再一副懒散的样子,必须认真一点。等一下霍家人一出现,他就要冲上去。他突然觉得有点好笑,不知道秀秀会不会更加地嘲讽他,而在另一个地方的小花等看到新闻,会不会打过一个电话来骂他演技太差。   无所谓,将来的他必然还要表演太多次,就当练习好了。   今天霍家人来机场只有五六个,除了霍仙姑和秀秀,还有几个霍家公司的高级主管。本来秀秀哥哥也是在的,因为昨天他是应该出席,不过想也知道他肯定兵分两路先回去了,他本来就不赞同这个订婚,慑于奶奶的威力才勉强来应景,谁想到发生如此丢脸的事,肯定恨不得马上飞到澳洲向秀秀爸爸汇报去。   也因此,他们进来的时候并不是很显眼。秀秀穿了一条浅黄色的连衣裙,白色的毛衣外套,长长的头发随便地梳了一个马尾,尽管只是一个普通姑娘的打扮,还戴了一副大墨镜,但是吴邪不得不承认,她真的是一个非常漂亮的姑娘,他觉得自己实在没有必要纠结,这么好条件的姑娘,还有什么不满意?   因为他不可能再找到一个更好的。   所以等那几个工作人员把门打开,祖孙两个走进来的时候,吴邪振作了一下,就大步地走了过去……   仅就是这么一瞬间的时间。   候机大厅很宽畅,人也很多,吴邪站的地方有点偏,左侧是安全门,与大门有一点远,但如果他脚步快一点,刚好可以在大厅中间和霍家祖孙碰个正着,不会挡着门口,也是一个吸引视线的绝佳地方。   可是就在他刚刚迈出一大步,就感到右边胳膊狠狠一疼,他被人拉住了!   他一惊,本能地想回头,但是那个人比他更快,将他狠命地拽住后就往后猛拉了一把,吴邪被他拉得脚下一滑,几乎是被半拖着往后走去。   这一切速度发生得几乎是在眨眼间,吴邪在惊愕之下,力气不如那个人大,很轻易地就被拖进了安全门,他甚至忘了害怕,愤怒地刚想回头骂人,但随即那人用左手一下子从背后蒙住了他的嘴,同时耳边传来了一个低沉熟悉的声音:   “别动!不然我不保证会做出什么事。”   随着这个声音在耳边响起,吴邪只感到脑袋“翁”的一声,像有个炸弹在头上炸开了一样。他双脚僵硬地站在地上,感到那人紧贴着自己的背,把原本拽着胳膊的右手圈了过来,劳劳地搂住了他的腰,左手仍然死死地蒙着他的嘴,那个人的嘴几乎就贴到了他的耳朵里。   此刻,他们站在安全门里,门里面是楼梯口,空间很小,一个人也没有。安全门被关上了,吴邪可以通过门上的玻璃,看到秀秀她们已经来到了大厅里。霍仙姑还向四周看了看,可能爷爷事先和她说过,她似乎微微皱了一下眉,太远看不清,然后旁边一个霍家的员工就让她们坐到了旁边的一排座位上。   吴邪闭了闭眼睛,他深吸一口气,开始徒劳地想挣扎,身后的人将他搂得更紧,右手几乎将他的腰搂得窒息,他被蒙着嘴,没法说活也没法透气,胸口急促地起伏着,他心中愤怒至极,于是用尽了全力扭动挣扎,可是结果只是换来耳边那一丝淡淡的微温的气息:   “吴邪,打晕的滋味不会好受。你想要尝一尝吗?”   吴邪只好不再动,为了让自己舒服些,他只好尽量将身子往后缩,以减轻腰部紧箍的力量,于是他的背几乎密不合缝地与身后的人粘在了一起,他可以感到背部薄外套所依靠的胸膛随着自己的呼吸而一起起伏。   像是感到了他的不舒服,身后的人总算稍稍松了一下手,吴邪刚想舒一口气,却感到腰上的手臂向上抬了抬,搂在了他的胸前,力量仍然很大,但姿势明显比刚才别扭了许多,照理说,虽然吴邪的手臂仍然被夹住不能动弹,但手掌已经可以动了,他甚至可以握拳向身后那个人的腹部打出去。   正在吴邪考虑要不要这么做的时候,耳边,紧搂着他的那个人,错觉般就像带着恳求般地轻唤了一声:   “吴邪,别出去——”   吴邪的拳头一下就松了,他突然觉得僵直的脚开始发软,眼睛开始不争气的发酸,他定定地看着霍家祖孙两人站在椅子上,秀秀低头在玩手机,霍仙姑脸上的不满越来越明显了。   八点十五分了,她们马上就要上飞机了!   吴邪知道,此时自己再不冲出去,就一切前功尽弃。他不知道将来还会不会有可能和秀秀结婚,虽然这并非是合作的唯一一条路,但这场可笑的闹剧明显给两家人的声望会带来极其负页的影响,对他自己的前途也是一个非常不妙的开端。   他还没有雄心勃勃地开始大展拳脚,没有证明自己的实力,就这样莫名其妙地栽在一个订婚闹剧上。   太他妈的憋屈了。   他闭了闭眼睛,一滴清泪缓缓地从眼角落下来,掉出眼眶,落在蒙着的那只左手手背上。   手背的主人感受到了眼泪的温度,似乎也怔了怔,然后蒙着他嘴的左手一松,力量明显小了,但仍然是蒙着他的嘴,没有放开。   吴邪却已经可以小幅度地动了,他转了一下头,往右边转过去,去看向身后那个人,那双也看着自己的淡漠漆黑又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眸子。   吴邪的眼眶湿润着,但没有再掉眼泪,他盯着这张昨天刚刚见过的熟悉的面孔,目光中的倔强与失望渐浓,但此时对方却并没有松手,他无法说话,只好死死地盯着这双毫无温度的眼睛,却看不出漆黑不到底的眼眸里到底藏着怎样的讯息。   此时此刻,他因为转着头,所以没有看门口,只听到大厅里传来了要求乘客登机排队的声音,他希望闷油瓶此时能够放开他,在最后一刻能给他留下一点颜面,让他可以去做想做的事。   但张起灵并没有这么做。   他反而重新加重了手上的力道,将吴邪仍然用力地抱住了,但是他的左手却放了下来,没有再蒙着吴邪的脸。   吴邪大口吸了两下新鲜空气,忙又重新去看门口,他看到秀秀已经站了起来,霍仙姑也随之站起来、,戴上墨镜,低头对着身边的人说了几句什么,那人只是点头。   张起灵在背后仍然搂着他,声音在他耳边轻声响起:   “你喊吧。”他说,“她们会听到的,这是你最后的机会了!”   吴邪咬着牙,一字一顿地说:“你TMD就非要用这种不光明的手段吗?”   张起灵半天没有声音,过了好一会儿,他才沉沉地道:“吴邪,你也非要和霍秀秀订婚吗?你就那么喜欢她?”   吴邪不甘示弱:“那你为什么非要破坏我们?你就那么喜欢钱!”   “呵。”张起灵冷笑了一声,再次把他抱紧,在他耳边说:“真的想知道我为什么要这么做?”   吴邪没有回答,他在看着门外,霍家祖孙已经来到了检票口,很快她们检完了票,走了进去。   没有任何的机会了!   吴邪用力一挣,终于挣了开来,他立刻转身愤怒地瞪着张起灵,大喊道:   “你现在高兴了!你的目的达到了!秀秀拿不到他爸爸的股份,也不会再阻碍你的吞并计划!张起灵,你他妈的掉进钱眼里去了!”   张起灵面若寒霜地望着他,不回答。   “你没话可说了是吧?你怎么会变成这个样子?”吴邪红着眼圈,“你告诉我,你要多少?一百万?一千万?还是一千亿?如果这次你成功吞并了霍家,你能得到多少好处?我倒要算算看,我们十年的情谊,到底值几个零?”   张起灵突然越过他,大步走到门边,一下子打开了玻璃门:   “你现在还来得及。”他说,“你马上去买张机票,追到悉尼去。你千里迢迢地追到国外去,效果比在机场要好得多!你一定会如愿的!”   吴邪却站着不动。   “怎么还不去?”张起灵回头冷笑道,“你不是追悔莫及吗?你不是很喜欢霍秀秀吗?我现在就成全你!”   吴邪气愤地说:“谁知道你以后还会不会搞其他花样?你为了吞并霍家,接二连三地做这种上不得台面的事,你还是以前的你吗?”   张起灵冷冷地抬眼看他:“吴邪,你最好先弄清楚,你怎么就确定我是为了吞并霍家而破坏你的订婚?你说话小心点!”   吴邪失控地喊:“你少威胁我!到现在你还不肯承认!秀秀家的事我多少知道一点,我还没有笨到白痴的程度!”   张起灵突然面色一寒,一下子伸出手,握住了他的肩膀,将他用力地往后推到了墙边,狠狠地把他的背撞到了墙上。   吴邪痛得眼冒金星,还未开口骂,就听到张起灵低低地说:   “好,我来告诉你,我为什么要这么做!”   语音一落,他就俯下头去,用力地吻住了他。   吴邪的嘴唇被两片温凉的触感所紧紧包围,对方一开始就吻得很用力,所以他还是感到了来自唇瓣源源不断地压力。互粘的嘴唇虽然柔软,但是他根本完全无处可躲。他感到整个嘴唇都被密不透风地包裹住,他微张的嘴很被动地承受着这种霸道的辗转的力量,而脑中瞬间完全空白的真空状态,也让他根本来不及意识到发生了什么事,嘴巴就被轻易地挑了开来,和唇温相比却炙热无比的舌尖触到了他的舌尖。   吴邪像被烫了一下般想跳起来,可是他整个人都被张起灵死死地压在墙上,此时此刻,他脑中闪过的竟然是很早以前和闷油瓶一起看过的那部男人和男人的片子,片子里两个男人也接吻,他们忘情的深吻镜头在吴邪脑海中很清晰地闪过,一股热气竟然由此串遍了全身,全部都聚集到了嘴唇和舌尖上。   他并没有反抗,他不知道自己的四肢是发软还是发抖,他全身都在发热,但他认为只是恐惧而不是其他。他很混乱,完全没有真实的感觉。他和闷油瓶,和小哥哥,这个从小一起长大的,像亲兄弟一样的好朋友,他们曾经是感情最好的亲人!可现在在做什么?在紧紧拥抱,在互相接吻,舌头和牙齿彼此纠缠,唾液互相交换,他们在做着成人片里才做的事情……   过了好一会儿,张起灵才结束了这个深吻,他松开吴邪的嘴唇,抬头看着他因为睡眠不足而微微布满血丝的眼睛,湿润的眼珠子充满陌生地望着自己。   “这是我的答案,吴邪。”张起灵用手指轻抚着他的下巴,“这就是我为什么要破坏你和霍秀秀订婚的答案!你满意了吗?”   “……”吴邪呆呆地望着他,没有说话。   “怎么,还不明白吗?”他淡淡地说,用手指按了按他微肿的嘴唇,“吴邪,告诉我,你喜不喜欢这个吻?刚刚的感觉好不好?”   这一次吴邪回答了,回答得十分有力,他狠命地一把推开张起灵,同时扬起拳头狠狠地打了他的胸口一拳!这次真的用尽了全力,张起灵也被他打得向后退了几步才站住。但他并没有什么表示,只是站着,他的眼中,展现着一丝捉摸不透的残酷的笑   “张起灵!”吴邪用力地用袖子擦了一下嘴唇,粗糙的布料差一点将嘴唇擦破,他狂喊了一声:“我来告诉你我什么感觉:你他妈的让我恶心透了!”   说完后,他推开玻璃门,狂奔了出去。   张起灵并没有追出去,他站着没有动,看着吴邪瞬间跑出了机场大厅的门,他仍然是站着,静静地看着空空的大门口,那种残酷的神情已经渐渐地从他眼睛里消逝,变得完全深不可测。      ☆、第二十五章 有朋友真好   吴邪从机场跑出去后,没有回家,也没有回公司,他知道自己又做错了事,等一下难免又得向爷爷解释,可是他觉得好累,什么都不想说,什么也不想做,才回来几天,这一连串的让人无法消化的事情接二连三一下子将他给打倒了,   他在机场附近找了一家酒店,订了一个单人房,然后走进房间把门锁死,一头栽在床上,用被子蒙住头,紧闭着眼睛,逼自己睡死过去。   一开始当然是睡不着,可是他强迫着不去想任何的事情,一旦念头转到那个人身上,他就扇自己一个耳光,扇了好多下脸都肿了。就这样躺了一会儿,他是真的累了,从昨天到现在,几乎没有合过眼,所以竟然也就迷迷糊糊地睡了过去。   他一直睡到深夜才醒过来,时间已经指向了深夜十一点,他摇摇晃晃地从床上来,走进浴室,也不脱衣服,打开水笼头,让那冷水兜头浇下来,刺激得他脑中一个激伶,终于清醒地睁大了眼睛。   半小时后,吴邪湿着头发从浴室里出来,他穿着酒店里的睡袍,拿出搁在床边的手机,昨天的手机已经被闷油瓶扔了,这只是昨天晚上刚找出来的,里面的电话卡都是以前旧卡,号码不一样,所以这整整一天,竟然没有一个人打电话给过他。   他打了个电话给酒店服务台,订了食物,片刻后服务员拿了一大车的食物上来,中式西式都有,摆了满满一桌子。那服务员以为他还有其他朋友,好奇地朝四周望了望,却见仍然是吴邪一个人,吴邪让他把东西留下就把他打发走了。   然后吴邪就坐在桌边,在深夜十二点,整个城市都快安睡的时候,一个人狼吞虎咽地努力消灭着一车子的食物,他很累,很饿,一点力气也没有,他想把精神迅速地恢复起来,至少,要恢复原有的思考能力。   一直吃到再也吃不下,又喝了许多水后,这才起身深吸了一口气,感觉好了许多。才再一次拿起手机,拔了一个号码过去。   响了两声对方就接了起来,未等对方发火,吴邪就平静地喊了一声:   “小花。”   “是你?”电话那边的解雨臣没好气地说,“你知道现在几点了?要不是这个私人号码没几个知道,我根本不会接!你原来的号码呢?我打了一整天都没打通。”   吴邪坐到了床沿上,他仍然不动声色地说:“被张起灵扔进抽水马桶里冲掉了,所以我临时用了这个。”   “张起灵?”解雨臣一愣,但马上又说,“我不管谁是张起灵,吴邪你知道这两天你有多红?我在香港都听到你的花边新闻了!你该不是大少爷脾气犯了,临阵退缩吧?还是你改变事业发展方向,准备上娱乐版头条来抢我的人气?”   吴邪笑,他说:“小花你说话还是这么有意思。”   “你还笑!你别扯开话题,告诉我到底怎么回事?”   “我有没有打扰到你睡觉?”   “已经打扰了,废话!”   吴邪又笑了笑,他仰天倒在床上,双眼定定地望着天花板,对着手机说:“小花,你认识那么多商场大鄂,有没有听过一个叫张起灵的人?”   “没有。”解雨臣回答得很干脆,“他做什么的?房地产?日化?餐饮?还是其他?”   “我不知道,我只知道他挺有钱的,连瞎子,就是那个叫齐焰的混蛋,都帮着他,但我不知道他做什么。”吴邪淡淡地说,“可能是黑社会放高利贷,杀人放火走黑道,谁知道呢?”   “齐焰?”解雨臣马上问,“是那个马来西亚头号人渣姓齐的家伙吗?”   “就是他。头号人渣?”吴邪笑着问,“这外号不错。”   “不是我取的,不过很多人都这么叫他。只要他喜欢,一定会想尽办法得到,无所不用其极。我碰到过几个大老板,一说起这个人就头疼,恨不得避之大迭,可是却又不得不和他做生意,因为他的眼光很准,和他合作很少亏。”   “你认识他?”   “不认识,不过我当然知道他。”解雨臣却否定,“名气太大,玩电影玩明星,都有他的份。他出手大方,好多女明星都是他养着的。”   “他只玩女的吧?不然怎么你们不认识?”   “怎么可能?他那种人,什么都敢玩,哪有禁忌?不过圈里人人都知道,这位人渣瞎有一条不成文的规矩,玩明星只玩女的不玩男的,他说男明星又贵又矫情,都是半路出家,专业技术不过关,还要求一大堆,太没劲了,还不如直接去泰国找绝色呢!”   吴邪听他的语气充满了鄙夷,就笑道:“还好这条不成文规定,你该庆幸。”   “是他该庆幸!他要是敢来惹我,哼,爷一刀切了他的命根子,让他这辈子都别想玩了!”   (“阿——嚏!”,正在温香软玉抱满怀的黑瞎子突然猛打了个喷嚏,竟然感觉全身发冷,一股莫名的寒风嗖嗖地往毛孔里钻。咦,难道是冷气坏了?哼,明天就让冷气公司破产吧!^_^)   “张起灵是瞎子的好朋友,他们一起在孤儿院认识的。”吴邪简短地说,“先前小哥假装出车祸,就是这货帮的忙。”   “等一下,张起灵和小哥什么关系?怎么又好好地又扯上你的小哥了?你的完美无缺的小哥哥怎么和姓齐的人渣混在一起?”   吴邪苦笑:“不仅混在一起,而且可能还是瞎子的老大,我见瞎人渣挺听他的话。”   解雨臣冷哼:“物以类聚,果然我没猜错,你的小哥就是人渣中的极品!”   吴邪心里有些不舒服,要是以前,他肯定会反驳解雨臣的话,他不允许任何人说小哥的坏话。可是他现在只是沉默,沉默了好一会儿,才说:“小花,我先把事情和你讲一遍再说。”   然后,他从订婚早上的那个陌生号码讲起,一直讲到今天机场上的变故,他说得很慢也很详细,解雨臣也不插言,直到说到今天的那个强吻,吴邪几度沉默,才说:“我怎么都想不到他会这样对我!那一刻我真的……觉得他再也不是从前那个人了,原来我从一开始就认错了,他根本是个陌生人而已!”   解雨臣却不以然地笑了笑:“吴邪,你老实告诉我,张起灵吻你时,你什么感觉?”   “我已经说过了。”   “恶心是吗?那是你对他说的,现在是我问你,你可不能对我说谎。你要是真恶心,你会让他亲这么久?你怎么不立刻推开他?”   “我当时已经完全傻了,哪里能想到那么多?要是他敢再这么做,我一定会推开他!”   解雨臣笑着:“你算了吧,不过一个吻而已,你还是不是个爷们?碰碰嘴巴的事情,外国人打个招呼都整天碰嘴巴。”   吴邪生气地说:“可我们两个都是男人!他这么做什么意思?”   “他的意思他喜欢你,不高兴你和霍秀秀结婚呗!”解雨臣没好气的,“这么多年过去了,你的情商怎么还这么低?”   吴邪翻了翻白眼:“我们是不是跑题了?我们刚在说什么?”   “没跑题,我只是说他是想表现得喜欢你,又不一定真的喜欢你!他就是在暗示你,如果你也有这个意思,你可以随时去找他。”   “我为什么要去找他?”   “那你打电话给我干嘛?”解雨臣可不放过他,“你打给我不就是问我该怎么接近他?”   吴邪又不吭声了,过了半天他才说:“我总要知道他的目的是什么,他为什么要离间我和我爷爷?他到底想怎么样?”   解雨臣就问他:“我对你们家的情况不了解,小时候,你爷爷真的对他这么不好?”   “怎么可能?爷爷很忙,很少管我们。我小时候由佣人带大的,小哥哥一直陪着我,陪我做功课,陪我上下学……佣人们对我和对他都一样,也叫他少爷,根本没亏待他。我也把他当亲哥哥看待,就算爷爷回来对他冷淡了些,那也不算什么,如果爷爷不收养他,他也不可能过得这么好。”   “吴邪,很多事情,你不一定会知道,这是你爷爷和他之间的事情。”   “可是好歹是吴家收养了他,没人让他感恩戴德,但也不能像现在恩将仇报!”   解雨臣冷笑着:“你口口声声声说吴家收养了他,你的优越感还不是一般的强。”   “怎么会?”   “你又不老实了,你的潜意识里就是这么认为的。你是名正言顺的少爷,他就是一个小跟班,要是在古代,只有跟在黄包车后面跑的份!”   “喂,你到底站在哪一边?”   “当然是你这一边,但凡事总要知己知彼,我也就事论事。吴邪,如果你不先摆正你自己的心态,站在客观的角度上看这个问题,你根本不用和张起灵斗。再加上那个瞎子人渣,你完全不是他们的对手!”解雨臣说得很冷静。   “小花你错了,昨天的我,可能还抱着一丝童年温情的想法,但是今天我也明白了,他从出车祸的那一天开始,就要摆脱我们吴家,现在的身份就是我们的对斗,是个竞争者!我没有必要再对他有什么童年情谊。”   “死鸭子嘴硬!你要是真的不在乎,他就亲了你一下,你都能纠结个半天?要是将来你们再做点别的,你是不是要三贞九烈地去寻死觅活?……”   解雨臣说完后,却听到电话那边并没有声音,心中一软,也笑道:“行了,这种事情并不严重,就算有一天你们真的上了床,也闭闭眼睛就过去了,有什么大不了。”   “我明白。我二十二岁了,爷爷也七十了,这个家我必须马上要担当起来。你说得对,我不能再扭扭捏捏像个女人一样,再怎么难熬的事情,闭闭眼睛就过去了。可是吴家上下这么多的员工,这么大的公司还要我撑着,我想让爷爷安静地度个晚年,我就不能太被动。不管张起灵是什么目的,我都必须要阻止他!”   解雨臣逗他:“万一要出卖肉体怎么办?”   “你以为他真喜欢我?”吴邪也笑了,冷冷地说,“正如你刚才所说的,他就是个暗示,他知道我好奇,就让我去找他。他娘的他还当我是三岁小孩吗?还会傻乎乎地由着他耍?”   “可你已经准备去‘假装上当’?”   “是你说的,知己知彼,百战百胜。”   “知道知道,办猪吃老虎是你最擅长的本事了。“   两人一时之间都没有说话,半天,解雨臣才说:“这样吧,我过几天就回来。我有一点时间的假期,到时候我们再好好合计合计。”   “假期?”吴邪怀疑地,“你这么忙,竟会有假期?你不是……得罪了谁吧?”   “呵,我的事情你就不用管了。不要以为做演员真的都是出来卖的!我也不是省油的灯,正好趁此放个假,我也好多年没休息过了。”   “你被公司雪藏了?”吴邪一猜就中,他知道对于一个如日中天的演员来说,雪藏是一件非常糟糕的事情,这年头娱乐圈瞬息万变,新人削尖了脑袋地往上挤,解雨臣要是长时间淡出观众视线,后果是很严重的。   “差不多吧。无所谓,是你说的,让我不要再做这一行了,到时候你养我啊!”   “我哪养得起你?我自己都快被整死了。”吴邪颓废地说。   “所以——”解雨臣却信心满满,“咱们就陪他们玩玩,看看那两个极品渣男凑在一起能玩个什么猫腻出来!”   吴邪应了一声,压下心中的苦涩滋味,故作放松地说:“好!等你回来就联系我。但这件事在没弄清楚之前,我不打算和爷爷说,我想自己去解决。”   “随便你,反正我尽力帮你就行了。……演多了别人,这次也演演我自己,看我到底是不是真的像演过的主角那么聪明幸运!”   “谢谢你,小花。我真是没用,我的事,还要麻烦你。”   “这不是你没用,我们要势均力敌,玩起来才有意思,你一个人也会让他们兴味阑珊的。很晚了,我要睡了,明天早上我还要去拍照……说实话我也烦了,正好换个生活方式。”   “我挂了,你睡吧。”   吴邪挂断电话,手机的电都快没了,一看时间竟然都快两点了。他走进洗手间洗了一把脸,白天睡了一整天,现在一点睡意也没有。尽管在电话里说得理智轻松,可是此时面对着空荡荡的房间,脑中再一次闪现昨天和今天的一切,他的嘴唇还是很痛,因为被大力狠命擦过的关系,可是即使这么痛,他还是能清晰地感到被那个人吻住时的敏感触觉。   他说了谎。   对张起灵说了谎,对小花说了谎,也对自己说了谎。   寂静的深夜里,他很可耻地不得不承认:他喜欢这个吻,很舒服很温暖,尽管表面上很霸道,但是他能感觉过程中的小心和温柔。   他走到窗边打开窗帘,这儿是五楼,外面的灯光有些黯淡,黑沉沉的夜空中,他仿佛看见闷油瓶淡淡的残酷的笑。   他在说:“吴邪,这就是我的答案。你呢?你喜欢吗?”   男人和男人……他和闷油瓶之间,从少年时的兄弟家人之情,转变为纯粹的男人与男人的感情,在这个世界上仅仅只是少数人认同的晦涩的感情……   这是他从来没有去触犯过的禁区,第一次如此矛盾而诱惑地摆在了他的面前。      ☆、第二十六章 从原地出发   同一时间,吴邪并不知道,在家中的书房里,爷爷也没有睡觉,他坐在沙发上一根一根地抽着烟,拿着手中的电话,和大洋彼岸的另一个人也在低声地通话着。   “小邪今天,没有去机场,实在是很抱歉。”吴老狗的语气也充满了无奈,“不过那些记者不会乱写的,你放心。”   电话那端自然是霍仙姑了:“说哪儿的话呢,你别跟我客气。而且,这一切不也是在我们的意料之中吗?至少可以确定,小邪果然是被那个人给绊住了。”   吴老狗闭了闭眼睛:“是啊,他也等得太久了,也该开始了。”   “这些年我总在想,当初我劝你把这个孩子留下来,是不是错的。”霍仙姑的声音也很落寞,“成长过程中总是有太多的变数,我们安排了这么一个人在小邪身边,实在是太冒险了。”   “不!”吴老狗睁开了眼睛,双目还是很有神,“这件事是必须的!任何事都和做生意一样,总有风险,不能因为风险而不去做,不然什么事都做不成!”   “你呀,一切都是为了小邪。可是这对你而言太危险了,万一那个孩子心性不正,对你做出什么事情来,我真不敢想象。”   “你别担心,我会有分寸,我从小看阿坤长大,给他最好的教育,他虽然个性很强,却不是个坏人,他和小邪从小感情像亲兄弟一样,我相信他不会对小邪做过份的行为。”吴老狗顿了顿,“再说,我有没有危险根本不重要,我们不是说好了吗?不管如何,我们还是照着计划进行,阿坤无论对我做什么,我一定会让他如愿,到时候,我还需要你帮大忙。”   霍仙姑叹了口气:“说是为了小邪,你可真是够狠的!这孩子在我这儿住了几年,真的没有比他更乖更懂事了,秀秀要是有他一点半点,我也省事不少。可是你却给他安排了如此可怕的对手。这些年来,张起灵这个名字虽然完全没有名气,可是你我都知道,他手底下拥有数十家世界顶尖的大公司,只是他自己从不露面,凡事自有别人去替他办……我们当初都没想到,这个孩子会变得如此有出息!和他做对手,小邪要是可以胜出,等到事情了结时,会变得你这个爷爷都不认识!你真的希望小邪变成那样吗?”   “小邪这孩子,从小看到老。他像我儿子,身体很弱,性格更弱。本来就是个弱肉强食的世界,我可以给创造一个强大的基础,但他总得要有能力延续下去。商场的竞争太过残酷,杀人不见血,要是以他这种性子,光凭课本上的知识,没几年功夫,他连命都没有了。我这样做,虽然太过狠心,也是没办法。……阿坤是太强了,强得出乎我意料,但是既然已经进行到了这个地步,没有必要去吃后悔药,就按着计划进午吧。只有经过最惨痛的教训,承受最信任的人的背叛与陷害,小邪才能觉悟,才能适应这个世界的游戏规则。”   “你说得没错,是我太妇人之仁了。”霍仙姑笑道,“就按你的来,不过我也劝你一句,儿孙自有儿孙福,就算计划得再好,总也有不如意的时候。小邪是个好孩子,相信他能闯得过去。将来,你还要靠他呢。”   “是我们靠他,别忘了,他也是你孙女婿。”吴老狗笑呵呵地说。   霍仙姑也只是笑笑,她说:“我要是有这个福气就好了。”   “说哪儿的话?秀秀多好的孩子,小孩子难免会有错,你别老纠着她不放,这孙媳妇我可是很满意的,我可是等着她给我抱曾孙子呢!”   “好!所以你千万要保重,别逞强,咱们还要一起抱曾孙子呢!我这儿没大碍,好歹我也不是老糊涂,就算我儿子真的死了,我那个没出息的孙子也不敢把我怎么样。你那里万一有个什么事,马上打电话过来,我会过来的,别拿自己的安危开玩笑。”   “一定一定!我不找你还能找谁?你可是我的初恋情人啊哈哈哈!”   霍仙姑呸了一口,小声骂了他一句老不正经的就把电话挂了。   电话一放下,她就不笑了,转过头,看着秀秀坐在旁边的沙发上,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   “奶奶——其实这世上也不只有吴邪一个男人,他根本不喜欢我,我嫁给他又能开心多少?”   秀秀说得很小声,她半低着头,漂亮的眼睛也垂着,不像她平时活泼自信的样子。   霍仙姑却沉了脸,冷哼着站起身说:“吴邪再怎么不喜欢你,他人怎么样,不用我说,只有把你嫁给他我才放心!其他你什么都不用说了,我知道你那点小心思,秀秀,奶奶疼了你二十年,你心里想想看,我这么做,是为了谁?你要是真孝顺我,就不要和我讨价还价!”她声音逐渐严厉,“你做的那些好事,你自己心里清楚。到现在,你还想怎么样?好自为之吧!”   秀秀抬起头,她眼眶发红,一脸的倔强,很明显是生气而不服气的。可是她什么也不说,涨红着脸,一声不吭地看着霍仙姑走了出去,她下死命地咬着嘴唇,几乎将嘴唇咬出了血。   杏花已经谢了,H市进入了初夏的雨季,清晨吴邪从酒店出来时,发现天空正淅淅沥沥地下着雨,空气闷热潮湿,让人的心情更加的好不起来。   他回到家,走时饭厅,看见吴老狗正在吃早餐,看见孙子一身湿漉漉地回来,他没有表现得太激动,反而一边吃着白粥一边平静地问:   “你又准备来向我说对不起吗?”   “不,爷爷。”吴邪走到他面前,“我是向您来请求一件事情的。”   “说吧。”   “我想——搬出去住。”   “哦?原因是什么,说来听听看?”吴老狗仍然是不紧不慢地吃着东西。   “爷爷,我这次回来,本来想大展拳脚,好好地表现一翻。可是这些天发生的事,我才明白,做生意,不仅仅是凭实力就可以的,如果不能够算计人心,就算有再强的实力,却根本连施展的机会也没有。所以,我想我暂时不能胜任这么大的责任,还请爷爷再辛苦一阵子,我想先一个人从最低学起。”   吴老狗听他讲完后,没有立刻说话,只是带着一种审视的目光看着孙子,吴邪并没有像上次那样低着头,他也回视着爷爷,尽管语气歉逊,但他的神情中却没有太多挫败的神色,年轻的额头上仍然是充满着一向以来的自信。   “小邪,我很高兴你能这么说。你向来学习成绩不错,在学校里也很受老师和学生的欢迎,再加上家里衣食无忧,反而让你很少尝到失败的滋味。”吴老狗放下碗筷,沉声说,“但是,虽然这些天来的事不太顺利,对你来说也算不大不小的打击。但我还要告诉你,这些比起你将来真正的不见血的竞争来说,根本不算什么。不过是一些微不足道的阻碍罢了。”   “我明白。爷爷,这些祸都是我闯出来的,我不会逃避责任。”   “有什么责任呢?”吴老狗笑了笑,“不就是合作不成,损失了些利益罢了,并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但是——小事可见大,你经验阅历不足是事实,所以你说要从低做起我很赞成。你搬出去我不反对,在这里过着大少爷般的生活,的确是缺少磨练。但爷爷也不希望你真的去一无所有的创业,这样吧,咱们折中一下,听爷爷给你个提议好吗?”   “爷爷你说。”吴邪很认真地点头。   “总公司这边,爷爷暂时不交给你,仍然由我来管理。而电子城,是你的生日礼物,本来就是你的东西,我对这一块也不熟悉,你是学这个的,所以仍然是全权由你负责……你别高兴得太早,虽然起点不低,可是电子城才开了五年,这五年基本没有赚到任何钱,甚至总体来说是亏损的。每年总公司都要往电子里填补一笔不小的费用。本来我还在想,你年轻没经验,头几年不能要求你太多,先让你练练手,再亏个几年也还能够负担。不过现在我觉得还是应该给你一点压力。”   吴邪了然地道:“我明白了,爷爷,我会把电子城经营好,不会再向总公司拿一分钱!”   吴老狗却摇头说:“先别夸下海口。做生意是要资金的,你要扩展业务,就没有必要太拘泥。钱,我这儿有,但是,是借的。你花了多少,我这儿一笔一笔地都会记下来。我只有一个要求,就是在三年之内,你不但要把我这儿的债务还清,还能使电子城的盈利赶上总公司盈利额的十分之一。……你别小看这个十分之一,电子市场竞争比传统行业要激烈得多,你可别让爷爷失望。不然,我宁可将股份转卖,也不会让你把我辛苦打下的江山毁掉!”   吴老狗前几句一直说得和颜悦色,最后一句猛地严肃起来,语气也是十分严厉,吴邪被他说得震了震,但马上用力地答应道:“好!三年!我一定会做到的!”   吴老狗这才微笑了,他说:“好了,回房去把头发擦干净换身暖和的衣服,小心着凉。”   吴邪这才也放松了些,他抹了一下额头上的水珠,不好意思地说:“对了,我昨天晚上没有回家,让你担心了。”   “我不担心,我孙子长大了,有什么好担心的?总有一天他会真正的独立强大起来。”吴老狗笑道。   吴邪很少听到爷爷对自己说出这么高的期待,他觉得今天他们的谈话有了一个全新的领域,再不像以前那种祖孙式的家人对话了。   “我先上去了,爷爷”   “对了,住的地方找到了没有?”   “没有。”吴邪回头说,“本来我刚才找了一家,但现在我打算就住在电子城里,那边地方大,空房间多的是,工作起来很方便。”   吴老狗也不反对,只是笑道:“别太辛苦了,饭不是一口就吃得完的。”   “知道!”吴邪信心满满地说。   于是就这样定了下来,在家里简单收拾了一下,吴邪中午就搬到了电子城。电子城一共有十八层,但并不是每一层都用的,最上面的那几层大都是资料库和图书室,机房设在地下室。吴邪就在顶楼弄了一个简单的房间,住了下来。   本来电子城中的员工就对这位新来的小老板充满了好奇,又加上接二连三发生的一连串事情,吴邪已经成为H市的头号风云人物,有时候他自己走在电梯里,走廊上,都能听到关于自己的各种乱七八糟的八卦谈论。要是换作以前,他一定会觉得十分不自要,但现在也无心去管这些了。   吴邪的生活,终于彻底从学生时代结束,进入了一个全新的领域。   ☆、第二十七章 第一次较量   正式上班第一件事,吴邪就把云彩从底楼的展示厅调了上来。   “从现在开始,你就做我的秘书,办公室就在我外面。”吴邪指指外间,“工作的东西都给你准备好了,你自己的不用再带上来了。”   云彩心中了然,有些惶然:“吴先生,这……,我恐怕……”   “怎么?”吴邪朝他微笑,“没信心吗?”   云彩老老实实地回答:“这种事情不是有信心就做得好的。我学历不高,英文也不好。原先就是做柜组长,管理展示厅的营业工作,那些事情是没有问题,可是现在做您的秘书,我恐怕……”   “你会打字吗?”吴邪和气地问。   “会,这个必须要会的,不然我也进不来。”   “速记会吗?”   “也会。”   “能够使用电脑和编写资料吗?”   吴邪这个问题十分的含糊,范围也很广,云彩想了想,只好勉强地答道:“会一点。”   “那你可以做的,完全没有问题。至于其他的,你可以慢慢学,你又不是老太太,还怕学不进去?”吴邪靠在沙发上虽然脸上挂着笑,但言下之意是非要让她做秘书不可了。   云彩只好点了点头:“行,谢谢吴先生厚爱。”   可就在她要出去的时候,吴邪却叫住了她:“云彩,你先不忙着整理,我现在有件事需要你去办。”   “吴先生请说。”   “我的情况你也了解,我刚从国外留学回来,很多事情,只有理论知识,对于目前电子市场的实际情况,经验反而远远不及你们。但是,明天上午正好有一个销高级管理层人员的市场分析会议,到时候我会根据会议上的各项意见拟定今年电子城今年的发展计划。”   云彩没有说话,她不知道吴邪为什么要和自己说这些,这种高层会议,她向来是不参加的,参加也听不懂,难道吴邪要让自己做会议记录吗?虽然说这的确是秘书的责任,但是吴邪的秘书可不只自己一个,外面一大堆坐着呢,他把自己提上来也仅仅是因为其他原因,不可能真的会让她做事的。   因为自己到底几斤几两重,吴邪肯定知道,怎么着,也不能真的让她去做实质性的工作,这样无疑是拿公司来开玩笑。   可是吴邪后面的话却还是吓得她差一点跳起来。   “我想过了,如果我到时候光只是听取意见,没有自己的观点,根本说不过去。我作为电子城的负责人和主要决策人,我如果没有自己的见解和分析,就不足以服众。但是你看,我现在还有许多事情要忙,再加上各方面都不熟悉,根本无法在明天整理出自己系统的见解。这样吧,我给你一个任务,在明天上班时,给我一份当下整个电子市场的形势分析报告,以及对公司现今发展方向的一个评估。”   云彩抬头愣愣地看着吴邪,她虽然在电子城工作,但是接待的都是学生以及普通的客人,卖的也就是像小机器人一样简单的智能产品,平时的产品介绍都是按稿子背熟的,她最大的本事就是管理自己的组员,给她们排排班,算算工资,以及做新上市产品的培训,吴邪所说的这些东西,根本不是她能力范围的事,就算打死她也是写不出来的。   “吴先生……”   “还有,明天的会议你不用参加,会议记录我会让别人做。但你这份报告一定要用心做,因为它代表了‘我’的见解,如果错个一点半点,到时候我会被别人笑话的。我可是第一次参加公司的大型会议。”   吴邪说完后,不动声色地欣赏着云彩苍白的脸色,便笑道:“有问题吗?”   “我……我试试看。”   “好,你出去做事吧。”   云彩勉强答应着,走出去了。   她知道此时自己无论说什么都是没用的,吴邪既然摆明了要难为她,就肯定不会接受她的任何理由。   吴邪通过百叶窗看着她窈窕的背影无精打采地坐到了位子上,也不开电脑不翻资料,发了一阵子呆后就拿出手机不停地发短信,知道她必然是去搬救兵了。如果猜得没错的话,那天绝不是看走眼,云彩和那个胖子的车子里,闷油瓶就坐在车后座,他不知道他们之间是什么关系,但以闷油瓶独来独往的性格,他和云彩他们的关系应该绝对是不会太差。   昨天在酒店的后半夜,他在网上查资料,仍然查不出有关张起灵的可靠信息,如果不是黑社会那么不靠谱的话,闷油瓶应该只是一个暗地里的大老板,手头可以拥有许多家大公司,但是却没有亲自去管理,而是分流给了他值得信赖的人。   比如那个胖子所开的娱X乐X城,很可能就是他的产业。   吴邪不知道自己是一种什么心情,高兴还是不高兴,要是没有发生这些事,要是他们还是从前的模样,他是真的替小哥感到高兴。一点也没有妒忌或竞争之心。可是现在,他只是疑惑,闷油瓶有了今天的成就,已经是非一般人可比,虽然说没有人嫌钱多,生意是做不光的,为什么非要盯着吴家和霍家不放,他们之间并没有直接的利益冲突。   到底是为了什么?他一定要弄清楚!   果然傍晚下班时间一到,云彩没有多停留一刻,立刻拿起包快步离开了办公室。如果不出意外的话,她明天一定能够拿着一份出色的分析报告来交差。   不过此时的云彩,却没有吴邪这份悠闲的心情,胖子来接她下班一路上怎么逗都没用,只是不断地问:“张起灵在你那儿吧?你确定他还在吗?他要是不在我就死定了!”   “放心吧,他在。他来这里就是住在我这儿的,你又不是不知道。他的生意都在国外,在国内也就这么几家,咱们的关系又那么铁……”   “吴邪摆明了整我,气得我午饭都没吃!你们这群大老爷们像缩头乌龟似的,让我一个女人去受罪!”云彩气呼呼地说。   “因为我们都没有想到吴天真会去找你,而不是去找瞎子,这个弯绕得可够远的。”胖子安慰地摸着她的小手背,“乖老婆别气,要是没小哥,咱们也没今天,这只是小事,等下你把事情和小哥一讲,他准给你解决。”   “我不是怪你们,可是——”云彩终于安静下来,“算了,东家不做做西家,也不是非要在那里做的。”   “我会养你的,让你不要去做事偏不听!”   “我才不要你养,我又不是养不活自己!”   …………   两人一路说着开到了娱X乐X城,走进休息室,果然看到张起灵正在平板电脑上不知道看什么,黑瞎子齐焰则坐在他对面也对着电脑戴着耳机开视频会议。   胖子就没去打扰他们,又悄悄退出来了,走进另一间休息室,不一会儿,张起灵也走了进来。   云彩一见,忙走了过去:“张先生,吴邪给我出了个大难道,你可一定要帮我!”   张起灵看向她,云彩就将事情一五一十地说了,又说:“这个报告我一点也不会做,别说明天早上,明年早上我也交不了,你说该怎么办?”   张起灵没有立刻回答,而是坐到了沙发上,双手抱胸略皱了一下眉,自言自语地道:“他竟然是去找你?”   “还不是上次被他碰到了,虽然我们一直坚持说车后座没人,但他这个人真执着,还非找上我了。”云彩叹着气说。   张起灵刚要说话,门就开了,齐焰冲了进来:“什么情况?小白兔已经开始了?我这么大的目标,他怎么不来找我?”   “他现在大概不会找你了。”张起灵淡淡的说   “有没有搞错,你们夫夫联合起来耍我?”齐焰抗议,“害得我还在这儿等着,不能去公司开会,损失很大的!”   张起灵横了他一眼:“你不是要去夏威夷看美女吗?”   “这个……夏威夷看美女和开会是不冲突的。”瞎子也坐了下来,百思不得其解,“小白兔果然能屈能伸呀,竟然去为难一个女人,他为什么要去找女人呢?难道我的吸引力不够大吗?”   张起灵没理他,对着云彩说,“他让你写的报告题目是这什么?”   “在这里在这里。”云彩忙从包里拿出一张纸条,递上去说,“我怕我记错了,赶紧写下来。”   张起灵就拿过来看了一眼又放到一边,问:“你明天几点上班?”   “八点。”   “那你上班前来我这儿拿报告吧。”   云彩一愣,虽然她知道张起灵会帮她,但是也没想到这么顺利,吴邪摆明了就是让她的‘幕后人’来写,但是也没有必要这么爽快就答应吧?   连胖子都疑惑地说:“小哥,好歹拖一下,不然也太容易了。”   张起灵却说:“不要紧,没有必要在这种小事上和他耗。况且……他不一定只让你做一份。”   云彩吓了一跳:“以后还有?”   “你秘书当下去的话,以后会不断的有。”张起灵就像在说他与他毫无关系的话。   一直在自怨自叹的齐焰突然插了一句:“那你就给他一直写下去?你以为是替他做作业填试卷?”   张起灵仍然不理他,问云彩:“他现在搬出来了?”   “是,就住在公司,顶楼,看来是下定决定要做工作狂人了。”云彩叹了口气,“你不知道可苦了我们,老板一天二十四小时在公司,底下的人连偷懒都不敢。”   张起灵这才转头对齐焰说:“既然吴老狗让吴邪搬出去,他那边肯定也是做好了准备。……你出来够久了,是该回去看看,这儿我一个人就可以了。”   “你行不行?”齐焰问,“你又要搞定小白兔,又要和老黄狗斗,你不会扮演角色扮到精神分裂吗?”   “这不还有我嘛?”胖子不服气,“胖爷也能帮到小哥!”   张起灵点了点头表示同意,齐焰只好耸耸肩说:“随便。我回去看一下就来。反正我向来呆不住,以前没事的时候,也是全世界到处晃,在哪儿都一样。”   张起灵就仍然对着云彩说:“暂时你就听吴邪的,他让你做什么你就做什么,拿来给我就行。”   “好,我等下给你传点资料过来,不然你什么都没有怎么写分析报告?”   “不用。”   胖子就拉过云彩说:“老婆别担心,小哥对吴家的情况可是了若指掌,这些年的功课全做在他们家了,小小一份报告闭着眼睛都能搞定,说不定天真无邪一高兴,还能升你的职!”   “算了吧,我可不要升职,不然我更不会做事了。”云彩赶紧摇头。   齐焰见差不多了就站起身:“对了,爷明天要走了,今天晚上要去HAPPY一下,哑巴你有没有兴趣?”   张起灵竟然点了一下头:“好。”   胖子说:“这儿不能HAPPY?什么都有!”   “这儿都玩腻了,我们要去玩点刺激。”齐焰贱贱地纠了一下胖子的衣服,“已婚人士是不能去滴!你懂我的意思哦!”   云彩一听就狠狠地瞪了他一眼,胖子本想去此时也不好开口了,只好眼巴巴地看着他们两个人出了门。   过一会儿云彩才回神来:“今天晚上不是要写分析报告吗?他们还去玩?明天怎么办?”   “那两个开挂的非人类就不用理了,老婆咱们吃完饭就准备睡觉罗!”   “睡什么睡?先把衣服给洗完才能上床……”   张起灵他们出了门,却只来到街尾另一间不显眼的小酒吧里,两杯酒下肚,谈了一阵后,齐焰才说:   “你怎么连王胖子都防?不能在那里说?”   “我不是防胖子,只是有些事不能让他知道。”张起灵转动着酒杯,看着里面深黑的液体,“他心直口快,太讲义气,而且他和我的关系你也知道,做起事来终究不方便。”   “我知道你说的是什么事。”齐焰笑,“你是要给小白兔放水,怕胖子不满意乱说话坏了你的事。”   张起灵不否认,只是默默地喝了一口酒。   齐焰就问他:“你的事,打算什么时候和小白兔说?”   “吴邪自己会去查的,不用我说。”   “万一他查不到,不是冤枉死你了吗?”   “如果最终吴老狗要死在我手里,冤不冤枉都没有太大关系,你认为他还会原谅我?”   齐焰说:“我不明白,直接雇人暗中做了吴老狗就可以了,你也可以置身事外当作什么也不知道,不是一举两得?”   “我不杀人。”   齐焰嘻嘻一笑,突然低头问了一句:“你是不是真的喜欢小白兔?”   “……”   “咱哥们之间不用说假话,我保证不会给你传出去的!”   张起灵却一下子将空酒杯放在桌上,离开座位。   “不喜欢,只不过他与此事无关,而且向来对我不错。”他走之前扔下一句,“我的仇人是吴老狗,不是吴邪。”   齐焰看着他推门出去,过了片刻后才回过神跳起来:“什么情况?又是我买单!臭哑巴真小气,每次都装酷占我便宜!”   等到他也走了以后,吧台两个女服生才回过神来,花痴地喊:   “好帅啊!一冷一热,太有性格了!刚才我给他们调酒的时候,紧张得心都要跳出来了!我们这儿很少来真正的帅哥呢!”   “谁说的?前几天也来过两个帅哥,比这两个要斯文漂亮。其中一个好像大明星解雨臣,当时也坐在那边的位子上。”   “不可能,解雨臣怎么可能会来我们这里?你一定看错了!”   “我只是说像而已,肯定不是他!我天天看他的新闻,现在在香港开影展呢,他的每一部戏我都不会落下!……不过那个位子真好,这么短时间来了四个大帅哥,明天我一定要让我男朋友也坐在那儿沾沾帅气。”   “切,你省省吧,不要破坏了我们这儿好不容易转到的好风水……”      ☆、第二十八章 有备而来   次日,云彩上班的时候,果然把一个蓝色的大文件夹给了吴邪,吴邪翻开一看,果然是自己昨天要求的分析报告,而且写得挺详细,就像做了十足十的市场调研一样。   他随手翻了几页,对云彩笑道:“做得很好,你看你不是会做吗,昨天那么谦虚。”   云彩红了脸:“吴先生,真的……挺难做的,下次,您还是找别人吧。”   “下次再说,你先出去。”   云彩答应着走了,吴邪这才重新把视线落在手中的报告上,很慢很慢地一页一页翻着。他看得很仔细,目光迷漓,他的心里却越看越沉。   这个人,用一夜之间把如此完美的市场分析报告做出来,并且还附带上了个性化的附合电子城发展的评估,那么只能说明一点:   他,对电子城在熟悉了!电子城不过开了五年,这五年来,他一定一直都在关注着。   如果说一个费尽心思不惜用假死来脱离吴家的人,却仍然对吴家的业务如此熟悉,说明什么?难道仅仅是为了兴趣?   吴邪不知道原因,但是同样的,危机感却越来越重。   闷油瓶,他实在猜不到他到底想怎么样。   两天后,云彩再次哭丧着脸找到了张起灵。   “这是下一季度一楼展厅要推出的新产品。”她把资料给张起灵,“吴邪让我拟一份最全面的宣传方案以及预算报表,这明明就是市场部和财务部的工作,我不知道他为什么这种东西也让我做。”   张起灵拿过看了一眼就放下了:“知道了,你明天准时来拿。”   云彩忍不住说:“张先生,其实你不用做得那么好的。上次那份我虽然不怎么懂,但我看了一下,好厉害!就连我们公司最资深的分析师也做不出这么好的。时间一长,吴邪会变本加厉,难道你什么都给他做?”   “你不必多管,照他的去做就可以了。”   “好吧——”   接下来,第三次,第四次……   短短十天内,吴邪变着法子让云彩做事,从市场分析到经济预算,从宣传方案到产品研发,甚至连高科技专业技术级强的操作程序都让云彩去编写,仿佛要把所有的事情都在这几天里完成,也把云彩这个娇滴滴的女人当成了万能的超人,就差没让她去现场指挥调度了。   张起灵也很有耐心,不多话,每次都把事情办好。   连胖子都看不下去了:“吴天真摆明了是在占我们便宜,小哥咱不能给他白打工啊!这他娘的太亏了。他要是老是这么下去,咱还干不干正事了?不要等到吴老狗进了棺材我们再去鞭尸吗?”   “你别急,快了,也就这几天。”张起灵淡淡地说。   胖子只好不再说话。   又过了两天,云彩急冲冲地再次来找张起灵。   “这次又是什么?”张起灵看她满头大汗,香汗淋淋的。   “这次可闹大了,三天后有一个现场演示活动,是关于小机器人第二代的。行内很多资深的技术人员以及大老板都要参加,如果演示得好,会签合同,并且推广到国外去。……吴邪竟然让我把这份演示视频做出来!……万一要做不好,签不了合同,就不是我一个人的事了,全电子城都要因此受累。因为研发资金已经拔下了,几乎倾尽了我们所有的财力,如果没有人要,我们都要喝西北风了。”   云彩喘着气讲完,胖子又是递水又是递毛巾,反而开心地一拍大腿:“这是个好机会,小哥你可以做得乱七八糟,让吴家当场面子扫地,顺便把电子城给清了。虽说天真无邪有点无辜,但是谁让他老是贪咱们便宜呢?再说又能打击到吴老狗的声望,一举两得啊!”   “你有没有良心啊?”云彩气得去拧他的耳朵,“这么卑鄙的事情也做得出来!要是真这么做,吴邪就翻不了身了,他和你们又没有仇,要打击他爷爷犯不着去害他!”   “翻不了就翻不了,又不会饿死。”胖子咕哝着,“难道真的给他做免费劳力?”   张起灵等他们吵完,这才问:“三天后的演示展几点开始。”   “上午十点。”   “视频演示在什么时候?”   “十点半到十一点。”   张起灵点了点头,然后说:“三天后,你直接去上班,吴邪向你要的时候,你就说忘在家里了。然后你到这里来,再向我要。你到十点钟再去公司,进会场,偷偷把资料给吴邪就可以。”   云彩一愣,不懂他为什么要这么做,倒是胖子一听又乐了:“果然小哥好主意,咱们这就叫有情有义,虽然不搞大破坏,好歹让他们小紧张一把,是时候也耍耍他们,来个下马威了。”   云彩还是不放心:“这很重要!张先生你别开玩笑,延迟一会儿没关系,但千万不能黄了,不然吴邪的打击太大了。”   张起灵说:“你放心,我不会让他出丑的。。”   “我知道我不该帮他说话,但吴邪这个人真的很好,一点老板架子也没有,做得比我们还勤快还多,看得出来他对电子城有很大的期望,反正来日方长,大不了下次我们不给他做,这次可绝不能出事!再说我在电子城也做了四五年了,我对那里有感情,我也不想看它倒下去!”   张起灵点点头,不再说话,顾自打开了电脑。   胖子推推她:“小哥要做事,走了。”   云彩一步三回头只好和胖子很不放心地走了。   三天后,云彩惶惑不安地去上班,八点半的时候,吴邪果然立刻把她叫了进去。   云彩没有像往常一样把‘家庭作业’提上去,只是低着头站着不动。   吴邪看着她空空的双手,就问:“是直接传到我邮件了吗?”   “不是……”云彩声音小得像蚊子,“对不起,吴先生,我……我……”   吴邪皱起眉:“你不要告诉我你什么都没做!这次有三天,三天来一点都没有做吗?”   云彩忙摇头:“不是,我……早上来得太匆忙,放在U盘里,落在家里的桌子上没带来。”   吴邪脸上立刻放松了一下:“只是没带来,你愁眉苦脸的,还真吓我一跳。要是今天演示视频放不了,你知道后果的。”   “我明白——吴先生,你这么相信我,我觉得很惭愧。”   “有什么好惭愧的,你做得很好,比他们都做得好。”吴邪不动声色,他也知道不该为难云彩,于是就说,“快回家去拿吧,九点半必须赶回来。”   “是。”   云彩不敢看吴邪的眼睛,匆匆地走出了办公室,胡乱地拿起包就坐电梯出了电子城,胖子已经在等她,现在是八点半,娱X乐X城的方向也就十几分钟,时间完全来得及。   吴邪站在窗边,看着云彩上了胖子的车匆匆而去,他的眉心仍然是微锁,不明白闷油瓶到底卖的是什么药,如果已经做好了,这中间一来一回的是什么意思?   想来也就是让自己小着急一把,开个不大不小的玩笑而已。   只是闷油瓶像是会开玩笑的人吗?   那么,他存心让自己出丑?他真的会这么做?   云彩回到电子城,也不顾得什么,急忙跑到休息室,连敲门都忘了,直接推了进去。   幸好,张起灵就坐在屋子里,意外的是齐焰也在,他正在惯常的打哈哈。   “我来得正是时候啊,幸好去夏威夷之前来这里转了转,可以看到一场好戏!”   云彩没时间理他,径直走到张起灵面前问:“张先生,把东西给我!”   张起灵却看了看表:“还早,你先坐着吧。”   “你先把东西给我,我知道要迟点去,但我要看了东西才安心。”   张起灵就用眼睛看了看桌上的一个小文件袋,云彩忙一把拿了过来,很轻。   本来云彩以为这个文件袋里放的可能是个硬盘或者U盘,因为是视频,所以不会占太大的空间,可是等她拿出来一看就完全傻眼了。   文件袋里除了几张干干净净的白纸以外,其他什么也没有!   “张先生,你,你是不是没把东西放进去?”   张起灵却说:“就是这些。”   “可,可是这是白纸啊?”   张起灵面无表情,意思是就是白纸。   云彩的脸色变了,刚想发作,胖子却一把拉开她:“好老婆,你先听听小哥怎么说。”   “他有什么好说的!”云彩气呼呼地说,“说来说去就是要捉弄吴邪!你们怎么捉弄我不管,可是怎么能用这么卑鄙的手段?”   张起灵却仍然是面色平静,他从口袋里拿出另一张纸递给云彩,云彩不接,胖子就帮着接了过来,递给她说:“老婆你看这是什么?”   云彩瞟了一眼,却一怔:“这是我们公司的请假条……”   下一刻她把请假条拿了过来,又叫了起来:“怎么会有吴邪的签名?”   张起灵问她:“签名像吗?”   “像!”云彩惊奇地问,“你写的?你模仿得好像!”   张起灵说:“你在这张空白的请假条上把内容填进去,病假事假随便你填,填半个月左右。等一下你去上班的时候,先去人力资源部把请假条递上去,有吴邪的签名他们不会怀疑,然后你再把东西给吴邪,就马上走,去机场。”   云彩还没反应过来,就见胖子笑嘻嘻地从口袋里拿出两张机票:“老婆咱们好久没有去旅行了,这次好好玩一玩,老公我全程陪同。”   “这……你们,你们早都安排好了?可是这边……”   张起灵对她温和地说:“你放心,这边不会有事的。你回来以后,照样能做你原来的职务,什么都不会改变。我让你离开,只是恐怕吴邪等下脸上挂不住会先找你,而你可能应付不了他。”   云彩还是急得快哭:“可是这是白纸啊!这样行不行?今天的会议很重要,不能出错的!”   齐焰一听,就站了起来,从她手中拿过那几张白纸,看了看:   “是啊!白纸太过份了!怎么可以这么单调呢?哑巴咱们多少有点表示,不然就太没诚意了。”   他一边说一边随手从桌边抽出一只签字笔,然后趴在桌子上开始认真地画起什么来。   云彩忙走过去,一看之下,差点晕倒,只见齐焰三下二个,很快就在白纸上画了一只占了大半张的简笔小白兔,长长的兔耳朵,胖呼呼的身材,手里举着咬了一口的胡萝卜,正傻笑着卖萌呢。   “你……”   “好看么?我从小就很有画画天份,可惜后来太忙不画了,现在看来功力不减当年嘛!”齐焰很得意地将白纸对着灯光照了照,十分的满意,又把画在张起灵面前晃了晃:“哑巴我画得好不?可以打几分?”   云彩原以为张起灵会反对,没想到只是淡淡看了一眼,没有一点阻止他的意思,那只傻乎乎的小白免就在齐焰手里传来传去,传到胖子手里,他忍不住也手痒,也要拿笔添点上去。   云彩一把夺过来,怒道:“别无聊了!”   可是她这边才夺过一张,那边齐焰又在另一张白纸上开始画。   云彩忙把他手中的笔抢过来,她见张起灵一直不表态,只好说:“行了行了,不要太过份!”   真难以想象吴邪在演会现场从文件夹里取出白纸的表情。   “美女,别担心。”齐焰说,“不过是玩玩罢了。小白兔是很机灵的,他要是连这点突发状况都应付不了,咱们也就不用太拿他当回事了”   “玩玩玩,就知道玩!”云彩恨恨地拿着签字笔点他的额头,“总有一天碰到一个比你会玩的,玩儿死你!”   但反对归反对,她也没有办法,只好郁闷地将白纸放进了文件夹里,为防吴邪来催,把手机关机了。又坐了一会儿,时间差不多了,胖子就仍然开车把她送过去。   按照张起灵的说法,云彩先去了人力部将请假条送上去,她请的是事假,按理说十五天按公司规定是不能请的,但是因为有吴邪的签名所以很顺利。   这时候已经十点十分了,云彩又急忙地赶到九楼的演会厅,里面早就开始了,外面有人一看到她就走了过来,责备她怎么才来,电话也打不通,吴邪都问了好几遍了。   云彩随便解释了几句,就拿着文件袋从后门进去。吴邪正坐在台上说着致词,台下坐了许多人,也挤满了记者。云彩拿着文件袋的手不由得有点抖,此时此刻,有一瞬间她甚至想转身就跑。   可是事已至此,她也只好硬着头皮上了。于是一个工作人员趁吴邪休息的间歇上去在他耳边说了几句,吴邪点点头,眼睛朝着后台瞟了一眼,云彩立刻低下头不敢看他,那个工作人员过来,拿走了云彩手中的文件袋,送到了吴邪那里。   云彩一秒钟都不敢再待,万一吴邪发现有误堵住她就糟了。还好现在离演示还有十分钟,她一边祈祷吴邪不要太快将文件打开,一边用最快的速度来到电梯口急速而下,来到一楼后脚不沾地的跑出门钻进了胖子的车子里。   胖子带着她一溜烟地开走了。   演示会上,吴邪把致词说完后,就道:“请各位先休息一下,稍后我们会在屏幕上播放第二代小博(小机器人的名字)的完整演示视频,谢谢!”   他说完后就起身离了座位,来到后台边上,一名工作人员上来向他要视频。因为需要保密,所以播放人员也要到最后才能拿到。吴邪拉开文件袋,往里看了看,取出了里面的白纸,只是看了一眼,就立刻折起来重新放进了文件袋。   “吴先生?”   吴邪就从口袋里另拿出一个黑色的U盘:“去准备吧。”   那工作人员拿着走了,吴邪拿着文件袋,默然地拿起水杯慢慢地喝着水,目光环绕四周,没有看到云彩的身影,估计已经逃得无影无踪了。      ☆、第二十九章 摊牌   新博电子城的第二代智能机器人演示会展总算是开展得顺顺利利,虽然不能说是一鸣惊人,引起轰动,但是也颇引起了几家代理商的兴趣,在会议当场签下了好几份合同。尽管要到明年才交货,到时候仍然要进行实体检验,但吴邪还是很有成就感,这对首次出战的他来说,已经是不小的成功了。   会议一直开到下午三点,期间又加上一些其他电子产品的现场咨询和展览,到了五点多才总算平复下来,可吴邪还不得空,他还得陪着几个颇有来头的大公司代表去吃饭。一直到快九点才结束。有几个人还提议去别的地方放松,吴邪见他们根本没有意向要签约,就推辞说酒喝多了胃不舒服,让其他人留下来陪着,自己提前走了。   外面还在下着雨,吴邪并没有直接回到住所,而是调转了方向,他刚刚喝了酒,又没能吃多少食物,所以胃一阵一阵地疼。但他无暇顾及这些,直接就将车子开到了娱X乐X城门口。(注,由于“娱X乐X城”三个字系统自动会屏掉,每次改得很麻烦。以后凡是看到乱码就是这三个字。大家见谅了)   现在是晚上十点多,正是□□最热闹的时候,灯红酒绿,音乐声震耳欲聋,大门口来来往往的人络绎不绝,这里生意看上去真是不错。   吴邪走进大门,一名漂亮的穿着旗袍的女工作人员就迎了上来,微笑着问他需要什么服务,他见里面布置得还算简洁大方,并不是一味的豪奢,而音乐声也小了许多,想是经过特别的隔音处理,那旗袍女笑得特别的甜。   吴邪却不笑,他直接了当地说:“我找你们老板。”   旗袍女一怔,马上又笑道:“先生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吗?您尽管说,我一定会给你安排好的。”   “我说了找你们老板!你听不懂?难道你就是老板?”吴邪毫不客气地反击她。   旗袍女再度一愣,脸上仍在挂着职业微笑,吴邪见她还要再劝,就又说:“你不肯去叫就算了,我自己找!”   他作势就要大步往里走,有好几个客人都往他这边看过来,旗袍女怕影响不好,忙一边劝一边让人把经理叫了过来。   经理是一个三十多岁的彬彬有礼的男人,大概以为闹事的是个混混,见到吴邪这样西装笔挺眉清目秀的也怔了怔,他比旗袍女老练,嘴里满口答应,把吴邪领进了电梯口,按下了七楼。   吴邪就冷笑着不说话,看着电梯一直上了七楼把门打开,他才走出去,朝四周一望,果然非营业场所,□□供顾客消费的只有六层,七楼以上应该都是处理事务的地方。   经理把他带进了一间极为舒适宽畅的休息室,又赶紧泡上一壶好茶,满脸堆笑道:“先生贵姓?”   “我姓什么和你无关。”   “呵,先生,我姓杨,是这里的客服经理。非常欢迎您光临,有什么意见,可以直接和我说,我一定会帮你传达给我们老板……”   他话还没有说完,吴邪就不耐烦地站了起来,冷笑道:“你聋子吗?我说了我要找你们老板!老板这两个字你懂不懂?你算老几?别以为你一个小小的客服经理就能打发我,今天晚上,我是非要见你们老板不可!”   “我们老板不在,他去旅行了。”   “哈!”吴邪干笑,“你骗小孩子?旅行?这算什么理由?你以为我会信?”   他一边说一边往外走,走到电梯口,猛按楼层,那名杨经理也跟在他身边,因为吴邪一来就说要见老板,又不肯说自己是谁,又不说理由,他不由得也强硬起来,虽然语气仍然是客气:   “先生,是这样的。我们这边如果客服投诉的话,都有一定的程序。如果您的事情非常紧急,您可以详细告诉我,我再根据你的情况为您做紧急处理。不然的话,还请您配合好吗?”   “你不用跟我废话,我也不为难你!”吴邪看着电梯门打开,就走进去说,“告诉我张起灵在哪一楼?我直接去找他!”   那杨经理一听‘张起灵’三个字,神情有些古怪,但很快就理直气壮起来:“这……先生弄错了吧,我们这边的老板姓王,不姓张。”   吴邪根本不理他,他去按电梯的楼层:“三楼是不是桑拿房?”   “是。”杨经理跟着他进电梯,“你……去三楼干什么?”   “找人啊,找张起灵!”   “呵,先生开玩笑吧,我们老板就算是你说的张先生,也不可能在桑拿房。”   “不在是吧?”吴邪紧绷着脸,一点也不像开玩笑的样子,“不在没关系,我可以一间一间地去找!男的女的都去找!我不怕的,我先找桑拿房,再找按摩房,演艺厅和卡拉OK房我可以留到最后!反正总在这楼里,我不信找不到他!”   电梯叮的一声响到了,吴邪大步出去,果然三楼是桑拿房,电梯口是一条走廊,要走廊拐过弯后就是大接待厅,里面已有腾腾热气散出来。   杨经理吓得拉住他:“吴先生你不能进去!”   “为什么?我不是你们的客户吗?我怎么就不能进去?左边是女的是吧,我先从女的开始。”   杨经理手上用劲,吴邪胳膊吃痛,怒气冲冲地回头:“你干什么?”   “先生!”杨经理也沉下了脸,“你什么原因都不说就硬闯我们的地方,我可以报警,或者让保安把你赶出去。因为我们是做生意的,和气为财,所以一直对你很客气,但请你适可而止,不然的话,吃亏的只会是你。”   “好!你去把保安叫来,尽管来赶我好了!”吴邪索性一下子在旁边的长沙发上坐了下来,“我给你们十分钟时间,告诉张起灵,他如果不出来,我今天一定会在这里闹场!我不怕你们,尽管赶我走,我明天后天都会来,直到张起灵见我为止!反正你们不让我舒服,我也不会让你们痛快!”   杨经理没想到吴邪这么一个斯斯文文的小伙子说出话来竟如此强硬,看他弱不禁风的样子,别说保安了,自己都能把他一拳打倒。可是他怎么就这么自信,那副样子,好像如果真的保安来了,吃亏的也是他们这一方,而不是吴邪本人。   不过也难保有些虚张声势吓唬人的,所以还真不好确认。杨经理思忖了一下:“请先生等一下,稍后我再过来答复您,但是在我来之前,希望先生不要添麻烦好吗?”   “十分钟!就十分钟!我不管你来不来,这是我的时间。不然——”吴邪就指了指对面尽头的那里,“我就去踢开第一间桑拿室!你看着办吧。”   杨经理气得暗自咬牙,他大概从来没有见过这么不讲理的闹事者,连个理由也没有。本来不用多说直接解决,他有这个权力。但吴邪口口声声张起灵,一般的客人根本不会知道这个名字。又让他十分犹豫。因此只好走回了电梯口,等电梯关上门后,他才拿出手机打了个电话。   “张先生,有个年轻的先生非要见您。我怎么说都没用……他说十分钟您再不出现,他要横扫桑拿房了……”   吴邪仍坐在沙发上,看着手表,滴嗒滴嗒,一直快到八分钟的时候,那个杨经理又来了,这回总算又换上一副点头哈腰的神情。   “先生请跟我来,我带您去见张先生。”   吴邪坐着不动:“这回不把我带到什么客服接待室了吗?”   “不会不会!”杨经理笑道,“这儿说话不方便,张先生请您去十二楼谈。”   吴邪就站了起来,这里的确不是谈话的好地方,他在这儿坐了一会儿时间,就有好些人来来往往十分好奇地看着他。他虽然刚才表现得嚣张,但脸皮还是很薄的,又怕被人认出来,也坐得有几分不自在起来。   这回杨经理总算没有骗他,把他带到十二楼尽头处,一间简单的休息室门口敲了敲门:“张先生,我把那位先生给带来了。”   “你让他进来吧,你去做事。”里面的人说。   杨经理答应着,打开了虚掩的门,吴邪往里面看了一眼,里面打着柔和清冷的光芒,闷油瓶倚站在窗边,窗帘没拉上,外面在下雨连颗星星也没有,不知道他在看什么。   吴邪只看到他的侧面,他连转都没有转过来,就像刚才的话不是他说的一样。   吴邪就走了进去,杨经理将门轻轻关上就走了,吴邪再次看了看屋内的陈设,比先前带他去的那个所谓客服接待室要简朴得多,就是一张沙发一台电视,以及一些简单的家俱,只有一间卧房,门关着。   吴邪就冷笑了一声:“呵,堂堂的大老板接待室怎么搞得比客服部还要简陋?”   张起灵就转过了头看着他,没什么表情,他冷淡说:“这不是接待室,是我的房间。很抱歉,没法招待你。”   吴邪愣了愣,想着闷油瓶应该很有钱,不去住总统套房却住在这里,算是在体验平民生活吗?   “没关系,我反正说完就走。”   吴邪走到他面前,从口袋里拿出一些东西,啪地放在窗台上,冷冷地道,“你就告诉我,这些是什么意思?”   张起灵看向窗台,从吴邪手里拿出来的是一张画着小白兔的白纸和一张签了名的云彩的请假条,已经皱巴巴了,估计被吴邪狠命捏了无数次。   他没反应,转身坐到沙发上,自顾自拿出摇控器,打开了电视。   吴邪立刻走到电视机边,啪地将开关给关了。   “张起灵,我问你话呢!你画这种东西什么意思?你是在嘲笑我吗?”   “你认为这个东西是我画的?”他放下摇控器反问。   吴邪却仍然说:“我不管是谁画的,不过这个签名一定是你写的,我可没冤枉你!模仿得很像嘛,不错,可以代表我去签重要文件了!你是不是想来我这儿做事?我会考虑的,毕竟你算是个人才!”   张起灵还是不动声色:“如果我不用这个签名,云彩走不了,你会为难她……吴邪,为难一个女人,你说得过去吗?”   “你怎么确定我就会为难她?我有说过要为难她吗?你有未卜先知?别TMD装作自己什么都知道的样子!”   张起灵立刻反问:“你没有为难她?那这十天你不断地强制安排她无法做到的工作,还不容她回绝,不算为难?你的目的想逼她辞职吗?”   “你不用明知故问!”吴邪哼了一声,“那是因为我早知道云彩背后有人,我给她布置不是正好给了你机会耍我吗?”   张起灵扬眉:“耍你?是你被耍了还是我被耍了?这些超负荷的工作,难道我做得不够好?你不满意?”   吴邪笑了,笑得十分的有深意,他微微弯下腰,瞪视着坐在沙发上的张起灵:   “你以为我真的是只白痴型的小白兔吗?你以为我看不出你在报告上做的手脚?让我告诉你吧,第一份报告,你把货物名称拼错了,错了一个字母;第二份报告,你把预算金额少写了一个零;第三份报告,你把其中两个程序都编写颠倒了,如果照你的来,我的数据系统绝对会崩溃!……张起灵!我说得没错吧?幸亏这种东西我每一份都没有采用!要是真用了你的,我今天大概也没空和你在这儿说话,已经去申请破产了!”   他话音一落,张起灵突然站了起来,一把就拧住了他的手臂,并且用力一推,竟将他一下子推到了旁边的单人沙发上,吴邪气得刚想跳起来,张起灵却整个人都压了过来,双手狠命地握住肩膀,将他死死地固定在沙发上。   “你想干什么?你又想对我用武力!”吴邪气得大喊,“这是第三次了!我们重逢后见了三次,你对我用了三次武力!姓张的,这些年你光顾着学怎么倒退成个野蛮人吗?你读的书都读到马桶里去了!”   “我有没有倒退是我的事,不过吴邪,你骂脏的本事,可真是进步不小。”   张起灵弯着腰,脸贴得他很近,不紧不慢地说着,手上去毫不放松,吴邪气得抬脚就往他小腹踢,还没有踢到,就听到张起灵再一次冷冷地说:   “你不想我整个人都压住你,就不要动。”   吴邪一惊,他不懂什么叫‘整个人都压住你’,他瞬间想到机场那个被动的吻,那时候自己算不算‘整个人都压住’?他不知道闷油瓶这句话有没有其他意思,但是却令他更加的愤怒,可是却也不敢再轻举妄动。   “你到底想干什么?我他妈的又哪句话说错惹到你了?”   “你说得很好,吴邪,每一句都很正确。”张起灵竟然笑了一下,“不过,我给你的所有报告加起来,大概也有一百多页。你竟然能够发现如此微小的错误:一个字母,一个数字,还有两个颠倒的小程序,你看得可真仔细。……”他腾出右手食指去挑了一下吴邪的下巴,“看资料时候在想什么,吴邪?在想我吗?”   吴邪这下子是气疯了,他把头一偏躲开张起灵的手指,同时也不管会不会被‘整个人压住’,就狠命地一抬膝盖往他腹部顶去,但是张起灵却比他快了一步,手突然一松,一下子站起了身,并且向后退了几步,没有让他踢倒。   吴邪马上也站了起来,和他平视着怒道:“张起灵,你一而再再而三的玩我,到底是什么意思?过去的事情可以当不存在,可你也没有必要一再的戏弄我!我吴邪有什么对不起你的地方,你今天把话说清楚!”   “你没有对不起我,我的敌人不是你。”张起灵也正视着他,“或者说,不只是你。”   “什么意思?”   张起灵一字一顿地回答:“吴邪你听好了,从现在开始,我会将吴家所有的一切,一点一点全部都夺过来!你要做好准备,小心别把自己都搭进去。”   “为什么……我不懂,为什么……”吴邪盯着他没有温度的眼眸,“我们吴家到底哪里得罪你?你现在有自己的事业,有很多钱,你所拥有的一切,比你留在吴家要好得多!你还不够吗?我没有想到你会贪心到连从小把你养大尽心培养你的吴家人也不放过!”   “因为这本来就是我的东西,我只不过拿回我应得的。”   “应得的?”   张起灵不再回答,他大步走到门边:“如果没有什么事,你可以走了。”   “你还没回答我,什么叫吴家的东西都是你应得的?”   “吴邪,你知不知道都一样,反正你只要记住我们是敌人就行了。”   “好!”吴邪咬牙,“我算是知道了,原来你对我所做的一切,都只是为了你的目的而已。就连在机场……你那么做,也不过是想阻止我去追秀秀!你果然是在玩我!你还真无所不用其极!你说,你是不是在玩我?”说到后面一句,他听到自己的声音都在发抖。   张起灵回头看了看他,这回眼神里没有冷淡,却只有深遂。   “你不是觉得恶心吗?既然你觉得恶心,我是不是玩的又有什么关系?”   吴邪脾气上来,又倔强地道:“我的确恶心!我回去后用肥皂擦了半小时的嘴巴,把皮都擦破了还觉得恶心!你这种人连十年的养育恩情都可以抛之脑后还恩将仇报,难道还不够恶心吗?”   “你到底走不走?”张起灵突然目露凶光,厉声地道,“你别考验我耐性,别真以为我什么都不会对你做!”   吴邪一凛,下意识地感到了害怕,他从来没有见过闷油瓶这么可怕的目光,那冰冷如利箭般的神眼如刀子一般地狠狠盯着自己,就像随时都会将自己四分五裂。   可他还是觉得心中一抽,很痛很痛地抽了一下,记忆中,温柔沉默善解人意的闷油瓶,不善语言却永远能懂得他心事的闷油瓶,冬天夜里总是熬夜为他解题到深夜的闷油瓶,与此时此刻,面前冷若冰霜如恶鬼一样瞪着自己的闷油瓶,怎么可能是同一个人?   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为什么会让一个人变化如此之快?不惜抹掉记忆里所有的温柔,而只会展现冷酷无情的一面。   他的小哥哥,不应该是这样的!永远都不该变成这样的!      ☆、第三十章 吴邪的秘密本领   “砰砰砰——”门外突然有人打门,“张先生!张先生你在吗?”   是那个杨经理,张起灵打开门,果然见他满头大汗地在外面。   “张先生,卡拉OK房有人闹事!”他喘着气说。   张起灵皱眉:“你不知道怎么处理吗?”   “不是……张先生,这个人太不讲理了!而且他……他……”   张起灵没有让他说下去:“你们老板不在,我不处理这事,如果你连这种事情都做不好,明天不用上班了。”   那杨经理脸色煞白:“我不是处理不好,可是这个人挺有来头,他是H市大赌王的堂弟,他……他在我们包厢里和两个女人吃药,然后脱了衣服在那里乱搞!小辉(服务生)去送水果的时候刚好碰到,劝了几句,被他们强按住喂药,还对小辉……好不容易才逃了出来。他们吃了药都疯了!我……我不便报警。我们这种地方,如果雷子一来,传出去客人就不会来了……”   吴邪在一边听得暗自心惊,他看到闷油瓶的神色凝重,片刻后就对杨经理说:“你带我去。”   杨经理忙答应一声,转身就走,张起灵就大步跟了上去,吴邪想了想,也跟过去,可是张起灵将脚步一顿,回头道:“你跟着我干什么?要我派人赶你吗!”   “我好奇,就想看热闹,不行?我是你们的客人,我又没有吃药闹事,你凭什么赶我?”吴邪挑眉直视着他。不知道为什么,可能今晚喝了点酒,也可能一见到闷油瓶,他所有的小孩脾气都发作了,像个任性的孩子一样。虽然来之前一直对自己要说成熟一点,要让他知道自己不是小白兔,可是现在却又无法控制自己。   在他心里,还是把眼前这个人,当成是自己人吗?   “这种‘热闹’你看不起。”张起灵说。   “我就要去!要不然你再像上次把我绑起来啊!”   “随便你,吃亏了别后悔。”张起灵并不和他多话,跟着杨经理走了。   他们一起来到四楼,电梯门外很暗,音乐声却响得很,这层楼全是卡拉OK包房,外面的服务房里,有好些人聚在一起,张起灵走过去,发现他们都围着一个躺在沙发上男服务生,衣服被撕得不成样子,打得也不轻,额头都被包了纱布,鼻子也流着血。   这些都是底层的服务生,所以并不认识张起灵,但一见杨经理就纷纷围上来,七嘴八舌说那人还在包厢里,越来越放肆,把门也大开着乱搞,万一被别房里的客人进出撞见,传出去就糟了。   张起灵问:“现在有人看到吗?”   一个机灵点的服务生答道:“暂时应该没有,刚好没有什么客人进出。”   他对他们说:“你们立刻送他去医院,费用全部由公司来承担。杨经理,你跟我过去。”   “是。”   那些人见杨经理对张起灵唯唯诺诺,知道必然是个头儿,都纷纷松了口气,老板不在,总算还有一个能说得上话的,但也有大胆的见张起灵年纪轻轻的,不由也是好奇,偷偷地也跟在后面。   杨经理很快把张起灵带到走廊尽头的一间大卡拉包厢里,果然看到房门大开着,还没有走近,就听到里面除了音乐声外,还有一阵阵男人女人的笑声和喘息声,一听就知道不对劲,吴邪有点尴尬,但还是紧紧地跟着闷油瓶的身后。   张起灵面无表情地走进去,大包厢很宽畅,除了墙上一幅超大的显示屏外,里面三面围着黑色真皮沙发,左边处是酒吧台,一个几乎没有穿衣服的女人正趴在吧台上一边狂笑一边不住往嘴里灌酒,而正对着屏幕的靠墙长沙发上,一个粗壮的男人正压在一个女人身上运动,那女人四肢缠着男人,发着夸张的笑喘声。   屋内的灯光调成了舞台灯,五颜六色地闪得人眼睛疼,而地上,则到处是白色的小药粒,吴邪走一步就踩上了好几颗。   张起灵进屋后,立刻走到墙边的开关处,将音乐关了,又啪地一声把灯光迅速调到最亮,顿时整间屋子都亮如白昼,将这几个男女的丑态照得纤毫毕露。   吴邪这下子真觉得有点恶心了,转开了头。   沙发上的男女也查觉了异样,那男人骂了一句脏话,从女人身上爬下来,一连胡乱地套着裤子,一边斜眼看着众人。   他大概一米七过一点,不算高,但是十分的壮,胸口黑乎乎的全是毛,只穿了一条黑色的短裤,配上两条大毛腿,整个人长得像大猩猩,这个人简直比吴邪见过的外国人还要像野人。   但看他神色清醒,虽然在疯玩,估计应该没有吃多少药,也是三人中唯一清醒的人。   “我还以为叫来了什么救兵呢!”男人说话的声音也十分的不堪入耳,走到张起灵面前,抬头看着他,笑得十分萎琐:“原来是个年轻的大帅哥啊!你老大派你来,是特别来招待老子的吗?说起来爷也很久没玩男人了,刚才那个小男生太没劲了,你不错啊,来!”   他一边说一边伸出了手,张起灵当然不会被他碰到,却也没有太大的动作,只是向后退了一步。   “对不起先生,我们这里不能做犯法的事。”他朝那两个女人和地上的小药粒扫了一眼,面无表情地说,“请你尽快离开,大家都可以当作什么事也没发生过。”   “嗬!跟我来正经的啊!哈哈!大帅哥,你别来这一套!爷在江湖上打滚的时候,你还喝奶呢!你们这种地方本来就是让人玩的,你敢开怎么就不敢玩?爷来是捧你的场,你别不拾抬举!”   张起灵没有多说,他转身就走向窗户边,随手一扯扯下一大片的窗帘,然后扔在了沙发上那个不穿衣服的女人身上,语气变得冰冷:“我最后说一遍,你要是还想留脸面,带上你的人马上滚!”   那人哈哈大笑:“想斗武啊?你也不去打听打听爷背后是什么人!就你这个小小的破娱乐城,白给我玩都不够格,你要是敢动爷一根汗毛,小心到时候哭爹喊娘的没人来救你!”   “小哥你等下!”吴邪突然喊了一声,阻止了张起灵的下一步行动,他走上前,朝着那男人微微一笑,“这位大哥,咱们不动武,动武多粗俗,咱们来文的,好吗?”   “哟,你又是谁啊?——”   “你放心,我不会搞砸的。”吴邪仍然是微笑看着那个男人,“怎么样?玩不玩?”   那男人将目光在他们两人眼中转了转,随即又眯起眼睛笑了起来:“哦?长得也不错啊,白白嫩嫩的,该不会是大帅哥的相好吧?哈,别在爷面前装正经,你们玩得比爷重口多了。”   张起灵皱起眉,但忍耐得并没有说话。   吴邪笑容保持得嘴角有点抽筋:“我只是普通的一个客人,见到这儿热闹,忍不住过来瞧瞧。先生你还没回答我呢,我说文斗,你同意吗?”   “怎么斗法?”那男人轻蔑地问。   吴邪就走到了中间那个放水果盘的小方桌上,然后拿起了桌上一个圆形小木筒,从里面倒出了六棵骰X子。这是卡拉OK室必备的小玩意儿,让客人唱歌之余耍着玩的。吴邪将骰子重新放进木筒里,晃了晃,放到了桌上。   “小帅哥,你是要和我赌?”那男人立刻哈哈大笑起来,“你知道我是谁吗?你知道我老大靠什么发家的?这玩意儿爷从开档裤的时候就开始摸,你竟然要和我赌这个!”   “我就和你赌这个,猜点数,谁最接近就算谁赢,一次定输赢!”吴邪仍然很镇静,“你赢了,随你怎么玩,玩到你厌了为止。你要是输了,请不要妨碍别人做生意,马上离开这里!”   杨经理在一边冷汗直下,使劲地拉着张起灵的衣服:“这……,张先生你劝劝你朋友,那是本市有名的赌王堂弟,吴先生实在太不了解了。咱们还要做生意,不能让他……”   但张起灵却摇头,他的神色倒比先前放松了些,不动声色地说:“等等再说。”   吴邪已经在小方桌前坐了下来,将小木筒放到那男人面前,笑道:“你是客,你来摇吧。”   那男人不笑了,斜着眼看吴邪,看他的笑容里到底有几斤几两重,是有备而来还是虚张声势。看了好一会儿,大概觉得这么一个小年轻和自己斗,纯粹是找死,所以也就冷笑了一声,坐到了吴邪对面。   “好!不过我要加一点赌约。要是我赢了,我不但要留下来,还要你陪我一晚上让我爽爽,我还没玩过你这么水嫩的男人呢!”   吴邪肚子里直骂娘,脸上的笑也气得有点挂不住,但还是勉强笑道:“既然如此,我也加点赌约。如果你输了,不但你必须离开这里,而且,要爬着出去!”   “哈哈哈,爽快!成交!”   那男人一边笑一边拿起小木筒,上下晃了几晃,然后砰地一声放在桌上。   “这回我让你,你先猜!”他看着吴邪。   这家伙够精的,先猜的按机率来说,肯定会比较容易输。骰子听音,一般有经验的赌徒很容易听出大小,点数的多少通过摇晃的声音有细微的分别。如果耳力够好,猜大小绝无问题,但猜点数就有点难了。先猜的那个说出的数字,会给另一个做参考,从而可以由此猜出更接近的那个。   但吴邪并不争执,他想了一下,就说:“我不会赌博,我也不懂你们行话。我只知道是五大一小,三颗六点,一颗五点,一颗四点,还有一颗是两点,一共29点。”   他说完后,四周的人都面面相觑,就算吴邪稍有点耳力,能够猜得比较准,也不可能把每一骰子的点数都猜出来,他没有透视眼。这种骰子是很普通的骰子,并非是两人自己带来的,所以绝对不可能做假,就算要做假,也是那男人做假,吴邪连碰也没碰过。   何况,吴邪竟然说他不懂赌博,他说点数的时候,也完全是外行话。   小木筒里真的是像吴邪所说的一样吗?   然而那男人脸色却不好看了。   因为他知道吴邪说得分毫不差。   他的确是太过自信,他自己摇的骰子,力道什么的控制好,可以把握骰子落下的方向,从而算出点数,这已经是相当难的一门手法。他让吴邪先猜,再如何准也会差个一点半点,到时候只要自己说出正确答案,就一定会赢。   但没想到吴邪说的竟然就是正确答案,就算此刻他也猜是29点,也没人相信了,只会说他跟着吴邪的答案,毫无技术可言。   于是,他就注定要爬出去了。   一瞬间的功夫,男人脸上并无多大的变化,他似乎正在思考要怎么回答,然后仅仅就是转眼间,他突然一把抓起桌上那盘装满水果的玻璃盘子,狠命地朝着吴邪的面门砸过去。   “NND!小兔崽子敢在老子面前出千!”   吴邪就坐得他的对面,这一击又毫无防备,那玻璃盘子里的水果顿时全掉在桌上,盘子飞向了吴邪的脑袋。连避都来不及避,眼看着就要被砸到,突然感到右边有人猛地推了自己一把,他不由得飞快地向旁边一歪,那玻璃盘子就狠狠地砸在了一件穿着深蓝色衬衫的手臂上。   砸中的人,自然就是张起灵。   砰!玻璃盘在他手臂上砸过,又摔落在地上,摔得四分五裂。   那男人的力气很大,又是全力砸过来,玻璃是极为坚硬的东西,所以这一砸非同小可。张起灵就算有准备,左手手臂也被砸得震了震,无法再保持推吴邪的手势,立刻垂落了下来。   可是下一秒,就在众人还没有反应过来,张起灵已经一个大步上前,用没有受伤的右手一下子握住小方桌的凳脚,竟然将小方桌提了起来,然后狠命地就兜头打向了那男人的肩膀和胸口。   哗啦啦!这一砸,把小方桌都砸散了,桌面桌脚掉了一地,那男人也满头满身的都是血,顿时跌坐在地上,疼得嗷嗷直叫。   很快,他又跳了起来,也随手捡起地上的一只桌脚想要朝张起灵扔过去。   张起灵当然不会给他这个机会,只见他连抬手的时间也没有,又猛然地朝着他的肩膀就是一拳,一把就夺过他手中的那个木脚,反手就朝着他用力地一击。   那人再次被打趴在地上,嘴里哇啦啦地乱骂,用手一抹血,又摇摇晃晃站了起来……   几翻下来,地上的人再也动不了了,而张起灵除了一开始替吴邪挡住而受的伤,根本连衣角都没被沾到   这突如其来的变故,围观的几个服务生低声惊叫出来,吴邪也吓住了,却见张起灵铁青着脸,走到那个浑身是血摔倒在地上痛得张嘴却发不出声的男人厉声说道:   “我不管你是什么来头,背后有哪些人。我敢在这里开门做生意,就不会把任何人放在眼里!回去告诉你主子,我叫张起灵,有麻烦尽管找我。但如果再来这里闹场搞乱子,你们来多少人,就有多少人横着出去!”   他说着,就上前用皮鞋鞋尖踢了那男人腰一下,那男人又痛得嚎叫起来。   “滚!!”   五分钟后,那男人才慢慢能够动弹,好汉不吃眼前亏,明白了此时自己的靠山已经完全靠不住,再闹下去连命也不会保,当下不敢多说一句废话,马上就连滚带爬地逃出了门。   现场一片狼籍,满地都是药粒,玻璃碎片和木头屑,还有沙发和酒吧吧台边两个神志不清的衣衫不整的女人。   “半个小时之内,把这些垃圾全扫干净。”   张起灵说完转身就往门外走,众人这才回过神,一个服务生也过来扶吴邪,吴邪却抢先自己站了起来,二话不说也大步走了出去。   ☆、第三十一章 逆转   跑到走廓上,吴邪看见张起灵一个人站在电梯口,他用右手按着自己左手手臂,左手很无力的垂着,手指缝有血迹渗出,那个玻璃盘一定把他给砸得不轻。   吴邪就跑过去,但还没有开口,张起灵却已经转头毫无表情地说:“你怎么还不走?是不是也想我叫你滚出去?”   “你的伤——”   “与你无关。”   吴邪哼道:“你真好笑。我不是你的敌人吗?你不是要把吴家都弄垮吗?那你救我干什么,刚才让玻璃盘把我砸中,你也出一口气!”   没想到张起灵却立刻接道:“这是我的地方,我的麻烦自己解决。我的地方你凭什么做赌注?多管闲事!”   电梯门开了,他走了进去,很快就按下关门键,将吴邪关在了电梯外。   吴邪被他说得也心生怒气,就走到另一部电梯前,按下了向下键,很快就来到了一楼,快步就走出了大门。   外面的还在下雨,吴邪一出门,就被淅沥的雨丝淋湿了头发和脸庞,空气仍然闷热,胸口被压得几乎喘不过气来。他站在大门口,此时已经是深夜,客人也少了很多,他的车就在车库里,但他却没有挪开步子。   他不由得向后望了一眼,深夜中的□□沉沉的就像一座大城堡,尽管灯火通明,却仍然给人阴暗沉重的感觉。他想着刚才在十二楼所看到的闷油瓶的房间,他说他就住在这里,简单的陈设,没有一丝暖气的家俱,电脑和电视大概是屋子里唯一有声音的东西。   吴邪想起以前他们住在一起的大房子,两人挨在一起睡了十年的小房间,冬天的时候,他不想让小哥再睡地铺,就偷偷把地铺卷起来藏好,到了晚上就硬拉着他上床和自己挤在一眼。小哥身体很凉,夏天是不错,但冬天就不怎么样了。吴邪就把空调开得很暖,再加上电热毯热水袋,往往把自己弄得满头大汗,小哥的手才会热起来,他就算挥汗如雨也很开心。   这些年来的冬天,不知道闷油瓶是不是也都住在这些临时的房间里,不知道他有没有在某个地方给自己安一个长住的家,他不缺钱,可是好像不怎么在意让自己过得好一点,他今天用方桌砸那个人渣的时候,又狠又准,脸上除了凶狠的戾气以外什么都没有,真的什么都没有!   吴邪突然也觉得冷了,今天晚上,他和闷油瓶之间,都说了许多彼此伤害的话。本来他今天来的目的,是想借着闷油瓶给自己制造的机会,顺水推舟的让彼此可以更近一步,以便能够探测闷油瓶的目的。但现在自己却一个人站在门口,他们还是不欢而散,而且近乎决裂,将来想要再找机会接近,就很难了,也不知道要什么时候才能够有好的理由。   他再次回头望了一眼这幢冷冰冰的建筑,然后像突然下了一个决定,转身就重新走进了大门。   吴邪直接就走到电梯口,那个旗袍女也不敢拦他,也不知道是不是知道了他刚才在楼上的英雄事迹,望着他的眼神还有了一丝钦佩。   吴邪顾自将电梯升到了十二楼,他一路畅行无阻,很快就来到了刚刚离开的张起灵的房间,房门虚掩着,他一推就推进去了。   张起灵正坐在沙发上,他的左手搁在扶手上,刚刚用单手了药,此时正在绑纱布。他用牙齿咬住纱布的一端,又用右手慢慢地缠上去,动作很慢,但很熟练,看来不是第一次为自己包扎伤口了。   这几年,他很有钱,也过得很风光,但吴邪想,在离开吴家最初的几年里,闷油瓶一定吃过很多苦,从他今天狠命的打法和熟悉的包伤口手势就可以看得出来。   张起灵听到声音,抬头看到他呆站在门口,眼色一沉,却并没有说什么,而是重新低下头包伤口,就当他完全透明,根本不存在一样。   吴邪也不说话,只是轻轻地用手将背后的门关上。   “我来替你包吧。”   “不用,出去。”   吴邪没有听他的,走到他面前,默默地看着他。   “小哥,这些年,你过得好吗?”   张起灵没理他。   “小哥,这些年,我挺想你的。我知道你一定没有死,可是我也不知道你去了哪儿。我这个人呢,一着急就会胡思乱想,我觉得那个瞎子把你带坏了,我很恨他!我总是留意他的新闻,有一段时间,他天天在拉斯维加斯胡混。于是我就求一个家里开赌场的同学教我几招,刚才那一手就是那时候学会的。我很天真地想,有一天我碰到瞎子了我就和他赌一把,把你给赢回来。”   吴邪说着低下了头,张起灵抬头看了看他,见他和小时候一样,只要犯了错就会低下头满脸通红。   “那你后来怎么不去?”   “因为……因为我后来想,你是个人,不是东西。你有手有脚,想回来自然会回来的。如果你不愿意回来,我就算赢了又怎么样?你从来都不是不讲理的人,可能,有许多我不知道的事迫使你不得不离开。而且,你向来比我独立,从来不依赖我,为什么你要为我留下来呢?人有时候,就是想自己太多,而从来不替别人去想,所以,后来我也想明白了,那就算了吧。”   张起灵包好了伤口,放下袖子。   “吴邪,你恨我吗?”   “……”   “我这样对你,你恨不恨我?”   “你怎么对我了?”吴邪轻声反问,“是一言不发不告而别?是无缘无故把我关了好几个小时?还是在机场,你为了阻止我所做的那些事?对了,你还故意在文件上改细节,想让我出丑?可是你写得真的非常好,比任何一个员工都好。而那些错误,却都是无关紧要的……”   张起灵没有回答。   吴邪突然跑了过去,在沙发前蹲下身,一把就紧紧地抱住他。   “小哥,我不恨你,我只是有一点难过。可能我需要一点时间重新认识你。还有,我把你送给我的小帆船弄丢了,你可不可以再做一个送给我?”他抱紧张起灵陡然僵直的身体,将被雨打湿的脑袋和脸使劲地钻进他肩窝里,语气是前所未有的温柔,“我们说过要一起坐船去环游世界的,我可是一直都记得。我们什么时候去?小帆船太小了,谁也不让来,就咱们两个人,好吗?”   他说完这句话,张起灵有很长时间没有任何的表示,只是凭由他抱着,吴邪也很耐心,只是很亲热地用额头小幅度地擦着他肩上的衣服,水珠几乎将他背后的衣服都渗透了。   终于,张起灵说话了,但还是冷冰冰的。   “你不是嫌我恶心吗?这么快就改变主意了?”   吴邪慢慢地放开他,退开一点看着他的眼睛,不好意思地笑了笑:“那种话你也信?我只是太生气了,生气的话不要当真。我知道,你一定不会怪我的。”   为了证明自己所说不假,他凑过脸去,很快地主动吻住了对方的唇。   片刻后,吴邪感到唇上的压力一重,同时,后腰上也紧了紧,那是闷油瓶用没有受伤的右手把他抱住了,他稍稍用力,就着吻势,把吴邪压倒在了沙发上。   吴邪将牙齿微微张开一些,以方便闷油瓶的舌尖探寻过来,他其实很紧张,但是却要装作很老练的样子,与对方齿适纠缠。这一次不同上次,他当时完全脑袋空白,只是感到霸道和强势,可是这次他很耐心地感受着闷油瓶的吻,才发现对方其实也比较生涩,尽管吻得很深却没有太过份的举动,只是全心全意地品尝着彼此的滋味。   这个发现让吴邪有些小欣喜,他努力地克制着紧张的心情,反而用力地将对方拉近自己,得到他的鼓励,张起灵就将他抱得更紧,手也伸进了他的衣服里,但只是停在腰边的肌肤上,没有再有更近一步的动作。   一直吻到吴邪几乎透不过气,才感到紧粘住自己的双唇松了开来,他立刻大大地深吸了一口气,这才睁开眼睛看着伏在自己身上那双漆黑的眼眸,仍然看不出有什么情绪,但显然,刚才那可怕的戾气已经没有了。   “小哥。”不知道是不是吻得太久了,他嗓子有点哑哑的,“过去的事就算了,我们重新开始好吗?”   张起灵默然地看了他一会儿,然后俯下头去,重新地吻住了他。   屋外的雨仍然在下,但空气,却已经没有压抑得那么难受了。      ☆、第三十二章 行动开始   吴家,董事长办公室。   “董事长,有位叫张起灵的先生要求见您,可是他没有预约,请问是否需要请他预约了再来?”   “让他进来吧。”   吴老狗关掉了桌上的内置电话,然后把手头的工作放在一边,靠坐在椅子上,慢慢地喝了一口热茶。   门开了,秘书带着一个年轻男人走了进来:“董事长,张先生来了。”   “好,你先出去。”   秘书出去了,吴老狗嘴角带着一丝淡淡地笑,看着走到面前的年轻人。   “爷爷。”是张起灵先开的口,神色如常但语气恭敬。   吴老狗没有立刻应声,他还是在看着对方,皱纹的眼角渐渐扬了起来。   “这是……阿坤吗?”   “是我,爷爷。”张起灵仍然很恭敬地回答。   “张起灵?你现在叫张起灵?”   “没错。”   “哈哈哈哈!”吴老狗突然大笑起来,起身离了座,用力地拍着他肩膀,“不错不错!这本来就是你的名字。爷爷真高兴,我一直以为你遭到了不测,现在看到你完完整整地站在这里,比过去还长高了,没有比这个更好了!”   张起灵站着不动,任由他很亲热地拍着自己,他的嘴角也有了一丝颇有深意的笑意:   “爷爷,看到你精神矍烁,身体健康,我也很高兴。”   “好!好!咱们爷儿仨好久没有聚一聚了,我马上打电话给小邪,晚上一起吃晚饭,痛痛快快地聊他一聊。小邪要是知道你还活着,不知道会有多开心呢!”   张起灵却按住了他要打电话的手:“我已经见过吴邪了,这次来,主要是来看爷爷。”   吴老狗回头笑眯眯地看着他:“阿坤向来是个孝顺的好孩子,我一直都知道。”   “爷爷我知道你很忙,所以我也不多说别的,我这次来,是来和你淡一桩买卖的。”   “哦?”吴老狗笑道,“原来……不是来找我叙旧的。”   张起灵不紧不慢地说:“叙旧什么的随时都可以,赚钱却刻不容缓。”   “果然是我吴老狗培养出来的乖孙子,看来这几年,阿坤你在外面干不错。是不是成了哪家集团的大老板?”吴老狗仍然打哈哈,“跟爷爷说说,让我也高兴高兴。”   张起灵等他笑完了,这才淡淡地说:“哪是什么大老板?只是手头有桩小生意,我没能力一个人做,想找个合伙人罢了。”   不等吴老狗说话,张起灵就拿出随身的文件放到了桌子上。   “今年年初,我在迪拜XX区域买了一块地,现在商场已经建好了,装修得也差不多,只是一直都不知道该做什么好。这是详细的资料和影印本,爷爷你可以过目一下。”   吴老狗微微一笑,将眼睛转到文件上面,他拿起几张,戴上老花镜翻了一下,就放了下来。   “真没想到这块地是你买的?我虽然没有在那边做过生意,但是也略知一二,这地可不好买呀,光是有钱都不行,拍卖的时候都没几个人知道。没想到短短几年不见,阿坤你这么有本事,太让人刮止相看了!”   说这段话时,他脸上的确有些微的惊讶之色,这不是装出来的。   “爷爷夸奖了,只是我运气好而已。”张起灵继续说,“我打算在商场里卖些高档日化品牌,我知道吴家是做这个的,所以就想到了爷爷。”   “你的意思是……由我来提供货源,你来提供场地?”   张起灵点头:“这个地段世界各地的游客很多,女性消费者占大多数,卖日化品是最好的。爷爷你放心,你只需要提供货源以及部分管理人员,其他我都会安排好,不需要爷爷操心。”   吴老狗想了想,又问:“利润怎么分呢?平分?”   “哪能呢?当然是爷爷占大多数,爷爷说了算。”   吴老狗又不说话了,他打量着眼前这个面色淡定神色从容的年轻人,试图从他的眼睛里看出别的意思来。   “阿坤,咱们曾经是一家人,不说两家话。你这么做,真的是想赚钱吗?那块地不便宜啊!就算要捞回本,没有几年功夫是捞不回来的。你花大力气把地弄来,做生意的哪个不为赚钱?你还不如去找别家,好好地把利润分一分,你会赚得更多。爷爷这边是绝不会怪你不照顾自家人的。”   “爷爷说哪儿话?”张起灵仍然不动声色,“爷爷养我这么多年,没有你,我早死了。别说什么利润分配,就算把地给你都没有问题,只要一句话就行。”   “呵。”吴老狗笑了,他转身走到了桌子后面,重新坐到椅子上,“阿坤,你老跟我这么客气,咱们就什么话都说不好了。算了,这桩生意,你还是找别人吧。”   “有什么不妥吗?”   “生意没有不妥,不过你这个人不妥,不够实诚。”   “请爷爷说。”   “好吧,我知道年轻人脸皮薄,我也不拐弯抹角,反正都是心知肚明的事。”吴老狗看着他,“你说你叫张起灵是吧?这名字怎么来的?可不是随随便便什么人都能叫张起灵的。”   张起灵一听,就略低下了头,嘴角却稍稍扬了一下:“原来,爷爷指的是这个。您真是多虑了。”   “我不得不多虑啊,要知道,我和张家,在二十几年前,可是很有渊缘的。”   “你是指二十几年前你害我父母坐牢并且横死的事情吗?”张起灵平平淡淡地说,“这事我早知道了,我母亲在我没有进吴家之前就来找过我,只是当时我还小,不太懂而已。”   吴老狗一愣,他也没想到张起灵竟然会如此坦白地承认,他实在也猜不透这个年轻人到底在卖什么药了。   “我承认,我以前很想给父母报仇,制造车祸,也是想彻底摆脱吴家,以免和你们纠缠不清。”张起灵抬起眼睛,十分诚恳说,“可是在外面摸爬滚打了这些年,我才知道,许多事情没有想得那么简单。客观的说,大家都是因为贪婪引起的,我不想报仇是假话,但吴家养了我十年,这笔债,我想两清,也没法清了。”   吴老狗笑:“我真看不出来,阿坤的心肠这么好。我一直以为,我们家善良天真到没有原则的只有小邪一个呢!”   说到吴邪,张起灵脸上的表情明显柔和了许多:“吴邪教了我很多东西,我不是木头人,在吴家的十年,他真心对我好,把我当成亲哥哥。爷爷,我说句你不爱听的,如果我要报仇,即使不在乎你的性命,但我也会在乎吴邪的感受。因为报仇而连累到他,我和那些杀人恶魔就没有任何区别。”   他话中有话,吴老狗却装作没听懂,只是看着他微笑着点头:“阿坤,你说得很好,倒让我惭愧了。如果这时候我再斤斤计较以前的事,倒显得我小气。当年的事,爷爷向你道歉,谁对谁错不好说,只是命运所逼,身不由己。我把你带到家里来养大,也是为了心中那份歉疚,现在你这么有出息,我也总算对你父母有个交待。”   张起灵没有再在这个问题上多讨论下去,就指着桌上的资料说:“既然把话说开了,爷现在应该相信我的诚意。这块地方不错,商业价值很高,不妨考虑一下?”   “好,我考虑一下。”吴老狗将手按在资料上,“阿坤的好意,我一定会认真考虑的。”   “我的意思是,如果实在做不了决定,我们可以在不签合同的情况下先试一个月。即使我要害你,损失也不大。”张起灵淡淡地说,“我这段时间就住在电子城附近,和吴邪经常见面,爷爷随时来找我。”   吴老狗笑容一紧,笑得有丝不自然,他看着张起灵,揣测着他话中的深意,但张起灵眼中一片坦然,反而看不出任何讯息。   “也好,小邪意气奋发,向我夸向海口,三年内要自己闯出一翻事业来。所以他和公司这边,已经完全没有关系了。”他话中有话地说,“你们两兄弟好久不见,好好聚聚,别为以前的事坏了兄弟情谊。”   张起灵点点头:“我还有事,不耽误你。晚上我和吴邪约了吃饭,爷爷来吗?”   “算了,我不来了。我吃不惯外面的菜,等哪天空了,你来家里坐,贞嫂还没退休,她还一直记着你。”   “有空我一定来,爷爷再见。”   十分钟后,张起灵走出了吴氏大楼,他知道他扔给了吴老狗一个难题,至于后续如何,就要看双方到底谁更看得透对方了。   ☆、第三十三章 恋爱进行时(一)   此时此刻的吴邪,刚刚在机场接到解雨臣。   来到车上,解雨臣看到一车子的食物和儿童物品,都傻了眼。   “这是你送我的?”   “等你生儿子了我再送吧。”吴邪系着安全带,“这是我帮你送的。”   “什么意思?”解雨臣拿起一包饼干拆开,就放嘴里,“刚好没吃早饭,还不错,又香又甜。”   “我们去孤儿院,就是小哥来我家以前住的地方。这些东西是给那些孩子的,你别吃了,你还稀罕这些?”   “哦,你是要去做好事?怎么说帮我送的,明明是你自己想送。”   “当然是帮你送的,你是大明星嘛,戴副墨镜,然后很低调进去,又有口碑又有宣传效果。我么,大众脸,谁也不认识我,刚好做你的小司机。”   解雨臣差一点被饼干噎死:“你开玩笑吧?我合同还没满,任何活动要听公司的,你这不是给我招事儿吗?”   “谁让你大张旗鼓地去?难道你就不能有个人行为?再说这是好事,就算公开了,你们公司也不敢把你怎么样,说不定还能帮你宣传说你爱心呢!”   “你干嘛非要拉上我?”解雨臣还是不高兴,“你自己不好查吗?你不是说院长是你爷爷的好朋友?”   “就是因为好朋友才拉你去的。”吴邪说,“我要自己去的话,赵伯伯肯定不会告诉我,而且会和爷爷说,我不是弄巧成拙?”   解雨臣故意怪腔怪调地说:“难道他会和我说实话?我去问他:‘赵先森,请问吴坤小盆友当年是肿么进来的?父母是谁?为什么会被吴家收养?’,然后你是要让我出卖色相把他迷晕吗?”   “哈哈,你演得挺好的,将来去反串一定不错!可惜,就让你去献爱心,别多话,帮我把他绊住就行了。我偷偷去过那儿几次,熟得很,知道有一条小暗门通后面,只要让我找到电脑房,十分钟就搞定,何必去为难赵伯伯呢?”   解雨臣这下子才明白了,不太说脏话的他也忍不住喊了一声:“我KAO!你当黑客啊,你去盗人家电脑资料?”   “我只是借来用用,我又不会流传出去,他不会知道的。”吴邪辩解,“谁让他不肯告诉我,我只好采取下下之策了,做人要灵活点知不知道?”   “我还要你来教我灵活做人?下辈子吧!”虽然这么说,解雨臣也笑了,“吴邪,士别三日当刮目相看,离上次见你也不过一两个月的时间,你好像变了个人似的。果然姓张的是成长毒药啊,他就是绑绑你,吻吻你,抢抢你,也能给你留下这么大的心灵伤害。”   吴邪一时之间没有接话,解雨臣就转头看他,却见他也转过头来:“你觉得我现在好还是以前好?”   “不知道,问你自己。”   “我也不知道。”吴邪将车拐了一个弯,“快到了,你把东西收拾好就下车了。”   接下来的事情,就不再详述了,解雨臣是个超级大明星,又是实力派又是偶像派,演技一流,他进门时很‘不小心’地让孤儿院的工作人员‘无意中’认出了自己,然后各种激动各种欢迎,吴邪趁他被众人包围着进院长办公室后,大摇大摆地跑进了后门,电脑资料房他知道在哪儿,孤儿院因为有点历史了,资金又不是很充足,所以电脑房基本上只是个摆设,只有两三台电脑,里面是孤儿们所有的资料,技术人员很少。那些社会上捐赠的电脑都在教室里给孩子们玩,这里就基本没有人来了。平时也只有一个人值班,这个点正是午饭时间,那人去食堂了,吴邪就跑进去,很快来到主机前,拿出随身带的U盘,破解,打开,复制,粘贴,果然只有十分钟的时间就完全搞定。   等解雨臣出来时,已经一点多了,吴邪在车子上等得直打嗑睡,他听到大点的孩子们的欢呼声一路跟着解雨臣,忙把帽子拉下一点。解雨臣站在车外,向大家说再见,赵院长很夸张地握着他的手一个劲地摇,说解雨臣是大明星里的爱心典范,要孩子们长大后都向他学习,差点把吴邪笑出声来。   一直到车子开出市区,两人这才相视无奈而笑,吴邪一个劲地说谢谢,解雨臣不理他,从口袋里拿出刚才藏着的从小朋友那里抢下来的饼干,顾自吃了起来。   吴邪见他是真的饿了,心里也挺感动,就不多说废话,直接把车子开到了电子城的住所,在楼下的西餐厅买了两份午饭,才上了顶楼,进了自己的住所。   解雨臣一进去就直呼饿死了困死了脏死了,吴邪把食物放桌子上一扔,让他自己解决,自己迫不及待把笔记本打开,把刚刚拷到的资料立刻打开,目不转睛地查起来。   一直到解雨臣吃完东西洗完澡还眯了一会儿眼睛,到了下午四五点时,才发现吴邪仍然坐在桌前,盯着电脑,双眉紧锁,那份午饭放在他手边,根本动都没动。   “发现什么大秘密了?看得这么入神?张起灵不会是从外星球来的吧?”   他边问边走过去,却发现吴邪慢慢摇了摇头,紧锁的眉心下面,一脸的失望。   “什么也没有,太奇怪了!”   “什么意思?”   “没有小哥的资料,一点也没有。”   “那有什么奇怪的?那些孩子都没爹没娘的,也有些是有钱人扔的,不想说出姓名来,你以为真的会让你查到?”   “不。”吴邪指着电脑上的两份文件给他看:“这是普通孩子的那份,有详细登记,也有姓名登记,不管是捡来的还是领来的,都有入院前后的对比。这个咱不管,小哥也不可能是个普通小孩。但这份却是保密文件,就像你说的,是社会有名望人士的后代,私生子,或者一些不能公开的孩子的身份。你看……齐焰就在这里!”   解雨臣凑上去:“这是他吗?那个瞎子?原来他本名不叫齐焰,他叫:齐——大——树……哈哈哈!好难听的名字!哈哈哈……受不了!我要笑死了!大树大树!……太土了!”   吴邪也笑,不过又说:“你别这样。这名字不错,小哥不也叫阿坤,你还叫小花呢!”   “我那是你取的!你还说?……嘿!渣瞎子这个人渣平时一副装酷的样子,原来名字这么挫,还好叫意思叫齐焰!还是原来的名字比较配他,老老实实做个熊孩子,别一天到晚兴风作浪了。”   吴邪等他笑完了,才说:“好了我和你说,瞎子可是马来西亚地产大王的私生子,他母亲是个夜总会的小姐。你看这里写得好详细,包括他母亲的出身,姓名,以及夜总会的名称,还有当初把他抱来的委托人,所有的记录都是清楚的。这些都写得很清楚,可小哥却没有。除非小哥的身份比他还要保密。”   解雨臣点头:“说不定,人外有人,天外有天,张起灵的父母可能更牛逼。”   “怎么可能?小哥现在不也是一个人?他也没有什么显赫的家世,不然我怎么可能不知道?”   “笨蛋!”解雨臣按了一下他的脑袋,“你们才碰到多久?你又开始无条件钻他的圈套了。”   “我们在一起十年了!”吴邪大声说。   “刚夸你呢,又来了!你们可也分开快十年了!你知道他这十年在干嘛呢?你不是不相信他才在查他吗?可是现在什么也不查不到,不觉得很奇怪吗?”   吴邪不说话了,他想了好一会儿才说:“难道当初输入的那个人就没有输进去?……本来我只是随便查查,但现在看来,好像真的有点问题。”   “电脑是死的,人脑是活的。我看,你只能找那个赵院长了。”   “赵伯伯不会告诉我的。这么保密的事情,他肯定不会告诉我!”吴邪转着眼珠,“看来,我得去查查赵伯伯的克星才对,应该不会太难。赵伯伯也算是我们这儿不大不小的一个名人,和很多有钱人有来往,你看这儿有一小半的孩子都是大老板的孩子,他一定知道很多秘密!”   “那你打算怎么办?”   吴邪却从电脑前站了起来,长长伸了个懒腰:“再说吧,累死我了,肩膀都不会动了。好饿……有没有吃的?”   “要吃晚饭了,下去吃吧。”解雨臣把他冷掉的盒饭拿开了。   吴邪却突然跳了起来:“糟了!五点半了!我约了小哥一起吃饭的!”   解雨臣很鄙视地看着他以光速冲进洗手间开始哗啦啦地洗澡洗头穿衣服打扮自己。   半小时后,吴邪又以光速冲了出来,果然不是刚才蓬头垢面的邋遢样,穿上干净的白衬衫,牛仔裤,头发还没有干,光滑的额头上水珠闪闪发亮,眼睛也闪闪发亮。   “走了走了,来不及了!”   “他在下面等你?”   “不是……在餐厅,就在附近。”吴邪拿了车钥匙,走到门口总算良心发现地回头问,“那你呢?”   “你说呢?——原来你现在才注意到还有一个我吗?巴巴地把我叫来,第一天就把我给扔了。”   “呵呵。这样好了,反正你也认识小哥,还是老同学呢,要不然和我一起去吧。”   解雨臣夸张地叫了一声:“哇!你说的是真心话吗?不要勉强哦,老同学!我这只大灯炮亮得简直可以照耀整个宇宙!”   “你少贫了。快点,来不及了!”吴邪已经开始换鞋。   解雨臣只是思索了片刻,竟然真的也拿了手机来到了门口:“好吧,我不怕当电灯泡,我还真的想去会会这个当年只会跟在你身后三拳打不出一个闷屁来的吴坤同学!”   而在娱X乐X城里,张起灵的房间,却很热闹,除了黑瞎子以外,胖子和云彩竟然也在。   “你们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刚到了连酒店都没进?”齐焰笑,“这算是太空两日游?”   “我不放心啊,哪有什么心思旅行?”云彩不安地说,“吴先生没生气吧?没通报批评警告开除我吧?”   “放心放心!”齐焰朝着坐在沙发上的张起灵撇撇嘴,“今天晚上哑巴要和你老板去约会,随便说句话就行了,肯定会复你的职。”   “是吗?”云彩半信半疑。   胖子也问:“小哥,天真无邪真搞定了吗?”   张起灵点了一下头,对云彩说:“没事。”   “那你和吴先生顺便说还是让我去一楼,这种秘书我再也不要干了!”   张起灵又点点头。   胖子才问:“那么吴老狗那边……”   “哑巴今天去过了,一切顺利!”齐焰回答。   “太好了!”胖子这下也乐了,“他当场签字同意合作了吗?”   张起灵却说:“怎么可能?”   胖子泄气地说:“那怎么说是顺利?”   “胖爷你不能心急,老黄狗那种成了精的老家伙,要是真的马上签约才有问题。放心,不拒绝就是顺利了。你这么心急,小心将来生女儿!”   “女儿有什么不好?我就是喜欢女儿,难道像你们这群臭男人一样吗?”云彩不服气地说。   但这次胖子却转身对她笑着说:“好老婆,你累了,去休息吧,飞来飞去的也没停下过。我在这儿和他们聊会儿。”   云彩会意,就站起来说:“那我出去了,你们慢聊。”   她走了,胖子这才低声道:“小哥,以你看来,吴老狗相信你不会去找他报仇了吗?会不会只是障眼法,到时候又突然不合作了,怎么办?”   “走一步算一步,应该不可能。”张起灵说。   “怎么不可能?一个仇人的儿子来找自己做生意,哪一个是怀好心的?要是我,我肯定不签。”   “但你不是他。胖爷你直来直往,有什么说什么,肯定不会上这种当。但是老黄狗就不同了。”齐焰说道,“老黄狗这种在商场上打滚了四五十年的人,如果你和他斗智斗勇,比谁心眼多,那一定是吃力不讨好。就算我们脑子再好使,也肯定比不过他。所以……我们才要反其道而行。”   “道理我懂,但是我们后面的计划一定要建立在他签合同的基础上,问题是他肯签吗?”   “怎么不肯签?这是大好事!哇,赚翻了!你知道那地方有多富啊,那儿建商场,肥得流油,吴老狗不是傻子!他尽管去查,去猜,他要是不合作,那就笨到了姥姥家!”齐焰胸有成竹地说,“所以他一定会签!因为如果他认为哑巴有猫腻,那么就算不签这个,我们也会想其他办法,到时候他还是要费心思来应对。如果真的是正当的合作,为什么不赚这笔钱?而且,他应该会想着给他孙子留下多一点的东西。”   齐焰说到最后一句话时,张起灵抬起头来,他说:“我不怕他查,就生意本身来说,我一点圈套都没有下,他一定能大赚。他那种人太精了,什么圈套都不用设,越简单越笨的方法,反而越容易中计,接下去,只要等着他来联系我就行。”   胖子见他们都如此有自信,就也乐观了很多。摩拳擦掌地道:“小哥,咱们先给他尝点甜头,然后再折磨他!……好,暂不管吴老狗这边,接下来,该拿天真无邪开刀了吧?”   张起灵不答,齐焰笑笑:“话是这么说没错,只不过……有人会不会心软?要是心软的话,咱们再想别的办法。”   张起灵还是不说话,只是扔给齐焰一个警告的眼神。   “你们两个——”胖子挑了一下眉毛,“来真的?这样不太好吧?好歹他们是一家人,要是顾了这个顾了那个,咱们还报不报仇了?”   张起灵总算回答他了:“你放心,一切照计划。就吴邪本身而言,如果这么点挫折都经受不起,他的电子城是开不长的。”   胖子笑了:“小哥这话说得对!咱们计划不变,等吴老狗签了约,天真无邪这边也差不多可以开始了。小哥……等将来有一天,把吴家打垮了,拿回你应有的东西,咱们就风风光光回去!也算是大仇得报!”   “好。”张起灵简短地说。   他说完,就站了起来:“我约了吴邪吃饭,我得走了。”   “我约了老婆吃饭,你们自便。”胖子笑嘻嘻地也站起来,“事情总算有点进展,也不枉我们准备了这么久。”   他打开门晃悠悠地出去,齐焰见张起灵穿好衣服,就厚着脸皮凑上来笑:“我晚饭没地方去吃,要不,让我蹭一顿?”   “随便。”   “这么大方?今天好像是你们第一次正式约会晚餐?不嫌我碍眼?”   张起灵看向他:“我不让你去你不是更难受?”   “哈哈,知我者哑巴也!我还在想,要是你不让我去,我就故意也去那家餐厅吃饭,和你们来个‘不期而遇’!”   张起灵走到门口:“别废话,要去就去。”   “来了来了!”齐焰赶紧跟上去,谁知道才来到电梯边,手机就响了,他一接起来,说了两句就挂断了。   “真是命苦!本来是明天的飞机,公司有点事,看来今天晚上得赶回去了,这群饭桶除了吃饭什么也不会。”他无奈地说,“算了,真没意思,不能去破坏你们了,下次吧。”   他朝着电梯里摆了一下手,张起灵就说:“你回去吧,吴老狗没那么快和我签约,过段时间再说。”   齐焰做了一个OK的手势,张起灵就把电梯门关上,独自下去了。      ☆、第三十三章 恋爱进行时(二)   吴邪两人到的时候,张起灵已经坐在餐厅里,见到解雨臣,他并没有什么反应,倒是解雨臣打量了他好长一段时间。   “果然男大也会十八变!”解雨臣笑着,“吴邪,这就是当年一声不吭地只会跟着你的吴坤同学吗?我都认不出来了!人家长得明显比你帅多了!”   吴邪没理他,顾自坐下吃餐前面包,他饿了一天了。   “解雨臣。”解雨臣向张起灵伸出手,“吴坤……不对,现在要叫张先生了,还记得我吗?”   张起灵站着和他握了一下手:“当然记得,你很有名。”   解雨臣做了个鬼脸:“这是在夸我还是在损我?”   “绝对夸你!”吴邪嘴里塞满东西,“他要是看不顺眼你,根本不会搭理你!我说得对吧?”   他看着闷油瓶眼睛笑得弯弯的。   张起灵看看他没说话,只是将旁边的一杯水放到他手边,吴邪忙拿过来咕鲁咕鲁地喝。   解雨臣微笑地看着他们,坐下来后,张起灵就将菜单递给他,自己则看着吴邪:“你们没吃午饭?”   “我吃了,他没吃。”解雨臣翻着菜单回答。   张起灵略带疑惑地望着吴邪。   吴邪把面包吃完,刚想说话,解雨臣却开口了:“他胃疼,疼得睡不着,在床上打滚,吃了药也没用,又不肯去医院,简直太可怜了!”   吴邪一口水差点喷出来:“没有的事!你别听小花胡说!”   “我没胡说,你不是向来有胃病吗?好几年了,不吃东西就会犯。”解雨臣很认真地说。   “不是……我是说这次没犯,我今天不吃饭不是因为胃疼。”   “那你是承认以前是了。”   “反正这次根本不是!”和解雨臣拌嘴是不明智的事,他的嘴是出了名的毒。   解雨臣得意地瞟了他一眼,就望着张起灵:“他真的胃疼,不骗你!你信我还是信他?”   张起灵没有回答,只是问:“点好菜了吗?”   解雨臣笑道:“差不多了。”   张起灵就让服务员过来,解雨臣报了几个菜名,不是辣的就是酸的,口味基本全部偏重。吴邪知道他就是故意的,小花为了保养皮肤,吃得比自己还要清淡。于是就使劲朝他使眼色,但解雨臣却不理他,他点完后把菜单给服务员说差不多就这些,那服务员答应着刚要走开,张起灵却又把他叫住了。   “再加几个清淡易消化的菜和一份白粥。”   “是,先生,请稍等。”   吴邪的脸上有些挂不住,只好低着头喝水当没听见,解雨臣忍着笑,问:“对了,张先生现在在哪里发财?听吴邪说,这些年你混得不错,手头有好几家大公司,有没有电影公司?资助我拍部自己导演的电影吧。”   张起灵说:“你叫我名字就行,不用客气。”   “我来投资你拍电影。”吴邪笑眯眯地接道,“名字就叫‘损小花的另类人生’,一定会创票房新高!”   “不错啊,索性再拍个‘笨小邪的幸福人生’你说好不好?张起灵,你认为这两部电影哪部更卖座?”   “吴邪那部。”张起灵很快地回答。   这回连解雨臣都差一点喷水了:“太直接了,真不给我面子。”   “小哥的意思是我说的那部,当然是‘损小花的另类人生’”吴邪强辩着,“你来吃饭还是来损人的?小哥,你下次应该把瞎子叫出来,看他们两个哪个嘴巴更厉害!”   “他本来要来的,临时有事才没有来。”张起灵说。   “太不巧了,你们两个一定有的一拼。”   解雨臣轻蔑地冷哼,他向来对齐焰有成见,总算没有再调侃下去。   菜上来了,虽然偏辣,但是色香味俱全,看得吴邪食指大动,他端着自己没有什么味道的白粥,好几次都想把筷子伸过去,却都被解雨臣挡住了,最后一次张起灵也伸手按住了他的手背,结果吴邪就再也不好意思去夹菜。   大家吃吃说说,都讲些学生时候的事,没什么重点,张起灵大多数不回答,听着他们说。解雨臣讲到后来,突然看着问:“张起灵,你现在住在哪儿?”   “我住在□□。”   “就是我们刚才开过的那家?”   “就是那家。”吴邪用眼神警告他不要乱开玩笑。   解雨臣却装作没看到:“咦,那你们不是一南一北,一头一尾?我想起一句歌词怎么唱的,‘君住长江头,我住长江尾,日日思君……’,唔!”   吴邪把一大块鸭胸肉塞进他的嘴里:“你现在可没演戏,别对台词了。”   解雨臣把鸭肉吃下去,仍然笑着说:“我说的也是事实。你们也好多年没见了,这次好不容易重新碰到,怎么反而比以前客气?我记你们以前可是住在一起的,现在一南一北不会不方便吗?”   “这么近,哪会不方便?”吴邪再次使眼色让他说话别太过份。   解雨臣就笑着不说了:“好好,随便你们,我吃饱喝足,先走了。”   吴邪拉住他:“你去哪儿?”   “吴先生,我的行踪干嘛要向你汇报,我朋友多着呢!”   “那你晚上回不回来?”   “不一定,你不用等我。”解雨臣半真半假地说,“你床那么小,我要是住在你那里,挤死了!”   “可是,你要在这儿住一段时间,总不能住酒店。”   “我自己会解决的,拜拜!喂,张起灵,谢谢你请吃饭,走了!”   “再见。”张起灵说。   解雨臣擦干净嘴,向他们摆摆手顾自走了,吴邪等他一走,就把桌上还有好几盘满满的菜拿到了自己面前。   “小哥你别听他瞎说,我胃好得很。我今天中午有工作没吃,现在真的饿坏了,这点粥根本填不饱我!”   他一边说一边大块朵颐起来,张起灵这次没阻止他,只是说:   “少吃点。”   “知道知道。”他敷衍着。   张起灵就又让人倒了一杯温水过来,放到了他的手边,吴邪一见,心中一暖,抬头说:“谢谢你,小哥。”   “吴邪。”   “恩?”   “……”   吴邪喝了一口水,看着他:“怎么了?”   张起灵定定地看着他,半天,才轻声说:“你一点都没变。”   “是啊,不过你变很多了,不得不承认,果然比我帅!”吴邪笑着说。   “我先前那么对你,你真的一点也没放在心上?”   吴邪怔了怔,然后慢慢地放下了餐具。   “小哥你告诉我。”他变严肃了,“你为什么要那么对我?我知道你不想的,到底是为了什么?有什么解决不了的难题,不可以让我知道吗?”   张起灵沉默着,他的眼神复杂而温柔,然后,突然从旁边抽出一张纸巾,伸过手去,慢慢地擦掉吴邪嘴边的酱汁。   “我以前就和你说过,……别吃那么多辣的。”他低低地说,“怎么还是听不进去?”   “因为——”吴邪垂下眼睛,“很长时间都没人和我讲,我就忘了。”   “这么多年,你还没有学会独立吗?”   吴邪摇头,眼眸明亮:“独立分很多种。但对我来说,在某些特别的人面前,我永远都不需要独立!我可以说我是懒病的借口,但这样让我觉得很幸福。”   张起灵缩回了手,他安静了一会儿,才问:“你吃完了吗?”   “差不多了。”   “走吧。”   他付了账,站起身,吴邪跟着他一起走出了餐厅。门外车水马笼,灯火闪耀,吴邪刚想问是去拿车还是散步,突然感到左手手腕一紧,竟然被闷油瓶一把紧紧地握住,然后朝着一个方向跑去。   吴邪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只好本能地跟着跑,张起灵跑得非常快,吴邪用尽了全力,感到自己双脚快要飞起来。他很久没有这么死命地跑步了,如此快速的飞奔,让他根本无法说话,只感到初夏夜晚潮湿的夜风明显地掠过耳朵,五颜六色的霓虹像浮光掠影般地从眼前闪过,像一道黑夜中的彩虹。   跑了十几分钟,张起灵才停了下来,吴邪感到脚下一实,四周却十分的暗,原来他们已经跑到了一条僻静的小巷口,街角的尾灯有一丝透进来,他无法看清闷油瓶的脸色,只能看到他望着自己闪闪发亮的眼睛。   “小——”   才发出一个字,一股大力涌过来,他整个人就被张起灵拥进了怀里,然后唇上一炙,火烫的吻就压了下来。   吴邪的脑袋有一时的空白,跑得累了,他上气不接下气,加上突如其来的热烈的吻,让他差一点窒息过去。本能地伸出双手搂紧了对方的腰,以减轻压迫的重力,但这一来也给了对方更加方便的亲密。   他身后是墙,退了两步,就退不下去了,背上贴在冰冷的墙面上,胸口却感到了来自闷油瓶的心跳和温度。闷油瓶的右手托着他的下鄂,以便能够更深地吻他,另一只手,整个都搂紧了他的腰,让彼此的胸腹紧紧贴在了一起。   激吻中,脖子下的扣子已经被张起灵扯掉了,吴邪开始紧张,好几次差一点咬住对方的舌头,他本能地想推开,但手上却使不出力,他突然觉得有些难过,闷油瓶发泄般吻里,总含着许多说不出口的压抑的情绪。   几颗雨滴落下来,落在他们彼此的脸上,连雨水都发着燠热的气息。吴邪却感到肺部一松,整个人都轻松了些。他睁开眼睛,黑暗中看不清张起灵的脸,只看到他眼中黯淡的一点眸光。   “你怎么不推开我?”张起灵低沉地说,“像上次在机场一样。”   “我没想那么多,我只是在想——”吴邪小声回答,“我吃完东西还来不及漱口,你在我嘴里尝到的味道是辣的还是酸的?”   “呵。”   吴邪伸手将他用力抱紧,在他耳边说:“小哥,你笑了吗?你看这样多好,有什么解决不了的事情,你说出来我们一起解决,不要总是闷在心里。你不相信别人,但是总可以相信我。我真不明白你为什么先前一定要做那些破坏吴家声誉的事情?可以告诉我答案吗?”   “吴邪。”   “说吧。”   “答案就是——”张起灵与他额头相抵,细碎地吻他,“你嘴里的味道,是甜的。”      ☆、第三十四章 更进一步的关系(一)   这天晚上,他们没有再提这件事。张起灵明显是不想再谈。   吴邪只好不再问,他知道性急不得,今天在孤儿院查不到消息,虽然说可以从赵院长那儿下手,但是如果闷油瓶肯亲自讲,那是再好不过。   但现在看来,可能还是早了一点。   不过倒是张起灵,却主动问了他的事。   “吴邪,你将来有什么打算。”   “我?我就全心全意搞我的电子城。我和爷爷夸下海口了,我要把电子城做好,做出一翻成绩给他看,也给了自己锻炼的机会。”   “那你计划怎么做?”   “现在第二代小博已经进入全面研发阶段了,上次的演示视频那些大公司虽然没有表态,但也有一些中小电子公司表示了兴趣。到了明年研发结束,只要没有大问题,会比一代进步很多。”   张起灵皱了皱眉,没有说话。   “有什么问题吗?小哥?你觉得这个不好?”   此时他们很随意地坐在街心广场的一排小石阶上,像两个大学生一样,一边喝着饮料一边聊天。   “不是不好。只不过吴邪,你不能把所有的希望都放在小机器人上。”   吴邪一怔,继而点了点头,有些无奈地说:“我知道你的意思,可是目前电子城很需要钱,我不想伸手向爷爷要,贷款利息太高,所以没有太多的资金去开发别的项目。就算我有很多计划,也是不现实的。我想还是慢慢来,不能好高骛远。”   张起灵却低头从口袋里拿出了一样东西,放到他手里。   吴邪接过一看,惊讶地喊了一声:“咦!你也去买了一个?”   “不是,是上次你摔坏的那个,我后来捡起来,重新装好了。”他淡淡地回答。   吴邪吃惊地望着他平静的脸色,又看看手中完好无损的小机器人:“你……你重新装好了?它当时可是摔成了粉碎!”   张起灵摇头:“摔成了五六片,重组外形不算难,只是里面的芯片已经完全坏了,我没法再修复,所以不能说话也不能动,只是一个普通的摆设玩具。”   “这样已经很好了!”吴邪不好意思地笑,“这也就是个玩具,我以前弄的,功能很少,什么都没有。所以我想才在第二代里加一些新的元素,可以把消费人群的年龄提高,可以吸引更多的年轻人。”   张起灵却说:“可是你这东西,再怎么改进,短时间也只能微调,不可能有太大的改变。说到底,只是一个智能玩具而已,价格却太贵。普通民众喜欢可是消费不起,高端用户却可以买到更好的,这么尴尬的产品不可能在短短三年内给你的公司利润带来太大的转变。”   吴邪一时无语,他知道闷油瓶说得对,只是有点直接,让他心里不太好受。   “吴邪,做生意不能太自我,你目前最大的目标是在尽短的时间内赚到尽可能多的钱,才能够去谈电子城更长远的发展。你现在所推出的产品娱乐性则是你首先考虑的问题,只有消费者引起兴趣才会买你的账,不然,你什么目标都完成不了。”   吴邪刚才还有点小不满,但现在听到这些话,又不由得肃然起敬:“小哥,你说得对,是我太不实际了。我应该想到,做生意,你比我有经验得多。我回去会认真想你的话的。”   张起灵按按他的头发:“不急,慢慢来。”   吴邪就朝他笑:“小哥,我感觉现在的你,和以前很像,好像我们中间没有隔这么长的时间,这种感觉真好。”   但是张起灵却站了起来,并不看他:“做人要向前看,以前的事我都不记得了,你也忘了吧。”   吴邪也跟着起身,又有几滴雨落下来。   “晚了,回去吧。”张起灵说。   吴邪点点头,又说:“小哥你现在生意是不是都在国外,那这里——”   “我暂时不会离开。”张起灵给了他一个放心的眼神。   “哦。”吴邪没有再多问下去。   回到电子城顶楼住所,解雨臣已经回来了,正斜躺在沙发上玩电脑,看见吴邪回来反而显得很失望。   “我以为你今晚不会回来了呢。”   “别多想!”   吴邪揉了揉眉心,今天的他,的确也有点累了。   “我给你们说了这么多煽情的话,还暗示你们可以住在一起,张起灵没啥反应吗?有没有向你表示什么?他也装傻装得太过份了!”   “你以为是演戏,一天之内要演完一辈子?”吴邪没好气地说,“你今天说话过份了呢,以后不要这么说了,弄得我们很尴尬。”   “那你这么晚回来,都在干嘛?纯聊天?”   吴邪走到他旁边,从口袋里拿出那个小机器人给他看:“我们在讲做生意的事,他还是像以前那么厉害,这东西就是上次瞎子玩过的,我当着他的面摔碎了,没想到现在修补得这么好,就和原来一模一样。”   他说着,把机器人放在茶几上,默默地看着。   “可惜,里面的芯片坏了,不能说话也没有动作,只能这样了,不知道他修来干什么?”   “你的意思是,他在暗示你,就算表面上一样,但是却没有心了?”   “应该不是,我希望只是我多想。”吴邪叹了一口气,继而又有些高兴地说,“可是今天也帮了我许多。给我工作提了许多意见。我觉得他说得很对,我不能一味只做自己想做的东西。就像你们演员演戏,不是你喜欢演的角色,票房就一定会好,一定要演观众喜欢的才行。”   解雨臣笑了一声,低声说了一句:“真是没用!”   “怎么会?他向来比我厉害!”   “我说你没用!”解雨臣没好气地,“一顿晚饭,一个破机器人,几句话就把你弄得倒戈相向了?他还真是把你吃得死死的,你是不是已经忘了当时他对你做过什么,你又为什么要去接近他?”   “我没忘,所以我才很矛盾。”吴邪拿来一个干净的小纸盒,把小机器人放好,“我想,可能是不是我们想得太复杂了。小哥那么做,大概真的是比较在意我和秀秀结婚吧。要是只是感情问题,我们也没有必要捕风捉影。可是,我又觉得很不安。”   “感情问题你才是大问题!”解雨臣提醒他,“你别以为时间是不动的?将来你会老的,等三十岁了怎么办?你要不要结婚,生不生孩子?你们吴家可只有你一个!到时候你还是和张起灵保持情人关系吗?你怎么向你爷爷交待?你到时候是直接去和他国外注册结婚,还是甩了他和女人结婚,这些你都想过了吗?”   吴邪怔住了,他拿着纸盒的手无力地放了下来:“我……我没有想那么远。”   “不远,过几年很快就到了。当然,还有另一个可能。”   “什么?”   解雨臣笑了笑:“就是他马上就玩腻了,不喜欢你了,那就最好,一拍两散,互不相扰。吴邪,你最好日夜祈祷这种可能性大一点,你们过段时间玩够了就散吧,对谁都好。但是我给你的忠告,我总觉得这事不简单。张起灵是个聪明人,他不可能只是为了一段感情来费尽心机。所以,我们不能停止查他,只有查出他是真的没有其他的原因,才再来考虑感情因素。”   “小花你太现实了。”   “这是事实。这个社会不会因为你一个人的想法,而改变它的现实性。”   吴邪坐到了他旁边,默默地叉着双手:   “如果他真的有其他目的,为什么今天又对我说这些话,他应该害我才对,可是现在却在帮助我。”   “他在帮助你吗?”解雨臣反问,“我虽然不懂做生意,可是光从字面上看,我不觉得他在帮你。倒我觉得他在诱导你,他让你去考虑别的生意,不要只做自己的。我接戏经常这样,有时候两个剧本撞在一起,我自己明明想接这部,可是另一部的导演却一个劲地找理由通过各种分析给我预测票房。但是吴邪,到底哪样赚钱,谁也不知道,张起灵不是预言家,他不可能说得那么绝对。”   “不!”吴邪用力摇头,“他今天说的话,绝对是帮助我!我听得出来,他对小机器人前景的不乐观分析很有道理。我真的不能只钻一条路,如果我去考虑其他的路,大不了仍然是失败,但成功的可能性就会大很多。”   解雨臣耸耸肩:“随便你吧,你自己想好。我要去睡了,晚上不要挤我!一挤我就醒。”   “我想观察一段时间,什么也不做。如果他也什么都不做,也没有拿任何的生意来诱导我,我就相信他。我会慢慢地说服他不要走偏激的路,我觉得,我们还有挽回的余地。”   解雨臣回头笑道:“什么也不做?你指什么?他要是真的什么也不做,就和你吃饭纯聊天,我就鄙视他!而且可以百分之一千地告诉你,他绝不是真的喜欢你,那他的目的就可疑了!到时候你可别太失望!”   ☆、第三十四章 更进一步的关系(二)   但是自信的解雨臣这次却猜错了,因为没过几天,吴邪就接到了张起灵的电话。   “吴邪,下班后出来一下。”   “行啊。”吴邪轻松地说,“在哪儿等?一起吃饭?”   “你不用开车了,我在你楼下,先不吃饭,去一个地方。”   吴邪好奇地问:“去哪儿?”   张起灵不回答他:“下来再说。”然后就挂了。   吴邪就努力地想今天什么日子?生日?认识周年庆?回来纪念日?好像都搭不上边,怎么神神秘秘的,难道是想玩惊喜?   闷油瓶玩惊喜,总感觉不太可能。   于是下班后,他走出公司大门,果然看见张起灵在对面的马路上停着车,正在等他。   吴邪就跑过去,打开车门坐到副驾上,边扣安全带边问:“我们去哪儿?”   “去了你就知道。”   张起灵踩动油门,带着他一直往南开。   往南是H市近年来新开发的中高档住宅区,张起灵开得很快,但是很稳,直到他拐进了一家环境优雅的住宅小区时,吴邪的心才开始砰砰地跳了起来。   他突然有点想到了。   却见张起灵仍然不动声色,将车子在小区里停好,就让吴邪下车,吴邪随着他走出车子,就看到眼前的建筑还是很新,住户还不是很多,虽然天色渐暗,但可以看出绿化做得很好,空气清新,是个很适合居住的地方。   “小哥,这……”吴邪故意问,“你带我到这儿来干什么?”   张起灵指了指前面:“走,在那边。”   “哦。”   吴邪就忐忑地跟着他,一直走到小区最前方的一排三层楼的公寓房前,和后面几幢的区别就是这里每一幢公寓都是独立的,并不是有几家住户合住一幢楼,所以显得很清静,四周没什么嘈杂声。而且日照是最好的,看来是整个小区里比较高档的住宅。   张起灵带着吴邪来到第三间独立公寓前,拿出钥匙熟练地打开门,说:“进来吧。”   他们一起走进屋,张起灵打开灯,柔和的灯光洒落在客厅的每个角落,浅蓝色的墙壁,淡蓝色的窗帘,白色的地毯和白色的家俱,一尘不染,简单又不失为温馨。   “这些东西你觉得有什么地方不好的,可以改掉。”张起灵说着,又走过去拉开了窗帘,原来是一扇大的落地窗,他开了窗外的灯,吴邪才发现落地窗外面还有一个小院子。   “如果你有兴趣,可以种点植物。”张起灵又说。   吴邪就走到他旁边,说道:“什么叫我有兴趣?又不是我的房子,你是让我帮你看房子还是来给你提装修意见的?”   张起灵不理他,顾自又走到另一边,打开了其他房间的门:“有两个书房。做事的时候我们可以互相不干涉。交通也方便,离电子城只有半小时的车程,而且不容易堵车。”   吴邪想笑:“我觉得你现在特像一个房产经济人?就你这干巴巴的水平可不行,我是不会买的。”   “吴邪。”张起灵站在门边看着他,神色很安静,“你住到这里来。”   吴邪抑制住激动:“为什么?我住得好好的,为什么要住到这里来?”   “解雨臣不是说,你的床太小,挤不下两个人吗?”   “哈,难道这里的床就很大吗?”吴邪走过去,推开了房门的门,又把灯打开:“这是卧房吧?是不是也有两间?不错,够宽畅!你说,这间怎么样?”   他走进其中一间屋子,往已经铺好床垫的大床上使劲仰面一躺:“这床果然大!不用和小花挤了也不错!我一个人睡肯定会很舒服的,我考虑一下。”   他说完后就想起来,但是张起灵比他动作更快,也快步走到床边,弯腰地按住了他的胳膊,没让他起身。   “小哥……你,你干什么……”   “吴邪。”张起灵弯腰居高临下的看着他,“这床,不是给你一个人睡的。”   “啊?……是吗?你先让我起来……”   吴邪些微地挣扎了一下,被动地仰头看他,这一刻他觉得自己挺蠢的,自投罗网最适合眼下的情况了,好好地跑到卧房来干嘛,还主动会躺到床上,这简直就是全套的服务!   张起灵慢慢地压下身,双手仍然固定着他的手臂,但身体已经开始贴向了他,灯光明亮,吴邪第一次如此近地看着他,发现他漆黑的眼珠竟然衬着异常浓密的睫毛,不长,但非常非常的好看。他的头发遮住了稍许的光,反而显得睫毛更黑。   “小哥。”吴邪心口一热,他情不自禁地伸出手去,用手指轻碰着张起灵温柔的眼角和眉心,“这房子,是你买的?”   “恩。”   “为什么好好地突然要买房子?”   张起灵俯头去亲他的额头:“这儿好吗?”   “还不错。不过这种已经装修好的房子,是不是很贵?”吴邪责备,“虽然有钱也不要乱花,你又不是没地方住,很着急吗?”   “有一点。”张起灵慢慢地吻他的眼睛和鼻尖,右手也慢慢滑落,落在了手上,和他交握在一起。   吴邪被他吻得痒痒的,偏头往旁边躲了躲:“咱们……好好说话行不行?”   “恩。”   嘴里只是无意识地应,整体身体却已经大半个压在了他身上,左手按住身下软柔的被褥,抱住了他的腰。   闷油瓶并不是很重,吴邪被压住但不是特别难受,就是被脸上轻若羽毛的吻弄得很痒,就笑了起来:“小哥你这是在做什么?”   “吃晚饭。”   “啊?”吴邪还没反应过来,就感到腰上的皮带一松,原来不知何时竟然被解开了。   这下子吴邪有点愣了,尽管解雨臣是警告过他,但是这一切还是快了一点,他们才重逢了不到一个月,从一开始的形同仇敌各种恶意绑架恶毒争吵,到后来怀疑猜忌,尽管说开了也算是有了亲吻和约会,但是要马上发展到这一步,他还是一点准备也没有。   “等等……先别这样……”吴邪尴尬地按住张起灵的手,“你这是——”   张起灵略微停了停,抬头有丝疑惑地望着他。   吴邪避开他的眼睛,支支吾吾地说:“小哥,我……,我不懂这个怎么弄,我们以后再……”   “我懂,你什么都不用做,跟着我就行。”张起灵简短的说,又俯头去吻他。   吴邪却立刻转开了头:“我肚子饿了,你知道我有胃病,我不能饿的。”   “吴邪——”他动作不停,“我们现在这种关系发生这种事很正常。”   “小哥!我,你别这样!”吴邪感到他的手指已经伸进了自己的裤腰里,这下子真的慌了,用力地按住他的手腕,“我真的——没有准备好!”   张起灵停了停,但还是用力地把他的手甩开了:“吴邪,别像个女人!”   然后低头又重重地吻上他的嘴角,同时右手用力地扯下了他的裤子。   “不行!”吴邪不知从哪里来的力气,大叫了一声,头一偏,躬起身体,以一种极为僵硬的姿势抗拒着   说完这句话,他感到身体上方的人静止了好长时间,然后,胳膊一松,张起灵坐起了身,完全放开了他。   吴邪赶紧也坐起来,系紧皮带,慌慌张张地走下床,一直走到门边才停下来,回头看着闷油瓶默然的神色:“我们——出去吃饭吧吧。”   他说着就打开了门,却听到身后没有声音,转过身,却见到张起灵仍然坐在床沿上。   “小哥……你生气了?”   张起灵没理他,从床边的抽屉里竟然拿出了一包烟,抽出一根点着了,慢慢地吸了一口。   吴邪呆呆地看着他,抽烟这种事情,凡是男生都试过,他在初中就试过了,一点也不好抽,咳得要命,后来渐渐地适应,现在也会抽几根。他不知道闷油瓶会不会抽,在他眼里,闷油瓶一直干净得像尊神,和别人不一样,什么都是完美的。即使是曾经在看那种片子时,他也总表现得很淡然超脱,仿佛那一切世俗的东西都离他很远。   可是从他如此娴熟的抽烟的姿势来看,绝对不是个生手。   幸好,他们接吻时,吴邪从来没有闻到过烟味,小哥的气息也总是干干净净,让他很喜欢。所以他反而很注意自己,见面之前不会去抽烟或者吃太难闻的食物。   “小哥,我知道约会接吻纯聊天的相处方式,你可能已经厌倦了。我也知道男人与男人之间,没什么好废话的,有感觉了就上。我在国外的时候,接触过一些这样的人,他们告诉我,这个圈子里全凭感觉做事,因为明天太没有定数了,他们从不想未来,只求片刻欢娱就好。”吴邪吸了吸鼻子,“小哥,我们和他们不一样,我们不要这么随便,好吗?”   他说完后,就见张起灵抬起头来:“那你说,我们有什么不一样?”   吴邪一时之间不知道说什么,想了一会儿,才困难地说:“反正肯定是不一样的!小哥,我们是——”   “我们是要一辈子的对吧?”张起灵突然接了过去,眼中略有讽刺。   吴邪一怔,但立刻点了点头:“恩,难道你不是这么想的?”   “光想有什么用,做不到的事情,根本不必要想!”张起灵抽了一大口烟,“你是男人,我也是男人,谈什么一辈子?说未来太早了。”   吴邪不再说话。   屋子一片安静,张起灵默默地抽烟,谁也不再出声。   终于,他终于把烟抽完了,他掐灭了烟头,平静的声音中透着一丝疲惫,“算了,你说得对,这个圈子是很乱,你没有必要进来。”   “小哥——”   张起灵站起来,慢慢地走到门边,望着他,伸手轻轻地抚着他的下巴,眼神却很是空茫。   这一次,吴邪真真切切地闻到了一股烟味传了过来,他的额头有一络头发垂下来,脸色微红,可能刚刚他的确是有点动情,这让他平时看起来十分淡漠的脸多了几分情绪的色彩。   “你走吧。”他轻声说,“你玩不起的。”   “我知道你故意这么说。”吴邪盯着他的眼睛,“你不是玩的!我知道!——我不管以前我们是什么关系,但现在既然已经走出了这一步,为什么不努力一下?小哥,我们都长大了,许多事情可以自己决定,最重要的是看你想不想和我一辈子?”   但张起灵却将目光移了开去,他缩回手,然后大步走出卧室把大门打开,面无表情地说:“你别饿着,快去吃饭。外面能打车,我不送你了。”   吴邪也走了出去,却站在门边不再动:“小哥——”   张起灵冷淡地说:“别说了。”   “好吧。”吴邪知道此时谁也没有心情再说下去,“过几天,我给你打电话。”   张起灵不置可否,只是将门开得更大了些,示意他走。   吴邪只好走了出去,脚才一跨出台阶,就听到砰的一声,那扇门就用力地关上了。   ☆、第三十五章 重聚(一)      深夜。   张起灵一个人在床上坐着,屋内没有开灯,但是他膝盖上的平板电脑却是亮着的,屏幕上是一张电子表格,表格上密密麻麻地写满了数字。   数字都是红色的。   这是一张年度收益的财务表格,时间是去年。不算是很正规,只是他自己做的一个记录性的数据,他沉静的双眸一直盯着这张满是赤字的表格,思绪却仿佛并不在上面,而是飘到了很远的地方。   红色的触目惊心的数据,即使不仔细看,也能够明白这家公司收益有多么的糟糕,张起灵也只是将它打开着,并没有去真的细看,因为这些数字他早就已经烂熟于胸。   表格的上方写着他自己标注的一排深黑色的题目:   吴氏企业收支平衡表   所以,所谓富贵无限的吴氏日化企业,早就已经不复当年的风光,已然是一座空壳。   而连年来向外公布的数据,都是遮人耳目而已,内里却早就腐朽不堪,无法再承受庞大的运转机器。   陈旧的管理机制,落后的经营理念,以及市场竞争能力的逐渐减弱,破产,已是迟早的事情。   这,大概是连吴邪也不可能知道的事实,一直以为总公司是自己强大的后盾,所以才会心安理得地去弄他的梦想,而浑然不知吴家早已风雨飘摇。   五年来,吴老狗倾尽财力,每年,在微弱的收益中仍然拔出一大堆的款项来开发电子城,也是希望吴邪可以远离公司,去心无旁鹜地展示自己的本事,而不是一回国就要背上沉重的债务。等电子城发展起来,可以开始新的发展方向。   张起灵伸手在屏幕上划了一下,把表格给关了,屏幕返回了简洁的桌面,他又慢慢地把电脑给关了。   窗帘关得很紧,外面的夜色透不进来,他陷入了绝对的黑暗之中。   曾经,瞎子和胖子是有质疑的,他们怀疑吴老狗就算对合作的生意心动,但也不可能百分之百确定成功,因为就算利润可观,堂堂吴氏企业,也没有必要与仇人合作来赚这种小钱。   但张起灵却知道吴老狗一定会合作,因为吴家已经穷途末路。   但他谁也没有说,这些数据自然是这几年来他费尽心力去弄来,并且结合自己的深密分析得出来的,可能不一定准确,但却不会差太远。   这样的空壳子抢过来,其实没有什么多大的意义,只会增添巨大的债务负担,如果不申请破产,就要重组经营,反而需要投资更多的钱进去。   但是张起灵还是决定拿过来,吴老狗已经落伍,旧的那一套根本只会将吴家推入末路,要重振起来,必须重新洗牌。但是目前吴家的声望,却让吴老狗宁死也要苦苦撑着,因为一旦崩溃,与之长期以来错综联系的利益关系网也会崩溃,吴邪将会接手到一副惨不忍睹的烂摊子,他就算有再大的本事,处理商业危机的经验却连幼儿园的水平也没有,最终被逼得跳楼是迟早的事。   哼,如此雄厚的资金起家,却把公司经营成这样。真不知道这个吴老狗,到底是天才还是蠢才!   张起灵将平板电脑扔在一边,用手枕着头仰躺在床上,左手手臂还有隐隐的疼,那是上次在娱乐城替吴邪挡下玻璃盘时所受的伤,过了这么久竟然还是会疼。当时他一出手就后悔了,就算砸中了吴邪又怎么样?他不是木头,他也会躲,躲不开就是疼一下,吴邪也应该去适应什么叫做疼痛。   可是他还是没法控制自己,更加悲哀的是,就算此刻再来一次,他还是会这么做。   一个人长期养成的习惯,就会成为怎么都甩脱不了的本能。在十年里养成的习惯,保护吴邪,爱惜吴邪,已成为他生命中一个十分重要的部分。从最初的责任到后来的本能,已经完全进化成功。   明明一开始接近吴邪,只是为了能够控制他,让他不成为自己计划的阻石,就算没有害他之心,也绝不会真的要对他怎么样,本来也算一切顺利,只要自己可以忍耐一点,陪吴邪玩玩恋爱游戏,吃饭看电影纯聊天,很可以保持相当长时间的稳定局面。   可是……却又完全被自己破坏了。   他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回事,每一次约会,看到吴邪清澈的眼睛,看见他全副信任的神情,看他笑得开心的模样,就算明明知道对方也有虚假的成分,可是就是无法直视。每过一秒钟,就更加痛恨,也不知道是恨吴邪,还是自己。   于是终于,五天前,在这间新买的公寓里,他终于做出了违备自己的决定。   没有吴邪,他的计划也照样能成,吴邪眼下的情况,根本不是自己的对手。所以——还是放了他吧!   放了吧!不要再继续下去了!他的心——承受得够多,无法再多承受一分多余无用的情感。   张起灵默默地闭上眼睛,他右手不由地拿出了衣服口袋里的手机,稍后才低下头按住开关好一会儿屏幕灯才亮了,开机音乐过后,屏幕上也跳出了一些未接短信和未接电话。   已经有五天了!吴邪从第三天就开始给他打电话,每天打两三个,态度却很坚持。   今天,没有打电话,只有深夜的一条短信:   “小哥,我说过我会给你打电话,我已经做到了。你不接,我就不打了。如果我们之间,除了上床以外,你没话再跟我说,那就算了。”   呵,他在黑暗中自嘲,上床?吴邪说,他只想和他上床!   那不然呢?吴邪可以做梦,他却不能。   他也不知道能做什么,现在吴家对他来说,也是一块烫手山芋,无论要或不要,他都没有办法再回头。事情走到这个地步,也只有把吴家拿过来,才能选择继续经营还是终止一切。   所以,势必要和吴邪翻脸。既然早晚有这一步,那现在,就算了吧。   外面天亮了,手机再一次响起。   是吴老狗。   “阿坤,今天有空吗?晚上来家里吃饭吧。”   “好。”他迅速地回复,这样的邀情在他意料之中,算算时间也是差不多了。   昨天晚上在这个城市里,大概会有不少人,都彻夜不眠。   “小花,我今天晚饭要回家吃,你和我一起去吧,等吃完一起回来。天天吃快餐都腻了。”早上上班前,吴邪这样对解雨臣说。   解雨臣却懒洋洋地说:“不去了,我要睡觉。你昨天晚上翻来翻去的弄得我也睡不好。”   “不好意思。这地方是小了点,我赶紧给你再收拾一间屋子出来。……可惜我明天一大早有个重要的会议,不然我就在家里住一晚再来。”   解雨臣说:“算了,你晚上回来吧。我也住不长,我自己会想办法的,住酒店也行,又不是住不起。”   “为什么要去花那个闲钱,其实在H市,我们家有好几套房子,不过离这儿远,所以我都算了。要不然,我去帮你收拾一下,咱们搬到那儿去算了。”   解雨臣斜着眼看他:“你怎么了?闹中取静做和尚去?不是刚刚嫌远吗?现在又不远了?”   “也就浪费点油费,住在这儿的确不太舒服。要是工作忙了我大不了不回去。”吴邪系好领带,“再说我住在这儿,员工们连懒都不敢偷,下班后看到我还没走,一个个也不敢走,我知道,背后他们都骂死我了。”   “我真没见过你这样的老板,别人都巴不得伙计们做得越勤快越好,你却嫌他们陪你加班不偷懒!”   “郊率高才是王道,整天在办公室里傻坐着玩手机暗中诅咒老板有什么意思?我走了,等下直接回家,你自便吧。”   “恩。”   解雨臣的聪明之处在于,他虽然爱调侃,但是不该说的地方他决不多问。这些天来,他并没有问吴邪关于张起灵的事,怎么原本甜甜蜜蜜的两个人突然又一下子变成了陌生人?但如果吴邪自己都不想提及,他说什么都没用。   傍晚时分,吴邪下班回到家里,刚进屋就闻到扑鼻的香味,他使劲地嗅了几下,跑到厨房口,笑嘻嘻地说:“贞嫂,你绝对有先见之明,知道我今天要回来,所以特意给我做了好吃的!”   贞嫂却笑道,“少爷才有先见之明,知道今天家里有了不得的客人,所以才回来的吧?”   “什么了不得的客人?”   吴邪伸手去抓盘子里的排骨,被贞嫂一把拍开:“去洗手!”   吴邪只好走到水笼边哗哗地打开水,一边又问:“谁啊?又是爷爷生意上的朋友吧?怎么不去外面吃,让你做多累啊!”   “少爷,我说出来你可别高兴得跳起来啊!是坤少爷!——你看你的眼睛睁得这么大,我就知道!哈哈,他没死呢!原来他没死!——下午来的时候,把我吓一跳,好半天没认出来!——坤少爷长得真好看啊,比小时候还要好看,还很有礼貌呢,他竟然还认识我,高兴得我呀,手脚都没处放!”   吴邪在贞嫂喜不自禁的笑声中,从最初的震惊中慢慢地恢复了平静,把水笼头关掉,问:“他来干嘛?”   “来看看我们呗,落叶总要归根的嘛!老爷也很高兴,这不,爷儿俩现在关在书房里嘀咕着呢,老爷说谁都不让去打扰他们。少爷,我看你先在客厅里等一等,你饿了没,我给你弄碗点心出来。”   “不用了。”   吴邪也没心思偷食吃了,他走出厨房,穿过客厅,就走向书房。但是才走了两步,又停住了,转身又出来,坐到了客厅的沙发上。   他不知道闷油瓶来干什么?听贞嫂的描述,爷爷好像也不是很意外,看来他们可能之前就已经见过面了。   但是无论是两人中的谁,都没有和自己说过。   这让吴邪更加不太高兴,他再次向书房看了一眼,不明白他们有什么话要关起门来才能说。如果只是回来看看,应该在客厅里聊才对。   这个闷油瓶,在搞什么鬼?他和爷爷在说什么?他说他是吴家的敌人,难道他转移了目标,开始向爷爷下手了?   ☆、第三十五章 重聚(二)   吴邪越想越不安,索性站了起来,也不顾礼不礼貌,就往书房走。但走到门口刚想开门,房门却打开了。   是张起灵开的门,两人很近距离地打了一个照面。   吴邪的心里咚的一跳,已经好些天没见了,上次不能算吵架,只是有点不愉快,但这五天来,他打过电话发过短信,对方不是不接就是关机,根本不鸟自己。他心里一直憋着一肚子气,此时乍见之下,那脸色就越发地难看了。   张起灵大概也没想到他会回来,尽管仍然是镇静,眼中的光芒却闪了一下。向来少话的他,主动先打了招呼。   “吴邪。”   吴邪努力平复着心情,没有回答他,下意识地向他身后看了看,看见爷爷也走了出来,一见他就高兴得很:   “小邪你今天回来了?真是巧啊!果然今天是我们祖孙三个的大聚会日!”   “爷爷,家里有客人,你怎么不叫我?我又不是住得很远。”吴邪略带不满地说,并且绕过张起灵走了吴老狗的身边。   “哟,我孙子生气了呢,怪爷爷不重视你了!”吴老狗笑着按了一下他的肩,“你住在公司,听说是个工作狂,好多伙计向我反映。我想你这么忙,不能打击你做事的热情。反正你和阿坤不是已经见过了嘛,大家以后有的是时间聚在一起,何必急在一时?”   吴邪一愣:“你怎么知道我们见过面了?看来你们聊得不少,爷爷这就是你不对了,小哥回来这么大的事情,不管我知不知道,你怎么不告诉我?”   “你也不对啊!”吴老狗没有正面回答他,反而近乎耍赖地说,“你怎么也不告诉我?这么大的事,要不是今天碰到,你还不知道什么时候告诉我呢!”   “我……”   吴老狗呵呵地笑着,没有再继续说下去,对他们说:“别站在这里,快吃饭吧,我也整天在外面吃饭,贞嫂的手艺连我都好久没有好好尝过了。”   “谢谢爷爷。”张起灵应了一声,让开身让吴老狗先过去,然后回头看了吴邪一眼,却并没有说话,就也走了出去。   吴邪忙上前一把拉了他一下,但马上放开。   他回过头,吴邪低声问:“你来干什么?”   “我不能来吗?”张起灵淡淡地问。   “……”   趁着吴邪哑口无言的功夫,他已经走到了饭厅。   晚饭自然是好吃得没话说,吴邪本来也是因为心情不好,想把一切都放开,回来好好享受一下的,没想到竟然又会撞到闷油瓶,这下子又什么胃口都没有了。   本来他们以前也经常三个人一起吃饭,吴邪算是其中多话的一个,总是他一个人不停地说话,说学校里的事,说功课说玩乐,可这次虽然地方依旧,人也依旧,但是他却很少说话,倒是吴老狗真的很高兴,一个劲地说着以前的事。   吴邪一直以为爷爷对小哥不太好,毕竟不是亲孙子,总是严厉得过份。他也一直以为小哥之所以离开吴家自创天地,也是因为在家里待遇不公。可是眼下这个情形,哪有半分‘不好’的样子,爷爷看上去好高兴,就像亲孙子回来了一样。以前就算真的有不对的地方,但经过了这么多年,能看到当年收养的孩子能够‘起死回生’,能够‘衣锦还乡’,反而变得慈详亲切多了。   吴邪不由得心酸,他不忍打击爷爷的喜悦,勉强地也开始参与了话题,就算自己和闷油瓶之间有矛盾,也不该在爷爷面前表现出来。所以晚饭吃到一半,气氛才慢慢地好了起来。吴邪就很有分寸地说了一些自己在公司的事,但没有涉及到具体的,只说一切顺利,吴老狗也很满意。   张起灵反正向来不多说,此时也就是一边听一边偶然插几句嘴,看上去没有任何的不同。   “小邪,一家人吃饭,别老说工作的事。你们两个小时候好得跟一个人似的,怎么今天见面这么生疏。爷爷我都看不下去了,小邪这就是你的不对了,你之前为了阿坤的事,还拿学业来威胁我,说找不到小哥就不回学校了!你还记得吗?”   吴邪忙打断他:“以前的事,爷爷不要提了!”   “也就几年时间,怎么就成以前了?话说回来,那时候我也做得不好,虽然心里难过,可是查了一段时间怎么也找不到,也就算了。阿坤,不怪爷爷吧?”   “不怪。”张起灵答道,又看了吴邪一眼,“我知道你们都很关心我,是我当时太冲动了。”   “冲动才好,现在才有这么大的出息。要是留在吴家,说不定反而绑住了你。”吴老狗又笑着摸了一下吴邪的肩膀,“就我这个傻孙子,可舍不得你了。他知道你不在了,把自己关在房里,整整哭了一天呢!”   “爷爷!”   “好好,我不说了!男子汉大丈夫,不掉眼泪的,我就不揭你的短了,哈哈!”   ………………   吃完晚饭,又坐着随便聊了一会儿,张起灵就起身告辞,吴邪也站了起来。   “爷爷,我明天一大早有个会,我也走了。”   吴老狗爽快地说:“行吧,我也不留你们,一起回去也正好有个伴!小邪,下次回来把工作安排好,在家里住一晚,那地方睡不好的,别太累了。”   “好的,我知道了。爷爷我们走了。”   “爷爷,我走了。”张起灵也说。   吴老狗朝他笑:“有空常回来吃饭,这儿还是你的家。”   张起灵点了点头。   两人一起出了门,来到车库,吴邪站在外面,看着张起灵把车开出来。   “我车停在另一边,我搭你的车行吗?”他说。   张起灵没有说话,只是将车停了,吴邪就自己打开副驾的门坐了进去。   “谢谢。”   张起灵踩下油门开出了大门。   开了几分钟后,吴邪才问:“你为什么不接电话?”   “……”   “短信看到了吗?为什么不回?”   “……”   吴邪也就不再问,转头看向车窗外,再也不说话了。   天空中下着毛毛细雨,整个车子里只是安静,只有雨刷不停地刷着车窗。   又开了十多分钟,吴邪突然又转回了头,将手按在了方向盘上。   “往中兴路开。”   张起灵终于说了第一句话:“你去那边干什么?”   “我有事要去龙湾区,麻烦你送我去那里。”   张起灵却转了个方向,将车子开到了路边,停了下来。   “你干嘛?”吴邪莫名其妙。   “这么晚了,你去那边干什么?”张起灵望着他,“那边临山,都是别墅区。”   “是又怎么样?我要去,你管得着吗?”   张起灵重新开动车子,“先回电子城,要去明天去。”   吴邪伸手去开车门:“你不去我就自己打车!”   胳膊一疼,张起灵用力地抓住了他。   吴邪愤怒地回头:“张先生,我在电子城住得不舒服!龙湾区有吴家的一栋别墅,我想住到那儿去,行不行?”   “现在?”   “是!就是现在!有问题吗?”   张起灵不再问,他放开手,踩下油门,车子很快就朝龙湾区驶了过去。   一直开了近一个小时才到,已经九点多了,别墅区在半山腰,必须绕着盘山公路开上去。张起灵沉着脸,一路都不说话,车子绕过山路,快到半山时他却停了下来。   “你怎么不开了?”吴邪故意指上面,“早着呢,起码还要半个小时。”   “你闹够了,回去吧。”   “谁有功夫和你闹?我说了我是住到这儿来的,你不肯开就算了,反正也不远,我自己上去。”   他说着就打开了车门,这次张起灵没有拦他,他下了车,雨还没有停,又小又密。他一下车,张起灵也下了车,但并没有迈步,只是停着车子冷冷地看着他。   走出了几米远,吴邪才听到身后传来张起灵平静无波的声音。   “吴家在龙湾区的别墅在三年前就已经转给别人了,其他几幢都不在这里,今晚你准备露宿吗?”   “你——”吴邪猛地转身,惊愕地道,“张起灵,你连这种事都知道,这些年来,你一直在查我们!”   “那又怎样?”   吴邪彻底怒了,他大步地走回来,站到他面对说:   “你到底想怎么样?爷爷对你不好吗?今天晚上他这么开心,你没有看到吗?如果你把我们当敌人,你假惺惺回来干什么?在书房里,你们说了些什么?你到底对爷爷说了什么?”   “这么想知道?”张起灵静静地说,“自己去查好了。你半夜三更跑到这里来,有你想要的答案?”   “我告诉你!你有不满你就冲我来!张起灵,你要是敢去找爷爷的麻烦,我这辈子都不会放过你!”   “你先顾好你自己。”张起灵朝四周看了看,“这里什么都没有,任性也有个限度。”   吴邪抹了一把脸上的雨水:“对!我真是笨,还一直念着你以前的好。你用尽手段对我,我还一直欺骗自己,说你还是以前的你。我不计较你所做的一切,我想知道原因,想帮助你!不管什么样的误会,总有一个根源!可是到头来,我怎么努力也是徒劳,你根本不肯和我说,你完全没有想和我说的意思!你就想和我……想和我上床!张起灵你自己说,你这些天和我在一起,除了满脑子乱七八糟的想法,你还想过别的吗?”   “错!你最好搞清楚!”张起灵一把打开他按着车门的手,他的声音也严厉了起来,“从头到尾,我都没有给过你好脸色!是你满大街地跟着我,利用云彩来试探我,跑到娱乐城来找我……我可什么也没做!两个男人在一起能做什么?你不是纯情到这种地步吧?既然你不肯配合,那就算了!吴邪,你真是幼稚!”   “你……你的意思,从头到尾都是我自作多情,自以为是!”   “呵,你是不是有‘情’,你自己知道!”   吴邪煞白了脸:“你说这话什么意思?你说我是在骗你,故意和你好,是想套出你的话来!难道你认为我们这些天在一起时发生的所有一切,都是假的吗?”   “我对这些没有兴趣,你走不走?”   吴邪这下是真的痛心了:“张起灵,我没有那么闲和你过家家玩,我对你怎么样,你到现在也没有感觉吗?”   张起灵没再理他,问了一句:“你到底回不回去?”   “回去?这时候我还能装没事人一样上你的车,我脑袋抽了!”   “随便你。”   张起灵没有再和他废话,踩下油门,将车子原地打了个转,飞快地往山下开去。   吴邪忙飞跑着追了上去,车子却开得飞快,他愤怒地看着车子的尾灯在视线里越来越远,气得无可抑止地发抖,身边什么东西也没有,他下意识地拿出口袋里的手机,狠狠地朝着前方扔了过去。   “张起灵!你给我回来!你他妈的还是不是人?”   手机迅速地飞了出去,但是尽管用尽了全力,可是也只是扔出了十几米远,而车子的尾灯早就拐过了公路,完全消失了。   他又拼命地跑了好一会儿,才喘气着停了下来,公路上,除了昏黄得摇摇欲坠的路灯以外,什么也没有,车子早就开得很远,一点也没有开回来的意思。   他的头发上和脸上全是雨水,怎么抹了抹不干。眼睛努力地睁着,和雨水相抗衡,盯着前方的道路,但黑乎乎的半山腰,仍然是什么也没有,十分钟,半小时,还是什么也没有。   他没有再等下去,转过身,又重新往山上走,走了几步,脚底踩到了什么东西,差一点让他摔倒。他低下头,看不清,就蹲了下来,是刚刚被自己扔出去的手机。   手机盖已经飞到不知哪儿去了,机身里面的东西也摔了出来,电池远远地被甩在一边,大概扔出去时在地上弹了几下,所以全是泥水。吴邪捡起电池在衣服上擦了两下重新放进去,按了很久的开关却完全没反应,知道已经报废了。   他气得再次将手机扔到了山路边上,对着黑沉沉的雨幕大声地喊:   “姓张的,从此以后我们一刀两断!”   ☆、第三十六章 失踪(一)   次日,中午十二点。   解雨臣一脸怒容地冲进了□□,连前台小姐都没法拦住他,他直奔电梯,刚好电梯门开着,他一头冲进去,使劲按下了关门键。   电梯直上十二楼。   因为是中午,并不是营业点,所以整个□□很冷清,工作人员不多,也正因为如此,解雨臣才可以旁若无人地进去,而留下一脸惊疑的前台接待小姐。   “那个……刚才进去的人好像是大明星解雨臣——难道是在拍戏?我没收到通知啊!”她茫然地说。   解雨臣直冲十二楼尽头的小房间,也不敲门,狠命地一脚就踢了过去。   房门紧闭,没踢开,解雨臣的脚趾都快踢断了。   “张起灵!你死在里面了吗?快开门!你是不是又把吴邪藏起来了?你他妈的再不开门我就烧房子了!”   “哎呀呀,这位先生,你这是在干什么?”杨经理从电梯口追上来,“有话好好说,我们这里不接待客户。”   “接你个头!我找吴邪!让张起灵出来!”解雨臣大吼。   “吴……吴邪?你是那个……吴先生的朋友?”杨经理战战兢兢地问。   “废话!”解雨臣怒不可遏,又踢了两脚门,“张起灵,你个缩头乌龟敢做不敢认!看我不砸了你这个破地方!”   杨经理赶紧劝解,哎呀,吴先生的朋友怎么和他一样,一来就砸场子。   解雨臣闹了一阵,门始终不开,气得他正想朝杨经理发火,却听到电梯口传来了张起灵的声音。   “解雨臣,你在干什么?”   解雨臣回头一看,看到张起灵刚从电梯口出来,旁边还跟着胖子和云彩。   胖子开始时还不相信有一个大帅哥跑十二楼来闹事,一见之下就火了,冲过去就对着杨经理吼:“门口的保安是死人吗?什么乱七八糟的人啊鬼啊讨饭的都跑上来,你当爷这里是收容所?”   解雨臣一听火了,他向来对自己很有自信:“死胖子,你说谁是鬼?谁是讨饭的!睁大你的猪眼看清楚爷是什么人再说!”   “哎哟,果然是个大帅哥!我胖爷眼拙,还真没看到你!话说我和你认识吗?你谁啊?我们这儿可不提供你这种服务?”   “你说什么!?……”   “吴邪怎么了?”张起灵打断他们。   “吴邪不见了!”解雨臣怒气冲冲地瞪着他,“从昨天晚上到现在,怎么都联系不到。公司里的会议也临时取掉,电话打不通!不知道他去了哪里?”   “真好笑,人不见了就去报失踪人口,警察局出门往左拐,走好不送。”胖子叫道。   解雨臣怒视了他一眼,又忍耐着对张起灵说:“吴邪不见了,你听到了没有?”   云彩也吓了一跳,今天她休息,所以不知道公司的事情:“吴先生怎么了?他……他没有开会?他真不见了?”   “不开会又怎么了?老婆,你别一惊一乍的。”胖子不满地说。   “你不知道,吴先生从来不迟到,更不会不开会。他工作很认真的。”云彩又问解雨臣,“去到处找过了吗?他家里呢?平时去的地方?他住在楼上,也不在吗?”   “他一整晚没有回来。我以为他住在家里,可是今天早上公司要开会来找他,才发现他不见了。他昨晚说要回家吃饭,我打电话回家,佣人接的,哼。”解雨臣冷笑着看向张起灵,“吴邪昨天和你们这位张老板一起出的家门,可他没有回来,这位却好好的,不觉得奇怪吗?”   云彩追着问:“董事长也知道了?那公司不是翻天了吗?”   “没有,我把佣人瞒过去了,但是能瞒得了多久?”解雨臣怒道,“吴邪做事从来不会这么没交待,昨天他说了要回来也没回来,我就有点奇怪,手机打不通只好作罢。谁想到现在也没打通。至于发生了什么事,我想需要张先生你来解释解释。”   张起灵没有回答,直接拿出手机,按了号码过去,果然是‘无法接通’的提示音。   “别装模作样了,吴邪这段时间为了你的事情,天天晚上都一个人坐在床上发呆!你这个混蛋就想着让他来找你,凭什么就要他吃亏?除了你,谁会给他受那种委屈?”   “够了!”张起灵打断他,“有功夫骂还不如去找。”   他说完又转身去按电梯,胖子一愣:“小哥!”   “你们也别愣着。”张起灵说,“人多好找一些。”   胖子只好和云彩也进了电梯,解雨臣最后一个进来,胖子还在咕哝着:“我就不明白了,失踪还要48小时呢,现在连十几个小时也不到,大男人还怕被人拐了,大惊小怪——”   云彩狠狠地捏了他一把,他才不再说话。   张起灵下了电梯,跑出大门,直接来到车库把车子开出来。胖子虽然不满,但行动也很快,钻进了另一辆车子,云彩坐到他旁边,解雨臣也赶紧跟上钻进了后座。   前方张起灵的车子已经开出了马路,胖子有点茫然:“他娘的我们要去哪儿找啊?这么大地方,连个方向也没有。”   “跟着他!”解雨臣却果断地指着前面,“姓张的一定知道吴邪在哪儿。”   胖子一想也对,赶紧追了上去。   两辆车子一前一后如飞一般地开到了龙湾区的山脚下。   解雨臣的脸色越来越难看,云彩也很不安:“他们昨天,怎么跑山上来了?昨天晚上是下雨,山路可难走了,跑这里来干什么?”   “他还在往上开,追上去!”解雨臣又恨恨地加了一句,“MD,他不会昨晚把吴邪扔在这里吧?”   胖子也不是滋味,但还说了一句:“扔了就扔了,又不是荒山野岭,这儿还是高档别墅区呢,有钱人就爱到这种地方来谈情说爱。”   “谈你个头!”解雨臣骂他,“好好开车,前面的车子都看不到了!”   “小哥才一个人,他玩命,我一车子的人呢,我哪敢像他开那么快!”   胖子嘴上说着,但还是加快了油门:“你们坐好罗,老婆你小心,感到害怕就抱着我!”   他们一直开到半山腰,却看见张起灵的车子已停在公路边。胖子赶紧下了车,速度太快,云彩脸色不好,靠着车子休息,解雨臣跑过去,见张起灵正蹲在公路边源上,他从地上捡了一样东西,是一只机壳分离的手机。   “是吴邪的手机,他发生了什么事?为什么手机会破成这样?”解雨臣一惊,刚才其实他没那么愤怒,也有一点夸张的程度,他演戏演惯了,知道什么时候夸张一点,更能加动现场气氛。吴邪是个大男人,这么短时间可能有事耽误了,也不是一定会出事。但现在真的慌了,一把抓住张起灵的肩膀,“姓张的!你给我解释清楚!你昨天到底对吴邪做了什么?”   他一抓,张起灵似乎才回过了神,推开解雨臣的手,他拿着手机站了起来,朝着山路边源往下看了一眼,眉心皱了起来。   云彩也走了过来,也往下看了一眼,不由得抽了一口冷气,一把扶住胖子:“这儿好高!吴邪他……他不会在下面吧?”   胖子把她抱住,安慰地拍着她的背:“没事,他又不是傻瓜,不会往下跳的?”   “张起灵,你解释一下吴邪的他的手机为什么在这里?”解雨臣指着山路边,“吴邪现在去哪里了?你哑了?你问你话呢!”   张起灵还是没有回答他,但也没有再站着,他竟然一把将外套脱了下来扔在路边,然后在众人还来不及反应过来时,一下子就跳了下去。   “啊!”云彩吓得都蒙住了眼睛,“我的妈呀,张先生不要命了!”   解雨臣也愣住了,胖子赶紧跑过去看,公路边源其实是一个陡削的斜坡,长满了绿色的藤蔓植物,因为已是初夏,这些天又总是下雨,这些植物疯长了一般地盖满了整个坡道。不知道下面有多深,大多数被植物挡住了视线,昨晚下了一场雨,上面满是水,但如果有血迹或脚印的话,也冲得看不到了。   张起灵当然不会真的直跳下去,他右手已经抓住了石壁上的一条粗藤,将身子稳在石壁上,又拔开茂密的植物往下看了看,可是仍然遮住了视线,看不清下面有没有人,也不知道有多高。   “张先生,你没事吧?”云彩急得喊,“你小心点!我们还是等一等,叫人来吧。”   “小哥!”胖子急得直打圈,“你别拿命开玩笑,这一摔下去可不是闹着玩的,谁知道下面有多高,你千万稳住!”   “我没事。”张起灵抬头应了一声,“这儿不算高,胖子你往下走,到下面去找,你们也在附近找找看。”   胖子却说:“我绕到你下面去接你,小哥你小心点!”   他说完,对云彩吩咐了几句,就赶紧钻上车子,开到下一层公路去了。   云彩这边也手足无措:“我们怎么办?我们要不在附近找……可是张先生他——”   解雨臣还没回答,却见张起灵将手一松,突然整个人又坠下去几米,他立刻也吓了一身冷汗:“喂,你行不行啊?”   “没——”植物丛中张起灵应了一声,声音有点小,大概已经坠得有点下面了,“这儿很高,我还没看到底。”   解雨臣也颇不是滋味:“我想吴邪不会摔在这里的,你先上来吧,一个人的力量怎么行?”   张起灵这回没回答他,他大概刚刚固定好的身体,然后歇了一口气,就大喊了一声:   “吴邪!”   这一声喊是十分响,山谷里都飘起了很轻的回音,只不过,喊过以后,仍然只有山风吹树叶的声音,并没有人。   “山上有别墅区。”云彩指着上面,“要不然我们去问问看,说不定吴先生去上面了。”   解雨臣犹豫不决:“你别看着只有一点路,其实还很远。你会开车吗?”   “我……我不太会。”      ☆、第三十六章 失踪(二)   “吴邪——!”张起灵又喊了一声,回答他的还是回音。   哗啦啦一声,他似乎又向下滑了几米,这回云彩喊他都没有回答了。   云彩吓坏了,解雨臣也喊了几声,似乎听到一些声音,但又说不好。他看不清下面的路,也急得待不住,只好说:“你在这儿等着,我下去看看。”   “你也下去?”云彩赶紧摇头,“不行不行,什么安全措施都没有,你们不要犯傻了。”   正在争执间,突然听到下面传来了胖子的断断续续的喊声:“小哥!……你怎么样?你摔……?!”   解雨臣惊喜地说:“他们好像已经碰面了。”   云彩也念了一声佛,底气足了点,她是女的,所以声音更尖,可以喊得比解雨臣响些:“老公!老公你听得到吗?张先生怎么样了?你们没事吧?”   喊了两声胖子才使劲地回答道:“老婆……没事!你们开车下来,我和小哥在一块儿了!”   二十分钟后,解雨臣带着云彩终于从下面一条公路绕到了山壁边,走过一条几乎不成形的小路,才看到胖子和坐在地上的张起灵。   张起灵浑身是泥和青草,袖子和背上的衣服都被拉破了,胳膊上还拉了一个口子,但这并不是最严重的。他坐在地上,右腿竟然满是鲜血,膝盖上红成了一边。   “你……”解雨臣也呆了,“你把腿摔断了?”   “没有,只是折了一下。”张起灵的眉眼倒仍然是平淡,甚至有点放松,“吴邪不在这儿,附近没有他的痕迹。……我走不了了,你们再去附近找找。”   胖子气得直骂娘:“还找个屁!当然送你去医院!他娘的小哥你这么做也太蠢了!你何必——”   张起灵也懒得和他辩解,不耐烦地说:“你到底去不去找?”   “好了,不要吵了,先歇一下,我帮你把伤口包起来。”云彩打着圆场,从胖子的衬衣上撕下一块布,张起灵却接过来:“我自己会包。”   “我看……要不然你们先去医院吧。”解雨臣朝四周望了望,“我再找找,真不行,我可以找人来。”   他话音一落,手机却突然响了起来,众人一时之间没声音,响了一会儿解雨臣才回过神,赶紧接起来,一听之下就跳了起来。   “喂!你死哪儿去了?你是不是疯了!你知道我们怎么在找你?你到底一整晚去哪儿鬼混了?……混蛋!”   他激动地大喊了几句后,声音就渐渐小了下来,然后又听了一会儿,才说:“你这个人……你好歹……气死我了!你为什么不早一点打电话过来……我知道你没手机……可是,你怎么这么笨啊?你下山为什么不第一时间打电话?……我被你气死了!”   旁边的人也都知道电话里肯定是吴邪,胖子顿时铁青着脸,而张起灵也慢慢站起来,紧紧地盯着解雨臣。   这边解雨臣赶紧把电话挂好,望向众人:“不好意思,吴邪他没事——他说他昨天是从这里走下山去,到了天亮才到山下,好不容易拦了一辆车子,现在刚刚回到车区……他手机摔了,不是故意闹失踪的。”   胖子气得哇哇叫:“你回去让你朋友多长两个心眼!这么多年的饭都白吃了吗?害老子白忙一场,小哥白从这儿跳下去了,都他娘的腿都断了!他把他的腿锯下来陪不陪啊?”   “话不能这么说!昨天晚上是谁把吴邪扔在这里的?他一个人从山下走下去是闹着玩的吗?昨天还下着雨,他有多狼狈多难受,你们懂吗?腿受伤了怎么样?了不起?”解雨臣也被激怒了,瞪着张起灵,“骂别人前,先反省反省自己吧!”   “别吵了!”张起灵冷冷地打断他们,“解雨臣,你一个人回去。不要和吴邪说这里的事。昨天的确是我把他扔下的,是我欠考虑,就算我受了伤,也与他无关。”   “为什么不讲?”云彩忍不住说,“你们之间有什么误会的话,如果吴邪知道你受了伤,说不定,话讲开了就好了。”   “不必。”张起灵低头继续包着伤口,“我不想他再来烦我。”   解雨臣看看他们,知道也没什么话好继续讲下去,就不再多说,只好点了一下头,顾自走了。   一直回到电子城,解雨臣打开门,听到浴室里哗哗响,门却开着,他走进去,看见吴邪并没有在洗澡,只是穿着衣服用冷水在哗哗地冲着头。   “你在干什么?”解雨臣疲倦地问。   吴邪听到声音,这才回过头,他的眼睛通红,眼睑边挂满水珠。   他说:“小花,你先前骂得真是对,我昨天才知道,我真的太蠢了!呵呵,张起灵是谁,对我来说,根本只是一个陌生人!名字陌生,人也很陌生!他早就把以前的事情忘了,我实在没有必要苦苦地抓着过去不放!从现在开始,我和他们之间,什么也不是!我要是再去找他,再和他说话,我就是只猪!”   解雨臣静静地看着他,等他讲完后,才喃喃地说了一句:   “吴邪,我看……你注定是要做一只猪了!”   晚饭还是简单的食物,从楼下的西餐厅买上来的,两人吃得还不少。   “你看看你吃的是什么?”解雨臣笑道,“大老板,高富帅,说出去都没人信,你们不应该天天吃山珍海味吗?”   “那多不环保。大老板也是人,天天吃那种东西身体哪受得了?而且,那种东西一点也不好吃,还不如小饭馆里的鱼香肉丝和糖醋排骨。”   “哈!”解雨臣摇头,“你真是个阿斗。”   “你呀,整天在圈子里混,多少年没吃街边的美味了?以前我上初中的时候,哇,学校旁边有一个小饭馆麻辣粉丝一级棒!可是我天天有司机来接,爷爷不许吃外面不卫生的东西,老刘看到会告诉给爷爷。后来,为了吃粉丝,我骗老刘学校时间调整,放学晚了半小时。每天一放学,我和小……”   吴邪突然嘎然而止,脸上的笑容一僵,不再说了,低头拔饭粒。   解雨臣却并没有避开这个话题,而是继续问:“你的胃病就那时候落下的吧?天天吃辣的谁受得了?”   “哪能天天吃啊?我也想天天吃,可是身边有个人却规定我一星期只能吃一次,我每天跑过去,也只能吃点别的,最多闻闻香气。”吴邪可惜地说。   解雨臣笑了,他说:“吴邪,过去的事,瞧你说得那么向往,还是很想回到过去吧?”   “那当然。”   “你这些年就一直活在回忆里,你觉得这样正常吗?”   吴邪愣了愣,然后也笑了:“小花我知道你要说什么,我也知道自己不对。做人哪有老想着前面的?可是从小我就没有父母,爷爷长期做生意,家里除了忙碌的蒋妈以外,就我一个人。我小时候有抑郁症。我可以一个人关在小书房里写一天的字,不笑也不说话,我唯一的伙伴只是一只狗而已。连狗都经常可以和出去玩,我却不能,”   解雨臣略略动容:“为什么你不出去?”   “我身体很差,老生病,好几次出去不是感冒就是咳嗽。我家先前没有家庭医生,当时还是蒋妈妈抱着我去医院。她不识字,每一次挂号住院都很麻烦。爷爷怕我长大落下病根,就不太带我出去玩,想把我的身体彻底养好。所以我没有上幼儿园,也没有小朋友来玩。那时候我最喜欢的事情就是趴在窗上往外看。我们家当时还住得比较偏,马路上好半天都没车子。我晚上临睡前常常会和蒋妈妈说,白天一共开过几辆车,我一辆一辆数,从来没有错的。”   “原来是这样。”解雨臣咬着筷子,第一次脸上没有惯常调侃的神色,“我想你爷爷大概也看出你很寂寞,所以才会给你找了一个伴。”   “也许。那时候我看好几个医生,有一个就是儿童心理医生,可能是那个医生提议的。”   “对不起吴邪。”解雨臣笑着拍了一下他的肩,“我道个歉,我一直以为你是个做惯大少爷,自私不顾别人感受的家伙呢!”   “你又没有说错,我本来就是。从小被保护得太好,又一帆风顺没有挫折。我最喜欢读书的那段时间,功课对我毫无压力,每个老师都喜欢我,有好多朋友和同学,还有一个……和我差不多年纪一起长大住在一起的哥哥,他比我厉害,我什么都不用担心,每天过得很快活。我觉得真好,我真想一辈子过那种日子。”   “你又来了!”   “好了,你不用说了,先前我可能还有点犯傻,现在我早就不那么想了。要是我还介意,我也就不和你说了。”吴邪放下筷子,“你吃完了吗?我收拾掉了。”   “我来吧。我虽然是客人,也不能老让你侍候,你可是高富帅,多少女孩子挤破门想为你洗碗也不行。”解雨臣站起来将餐具收了起来。   “喂,你来了我都没有好好地招待你,吃住都不舒服。你记得你说过你很贵的,没有多少人养得起你。这些天来你很不习惯吧?”吴邪就坐在桌边问他。   “所以……我明天要走了。”   “什么?”   解雨臣擦干净手出来,笑道:“你别乱想,我可不是嫌弃你。我不怕告诉你,我扔下个烂摊子跑来的,经济人昨天给我打电话,训了我一顿。不管签不签约,我都得回去向公司有个交待。”   吴邪想了想:“你经纪人?你堂弟?”   “是啊。”   “我记得他很老实的,你这么伶牙俐齿,还怕他?”   “唉,算了,不提他。我还是先把合同的事弄好再说。”   吴邪就说:“你做你的事吧,我也耽误你不少时间。要是有什么要帮忙的尽管说,我虽然吃住得像平民,好歹也算是个高富帅,可以给你撑撑脸。”   “你还打算查?”   “当然,我和那个人不来往不表示我不查。他对我们吴家太熟了,连我们三年前换了房子也知道,真可怕!可是他又偏偏装死要和我们脱离关系——”吴邪淡淡地说,“我不知道他去我家干嘛,和爷爷又在说什么。可是我怎么问爷爷都不肯告诉我,我只好自己查。”   解雨臣就在他旁边坐下来:“吴邪,你和我说实话,你喜欢他吗?”   吴邪看向他,一时没有回答。   “我说的喜欢,就是情人之间的喜欢,是爱!不是你们的兄弟之情!”解雨臣严肃地问。   吴邪坦然地望着他,苦苦一笑。   “我以前不知道,但是现在,我知道,我是喜欢他,不想承认也没办。”   解雨臣微微一愣,但随即也笑了,伸个懒腰他站了起来:“是啊,没办法!感情是这世上最狗屁最没用的东西!好了,我不和你说了,我要去洗澡睡觉,明天五点钟要去机场。”   “你去睡吧,我今晚睡沙发,不挤你。”吴邪走到电脑桌边打开笔记本电脑。   ☆、第三十六章 失踪(三)      解雨臣就靠在溶室门边,看着他:“你有几天没睡觉了?”   吴邪盯着电脑:“你说什么?我虽然不像你要睡美容觉,但每天也能睡几个小时。你以为我真不把自己当回事?”   “你天天盯着这些文件,看出什么来没有?不就是几个孤儿资料,你还能看出一朵花来?”   “不是,这儿还有一份历年来孤儿院的活动记录。我这几天在看,总觉得……”吴邪对他说,“你来看看。”   解雨臣走到他身后,只见吴邪用鼠标指着屏幕上一长串的孤儿院捐献名单:“这些人都很有名,好几个是我爷爷的朋友,还有几个也经常在财经杂志和娱乐杂志上看到。”   “你爷爷捐得真多!”解雨臣感慨,“这些人我也大部分认识,不过我说实话,这些钱,比起他们砸在我们明星身上的钱,根本只是一个尾数。还有,明星们捐的钱也不一定是自己的,说不定是包养他们的老板的钱。”   “你别管这些。”吴邪指着一个写着‘Helena’英文名字的地方,“你看这个人,一点资料也没有,但是她出现的频率却是很高。很早就开始捐助,这个人应该和孤儿院很熟。”   “这个名字很普通,我认识的好些贵夫人都叫这个名字!”解雨臣却说,“有些人就喜欢隐瞒真实姓名来捐款,说不定是那些什么孤儿的亲戚吧?”   “不!”吴邪摇头,“我虽然不认识这个人,但我听过!我不记得哪里听过,好熟……这个人一定和我认识,而且……她和我相处时不会用这个名字。让我想想……马上想到了……”   “你慢慢想吧。”解雨臣不太有兴趣地往回走,才走了两步突然听到吴邪大叫一声,跳了起来。   “我想到了!我知道她是谁了!怪不得这么熟?”   “谁啊?”解雨臣转过身。   吴邪兴奋地望着他:“霍仙姑!我在国外撞见过几次她处理公务,我看到她签名用这个!”   “哦,那你要去问她当年的事?她不一定知道的。”   “可是她一定和赵院长很熟,说不定会知道一些当年的事。不过我怎么可能去问她?她也不会告诉我。她出国很久了怎么还在捐款?而且她这个人,不太做慈善。我在澳洲就看到她说许多慈善协会都是挂羊头卖狗肉,是贵妇人互相显摆的地方。她很少去,也让秀秀不要去!”   “那怎么办?”   吴邪想了想,突然眼睛一亮:“我可以找秀秀帮忙!”   二话不说他就拿出电话,不一会儿打通了,他把事情简单地说了一下:“秀秀,你帮我查查,你奶奶这么长时间来一直捐助孤儿院有没有什么其他特别的理由?”   不知道秀秀在那边说了什么,吴邪显得很尴尬,他永远都没法和秀秀斗嘴,无奈地听完后,才说:“大小姐,你要说到什么时候?我知道是我不对,我让你下不了台?下次绝不会了!看在咱们也算老朋友,你就帮我一个呗!”   不知道秀秀在那边提出了什么要求,吴邪脸现为难之色:“这样也行?……好好好,算了,不过我可说好,我帮是帮你了,但你也不能给我惹麻烦。不然的话,到时候我就把你抓回澳洲去!”   说完后,他挂下电话,无奈地叹了口气:“秀秀说帮我可以,但是有个条件,让我去和霍奶奶说,让她回国来帮我,可以借此找个借口溜出来!”   “她不能出来?她多大了?”解雨臣希奇地说。   “二十出头。”   “废话!我当然知道她是二十多。别说国外了,国内的女生都没这么不自由吧?这又是你们有钱人家的规矩?”   “不是。是霍奶奶对她很严,而且是越来越严。我刚去悉尼还不是这样,近几年几乎天天把她圈在身边,一步也不能离开。大概是怕她学坏,更怕她被人骗。毕竟她也是个大小姐,许多人打她主意。别看她这么活泼,到现在也没有交过一个男朋友。”   解雨臣笑着直摇头:“不可能!她长得很丑吗?”   “她很漂亮的,你对她有兴趣?我帮你们介绍啊!”   解雨臣转身就走:“我这辈子可没打算结婚,再说还是个有钱的小姐,她养我还是我养她?不过吴邪,你身边的人都是不正常!除了你这种天生情商低的奇葩以外,原来还有个霍秀秀!国外长大的女生,漂亮有钱,将来又注定结婚不能自主,不趁着年轻多玩玩?竟然连男朋友也没有,多奇葩啊!”   “我也不知道,秀秀的事,我很少管她,她不来损我就好了。”吴邪很没骨气地说,“女孩子我从来都搞不懂。”   “如果我的预感没错,她会给你带来□□烦的。你等她帮完后,马上把她送回去。”解雨臣感叹,“我看你没我就是不行!”   “臭美!”吴邪也笑了。   几天后,在医院里。   “哎哟,这是怎么了?已经是个面瘫哑巴了,还把腿给折了。我说残疾人协会的代理人,哑巴你是要和我抢吗?”   黑瞎子齐焰一进病房就很欢脱的嘻嘻哈哈到处是他的声音。   小护士正在给张起灵挂消肿针,一见有人来忙说:“可有人来了!张先生一直坚持要出院,他的腿还不能走呢。”   “小美女,你放心,我一定把张帅哥留下,给你们多几天的福利。”   小护士脸一红,偷偷抿嘴一笑,就赶紧出去,还很体贴地把门关上了。   齐焰走到病床边,很神秘地说:“你猜,漂亮的白衣天使出去时心里在想什么?”   张起灵靠坐在床上,微抬起头闭上眼睛,表示对他的话毫无兴趣。   齐焰自问自答,兴致勃勃地说:“她一定在想‘这两个死基佬——’”   张起灵睁开眼睛:“你很空?”   “王胖子给我打电话,说你英勇负伤。我百忙之中扔下好大的生意,马上来探望你!我先前还不相信,以为胖子骗我,原来还是真的,看来受的伤还不小!实在太意外了!”   齐焰摇着头,在他旁边坐下,随手拿起旁边一只洗干净的苹果啃了起来。   “你既然来了,就给我去办出院手续,他们非要家属签字。”   齐焰笑嘻嘻地道:“家属?要不然我把小白兔叫来?他好歹做过你十年的家属。”   张起灵双目凛冽地看着他:“别和他说!”   “什么时候你觉悟变高了?做好事不留名?”   “我改变主意了。”张起灵声音又低了下去,“他很烦。”   齐焰嘻嘻一笑,并不说话,只是欢快地吃着苹果。   吃完后,他把苹果芯准确地一扔,扔进垃圾筒里,保持笑容,声音却压得很低:“老黄狗签约了?”   “恩。”张起灵淡淡地说,“签了一年。”   “怎么分?”   “他坚持对半。”   “不算太贪。”齐焰摸着下巴,“但赚得也不多。”   “对他来说够多了。”张起灵又闭上了眼睛。   “哑巴,我实在是不太明白。”齐焰把声音压得更低,“吴家虽然是老旧公司,这些年业绩也不算好,可是……我们这区区的几亿生意,对他来说,也没那么大打击吧?”   “违约要赔百倍。”张起灵淡淡地接道。   “我知道……可是,对吴家来说,底子在那里,就算一百倍,一千倍,要他把公司乖乖交出来,还是会比较难。”   “不难。”   齐焰一笑,突然问:“这么自信?你是不是有内部消息,老黄狗快垮了?”   “没有。”   齐焰也就没再问下去,他倒不是怪张起灵不告诉他,商场上的事,每个人都有自己的打算,,很多事越少人知道越好,隔墙有耳,彼此心知肚明就好。   “哑巴,我知道你心里有底,不过,……你要不要听我说几句?”   “……”   “我知道老黄狗的事情是你自己的事情,你比谁都上心,肯定会选择一个好办法。只不过我觉得吧,小白兔这条线还是不要放弃。咱们把他的电子城给搞垮了,虽然对他不厚道,但可以借此牵制住老黄狗,令吴家雪上加霜不是更有效吗?……这可是当初你自己打算的。大不了……等事情结束后,再给小白兔补偿呗。他要是知道当年的事,肯定不会怪……”   张起灵转头看他:“胖子在电话里都和你说了什么?”   齐焰笑了笑:“王胖子也不容易,虽然你救过他,可七拐八拐地也算是你半个舅舅,你好歹给他点面子。他跟了你这么长时间,也就为图个报仇,以胖子的急性子,等这么久不容易了。”   “吴邪没有你们想得那么弱。”张起灵轻声说,“他现在不容易上当了。”   “你不是向来用□□——”   齐焰说一半,马上又笑了起来,张起灵冷冷地看了他一眼:“我和他,是我们自己的事情,与此事无关。”   “哦哦。”齐焰又立刻不怕死地问了一句,“如果他又要和霍秀秀结婚,实力一雄厚,那算是公事还是私事?你管是不管?”   他说完后很快站了起来,嘻皮笑脸地投降状:“我不说了,再说你就要跳起来了!哑巴你捉急的样子,真是有趣!”   “……你说得对。”张起灵突然说。   “啊?”齐焰以为自己听错了。   “吴邪的事,你做决定吧。”张起灵低头,看着自己绑着纱布的腿,“不过他现在很恨我,你不一定搞得定他。”   “我可以给你当先锋嘛!小白兔心肠软着呢,说几句好话,演几段苦情戏他就会原谅你。当然最后还是要你出马的。”   张起灵没有再继续这个话题,他说:“吴邪的事我不管,但吴老狗那边,你一定要看着胖子绝不能让他乱来!现在是养成期,我们一定要让吴老狗消除掉戒心,要给他尝到甜头。这么多年都等了,也不在乎这些时间。”   “好。”齐焰也严肃了起来。   “你去办出院手续。”   “你还要出院?”   “我要去一趟新德里。”   “你还是怀疑从前的事情?你查了这些年,那个倒霉的南非人也查到了,你连他们家都去过了还不是一样?老黄狗坏事肯定是做了,咱们对付他也算是替天行道。”   “线索太少了,张家人几乎没有了,王家又乱又杂,还有许多不清楚的地方。”   齐焰顿了一顿,才低声笑道:“你这些年来一直都拖着报仇的时间,是不是还想着万一背后有隐情,可以停了你报仇的心,你反而会更开心一点?”   “难道你认为时时想着报仇,很开心吗?”   齐焰笑道:“说得也是。做人谁不想过得轻松一点,也难免小白免整天想回到以前的日子。我想对你来说,那段日子虽然熬得难,也不是一点没有乐趣的。”   “你怎么还不去办出院手续?”   “是是,大哥你每次都这样,聊到要紧关头就差遣我做事!……真是伤害我一颗八卦的心!”   齐焰说笑着出去了。   ☆、第三十七章 刺激      次日中午,机场。   张起灵的腿还是不太方便,他强行要求出院,医生的脸都绿了。千叮咛万嘱咐让他千万不要动力,只能慢慢地走。但这些张起灵倒不放在心上,只是总是有点疼,让他不太舒服。   上机时间是一点钟,他办好手续就坐在候机大厅里,往右边望去,视线所及的地方正是当日他为了绊住吴邪不去机场送霍家祖孙所在的小楼梯间。现在堆放了一些杂物,比先前更加的狭小了。短短的一段时间,他和吴邪之间从敌对到合好又到路人,连自己都弄不清楚到底算是一种什么关系。   他移开目光,看着手中的机票,突然很是疲倦,这来来回回地奔波,费尽心机的筹划,到底是为了什么?最终又能得到什么?   很多很多的钱,很多很多的产业……   他想起小时候自己零花钱并不多,蒋妈妈有时候不记得了,衣服鞋子什么的常常会忘记给他买,他不可能主动去要,也从来不会去用吴邪的东西,所以只好一年到头穿校服,文具也用得很省。但纵然如此,他还想着要省下一点备着。吴邪很爱吃街边的零食,经常要拉着他一起去买,有时候只顾着吃就得由他来付账。而且打球累了,会渴会饿。他是个马虎鬼,从来不会记得先给自己准备食物,玩得一身脏兮兮地跑到他面前问,小哥有水吗,小哥有吃的吗……   吴邪从来都不会注意到,他的小哥哥并不是正牌少爷,是没有钱的,也不是家里的小钱罐,可以无止尽的拿。等到再长大一点,虽然零用钱增加了,但是瞎子在孤儿院没有钱治眼睛,不治就要废了。他只好又省下一点来给瞎子治眼睛。那段时间真的过得很艰苦,学习之余,就想着怎么省钱。幸好初中开始就和吴邪分班,他经常会帮同学代做作业来赚点小外快,才能勉强收支平衡。因为他不可能去打工,根本没有那个时间和机会。   他一直想,长大以后,一定要争很多很多的钱。把吴家所有的东西都拿过来。明明应该是自己的东西,却不能用,还要看别人的脸色,这日子过得实在太憋屈。如果他有很多的钱,他就要建很多房子,开很多家公司,然后把吴老狗按着头跪在自己面前,让他来给自己装孙子……   他每次想到那个场景就会有罪恶的痛快感,他心底藏着一股十分邪恶的东西,从记事开始就有。孤儿院里和别人抢食物,抢地盘已经运用得十分熟稔。他从不相信这个世界是善良的,他从记事起身边就是一群像狼一样贪婪的闪着本能的眼睛,他很小就懂得怎么让自己在有限的资源中得到更多。   所以现在,他实现了,他有了钱,有了许多人一辈子都挣不到的产业,吴家,只要他愿意,也可以是他的。他得到了以前想得到的一切,甚至更多。可是也失去了一些东西,那双温存和依赖的眼睛,曾经是他漫漫地黑暗的少年生活中,唯一能感到人性的东西。   他亲手将这一切摧毁了。   机场广播里,响起了班机抵达的信息,同时也提醒去新德里的乘客们做好登机准备。张起灵将机票放回去,抬起头,看着登机口。现在是难得的时刻,四周没有一个认识的人,他没有必要伪装,他可以表现得像个普通人,可以让眼中闪着茫然疲倦的神色。   然而,仅仅过了一会儿,张起灵的目光就变了,他在大厅中竟然看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   吴邪!   果然是吴邪,虽然人很多,但他在人群中还是很显眼的。他的脸似乎比先前瘦了些,穿着白衬衫,单薄的身影在通道边徘徊。看样子并不是像是来坐飞机的,通道那边连着出机口,看来是来接人的。   只见吴邪等了一会儿,通道边就走过来几个人,其中一个身材娇小扎着马尾的女孩子,满脸的灵气狡黠,竟然是霍秀秀!   霍秀秀先看到的吴邪,立刻朝他扬手,喊他的名字,吴邪也看到了,也朝她摆了摆手,就跑了过去。霍秀秀拖着行李箱出来,吴邪跑到她身边,她似乎很高兴,又说又笑,一脸的神彩飞扬。   吴邪把她的行李箱接过来,同时接过她搭在胳膊上的外衣,外衣的拉琏和秀秀裙子腰间的扣子不小心勾在一起,吴邪低下头帮她弄了好一会儿才把外衣拿开,秀秀一直笑着在和他说话,他也很温柔地回答着。   机场人很多,他们又隔得远,听不清,但是即使是他们身边走过的人,也都会向他们投去了然的目光,无论是外表还是神情,实在太像一对小情侣了。   之后,两人一起并肩走出了大厅,一直到消失在门口,张起灵这才站了起来,他听到广播里又在让去新德里的乘客上机,就从口袋里拿出了那张机票,才走了两步,才感到腿疼得厉害,忍不住弯腰扶住了膝盖,原本让他不在意的小伤,现在却疼得根本无法忍受而寸步难行。   这一瞬间,他不知道自己得到了什么,却实实在在地感到,原来已经失去了太多的东西。   他没有再走向检票口,而是重新坐了回去,等到疼痛平复一些,这才拿出手机给瞎子打了电话。   “你们想着怎么对付吴邪了吗?”   “没有呢,我和胖子还在商量,小白免轻不得重不得,挺伤脑筋啊!”   “不用了,我自己来吧。”   “啊?哈哈哈!那最好了,你出马事半功倍,他也就吃你那一套!”   “你马上让人把我放在你槟城花园的东西拿过来……”   齐焰在那儿一怔,马上就苦笑道:“哇,那个大家伙!你准备出手了!那东西可不好运啊,花了你很多心血,你真舍得送出去?”   “没什么好不舍得。”   “我懂我懂!我自己亲自去运,别弄坏了哈!”   齐焰把电话挂了,张起灵转身走出了机场大厅,迎面而来的炙热空气提醒着他,夏天,真正的到来了。   秀秀一直上了车,也没有停止说话。她看上去真的很高兴,总算不忘要谢谢吴邪。   “你和我奶奶打电话的时候我都紧张死了,我以为她会不答应呢!”   “她也就差一点不答应了,你不知道我费了多大的力气。”吴邪苦笑,“你别嫌我罗索,你可别给我惹事,我现在就是你的保险公司,万一你有个三长两短,我赔都赔不起!”   “哪有那么严重?”秀秀马上眉开眼笑地说,“好不容易出来了,我一定要好好地玩一玩!”   “大小姐你别忘了你是来干嘛的?玩什么玩!让你去查资料你到底有没有上心?”   “放心吧,我帮你搞定。奶奶的过去我还是知道一点的……”秀秀突然神秘地凑上来,“老实交待,为什么突然对这些有兴趣?”   “老师没教你不要多管闲事吗?”吴邪把车子开上了马路。   秀秀却很了然地说:“你不说我知道,你一定是为了刚才机场里的那个穿蓝衬衫的大帅哥!”   吴邪差一点把车开到路边的花坛上去:“你说什么?”   “你别说你没看到啊,我在通道里就看到他了,他好像一直在看你。”   吴邪调整着心绪:“你怎么会看到他?”   “说实话,我还真没看到他。不过我身边一起出来有两个女生,一出来就说那边有个大帅哥!其实,好多人都在看那个人,他太显眼了,长得好看,气质又好,好忧郁啊,女生最吃这一套了。”   吴邪没吭声。   秀秀得意地道:“你肯定早看见他了是不是?你别唬弄我,你有几根肠子我会不清楚,在我面前不要耍花招!”   “看到又怎么样,就是长得顺眼点,你犯得着这么花痴吗?”   “吴邪,我发现一段时间不见,你变得淡定了?你是不是认识那个人?你们吵架了?怎么明明见到了都装作没见到?”   “叫你不要多管闲事。”   “哇,你真是没有良心!我在机场可是很配合你的。瞧你以前对我是眼睛朝天爱理不理的,今天这么温柔多奇怪啊!我多好啊,一直和你说说笑笑,还故意把外套扣子扣住让你来解,你怎么不谢谢我?”   吴邪开着车,一眨不眨地盯着前方:“我向来都是这样,没有什么可奇怪的。”   秀秀嘻嘻一笑:“你不要那么嘴硬,你想不想知道,你在帮我解扣子时那家伙的反应?”   “那家伙哪会有什么反应?”   “没错,他是挺淡定的,本来也没什么,我先前还以为他只是无意中地看着我们呢。不过……在你弯腰的时候,他似乎很吃惊,整个人都不好了。”   “胡说,你也不可能从他脸上看出表情来。”   “别人看不出,我霍秀秀是谁啊,我看到的准没错!吴邪,你告诉我,他是不是喜欢你?”   嘎——   吴邪猛地睬下刹车,转头看着她:“小姐,你说够了没?你觉得这样很好玩很好笑吗?”   秀秀转了几下眼珠,看出吴邪真的生气了,也不笑了,马上说:“干嘛那么严肃?就算是那样,我也不会说出去的。你们是不是遇到困难了?吴爷爷不同意吗?要不要我帮忙?”   “我可什么都没承认,就你一个人胡说八道!”   “好好,我不问了,以后你不提我就不问。”秀秀投降道,“开车吧,我好累,我要吃东西。”   吴邪这才重新开车上路,说:“我先带你去我住的地方,你休息一会儿就带你去吃东西。”   “什么?你不是让我和你共处一室吧?喂,我虽然是国外长大的,你也不能占我便宜。”秀秀十分严肃地说。   “放心,我那地方小的很,也供不起你这个大小姐。”吴邪说,“我给你另收拾了一间,也在电子城顶楼,你就将就点儿吧。”   “不麻烦,我去住朋友家。”   “什么?”吴邪再一次停了车,盯着她,“别胡闹!”   “真的!就你有朋友,难道我没朋友吗?我早和她说好了,我们好久没联系了,可以趁此好好聚聚。”   “他?哪个他?男的?”   “当然是女的,你想哪儿去了?”秀秀理直气壮地说。   吴邪哼了一声:“反正不行,女的也不可靠!”   “全世界就你可靠!”秀秀不满地说,“你也不想想,我一个女的住在你那里,就算分房住怎么样,被多少人说啊?先前订婚你还把我甩了呢,现在我又过来,我要被人说成什么样子了?”   “那……那你住我爷爷那儿去。”   “不去!太不自由了,你自己都不喜欢住还要我去住。”秀秀气呼呼地说。   吴邪拿她也没办法:“要不然,你明天把你同学叫出来,我看看,如果真的没什么,你就住她那儿去,这样行了吧?”   “你呀,永远这么土!”   吴邪见她松了口,便说:“我也有话在先,你可别顾着玩,你要是一星期内不给我点有用的消息,我马上把你抓回澳洲去……说实话,我还真有点后悔,你过来一点也不现实,远离你奶奶,说不定原本可以查到的都查不到了!”   “你小看我!”秀秀说,“我的本事你还没看到呢!”   “那我就等着你大小姐给我大展拳脚了!”   吴邪也轻松了下来,把他直接送到了电子城。   ☆、第三十八章 对不起,吴邪(一)   “咦,这个人我认识呢!”   吴邪晚上下班回来,打开门听到的第一句话就是这个。   今天中午他去接霍秀秀回来后,打开电脑把孤儿院拿来资料给她看,自己就去上班了。现在买了晚饭上来,正好看到秀秀已经换上了家居服,一边吃薯片一边坐在电脑前看。   看到吴邪回来,她马上向他招手:“你过来你过来!”   吴邪走到她身后,只见她鼠标移到的是一张照片,指着其中一个人。   “这个人姓赵,对吧?”   吴邪一看,正是赵院长。他抑制住激动:“你认识他?他是这家孤儿院的院长。”   “是不是院长我不知道,不过他来过澳洲几次,我叫他赵叔叔。”   “他来干什么?”吴邪追问。   “不知道呢,他和奶奶关在房里嘀嘀咕咕的。”秀秀转了转眼珠,“不过有一点我可以确定。”   “什么?”   “他……来拿钱!我有一次看到他出来的时候,奶奶正好把支票薄放回抽屉里。”   “拿钱?”吴邪心中沉吟,“你奶奶为什么要给他钱?”   “大概就是捐款吧,你看我奶奶一直在捐,这儿都有记录。”秀秀指着名单。   吴邪点点头,又摇了摇头:“不一定,可能是勒索。”   “不会吧?”秀秀忙否定,“他好像是我爷爷的朋友呢,奶奶说和我们家认识好多年了。他来的时候,奶奶也没有不高兴,对他就像老朋友一样。”   吴邪想了想,又问:“秀秀,你有没有办法从这个赵院长嘴里问出一些当年孤儿院的事情来?”   “不能。”秀秀很干脆地回答。   “为什么?”   “因为我们根本不熟,就是见了一两次面。再说,就算他肯说,肯定也要问过我奶奶,你认为问过奶奶以后他再提供的消息,还有用吗?”   “那我们就想一个利用你奶奶的名义,但是他又不可能去告诉你奶奶的借口去找他。”   “这么复杂?”秀秀皱眉,“我想不出来。”   吴邪却笑道:“我有办法。”   “是什么?”   “送钱!”   秀秀一听之下眼睛就亮了:“好主意!如果我们送钱去,他肯定不会去找奶奶问。他那个人,我看很喜欢钱啊,万一奶奶说不知道,到手的钱就飞了,他肯定不乐意。所以收下后我们再问他话,多多少少会告诉我们一点,但是是不是真的就不知道了。”   “真假无所谓,只要他能够提供一些当事人或线索就可以了,我们自己去查。”   “你到底要查什么?”   吴邪没有回答,他坐下来,刚刚的兴奋劲缓了下来,脸上闪过一丝不自在的神色。   秀秀哼着:“吴邪,我都帮你了,你不告诉我,我怎么去问赵院长?你到底要查谁啊?查孤儿?这儿名单上有?你最好把事情告诉我,不然,我可帮不了你。”   “好吧,我说。”   吴邪只是思考了一会儿,就点点头,然后简单地把闷油瓶的事说了一下,当然把两人小时候的情谊和先前那段似是还非的恋情瞒了下来。   但秀秀已经听得津津有味:“哇,原来你和那个大帅哥有这么多的故事啊?听起来像韩剧,好感人!”   吴邪满脸黑线:“我什么也没讲,哪里感人了?”   秀秀顾自说下去:“怪不得你们之间在机场怪怪的,原来是这么一回事。他一定爱死你了!可是因为一些原因,他不得不装死离开你,然后又对你很凶很冷酷!……哇!简直是八点档的黄金节目,真想看后续情节!……”   “小姐!”吴邪打断她的花痴样,“我就是想让你帮我查一下小哥的身世,你哪这么多废话?”   秀秀赶紧离开电脑前,跑到沙发上和他并肩坐在一起,双眼放光地问:   “吴邪,你有没有想过,按一般的情节来说,他应该对你们家很感激才对。就算吴爷爷把他的前途束缚住了,他装死离开你们,但也不应该说吴家是他敌人。而且你和他又相处了十年,他又喜欢你——”   “喂!”吴邪喊,“你有完没完?”   “好吧好吧,难道我说得没道理吗?综上所述,反正他没理由和你们敌对,你不觉得奇怪吗?”   “我本来就是觉得奇怪才要查的。”   “所以,他肯定是你们家的仇人。说不定你爸妈是他爸妈害死的!”秀秀笃定地说。   吴邪快晕倒:“我爸妈早死了。他要是我仇人,我爷爷怎么可能放过他?还会养他长大,你别瞎扯了!”   “那可不一定。我想起来了。前几天我听到奶奶和你爷爷通电话,当时我奶奶还说了一句‘或许我当初劝你把这个孩子留下来是错的’,你说,这个孩子是不是就是张起灵?”   吴邪一听就跳了起来:“你再说一遍!你真的听到了?”   秀秀点头:“是啊,听得一清二楚。”   吴邪追问:“他们还说了什么?”   “没有了。”   “没有了?他们只说了一句话?”   “就是没有了。”秀秀一摊手,“当时奶奶骂我来着,说我找不到好老公,才会被你在订婚宴上甩了,把面子都丢光了。我被她骂得气坏了,就没听到她在说什么。”   吴邪一下子变得无语:“这样也行?”   秀秀反而安慰他,“别急,等后天我们去那个什么孤儿院找赵院长当面问。你可要把钱准备好哦!”   吴邪回过神:“为什么是后天?明天怎么不去?”   “因为明天我要搬家呀,我要搬到LULU那儿去。”   “LULU?”   “就是我好朋友呀,我不是和你说过要搬到她那儿去嘛!”   吴邪只好由她:“好吧,明天上午,你把她叫出来,我见见,如果没问题你就搬过去。”   “知道啦,你这个土包子!”   第二天上午,果然,那个叫LULU的来了。吴邪一开始以为是秀秀的朋友,肯定和她差不多也就是个小女生,真是担心两个女孩子凑在一起只会玩什么的。但是见到LULU倒是有点意外。这是个身材高佻短头发的女生,她的性格虽然也是偏外向,但是举手投足之间很有气质,谈吐也很不错。她穿着丝质的白衬衫,衣摆在腰间打了个结,黑色长裤黑色皮鞋,透着知性的气息。   吴邪又问了她的职业,原来是在某电器行当行销经理的,仿佛知道吴邪的怀疑,她还拿出了名片,上面电话地址一应俱全。吴邪毕竟不像秀秀所说的那么‘土’,大致情况了解后也就不再多问,年轻人很容易打成一片,他们一起吃了点东西后,吴邪就帮忙把秀秀的东西拿了下来,一起去了LULU家,也是在居民区里一幢不大不小的公寓房,物业很齐全,两个女生住还是比较安全的。   因为孤儿院离电子城近,所以LULU说每二天上午就会把秀秀送到电子城来的。她有房有车,谈吐又不俗,吴邪很是放心。其实他也不喜欢秀秀和自己住在一起,引起谣言是一回事,在内心里,他也并不愿意和秀秀走得太近。   从LULU家出来,吴邪没有立刻回去,而是一个人漫无目的地在街上走着。烈日高照,大家都往荫影处躲,就他像个傻子似的漫无目的地走着。人行道上,对面走来两个男的,说说笑笑地与他擦肩而过。吴邪看了他们一眼,不知怎的心里有些酸楚,尽管那两个男的可能仅仅是普通朋友。   闷油瓶打过电话来的时候,吴邪正倚在一家商场的墙边抽烟。他虽然没有烟瘾,但是口袋里也总会备用一包。他用打火机把烟点了,然后放到嘴里猛吸了几口,让辛辣的气息从喉咙一直通到鼻腔。他看到眼前由阳光明媚转向烟雾腾腾,他觉得嘴巴里有些苦,不知道是不是这个烟放太久了,有股难受的苦味。   铃声响了,他只好停止了抽烟,略为烦燥地从口袋里拿出手机。一看屏幕上的来电,却让他忡怔了好久。   他不知道要不要接,但是经过这么多事,与其说自己在生闷油瓶的气,不如说,闷油瓶那边也根本不打算与自己好下去。   不然不会一次一次地做出那么过份的事来。   那么,如今他又打过来,是因为什么?   吴邪本想挂断,但一想,又觉得没有必要。他们已经什么都不是,所以根本应该无所谓才对。   所以他最终还是将拇指在手机上划了一下,同时,走了几步,将剩下的半支烟扔进了垃圾筒。   但是他并没有说一句话,只是将手机放到耳朵里,没有说一句话的听着。   “吴邪。”   还是那个声音,那种平静的语气,还是那个人。   吴邪不说话,只是在闹市中静静地拿着手机听着。   对方等了一会儿,见他没有回应,便又喊了一声:“吴邪。”   “……”   “吴邪,我就在你对面的街道。”张起灵依然平静地说。   他微微一怔,下意识地望过去,果然,对面,那个熟悉的身影正静静而立。   马路并不宽,所以他看得很真切。白色的斑马线对面,红绿灯下,张起灵穿着黑色的衬衫,也一手拿着电话,一手望着自己。   吴邪与他远远地相视几秒钟后,将手中的电话拿了下来,并且主动挂断了。   等他再次抬起头来时,却看见张起灵已经走了过来,他走得很慢,绿灯处,人流涌进,他夹杂在穿着五颜六色高矮不等的行人之中,一抹明亮的黑色,非常的触目。   即使是穿着最灰暗的颜色,他仍然耀眼得让人无法忽略。   吴邪站着没有动,既没有走过去,也没有离开,无声地看着这个人渐渐地穿过马路走向了自己。   一直走上了人行道,快走到吴邪面前时,张起灵停了下来。   或许他本来是不想停的,想一直走到吴邪跟前去,但是吴邪却在两人距离快要过近的时候,轻轻往后退了一步。   吴邪的脸上,没有以往开心或愤怒的表情,他甚至是更加的平静。   他什么也不说,就像看着一个陌生人。   ☆、第三十八章 对不起,吴邪(二)   太阳很毒,两人的额头上,都有细细的汗珠渗出,但神色却都没有一丝的焦燥。   张起灵站在他面前,他的眉目间,除了一向以来的深遂,竟然多了隐约的温柔。   “吴邪。”他再次喊他。   吴邪还是不说话,却仍然向后退了一步。   张起灵微微一怔,那眉目间的温柔瞬间被隐隐的失望所代替,他深吸了一口气,似乎想说什么,但是却仍然是沉默。   吴邪并没有等他开口,而是转过了身,用背对着他。   他迈开了步子,打算远离而走。   可是才走了两步,他听到闷油瓶又在喊他:“吴邪!”   他微微一停。   “吴邪,我知道,那天把你扔在山上是我不对,对不起。”   吴邪闭了闭眼睛,他不想再去回忆那天的感觉。   “可是,我之所以一次又一次那么做,只是想让你知道,对于我们之间的过去,我已经不想再回去了。而你却总是拿过去的事情摆在我们面前。”   他望着吴邪略微僵直的背影,停顿了很长一段时间后,才一个字一个字清晰的说:   “我想要的,是将来!”   吴邪睁开了眼睛,他并没有回头,对于张起灵这句话,他的反应仍然是长时间的沉默,一直过了很久,他才终于说话了:   “这些天,我一直在对自己说,如果我再去找你,如果我再和你说话,我就是一只猪!或许我这样很幼稚,很可笑,可是我是真的这么想。你不用再说,过去也好,将来也好,我已经什么自信也没有了,我也搞不清楚你到底想怎么样。我只是希望自己,不要再蠢得像一头猪!一次又一次的,被你玩弄在股掌之间!”他略侧了一下头,“对不起,小哥。你说的对,过去的事,忘了最好。现在我们就是两个陌生人,——算了!”   说完后,他终于迈开了步子,很迅速很坚定地,没有回头去望一眼身后的人的表情,迅速地走进人群里,走向另一条马路的对岸。   吴邪回到电子城时是下午三点多钟,他不顾员工诧异的目光,谁也不理,大步走进办公室,狠狠地关上门,一头扎进文件堆里,开始了今天的工作。   等到他终于从电脑前抬起头来,才发现不知何时,外间里间都只有自己一个人了。灯光明晃晃的亮得刺眼,平时闹烘烘走路都会被文件绊倒的整个楼层,静悄悄的一片空旷。   他下意识地又瞟了一眼电脑右下角,零点三十六分,怪不得人都走光了。   已经是新的一天了。   他站了起来,酸痛的肩膀和手让他酸麻的一时之间根本动不了,他呆呆地望着电脑上做了一晚上的程序,竟然一眼看到了好几个错误来。忙将屏幕滚动下来,看了五分钟,他苦笑了起来。   这些程序,全是废料!根本不能用!   这么长时间,他真的是在工作吗?他做的都是什么呀?   他随手就把电脑关了,仰起头,疲倦得几乎想直接躺倒在地上。他知道必须马上去休息,不然以眼下这个精神,根本没有办法在明天和秀秀一起去孤儿院。   去孤儿院,也是为了那个人啊!   果然,有些话只是嘴上说说,内心里,只能够不断地说服自己查他,仅仅是为了整个吴家。但目前为止,那个人到底对吴家做了什么,他也不知道。他之所以坚持查下去,或许,仅仅想多了解一些。   他想知道那个人,为什么要这样对自己?   吴邪将办公室的门关了,走出门,走进电梯,来到顶楼。他的住处在上面,他哪儿也不用去,他的公司就是他的家。   屋子里和他出去时一模一样,没有开冷气,闷热得让人窒息。他走进浴室迅速洗了个澡,总算让自己胀痛的脑子有了暂时的缓解。这才走进卧房,倒在了床上。   闭上眼睛,他什么都不想,努力睡觉,很累,很累!   不知是不是梦,那个人,一直在耳边对他说:   “吴邪,我要的,是我们的将来!——”   吴邪再次睁开眼睛的时候,天已经亮了。他以为很晚了,忙从床上一跃而起,多梦而不安的睡眠让他的头比昨天更加的痛,差一点又倒在床上。   在床上坐了一会儿,才发现只有六点多。夏天亮得早,他又在顶楼,昨天好像没有把窗帘关好,阳光已经照了进来。屋内的冷气却开得很大,让他只穿着背心的身体冷得像冰一样。   他闭上眼睛,用力地甩了甩脖子,让自己迅速地醒过来,然后还是下了床,走进浴室再次冲了一个冷水澡。   半个小时后,吴邪已经穿戴整齐,除了眼睛微微红肿以外,他看上去并没有和昨天有什么分别。年轻的身体,总算可以恢复如常,抗住一切无法言喻的劳累。   可是,当他打开门,打算下楼去等秀秀时,却停在了门口无法动弹。   门外,有东西挡住了他。   确切地的,这东西,不是人,而是玩具。   很大很大的几乎有大半人高的一只毛绒玩具!   竟然是一只鼻子拱拱眼睛圆圆穿着棉质深色帽衫的猪!   猪的脸是粉红色的,从帽衫中伸出的手脚是白色的,是一只很干净的猪呢!   吴邪傻站着,足足盯了这只猪半分多钟,也不知道为什么它会站在自己门口。   难道是秀秀带来的?不可能,昨天秀秀所有行李加起来也没有这只猪大。   到底它是怎么会在自己门口的?有人会把东西遗忘在顶楼吗?   呆了好一会儿,吴邪只好走出屋去,将猪抱起移开。。   触手柔软舒服,做工非常好,料子也是上层的,看来是只很‘高质量’的猪。他在所抱的猪的背后衣服里面,无意中按到了一个突起的类似开关的东西,似乎是一个按钮。   按钮一按下去,怀里的猪突然动了一下,吓得吴邪忙放开往后退了几步。   只见这只猪在吴邪面前迅速稍息立正站好,同时伸出肥厚的右手,不,是右爪抬到脑袋前,做了一个标准的敬礼姿势。   它翁声翁气地说:“对不起,吴邪!”   吴邪不知道此时自己该换上一副什么表情,此刻他心里已经知道是谁放在这里了。   可是,这可能吗?那个人,怎么可能放这种东西在他的房门口?像这种超级无聊幼稚的行为,不是应该由自己来做的吗?   那个人从小到大,只会玩模型,从来不玩毛绒玩具的!   他定定神,走到猪的面前,大半人高的身形,肥肥的身段,柔软的触感,抱住的时候,长长的鼻子拱着他的肩膀,就像活的一样。   吴邪终于还是把猪抱进了自己屋子里,这种东西放在外面,万一被员工看到,实在太没法维持他总经理的威信。   回到房里,他再次与猪对视了好一会儿,才发现在猪的帽衫口袋里,似乎藏着一些东西。他把手伸进去翻出了一张小纸条来。   “吴邪,我不知道送你什么才能表达我的歉意。不过,既然你不愿意做猪,那么,幼稚的事情就由我来做吧。——张起灵”   吴邪拿着纸条,再次看向眼前的穿着帽衫的猪,仍然保持着标准的敬礼的姿势,似乎一遍一遍地在说:   “对不起,吴邪!”   这一刻,他简直是哭笑不得。   ☆、第三十九章 峰回路转(一)   吴邪来到楼下,果然秀秀已经等在那里了。吴邪带她上了车,并且将给孤儿院的钱给她,对她说:“你一个人进去行吗?我进去可能反而问不出,你一个女孩子,他比较没警惕心。”   “没问题。”秀秀看起来心情不错,“我把手机开着,你可以实时听。”   “不必。我这儿有个小东西。”吴邪拿出一个电子无线小耳塞给她,“你放在耳朵里,我能听到你们在说什么,而且你要是有什么没问的,我可以提醒你。”   “你哪儿来的窃听器?”   “不是,只有十几米远的距离,最多只能算是一个微型的对讲机,所以你不要到处乱跑,信号不好就听不到了。”   “你自己做的?”   “恩。”   秀秀的眼中顿时流露出钦佩的神色:“吴邪,其实你一点也不蠢。”   “只有你在说我蠢。”   “好吧好吧,我有眼不识泰山。”   “现在开始祟拜还来得及。”吴邪边开车边笑,“对我客气点知道不。”   “心情不错嘛,是不是昨天发生了什么事,让你这么开心?”   “没有。”吴邪自嘲地,“我能发生什么?”   秀秀也就没再问,她低头把玩着手中的小耳塞,突然说了一句:“吴邪,如果你爷爷和我奶奶还是让我们结婚,你答不答应?”   吴邪一怔:“我不知道。”   “我也不知道。”   两人同时笑了起来,秀秀立刻精神一振:“好了,开车开车,别讲这些废话啦!”   “我不是在开嘛,大小姐!我又不是开飞机,马上就会到的。”   “别吵我!我要想想等一下和姓赵的老家伙说什么——”   半个多小时后,他们到了孤儿院。孤儿院的全名叫“福平孤儿院”,四周环境倒不错,青山绿水环绕,交通也很方便,算是闹市中的静区。这么好的一块地这些年来都相安无事,果然这里面的孩子有许多都不简单。自从看过上次那份名单以后,吴邪也不由得感叹孤儿院里是藏龙卧虎,不容小窥。   吴邪把车子停在了孤儿院旁边一个比较偏僻的地方,秀秀就打开车门走下来,吴邪叮嘱了她几句,秀秀虽然年纪不大,但做起事来很让人放心,有着女孩子特有的细心和谨慎。   秀秀走了大概五分钟以后,吴邪就听到了她和孩子们说话的声音,然后就有孤儿院的工作人员出来。秀秀亮了身份后,就有人通知了赵院长,不一会儿,吴邪听到了赵院长标志性的爽朗笑声。   接下来的对话进行得很顺利,秀秀以霍仙姑的名义说了几句客气话,赵院长也十分客气地招待他,一点也没有把她当成小女生看。秀秀又拿出吴邪封的那个大红包递了过去,赵院长的声音明显带着愉悦,一个劲地说谢谢。   于是秀秀就终于进入了正题。   “赵伯伯,你们这儿的孩子,是不是一年比一年多?那样子不会挤不下吗?”   “哪能呢?”赵院长笑着摇头,“你以为人人都可以进吗?进我们这里可不容易。”   “难道不是说只要孤儿就能进吗?”秀秀装作一副天真的样子。   “我们这儿是私立孤儿院,进来还是要收取一定费用的。就算是公立的国家出资的,也不是人人都收的,有很多要求呢。要不然,就算这儿再大,也是挤不下的。要知道社会上有多少没爹没娘的孩子,我们难道个个都收?”   “哦!”秀秀做恍然状,又疑惑地问,“那来这儿,有什么要求吗?孤儿不是没有亲人吗?哪来的钱?如果有亲戚的话,为什么亲戚不收养?反而还要花钱送过来?”   “这里面的事可复杂呢,三言两语也说不清。你可以回去问你奶奶,她倒是知道一些,会和你说的。”   吴邪心中暗骂真是只老狐狸,就这样把皮球踢回来了。   秀秀却马上接口道:“我也就问问,我才不想知道呢。只是这里出来的孤儿好像都挺不错的,就像那个马来西亚的老戴一副墨镜的地产商,好像也是你们这儿来的吧。”   “没错!”赵院长有些得意地说,“阿树这孩子从小就聪明,我就知道他长大后会有出息的!”   “还有一个呢,才七八岁的时候吴爷爷就领走了,叫阿坤的,你还记得吗?”   赵院长干笑一声,没有说话。   秀秀继续说:“可惜,听说他好像在高中时就出车祸死了。赵伯伯,这人是怎么来的?这么好的孩子,他父母怎么不要了?”   “霍小姐你问这些干什么?你认识阿坤吗?”赵院长笑眯眯地问。   “我就是个好奇宝宝,问问怎么了?有什么不可以说呢?再说,吴邪是我的好朋友,他们家的事,我总该了解一点吧,赵伯伯你真小气,这么点小事都不告诉我!”秀秀哼了一声,“那个阿坤难道是什么皇室的私生子,有什么好保密的?”   “瞧你说的,阿坤就是个普通的孩子。好好好,我告诉你,他呀,两三岁的时就被抱来了,还是吴老先生亲自抱来的。说是在广州做生意的时候无意中在路上捡的,看他可怜,长得又可爱。……那时候,吴邪少爷也很小呢,父母又不在了,吴老先生说,要是这孩子长得聪明懂事,将来给小少爷做个伴也是好的。这不,到了七岁的时候,就把他领到家里去了。”   吴邪屏息着听完,心中也是暗自吃惊。他一直以为是闷油瓶不过由爷爷偶然从孤儿院领养来的,现在才知道,从一开始,就是爷爷把闷油瓶抱过去的。想想也是,爷爷怎么可能去领养一个来历不明的陌生孩子随随便便来给自己当同伴呢?肯定也是观察好长一段时间才下的决定。如果闷油瓶的身世真的如赵院长所说,是爷爷在广州做生意时无意中‘拣’回来的,那也太凑巧了,真的只是这么简单吗?   接着,秀秀又问了一些别的,但不管怎么问,来来去去也就这几句话,再问下去也问不出什么来,吴邪就让她好撤了。她只好随便说了几句,就说要走了。赵院长巴不得她赶紧走,笑容满面地亲自把她送到了门口,秀秀表示自己有车,没有再让他送出来。   回去的路上,秀秀把耳塞还给吴邪,又问他:“是不是这些钱我们都扔水里了?”   “怎么说?”   “因为他几乎什么也没说啊!”   “不是说了吗?当年是爷爷把他抱来的,而且是从广州抱来的。”   “是真的吗?”秀秀怀疑地问,“你相信?”   “至少我知道,爷爷的确在广州跑过船。”   “真话里面掺假话最难辩别。”秀秀很有经验地说。   吴邪笑笑:“不管如何,今天辛苦你了,我请你吃午饭。”   “你请我吃午饭可以啊,不过你要先陪我逛街。”秀秀笑吟吟地说,“我要去好多商场,买好多衣服,吴大少爷,你赏不赏脸?”   吴邪苦笑:“这么可怕!”   “所以算了吧。”她了然地说,“我自己会去的,跟着你,我还怕被狗仔拍到呢,到时候浑身是嘴都说不清。”   “哦,原来是怕跟我闹绯闻。”吴邪笑,“怎么,你是不是有地下情人,怕他看了不高兴?”   “我是无所谓,要是再碰上一个什么姓张的姓李的,被看见了多不好啊,我最心疼帅哥了!”   吴邪本想笑话她的,结果被她笑话了,不由得干笑道:“你又捕风捉影了,我和他没什么的。”   “没什么干嘛去查他?你这不是变相的关心他吗?喜欢一个人,总是想要了解他的。”秀秀又很有经验。   吴邪懒得理她:“你要哪条路下场?我把你放在广场中心好不好?”   “你别岔开话题!”秀秀探过身,“说实话我真不明白,两个人在一起感觉好就行了,你管他是好的是坏的,他对你好就行了。”   “你这个人怎么这么没是非观?”   秀秀却说:“这世上没有一个人是真正的好人,每个人都会做极端的事情,大家都一样。况且,我觉得坏人的感情更加的让人感动呢!”   “霍大小姐,你是不是小说看多了。我不管了,你就在这儿下车吧。”   吴邪把车停在路边,秀秀只好打开车门,又回头:“还要我做什么?”   “暂时想不到,如果我一时之间找不到其他线索的话——”   他话还没有说完,却见秀秀有些惊慌地说:“吴邪,你别赶我走!我好不容易出来了,你别让我回去!你要查什么尽管说,我会帮你的。”   吴邪心中一软:“那好吧,你先放松几天,我想到了会找你。”   “谢谢。”她这才又恢复了笑颜。   “你是不是做错什么事了?”吴邪笑她,“避你奶奶像老鼠避猫似的。”   “我说了,每个人都不是好人,谁都会做错事,谁都没有资格当别人的法官。只不过,总是会有一些不得不遵循的虚假的规则来束缚真实的人性。”秀秀下了车,朝他摆摆手,“有事打我电话!”   这小丫头。吴邪摇摇头,还和我讲大道理,估计是玩性太重,不喜欢做生意,才会被霍仙姑整天束缚着。   他心中有些感慨,其实换作普通人,他们都应该是最会玩最懂得玩的时候,可现在,肩上却不得不压上沉重的担子,过早地开始为利益奔波。   或许秀秀说得对,每个人都不是好人,谁都没有资格去当法官。只要他对你好就行——   吴邪突然想到早上收到的那只会说话的小猪,他最终没能忍心无视于它,把它放进了卧房里。他不知道这个简单的毛绒玩具代表了闷油瓶多少真心话,他已经几乎逃避般的不想再去想这个问题。   他是要坚持还是妥协?如果坚持的话,闷油瓶又会不会坚持,还是他们之间就此悄无声息?   他把身体往座位上一靠,双眼无意识地望着大街上来来往往的人群。刺眼的阳光火辣辣地开始炙烤着大地,他是真佩服秀秀,这样的天气还有精力去逛街,他却疲倦的连思考都没有力气。   突然,他的目光锁定在前方,一个穿着黑色T恤的戴墨镜的男人,正手中抛玩着钥匙走向吴邪旁边停靠着的另一辆车。   是他!   ☆、第三十九章 峰回路转(二)   齐焰也看到了坐在驾驶室的吴邪,一愣,马上笑容满面地走了过来。   “……吴先生,这么巧?”他用手指敲敲车窗,“坐在这里干嘛呢?欣赏大街上衣着清凉的美女吗?我知道有个地方的美女比大街上还要穿得少,有没有兴趣知道?”   这个人三句话不离开流氓本色。   “我刚好经过这里。”吴邪朝他笑了笑,“不过,我总是看你轻松自在,又有大笔的钞票进账,我焦头烂额的都没有你赚得多,真想好好向你讨教一下心得。”   “哎呀,你真是抬举我,我最近可是忙得要死。”齐焰颇有深思地看着他笑,揉了一下肩膀,“刚替哑巴做了一件事,飞来飞去的,累死我了。”   吴邪便笑道:“既然这样,我请你吃午饭怎么样?你这个地产大王来我们这儿,我也尽尽地主之谊。”   齐焰挑了一下眉毛,立刻点头道:“好!那我就不客气了!”   很快吴邪挑了一家清爽幽静的中餐馆,并且订了一个小包房,把齐焰请了进去。   “这儿不是什么高档酒楼,只是一个老牌的餐馆。”他说,“不过菜很好吃,我以前读书时经常来,一直很喜欢这儿做的口味,你今天也可以尝尝看。”   齐焰坐了下来,似笑非笑地道:“吴先生真是怀旧的人。”   “我不叫你齐先生,你也不用叫我吴先生,不必显得这么生疏。”   吴邪在他对面坐下来,把菜单递给他,齐焰接过来,笑嘻嘻地道:“那我叫你什么?吴邪?吴少爷?真不习惯。”   “你上次画了一副小白兔给我,平时也是这么叫我的吧?”吴邪轻描淡写地说。   齐焰瞬间哈哈大笑,刚想说话,服务员送茶点进来,他也就不说了,把菜单重新递给吴邪:“这儿的东西我不熟,还是你来决定。”   吴邪也不推让,就把菜单给了服务生:“按我以前点的上菜吧。”   “是。”   服务员走了,把门也关好,齐焰这才说:“看来我上次画的那张画,让你印象深刻啊!”   吴邪反问道:“我在你们眼里就真的蠢成这样?”   “那你就错了。”齐焰双手抱胸看着他,“你以为我这么喊你,是看不起你?”   “难道我还要因为拥有这样的外号而感到荣幸?”   “当然!”齐焰笑容一淡,竟然变得正经,“你不知道,我这么喊你,是羡慕你,也妒嫉你!”   吴邪盯着他:“这话怎么说?”   齐焰笑而不语,拿着筷子夹着小碟子里的冷菜放进嘴里。   吴邪也就不再追问,他轻轻地啜着菜,一边看着对方,齐焰吃得倒很开心,一副没心没肺的样子。   吴邪问他:“我昨天看新闻,香港有个新楼盘开售,近乎天价,那楼盘是你的吧?这一来一去的,你可是又赚了不少。”   “恩恩。”齐焰用力点头,“你要是想要,我可以给你打折……不对,我送你一套也行,就当是我和你交朋友的礼物。”   “好大方的礼!”   “你不用和我客气,这点小礼还说我大方,不是让我难为情吗?哑巴的房子可比我多,你随便向他要一套也比我的强,你收了是看得起我。”   吴邪“哦”了一声:“小哥,也做地产吗?”   “他好多行业都做。反正他看人一个一个准,自然有人帮他打理,他又不用到处应酬,做人最舒服的就是他了。”   菜上来了,果然香味四溢,让人食指大动。齐焰不住地点头赞道:“好久没有吃正宗的中菜了,那些大酒店做的味儿都变了!你果然有眼光,我这吃货下次还是要跟着你蹭饭吃。”   吴邪仍然是喝茶,嘴上不说话,心中却是迅速地盘算着。齐焰看了看他,像是知道他要问什么,马上又笑道:   “我知道你对哑巴的事好奇,看在你请我吃这么好吃的份上,我是知无不言,你尽管问吧。”   他这样一说,吴邪反而不便直接问了,也就笑着说:“我是真心请你吃饭的,你别说得我像要套消息一样,不然这整整一桌子好菜是真的要变味了!”   “话不能这么说,边吃边聊就可以,不会影响我好胃口……对了,我们刚才说到哪儿了?房子!对,房子!你知不知道哑巴这个人很怪,他有很多套房子,全世界都有,可是他就是不住。”   吴邪一愣:“不住?”   “也不是不住。有些人把旅馆当家,他把家当旅馆。他这个人忙的时候很忙,到处跑,不喜欢住旅馆,所以就会买栋房子备用着。贵倒是不贵,有些地方就一个小平房,简陋得很。不过他很少会连住超过一个月。等有了空他还是不住,宁可蹭我这里也不愿去自己的地方……你说他是不是个挺有趣的小孩儿,我肯定他是怕黑怕孤单,不过他死不肯承认,哈哈!”   吴邪深思地看着他:“你们的感情——真不错。”   齐焰笑容停了停,把筷子放下了,也很有深意地望着他:“每个人都这么说,连你都这么说,看来果然是真的,我还以为只有我自己这么认为呢。你说哑巴这个人就是死鸭子嘴硬,总是对我装酷,一副拽到家的样子,其实心里挺在意我的哈!”   吴邪笑笑不说话。   齐焰盯着他:“喂,我说得这么卖力,你给多点反应嘛!难道你对我的话没有任何的感觉吗?”   吴邪抬起头,微笑道:“有什么感觉?你也希望我羡慕妒嫉恨?你们这样挺好的,我一直以为这些年他一个人过得挺辛苦。不过看来是我想得太多了,他有你这样的朋友,真是幸运。”   齐焰笑了,他撇了撇嘴:“是啊,一个人过的确挺辛苦,他刚离开你们吴家的时候,头几年的确不怎么样。没有钱,没有经验,什么都要自己摸索。当然后来也就好了,他这个人不太追求物质生活,真不知道赚那么多钱是为了什么,连个长住的地方都没有,吃东西也不讲究,空下来只会发呆和睡觉。”   吴邪心中一动,隐隐有点难受,不再过于掩饰自己的表情:“他以前也是这样,这些年还是这样?不过你别看他好像在发呆睡觉,你和他说话,他都是听进去的,只是不太喜欢回答而已。”   “呵,你还记得他的这些习惯?”   “那当然。”吴邪说,“我和他相处了十年,不是嘴上说说的。”   齐焰好一会儿没说话,他用手指叩着桌面,看吴邪的神色渐渐嘲讽了起来。   吴邪不解:“我说得不对吗?”   “好吧,你可别怪我说得直接,咱们就来说说时间的事。”齐焰不以为然地道,“说真的,十年的时间,不算短,也不算长。光说哑巴身边的人吧,他认识王胖子也五六年了,帮他在管理公司的那些人,至少也都认识三四年以上,都近十年一半了。而我呢,从小在孤儿院就和他认识,比你还早,之后他在你们家的十年,可没断了我们的联系。再加这些年,他离开吴家,一直是和我在一起。算算时间,也有个二十多年了,我和他认识的时间几乎和他的岁数相等……”他看着吴邪笑,笑得冷冷的,“所以,比起来,你这十年,算得了什么?”   吴邪震慑地看着他,一时之间竟然被塞得无话可说。   “再说,不算前面的,算将来。哑巴现在三十岁还没到呢,就当他能活到八十岁,还有五十多年的时间!即使现在让他去认识一个陌生人,弄不好那个人也能陪他个五十年,就是十年的五倍了。”齐焰不依不饶地继续说,“所以十年这眨眼间的时间,还真没什么好值得放在心上的,你说对吧,吴先生!”   吴邪脸色泛白,齐焰这些话尽管说得时候还带着笑,但每一个字却像一根刺似的扎进他的心里。十年,在他记忆中永不磨灭深深烙印的十年,甚至是总是骄傲任性的十年,被齐焰一说,原来是短暂得可笑。他赖以珍藏的记忆和感情,是如此的廉价!   “我明白你的意思——”他轻声说,“十年根本不算什么,只有我一个人还把它当回事,只有我一个人!”   “那你又错了,你根本没有明白我的意思。”   齐焰长长叹了一口气,刚想说话,手机却响了,他拿出来一看,一扬眉说:“哑巴打过来了。”   他接起电话:“是,我弄好了!……对了,你猜我和谁在一起吃饭?——哈,告诉你,是小……不对,是吴邪!他真是好客,还请我吃饭,菜品真心不错……啊?行行行!我告诉你我们在哪儿,这是XX路的XX中餐馆!……”   原本顾自沉思的吴邪已经抬起头来,忍耐着等他打完电话,才不悦地说:“你让他来干什么?”   “我又没让他来,是他自己要来的!他怕我欺负你,你是他的心头肉嘛!”齐焰又夹一口菜吃,“他心里疼着你呢,哪里舍得让我吓着你?”   吴邪皱眉道:“你又胡说什么?”   “我可半句假话也没有。他现在的的确确还是把你当成宝!难道还要我说,你自己感觉不出来?只不过——”齐焰意味深长地说,“现在是这样,将来就未必了。十年的感情,再怎么深厚,也是会消耗光的!所以如果不及时补充电力,等到哪天用光了,咱们就各凭本事了!”   吴邪暗自咬着牙:“你也喜欢他,是吗?”   齐焰大笑:“哈哈哈!说得好!‘也’喜欢他!什么叫做‘也’?这个‘也’字用得相当妙啊!”   吴邪脸上有些发烧,知道自己冲口而出的话被对方抓住了把柄:“你别转移我的问题!”   齐焰一摊手:“我可什么也没有说,都是你认为的。你要是担心我抢了你的小哥哥,你就赶紧把他给抢走藏起来吧!地球太危险了,到处都是威胁,赶紧回你们两个的火星吧,哈哈!”   他笑了一阵,咳了一声:“好了,我不玩儿你了。我就是看着你们两个人觉得有趣,明明喜欢得要命,却还在那里拔河!累不累?好就合不好就散,哪来那么多大道理?”   “好像把事情搞复杂的是你们!”吴邪不甘示弱地道,“我不知道我算是你们的靶子还是你们在给我当靶子,我们之间是敌是友,你可以给我一个正确答案吗?”   “答案嘛,等下让正主儿和你说吧!”齐焰站了起来,“他差不多快来了,对了,他还有一件大礼物要送给你,哑巴对你是真的没话说!我走了,改天回请你。”      ☆、第三十九章 峰回路转(三)   他说着打开了门,朝着吴邪欢快地摆摆手,顾自走了。吴邪仍然坐在位子上,沉默着盯着一桌子的菜,大概仅仅是过了片刻功夫,门边传来了轻轻的脚步声。   “吴邪?”   他转过头去,就看见张起灵走了进来,他看来果然是赶来的,头发也有点乱乱的,两人目光一触,吴邪心跳了两下,但是并没有移开。   张起灵扫了一眼满桌的菜,又看看他,吴邪就说:“他刚走了。”   “他跟你说什么?”张起灵就在他对面坐下来。   吴邪没有回答,问他:“你吃过饭了没?吃一点吧,这家地方我们以前常来,你还记得吗?”   张起灵点了点头,拿过一只干净的碗,却只舀了半碗汤,慢慢地喝了起来。   “已经有点凉了。”吴邪说。   “没事。”   吴邪默然地看着他,张起灵喝完汤把碗放到一边,才抬起头说:“你别管瞎子的话,他没一句是真的。”   “你以为他会跟我说什么?”   “不管他说什么,你都别理他。”   “他说他喜欢你。”吴邪突然说。   张起灵一怔,继而皱起了眉:“你相信?”   “我信!他也是人,也有感情,你们认识这么久,比我们久得多,他一直在你身边陪你度过最困难的时期,他图什么呢?为什么不可能是喜欢你?”   张起灵眉心稍稍一舒展:“吴邪,如果他的话让你觉得不舒服,我是不是反而要谢他?但是,你不用去管他说什么,他起码对一百个人以上说过喜欢,时间长了你就知道了。”   “小哥。”吴邪却摇摇头,轻声说,“我知道你比我更明白,在这个世界上,从来没有一个人会无缘无故地对另一个人好。喜欢两个字可以随便说,但是多少年如一日地对待,却不是每个人都做得到。你以前对我很好,我从来不去想原因,只知道是理所当然。可是现在,我才知道,那份好有多么难得。所以你也应该要珍惜才对。”   张起灵站了起来,走到他面前:“吴邪,我今天打不通你电话,我知道你还是不肯原谅我。但是不管我们之间如何收场,我都不会和瞎子好!他只是我的朋友!”   吴邪这才想起来刚才因为让秀秀去孤儿院怕对讲机引起干扰,把手机关了,现在还没开起来   “我没有要把你推给瞎子,相反,我心里真的有点酸楚。”吴邪闭上眼睛摇了摇头,重新睁开时眼眶已经微红了,“我知道说这种话很不争气,昨天还如此坚决,今天却把自己全然推翻。可是我刚刚在想,十年不过眨眼间,我们分开了这么久,我又从哪里来的自信认为你还是和以前一样呢?今天的我们,彼此猜忌彼此伤害,除了会加倍地消耗原有的感情以外,一点好处也没有。你在我心里住了近二十年,我不想最终落得陌路的结局…… 所以我要在电力用尽之前,赶紧把电充满才行,或许我才会觉得比较心安。”   “吴邪——”   “小哥,如果我说。”他望着他,“我从现在开始对你好,你会不会比当初的我,更懂得珍惜,更明白这份感情来之不易?”   张起灵看了他好一会儿,然后慢慢地弯下腰,伸手将他抱进怀里,吴邪也抱住了他,这个拥抱他们都很虔诚,暂时忘记了先前太多的不快,带着理解与温暖,,就像以前一样,澄净得没有掺进过一点点杂质。   “你告诉我——”吴邪在他怀里小声问,“为什么你要用那么绝决的方式离开吴家,为什么你在娱乐城要说我和你是敌人?我能感受到你对吴家的恨意,你不是那种随便说说的人,我要知道原因!”   张起灵松开手,在他旁边坐下,看着他的眼睛:“因为你爷爷对我并不好。你还记得小时候那次绑架吗?那些人都是他安排的,只不过是个小小的考验罢了。那几个人根本没有对你怎么样,连一条狗他们也不敢去对付,却对我往死里下狠手。”他用手指温柔的拂过吴邪惊愕的眼角,“吴邪,那些年,我除了读书和你待遇一样以外,其他我都过得很不好。我虽然是领养的,可是我自尊心很强,心里很不喜欢你爷爷,很反感他用恩情绊着我来决定我的人生,而我只能顺从他的安排成为吴家的影子。我走的时候对自己说,我不会再回吴家,我要做自己的事情!”   “……可是,如果是那样,你为什么前几天还和爷爷那么好?你们在书房里谈了什么?”   “因为——当我在外面闯了这些年,我才明白,所谓小时候的痛苦与难挨,比起外面的血雨腥风来,根本不值什么!我当年是太压抑了,竟不能忍受一点小委屈。……我再次去见你爷爷,是和他冰释前嫌,那天我们在书房里谈的就是这些。”   ………………   “你还有其他的疑问吗?”张起灵越发温柔,“你尽管问,我都会回答你。”   吴邪望着他半天没有说话,他的眼眸中有着隐隐的水份。许久以后,他才略带颤音地说:   “小哥,你不要骗我!”   张起灵的眼中,闪过一丝不可捉摸的光芒,但很快,他俯下头去,在他额头上落下轻轻一吻:   “吴邪,不管将来发生什么事,你只要记住,我心里有你!”   “恩,我记住了。——”   吴邪闭上眼睛,伸手重新将他抱住,张起灵把吻从他额头上滑落,落在了他的唇上。   “瞎子刚才说你有礼物要送给我?”吴邪断断续续地问,“是什么礼物给我看看?”   “今天晚了,明天再去看。”   吴邪推开他,扬着眉毛说:“我明天有会议,后天也没空。你要是现在不给我,以后都不用给我了!”   张起灵无奈地一笑,站了起来,“走。”   两人一起走出包厢,张起灵付了账,就带着吴邪走出门。吴邪打开手机让公司的人开走自己的车,他则进了闷油瓶的车子,他们一路开出了市区,看着太阳往西而去,吴邪这才明白刚刚为什么说要明天看。   “你带我去哪里?什么东西放得这么远?”   “去海边。”   吴邪啊了一声,随即似乎想到了,有些不置信地望着他的侧脸:“你——你不是开玩笑吧?”   张起灵说:“吴邪,我答应你的事,一定会做到!”   车子终于开到了海边,他们并没有往公共区而行,而是开向一个偏僻的小海湾。四周的行人渐少,延路的风也凉爽了起来。吴邪已经可以从车窗外看到海湾上碧蓝平静的海水。他看到空无一人的海湾处,隐约有一个小小的白点。   张起灵把车停下,吴邪就下了车,来到海滩边,他把鞋子和袜子都脱了,卷起裤管,踩进湿润的沙子里,回头嘻嘻笑道:   “我好多年没有来过海滩边了,之前只顾着读书,现在又要工作,要不是你带我来,我都不知道还要有多久才能来呢!”   张起灵有些好笑:“沙子不烫吗?”   “有一点。”吴邪看一下脚底,“不过烫得很舒服,就当做脚底按摩。”   “太阳快下山了,先去那边。”   张起灵指了指右前方,吴邪其实已经看到了,那边海岸线边上,停靠着一只白色的小型运动帆船,尽管事先也已经猜到,但是看到的时候,还是很震撼。   他慢慢地走过去,帆船有一半停在沙滩上,一半搁在海里。船不大,是一搜独桅独帆的轻舟型运动帆船。船身也很小,可以站两三个人,并且放着一些轻便的必备工具。   吴邪上去,伸手轻轻摸了一下结实光滑的船尾,回头笑道:“果然是大礼物!”   “不大,最简单的一种。模型我不给了,这个行吗?”   吴邪就朝他笑,他说:“小哥,这是你自己做的吧?”   张起灵点了一下头。   “做了多久?”   “很久。因为我很忙,所以不太有时间,去年刚刚做好的。”   “你真了不起!”吴邪说。   张起灵却摇头说,“这船太小,真要环游旅行,只能用买的,我做不了。”   “我不要买的!这个很好了,我很喜欢!”吴邪愉悦地说,“现在它可以下水了吗?”   “当然。”   张起灵走到他旁边,示意他帮自己一下,然后两人一起将船整个都推进了海里。他先跳上船板,朝吴邪伸出手,吴邪却不要他拉,自己也一下子跳上来,船身晃了两下才浮稳。   吴邪又仔细地抑头看着撑起的白帆,上面干干净的什么图案也没有。   “船有名字吗?”   “没有,是你的,当然由你取。”   “你做的时候就想着要送我吗?”吴邪表示不相信,“那时候你还想着回来见我?”   “没想那么多,就想着肯定会有更合适的人来取船名。”   张起灵说着,将起航准备工作做好,船身就缓缓地随着微风飘出了海面。他指着船边的扶手说:“吴邪,你站到中间来,抓住这个。”   “今天风不大,应该没什么问题。”吴邪说。   张起灵也没坚持,推了一下舵柄,船头转了个方向,朝着较为宽阔的海面驶了过去。   海面上的风明显要比陆地上要大很多,船上的帆很快就迎风鼓了起来,速度也快了起来。吴邪站着眺望远处,他正对着西方,夕阳已经沉下了一大半,只露出火红的半圆,四面的晚霞映得天空一片灿烂。   他从口袋里拿出手机,对着这个美景按下了快拍,迎着风大声说:“小哥,这是我们第一次出海,我要留个记念。”   “你小心点。”张起灵提醒他   话音未落,一个轻浪突然打了过来,船身一阵摇晃,吴邪啊了一声,他一手拿着手机拍照,另一只手只是随意地扶着,因为不防备,手就滑了出来,要不是张起灵及时一把拉住他,估计肯定掉海里去了。   “果然很危险啊!”吴邪心有余悸,又举着手机大笑喊着说,“这已经是我回来后第三只手机了!要是再掉下去,我就不活了!”   因为风很大,说话很吃力,再加上要控制速度和方向,所以张起灵并没有回答他,只是仍然用一只手劳劳地拉着他。   接下来吴邪就很顺利地卡擦卡擦拍了好些照片,这才心满意足地把手机放回口袋,回头看了看,风把他们的头发都吹得很乱,小哥的留海比自己长,看上去更加显得乱七八糟,吴邪就顺手去帮他拔头发。   张起灵转过眼睛看他,吴邪朝他笑了笑,然后将手放下来,伸手将他抱住了。   “小哥。”他用很小的声音说,“那间房子既然已经买了,空着也可惜。你还是不要住娱乐城,我们一起搬到那儿去吧。”   他不知道闷油瓶有没有听到,只感觉那只拉着自己的手也抽出将自己抱住了,抱得很紧。   ☆、第四十章 平淡与隐晦   “小花,你那边的事情解决了吗,什么时候回来?”   “亲爱的想我了?我就说你离不开我吧。赶紧从了我,跟着我姓解吧!”   吴邪便笑道:“没问题,你嫁给我我就和你成双成对。”   “你想得美!”解雨臣在电话那边声音也很轻松,“就你那小破床,挤都挤不下。”   “……那个,我现在不住在电子城,顶楼一整间房都给你,行了吧?”   解雨臣在电话那边怔了片刻,随即也笑了起来:“果然——”   吴邪怕他说出自己招架不了的话,忙扯开话题道:“先别说这个,我打电话给你,是想问你在广州有没有认识的人,我想你帮我查点事。”   “查什么?”   “我爷爷在做生意前,是个船员,在广州跑过船。我想让你查查,在22年前,也就是1989年,有没有在他身上发生一些特殊的事情?因为他突然结束了船员,而改做了生意。……”   接着,吴邪简单地将那天秀秀在孤儿院打听到的事情说了一遍,解雨臣听了以后,很爽快地说:“行!我明天机票就订到广州,我去看看。”   “你自己亲自去查?不太好吧,你太明显了。”   “我才不去呢,我就是去监督他们不要偷懒。我会让我的狗仔队去,他们上天入地,无所不能。”   “狗仔队?你不怕他们泄露你的行踪?”   解雨臣笑:“哪个明星会没几个死忠狗仔队?他们可比私家侦探强多了。至于你在娱乐杂志上看到的那些所谓偷拍照片,尤其是花边新闻,十张有八张是明星和狗仔合作的,只不过为了提高关注度罢了。”   吴邪由衷地说:“那我先说谢谢了。”   “别!等查到消息以后你再谢吧,光是嘴巴说是没有用的,我可要实际的好处。”   “我现在还在创业阶段,钱还没有你多,你少敲诈我!”   两人调侃了一阵,就这样定了下来。吴邪挂了电话以后,看看表,现在是下午三点多,想着要不要给闷油瓶打个电话问晚饭在哪儿吃,但手机却自己响了起来,一看之下竟然是爷爷打过来的。   “爷爷?”   “小邪,你今天晚上回家吃饭吧,记住把秀秀一定要带来。你霍奶奶现在已经在我们家了。”   吴邪一惊,声音也低了些:“她来抓秀秀?”   “她才没那么闲,她有桩生意来这儿谈,顺便在我们家住几天。反正你让秀秀来,如果不来,就是此地无银三百两,你们两个在外面做什么?弄得我都想问问。”   吴邪吐了吐舌头:“知道了,我绑也把她给绑来。爷爷你帮秀秀说说话,我觉得霍奶奶对她太严了。”   “呵,你把她娶了,人家奶奶就不管了。”   吴邪只好说:“爷爷你又绕到那里去了,我挂了。”   向爷爷道了再见,吴邪挂断电话,爷爷虽然会带几句玩笑,但从来没有逼他做过什么,可是他心情却仍然是莫名地坏了起来。   “小哥,秀秀奶奶来了,我今天晚上得把她带回家去吃晚饭。晚饭你自己解决行吗?”通知闷油瓶的时候,吴邪还是说得避重就轻。   张起灵一如即往的平静:“知道了。”   他还是忍不住地解释:“小哥,秀秀她只是来玩几天,她住在朋友家,我们几乎不见面——”   “晚上回来吗?”张起灵打断他。   “回来的。”吴邪马上说。   “恩,开车小心点。”电话里的声音很温柔。   “好。”吴邪心里一松。   于是当晚吴邪回来时,已经十二点过了。   房间里的灯亮着,张起灵还没有睡,正坐在床上看平板电脑。   吴邪一进屋就诉苦:“累死我了!为了帮秀秀圆谎,差不多说了十七八个谎话来对付,两个老家伙可都是精明鬼,我看压根儿就不信,”   他说着把鞋甩到一边,爬上床,挤到张起灵旁边,用枕头蒙住了头。   张起灵将平板电脑放到一边,拿开他的枕头,低头揉了揉他的肩膀:“喝酒了?”   “恩,喝了一点点。”   “你还开车?”   吴邪睁开眼睛,懒洋洋笑了一下:“答应你要回来的,也就不顾那些。幸好没被抓住扣分。”   “他们是不是认为你和霍秀秀住在一起?”   吴邪一下子床上坐起来,无限委屈地说:“小哥你别误会,我只说我们住在电子城,是两间屋子的。我和秀秀算是互相帮助。不过——”他困惑地皱了皱眉头,“我刚才把秀秀送回去时,那个LULU站在门口,说的话我觉得不太对劲?”   “恩?”   “说不上为什么,也不是很特别的话。她说‘谢谢你送秀秀回来’,我听着就是觉得别扭。秀秀只是暂住在她那儿,可她的语气,就像我是个外人,她和秀秀才是一家人。”   “恩。”   “恩什么恩?”吴邪不满地说,“你说点意见也给我参考参考?”   “参考什么?”   “秀秀的事,我查过那个LULU,的确是她同学,也在这里工作,身家清白,没什么不妥的。可是我总觉得不对劲,难道是我神经过敏了?”   张起灵一把把他压回床上,按了一下他的头:“你要是再提霍秀秀,换我要神经过敏了。”   吴邪笑了起来,看着他一本正经的样子:“她才看不上我呢,你真是多想了!”   他说完后翻身下床:“我去洗澡了。”   张起灵仍然拿起平板电脑,抬头对他说道:“你进来时,帮我在书房里笔记本桌面上的一个压缩文件拷过来。”   “我可不可以说不行?”   “快去。”   吴邪索性走回到他面前:“你怎么自己不去拷?直接下载不行吗?懒虫!”   “文件太大,今天网络不太好,很慢。”   “别做了,很晚了,钱赚不完的。”   张起灵淡淡看了他一眼:“不赚怎么养你?”   “你——张起灵,你再说一遍!”   张起灵突然一把拉过他,重新把他压住:“你是不是暂时还不想去洗澡?”   “哦!我马上去!”吴邪忙把他推开跑出房间去了。   等吴邪洗完澡回来,差不多快一点了。   “给你。”他把U盘扔在张起灵旁边,打了个哈欠,“很晚了。”   张起灵把U盘拿过来,看着他疲倦的脸。   “工作很累?”   “唉,我今天在机房一整天,有个程序怎么都改不好,”吴邪躺到他身边,用手枕着头,“我担心第二代小博出来,市场上反应可能不会太好。”   “这么没信心?”   “不是没信心,是那些人总是没法按我的要求做,我自己一个人又不可能顾全。”他眨着眼睛,“小哥你看人这么准,你也找几个高手来帮帮我,我会给他们好待遇的。”   张起灵却说:“你不怕我派人来偷你的商业机密?”   “哈!”吴邪不以为然地笑着摇头。   “睡吧,别想了。”   可是吴邪还是睁着眼睛,看着他的侧脸:“小哥,我刚才在你电脑上,看你还留着那款‘天道’(网络游戏)呢!”   张起灵点了一下头。   吴邪又说:“你记得你当时不爱玩,我组队杀副本的时候你总是嫌太无聊,难道你现在又变得喜欢玩?”   “我没玩。”他答道,“我记得你爱玩,所以一直没删。”   吴邪有点感慨:“其实就算现在想玩,也玩不了。我前几年还看到一则新闻,因为这家游戏工作室内部矛盾,好多技术人员都离职了,再加上代理一直都弄不好,结果现在只剩下几个服务区,都成鬼区了。大概现在已经停止运营了。”   张起灵却说:“不,还有几个区没停,但也快了。”   “好怀念在读书的时候天天满服爆满的情形……真是一款好游戏,就这么没了。”   “吴邪。”张起灵看着他,“这和游戏本身没关系,只是技术老旧,代理混乱。像你这种老玩家不少,好好经营,不一定就会是绝路,网络游戏做得好,非常赚钱。”   吴邪也看着他笑:“那你怎么不接过来?你眼光挺准的,你说好肯定是好的,赚钱不好吗?”   “我对游戏没兴趣。”   “我知道你想说什么,不过你现在说什么都没用。”吴邪叹气,“我没钱!就凭我现在的实力,再好的东西我也只能看不能吃,我就算把电子城卖了,也运营不起。”   “钱我有。”   “你给我?”吴邪笑嘻嘻地问。   “恩。”   “我不写欠条的。到时候亏了,你别想拿回去!”吴邪继续笑。   张起灵仍然是点头。   “要是我骗你,不断地向你拿钱你怎么办?”   张起灵并没有立刻回答,他把手中的东西放到了旁边,自己则也躺了下来,然后伸手抱住了他,将脸埋在他的肩窝里。   “怎么了?”吴邪用手指理着他浓密的黑发。   “没事,睡吧。”   吴邪也不再说话,片刻之后,张起灵抬起头来,朦胧的床头灯下,两人的目光中都有朦胧的色彩。   “小哥。”他轻声说,“我很喜欢这样,就是一个住的地方,我们两个人,什么也不用想,不用去管。我们,一直这样下去,好吗?”   “好。”   “爷爷年纪大了,公司迟早要我管理,我还有个电子城,大概是很难经常出去。我知道你的生意都在国外,所以可能将来我们还是要分开多一点。不过我仍然常常想,我们以后再找一套房子,要大一点,更舒服一些。不管走得有多远,都可以回到那个家里,你说好不好?”   张起灵低头吻他微笑的嘴角:“你看中哪里的房子,告诉我,我去买。”   吴邪笑了一下:“我听瞎子说你世界各地买了很多房子,你是不是有房子收集癖?”   “也许。有机会带你去参观。”   “行啊!以后我们环游世界的时候,可以不住在旅馆,无论在全世界哪个地方,都可以回家去住。”   “吴邪……”   “什么?”   张起灵用手指地拂过他的额角,只是怔怔地看着他,却不再继续说下去。   然后他仍然重新把他抱住:“睡吧。”   “恩,晚安。”   吴邪却仍然是睁着眼睛,刚刚的笑容从他嘴边淡去,思絮越过彼此的气息飘到了很远。   早上五点。   “吴邪,去跑步。”   “不去了,昨天睡得太晚。”他耍赖。   这是他们搬过来后养成的好习惯,闷油瓶每天清晨都会督促他早起跑步。   “这才几天——”   “不去不去!”吴邪闭着眼睛死赖着床,“我今天白天还要忙一整天,睡眠不足我会死!”   耳边传来无奈的叹息,身边的床一轻,张起灵独自下了床,轻手轻脚地离开了房间。   他走后,吴邪又睡了一会儿,不过大概被吵醒过一次,所以也没睡多久就醒了。外面阳光很好,又是一个大晴热天,太阳照得淡蓝色的窗帘亮闪闪的,屋内的冷气却开得很适宜。他舒服的一动也不想动。半眯着眼睛在房间里无意识地看,小哥是个很爱干净的人,所以总是把东西收拾得整整齐齐,大概也是他小时候过于克制自己所养成的习惯。   吴邪翻了个身,他的目光落在了旁边的枕头上,叠好的被子边上,安静地放着一台平板电脑。   他的瞳孔缩了一下,看着这台平板电脑发怔。他知道,闷油瓶所有的工作以及重要的文件全部在这台电脑里,昨天让他去书房拿的那个文件其实根本无关紧要,闷油瓶主要是引导他看到那个网络游戏而已。他不是傻瓜,这些他都懂,暗示太过显而易见,。   吴邪盯着这台平板,他心跳得很厉害,只要一伸手,把它拿过来,就可以看到里面许多的东西。尽管看过后会有痕迹,但这点小事他还是自信可以恢复原状的。只要知道闷油瓶过去的秘密,或许他们之间的许多问题,就会有一个很好的答案。   他的手指微微发抖,短短的一点距离,却仿佛吃力得怎么都抬不起来。   “吴邪!你在干什么?你为什么不拿来看?”心底有个声音在大声喊,“你搬到这里来是为了什么?这么好的机会怎么可以错过?现在最重要的就是知道一切!只有知道了一切,才能想出解决的办法来。当驼鸟不能避开一切!”   他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完全清醒的眸子终于坚定了起来,从床上坐起身,伸手将平板拿了过来,放在了盘着的腿上,然后手指轻轻地按了一下开关,屏幕一下子亮了起来。   在看到屏幕的一瞬间,吴邪的心脏一下子从快速跳动恢复了平静,竟然还有一点虚脱。   他呆呆地看着屏幕,看了许多,才自嘲地摇了摇头。   屏幕上一片蓝色,有一个空白的输入框,上面只有几个字:   “请输入密码”   吴邪,你真是个大笨蛋!这么重要的东西,肯定会设密码,还以为可以轻易地看到内容,实在是太天真想得太简单了!   他并不是破解不了密码,但是一则时间上不允许,二则以闷油瓶的技术,大概也不可能是个普通的密码锁。   算了。   他把电脑重新放回原位,抹了一下脸,已经睡意全无。走下床,无精打彩地走进洗手间,看到镜子里的自己有一张迷茫的脸。   “小哥,到底有什么事是我不知道的?”   他对着镜子问。   外面传来开门声,他并没有出去,继续洗脸,还冲了一个凉水澡,等到一切弄完走出洗手间看到张起灵已经坐在餐桌边,桌上放着香喷喷热乎乎生煎包子和白粥油条,他正一个人在吃。   “好香!”吴邪笑着坐到他旁边,拿起包子咬了一口,“小哥你真好,知道我最爱吃这个。”   张起灵看看他,伸手帮他抹掉嘴角边的汤汁。   “下不为例。”他说。   吴邪一怔,但马上笑着点了点头:“好,下次我一定坚持和你去跑步,下不为例!”      ☆、第四十一章 各自为政      吴邪去上班以后,张起灵到了娱乐城,对齐焰和胖子说:   “吴老狗的货已经到了那边了,价值大概三千万左右,估计只是试水。”   胖子点头道:“看来还得再等一段时间。”   “恩,第一笔得让他赚。”张起灵回答着,又对齐焰说,“我现在暂时抽不出身,你去一下吧。”   “没问题,我还真闷得发慌,我的妞又吵着要买东西,顺便带她们去逛逛。”   “她们?”胖子笑道,“有几个?蓝球队还是足球队?”   齐焰哈哈大笑:“是考古队。有点腻了,爷正打算换批嫩的。”   “你要是肾虚胖爷我这儿倒是有药,别不好意思,我算个过来人可以指点指点你。”   张起灵并不参与他们的谈话,他默然地坐下,拿起摇控器,习惯性地打开了电视。   齐焰见他这样,就不和胖子乱讲话了,笑道:“喂,哑巴,老黄狗这边还有一段时间,那边小白兔搞定了没有?”   张起灵瞟了他一眼:“差不多。”   “差不多的意思是,他马上就要上钩了?”胖子追问。   “恩,他昨晚看了我的电脑上的游戏图标,应该很快有此意向。”   齐焰笑了笑不说话,胖子就说:“话说回来,咱们这么对天真无邪也不算厚道。这样吧,等事情了了,该是他的还给他就成。”   齐焰很惊讶地说:“胖爷什么时候转性了,你不是向来看不惯吴家人吗?”   “嘿嘿。”胖子拍拍肚子,“别把胖爷说得那么没人性。前段时间,吴天真在我这儿勇斗大变态我还是知道一点的,我一直以为是传得夸张,前几天杨经理又把事情详细地和我说了一遍。别的不说,我也佩服他是个有脑袋的人,好歹算是娱乐城的半个恩人,这点还是要分清楚的。”   “那么下次拎盒水果蓝子向他道个歉吧,小白兔心肠好,一定不会给你下不了台的!”齐焰故意说,“哑巴你说是不是?”   胖子却挥手:“可惜投错了胎,谁让他是那条老狗的孙子,所以交朋友还是免谈吧!”   张起灵仍然是不说话,他手上按着摇控器换台,眼神却仍然是定定的,不知道在想什么。门外有人敲门,原来是杨经理,来找胖子,胖子就出去了。   他走出去关上了门,齐焰便也不笑了,压低着声音问:“你是怎么让吴邪上当的?”   张起灵看着电视机淡淡地道:“不是说了让他看到我的电脑吗?”   “这么烂的招数他也信?”齐焰笑道,“他要是看不出来你是故意的,我赌十个脑袋!”   张起灵没理他。   齐焰继续笑道:“你是不是存心不想让他上当?反正到时候他要是死活不肯往里钻,你也可以有理由推得干净,怪只怪他太聪明,你也没办法是不是?你到底是心疼他,不想拉他下水。”   “吴邪会上当的。”张起灵眼中闪过淡淡的一丝悲哀,“他就算知道我故意,他也会上当的。”   齐焰一愣,看着他的侧面,随即笑了起来,他很快起身走了开去,坐到了对面的沙发上,长手长脚往扶手上一搁:“我下午就飞迪拜了,还有什么想和我说的?”   张起灵抬头也正视着他:“不管如何,我谢谢你。”   齐焰扬了扬眉毛:“怎么客气起来了?我说了要带妞去迪拜玩,你的事只是顺便。”   “不,是整件事情,我一直都很谢谢你。”张起灵无比认真。   齐焰一缩脖子:“别肉麻了喂!要说谢谢,没你,我这双招子早就废了,哪会有我瞎子的现在?咱哥儿俩别像个客人似的谢来谢去!……只不过我对你另外一件事实在比较有兴趣,你可不可以透露点给我?”   “恩?”   “你真打算和吴邪这样下去吗?等将来事情结束,你们还是能保持现在这样?要是他气得不理你,你是打算一辈子一个人?”   “没想过。”张起灵转开视线,掩饰眼中最初的那一缕悲哀。   齐焰笑道:“也该想想了。你们现在这样的情况,再发展下去,是不乐观的。不过如果你要是够执着,死缠着他到底,他心肠软,说不定是个HAPPY END,虽然目前来说很困难。”   “你什么意思?”   “我就是劝你别吊死在一棵树上,天涯何处无芳草是不是?”   “难道你是想让我考虑别人吗?”张起灵正视着他。   “这个嘛……也是一条路子。”   “考虑你吗?”张起灵突然问。   瞎子打了个哈哈:“这个问题可以研究研究!”   然而张起灵却站了起来:   “等哪一天,你愿意成为下面那一个,我们再研究。”   “……”   无视于差一点石化的齐焰,张起灵起身走向里间,又在门边回了一下身:“好了,玩笑结束,尽快去迪拜做正事。记住让吴老狗赚到最多的钱,等你的好消息。”   他走进了里间,留下了齐焰总算反应了过来,随即爆发出了一阵大笑:   “哑巴你好幽默!哈哈!这些年我讲笑话的本事都被你偷过去了,你竟然可以塞得我回答不出来,你果然深藏不露啊!——看来咱们永远别想研究了,要让爷做下面那一个,下辈子也不可能啊!!”   ………………   “我要是和男人玩,我是绝不会做下面那一个的!”   海边,解雨臣一边踢着脚下的沙子,一边振振有词的地对着吴邪说。   吴邪一头的瀑布汗。   “你这么快就回来,我还以为给我提供线索呢,原来是来说这句话。你做不做下面,为什么要跟我说?”   “我是替你不值啊!就这几天功夫,就算合好也别也这么快,还是做下面那个。”解雨臣不满地,“你真是让我失望。”   吴邪不服气地争辩:“我……我什么时候和你说过我是下面那一个?你不要胡乱猜测!”   解雨臣凑上去用手指他的额头:“不是吗?不是吗?你告诉我你不是吗?难道你上面那一个?来,亲爱的,告诉我你是怎么扬眉吐气的?”   吴邪气得打开他的手:“喂,你怎么满脑子这种事情?”   “这很重要,关系到你这辈子都要被他吃得死死的!”解雨臣转身又指着沙滩边停着的白色小帆船,“你看看,就这条破船把你收买了。别说出海,最多只在杭州湾绕个圈也不一定能绕回来,亏你还像献宝似的给我。”   “那是小哥亲手做的,你倒去做做看!”吴邪瞪着他,“一事归一事,不管他对我有什么目的,这条船是他的心意,这是我最喜欢的一份礼物!你说话可不可以节制点?”   “既然这样。”解雨臣在沙滩坐了下来,“你就别问我打听的结果了,省得破坏他的心意。”   吴邪愣了愣,走到他面前:“你打听出什么来了?”   解雨臣仰头看他:“真的想听?不后悔?”   “废话,不然让你去查什么?”   解雨臣就从口袋里拿出一张旧报纸的复印件,递给了他:“你看这个新闻。”   吴邪接过来,迅速地搜了一遍。其实他也不知道自己看进了多少,就觉得脑袋翁翁地响,然后定了好一会儿神,这才重新很慢地读了一遍,然后把报纸合上,坐到了解雨臣身边。   解雨臣看他,过了好久才说:“这件案子当年不算很轰动,因为涉及到国际纠纷,所以尽量内部处理。但是从新闻里还是可以看出,张姓夫妇杀了南非人,被抓了起来。但是他们一对普通的夫妇要杀掉一个同行的旅客,如果有船员暗中帮助,会方便许多。”   吴邪低着头不说话。   解雨臣继续说:“他们也算讲义气,一口把事情揽了下来,幸好当时打了个国际案例的擦边球,这个不管,那个不收,大家都不想事情闹大,判得很轻。据说那南非人是个走私犯,不是什么好人,所以就顺水推舟了事。”   “小花,这个新闻是不是表示,当年爷爷和他们共犯,但他们去找了下来,没有供出爷爷。可是——为什么他们要杀那个南非人?报纸上没说,我从来不知道我们家和南非人有仇。”   解雨臣没有立刻回答,他咳了一下,文不对题地说:“吴邪,你真的喜欢那个姓张的?”   “为什么这么问?”   “我问你,你怎么不回答我?”   吴邪看着海面:“如果他喜欢我,我一定也会喜欢他的。”   “如果他不是真的喜欢你?”   “你一次性把话说完行吗?”   “好吧。”解雨臣起身抓起一把沙子扔出去,“据我的小道消息,这个南非人,当时身上藏了一袋钻石!可是他的尸体上并没有发现——”   “你说什么?”吴邪跳了起来。   “这样很合理啊。”解雨臣反而很平静,“人为财死,鸟为食亡。对于当时穷得滴嗒响的张姓夫妇和你爷爷来说,这可是不小的诱惑。我倒觉得那两夫妻挺硬气,坐了这些年牢,硬是一个字也没透露。”   吴邪几乎愤怒了:“你的意思是我爷爷独吞了那笔钻石!等他们出狱后,爷爷翻脸不认账!这简直是谣言!”   解雨臣提醒他:“不是他们,是只有一个人。张清泉已经在监狱里死了,只有王玉宁放了出来。而且她出来后没几天就失踪了,再也没有出现过,估计也是凶多吉少。”   “那也不能说明和我爷爷有关!除非你能确定王玉宁来过H市……不!就算她来过,也不能表示爷爷对她做过什么!……爷爷不会这么做的!我们家的生意是爷爷辛苦打拼下来,根本不是所谓的横财而来!爷爷那么辛苦,我比谁都清楚!”   他越说越低,后来就没有声音了,蹲下身抱住了脑袋。   解雨臣也蹲在他旁边,拍了拍他:“吴邪,我知道你一时之间接受不了,但我还是不得不提醒你,张氏夫妇当时还有一个刚满周岁的儿子,他们是一起上的船,但是后来那个孩子也不见了——”   “不可能!绝不可能!”   “当然了,这些大多数是小道消息和猜测,谁也不知道真假。”解雨臣叹了口气,“不管如何,目前是要尽量去证实事情的真实性。我因为怕你等着所以急着赶回来了,我还让那些人在查,一有线索就会通知我们,你先别灰心。”   吴邪扔然抱着头,一动也不动地蹲着,许久,他才问了一句:“小花,小哥难道就是那个孩子?爷爷收养他,是为了赎罪吗?可是,他是怎么知道自己的身世呢?难道爷爷会把当年的事情告诉他?这样并不合理。小哥脱离吴家又回来,他——是来报仇的吗?但是他怎么又和爷爷和好如初了呢?”   “所以说疑点还是有很多,你看看这条船,人家一心一意地亲手做给你,他对你怎么样,你心里比谁都清楚。所以就算张起灵知道过去,我相信他对你,还是很好的。你要对你们两个的感情有信心。”   吴邪慢慢抬起头,他苦笑了一下:“你刚才不是这么说的,你果然是在安慰我。”   “我那是羡慕你,我活这么大,收到的礼物可以塞满一座城,但从来没有收到这么用心的礼物,这并不是钱能堆出来的,是最宝贵的时间和感情。”   “……”   “起来吧,现在我们只是了解了一个大概,不管张起灵什么目的,他既然心里有你,说明还能挽回,只要不酿成大错就可以了。”   吴邪摇了摇头:“他有自己的主意,他是不会听我的。如果真的是我们家对不起他,我又有什么立场去阻止他?”   解雨臣叹了口气,也不知道说什么好。   吴邪过了一会儿,才总算平静了些:“我现在只是希望,他不要去伤害爷爷。不管他的计划是什么,我希望我可以用我自己的力量让他觉得舒服些。我虽然没有什么钱,也没好的事业,但如果他要,我一定会全部都给他。”   解雨臣忙道:“你不能这么想!你不能输在起跑线上。谁知道是怎么回事,至少现在,此刻,你绝不能掉以轻心!”   “我会小心的。小花,”吴邪眼中湿润,“昨天晚上,他给我看了他的电脑,里面有一款我们以前经常打的网游。我知道他的意思,他想让我去做代理,他说钱他会给我。”   解雨臣大吃一惊:“你答应他了?你不是这么蠢吧?”   吴邪轻轻摇头:“怎么会是我蠢?是他蠢才对?这么刻意的手法,我怎么可能会不知道?我想他大概也是不愿意让我上当?”   “那就别上当!”   “我决定了,小花。”吴邪回头正视着他,坚决地说,“我会去做这家网游的代理!你别担心,我不是笨蛋,从生意角度上来说,绝不会亏的!我缺的只是资金。我会向他要钱,我会欠他很多钱,……等到哪一天,他喜欢的话,就都收回去吧。不管真相是什么,他既然用了这个方法来对付我,我会与他尽力周旋,至少我在他身边,可以第一时间发现他用什么手段来对付吴家。”      ☆、第四十二章 秀秀的秘密(一)   吴邪:   今天是3月14号,也是我们住在一起后的第9个月。我知道这大半年来,你一直在查我,但进展并不大。只是尽管你手头资料有限,但其实我知道的,也并不比你多。   你大概从来都没有想到,你辛苦所查的一切,其实早就在你手里,因为不管我知道多少,我都会记下来发给你。或许人总是喜欢绕着弯路走,你我都一样。   你的网络游戏代理做得很顺利,这是在意料之中的。你放心,这里面一点猫腻都没有。当你向我要钱的时候,我即使猜到有这么一天,但是也没想到这么快,我从你眼睛里看到同情和歉疚,我把钱给你的时候,你执意要写一张欠条给我。你一定是打算,如果将来我向你算账的时候,你可以借此尽量把一切都还给我。但是,你并不知道,你一直是我计划之外的东西,我曾经有一段时间不希望你参与进来。而此时,就算你跳进了这个坑里,如果你爷爷够识趣,我那边足够可以对付的话,我也不会来动你的。   而我今天想和你说的是你爷爷的事,他已经开始着手准备我和他合约中的最后一批货物。前几批数目都不大,他很谨慎。但我仍然让他赚了不少。当然,每一批货的利润我都详细地计算过,让他可以维持公司的运营但却并没有多余的好处。他一直都怀疑我,知道我要害他,可是我一直都没有行动。而现在,已经是最后一批货了。   吴家的生意大不如前,负债累累,你爷爷为了不给你增添过大的压力,一直在苦苦支撑。现在,能救他的,和能毁他的,都仅仅是一根稻草的重量。我和他订的这个合约,或许在别人眼里微不足道,但对他来说,却是希望和转机。他一直在等你可以完全胜任的一天,把公司仍然交给你,希望你能够继续经营下去,甚至是扭转危机。   所以这次,合约的最后一次发货,有了前几次的成功,他对我纵然怀疑依旧,可是在心理上难免会有一搏。人的心都是贪婪的,太长的顺利与成功之后,神经就会松懈。他这次的货物量比前几次翻了好几倍,成本非常高。如果按前几次的利润来算,顺利的话,他会赚上一小笔。这笔钱可以给他解决一段时间的公司经营问题。   他此行安排了好几个心腹,并且请了长期与他合作的货运公司,这些人都是他信任的人,也是他的老朋友,他认为可以万无一失。可是他精明了一辈子,精心培养的这些人,却还是只认钱,不认人。   所以这次,你爷爷一定会失败,一旦失败,他就构成违约,违约金是成本量的百倍。我知道这样要不了他的命,但是吴家,却会迎来最后一根压垮的稻草。   吴邪,今天是3月14号,园子里是你一年以前移种过来的杏树。你很懒,不想种别的,直接从吴家花园里移了几析杏树过来。现在,它们都已经含苞待放。你前几天还和我说,等它们盛开的时候,我们像小时候一样坐在树下聊天。我不知道还有没有这样的机会,可能,再也不会有了。   吴邪,从一开始,我很想杀了你爷爷,我希望他死!但是经过这么多年,我已经不知道对吴家究竟是恨多一点,还是疲倦多一点。不管如何,该还的,你们一定要还!事情到了这个地步,我也不可能再回头。   …………   张起灵坐在电脑前,打完了长长一篇文字。然后用鼠标点了保存键,退出。接着又打开一个远程共享程序,将文件放了进去,点了发送,片刻后,电脑上显示已成功发送到对方客户端。   同一时间,房间的一角,柜子里,传来了一声几乎轻不可闻的振动,这个柜子放的都是吴邪的东西,看来,他还是带来了,至少并没有把它丢掉。   张起灵又默然地将电脑上所留下的原始文件删除,并且在硬盘中彻底清除掉,吴邪不可能在他这里看到这封信。   他看了看时间,已经六点过了,又等了一会儿,门外就传来了钥匙开门的声音,以及吴邪很轻松自在的喊声:   “小哥,我回来了!”   他从电脑前抬起头来,看到吴邪身影出现在房门口,笑嘻嘻地拎着一个沉甸甸的装食品塑料袋:   “我买了晚饭,我们家里吃。还热着呢,你过来帮我拿碗筷。”   张起灵起身离开电脑,走出房间,吴邪在厨房里洗手拿碗筷,桌子上放着他带来的香气四溢的食物。张起灵打开食品袋,用手拿了一块肉放进嘴里。   “我让你偷吃!”吴邪跑出来黑着脸喊,“去把筷子拿出来再吃!”   他不回答,却转身将他抱住,用嘴巴蹭他的脸。   吴邪踢了他一脚,跑开几步,笑骂道:“色中饿鬼讲的就是你!”   ……   这样平静欢乐的日子,所剩无几了吧?   很多时候,吴邪觉得自己越来越像一只驼鸟。   离当初查到张起灵的身世,已经大半年了,他也曾经留心过一段时间,但小花因为临时有戏约没法再帮忙,而他又暗中查寻了很多。但这件事因为所涉及的时间过久,人物线索又不多,所以一直停滞不前,毫无进展。   他懒病发作时,也会想这样下去也不错,就这样下去吧,人生总难得糊涂,反正只要闷油瓶什么都不做,他尽可以装作什么也不知道。   网游代理还算顺利,尽管没有赚到太多的钱,但至少稳稳当当的,玩家也陆续开始回归。按这样的形式,只要在技术以及创新方面紧跟上流行元素,四五年内颇有稳中求升的趋势。   他向爷爷承诺经营电子城已经快一年了,当初是以三年为限,只要这三年内他和闷油瓶之间平平安安的,大家都没有大动作,那么三年后他将全部都继承吴家的公司,爷爷就可以退休。不管到时候闷油瓶做什么,他都可以自己承担下来。   三年很快的,时间过得不算太慢,至少这大半年来,他们过得很开心。   电话铃声打断了吴邪的思路,来电号码让他有丝困惑。   “霍奶奶?你找我有事?”   “小邪,秀秀在不在你那里?”霍仙姑问。   吴邪差一点脱口而出‘她怎么会在我这里’,但转念一想,又忍住了。去年秀秀在他这里玩了近半个月,后来好说歹说才让她回去了,而这段时间他们根本不联系,难道秀秀又不见了?   所以他决定打打太极拳:“霍奶奶您这么急着找她,发生什么事了吗?”   “当然有事才找她。她上星期说又要来你这里,从澳洲跑回了国。我想你们两个老这么下去也不是个办法,小邪,你是男人,总该有个决断才行。我已经订了机票,明天就回国。明天你带秀秀来你爷爷那里,我有事要和她说。如果你没法带她来,那么我会自己去找她!”霍仙姑说完就挂了。   最后一句说得严厉而愤怒,吴邪心中暗叫不妙,看来秀秀是凶多吉少了。这个死丫头,一声不吭跑出来竟然又推到自己身上,她不要名节我还要呢,呸呸,想什么乱七八糟的,现在只有一天的时间,得赶紧把她找到才行。   他先打了秀秀的电话,不出所料是已经关机,果然是逃得彻底,不会跟哪个男人私奔了吧?全世界这么大,他可去哪儿找她?   吴邪很快冷静下来,在别的地方不知道,在他这里,秀秀来来去去也就认识这么几个人。所以当他从抽屉底部找出LULU的名片来时,松了口气,幸好当时还留着这个没扔掉。   但是在给LULU打电话时吴邪又犹豫了。秀秀摆明了是不想回去,如果说这样冒然打过去,反而打草惊蛇。名片上有LULU的工作地点,是一家电器商行,吴邪考虑了片刻,立刻决去‘暗访’。   他迅速地安排好了下午的工作,给自己抽出半天的时间。跟秘书打了声招呼,就走出了公司大门。顺着名片上的地址,直接开往那家电器商行。   LULU做的是行销经理,肯定不会出现在前台。现在不是销售高峰期,里面很冷清,没几个人。吴邪并不急着打听,而是四处转了转,这是一家中等的电器商行,没什么太过异样的地方。   吴邪现在要确定的是LULU有没有在上班。如果她在,自己只要到外面去等着,等她下班后一路跟她到家里就可以确定秀秀在不在,到时候可以毫不费力把秀秀抓个正着。尽管这么做有欠光明,却是最有效的方法。   于是他就走到了商行外面,找了一家公用电话亭,根据名片上的电话号码,先打了一个电话往这家商行的总台,要求接线小姐找行销经理LULU,接线小姐停了片刻后,就让他稍等。吴邪等了大概三四分钟左右,从电话里听到了那位接线小姐和LULU的对话,看来LULU果然在这里。于是在她拿起电话时,吴邪类似等得不耐烦般立刻挂了。   确定了LULU在,吴邪反而安心了下来。就算秀秀不在她那里,她们这么要好,说不定也能问出些情况来。于是他立刻绕到商行大门边上,坐在车里等着LULU出来。   傍晚五点半,LULU果然走出了大门。她仍然是高佻挺拔的身材,一身职业装,小西装加长裤,短短的头发,脸色十分清爽。她伸手拔了一下额头的头发,便拎着皮包走向了自己的车子。   吴邪将车窗门关上,没让她看到自己。   等LULU开着她红色的别克离开商行大门,吴邪这才调转了车头,不紧不慢地跟了上去。   此时是下班的高峰期,路上车非常多,虽然这无形中影响了速度,但是对跟踪是十分有利的。LULU不会注意到拥挤的交通线里,有一辆车子一直紧紧地跟着自己。   她家吴邪是认识的,上次也送秀秀回去过。LULU这次也没有往别的地方走,她只是中途在一家蛋糕店停了停,买了一个六寸的蛋糕,又在一家西餐专卖店买了一份半成品的意大利面条和牛排,看来是准备晚饭的,但她一个女孩子,买的量略嫌多,除掉她是个大胃王以外,很有可能她家里还有其他的人。而且秀秀喜欢吃甜食,这一点吴邪很清楚。   这下子吴邪觉得胜利在望,只要秀秀在H市,他就放心多了。反正在朋友家,也好向霍仙姑交待,总不能不让秀秀交朋友。   LULU的家有点远,路上又一路塞车,到了小区时,天已经黑了。天空中飘起了毛毛雨,使得四周更加的昏暗。吴邪借着夜色先找到了LULU的公寓,竟然看见里面亮着灯。果然是有人!他大喜。忙抄近路藏在公寓旁边的墙边,不一会儿,他看到LULU开着车拐了过来,一直开进了旁边的车库里。   从车库出来,露露一手拿着门钥匙,一手拎着食物。她住的是独立的小公寓,所以是独门独户。她走上台阶,正打算用钥匙开门,门却先她一步开了。   之后,吴邪永远都忘不了他所看到的一幕。他承认当时自己是太震惊了,震惊得几乎忘记自己还是藏在墙后面,差一点一头栽了出来。   门开了,一个娇小的身影跑了出来。是秀秀无疑了,他不会认错,虽然光线很暗,但是秀秀漂亮的身形以及标致性的旗袍他还是知道的,而随着她的一声欢呼,那声音也活脱脱的是秀秀无疑。   此时,LULU一手钥匙一手食物,所以并没有太大的动作,而秀秀却欢呼着扑到她怀里——没错,就是怀里,那是一个很标准的小鸟依人的姿势,吴邪虽然不是女人,但他也知道即使是再好的女性朋友,也不可能有如此亲昵的拥抱。秀秀个子比LULU大概矮十公分,当她将头靠在对方肩膀时,身高也是恰到好处。   接着,在吴邪还来不及反应有什么不对劲的时候,秀秀竟然仰起了头,双手搂着LULU的脖子,然后吻住了她的嘴!   没错!是的,她们竟然——在接吻!嘴对嘴的接吻!   LULU的反应也十分热情,她把手中的钥匙往地上一扔,用单手抱住秀秀的腰,略低着头用力地回吻她,吴邪甚至看到她的手在秀秀的腰间反复地摩挲,两人热情得几乎要把四周的空气都融化了。   吴邪觉得自己整个身体都僵住了,他下意识地迈开了步子,一步一步地从墙角边出来,对着从屋里透出的昏暗灯光下台阶上两个拥吻的姑娘轻轻喊了一句:   “秀秀,你们在干什么?”   不知道他的声音太轻,还是她们吻得太投入,吴邪喊了好几遍秀秀才听到。她也有点吃惊,推开了LULU,转过头,夜色中,看不清她脸上的表情,但是脸色却是异样的苍白。   “吴邪!”   她喃喃地喊,就像一个小偷被当场抓住一样,本能地往后退了一小步,但仅仅是一小步,她又停住了,吴邪看到她的手和LULU的手仍然紧紧地相握,并没有丝毫放开的意思。      ☆、第四十二章 秀秀的秘密(二)   LULU家的客厅里,吴邪坐在单人沙发上,看着坐在对面长沙发上的两人,秀秀虽然脸色依然苍白,但神色已经镇静了许多,而LULU则更加的坦然。她甚至还给吴邪倒了一杯茶,然后就无视于吴邪皱眉的神色,紧紧地挨着秀秀而坐,一双无所畏惧的眼睛使她整个人看上去更加的傲气。   吴邪其实并没有责备秀秀的意思,他除了震惊以外,此时更多的是心乱如麻。他知道自己没有资格去责备秀秀,说到底,大家都一样。   但是秀秀的处境却比自己更加的糟糕,秀秀的家里有一大堆的问题,她并不是独生女,财产继承问题已经是风雨飘摇,加上爹不疼哥不爱,霍仙姑又是如此强势,她每次都要找各种借口才能跑出来和LULU偷会,这样下去是根本没法长久的。   “你的事……你奶奶知道吗?”   沉默了许久,吴邪终于找到一个比较温和的开场白。   秀秀抬起头,轻声说:“她知道,不然你以为,她为什么要整天关着我?”   这个答案在吴邪意料之中,他暗叹了一声,又想到一个问题。   “我爷爷知道吗?”   “当然不知道。这件事被我奶奶视为奇耻大辱,别说你爷爷了,就连我爸爸我哥哥,他们都是不知道的。”秀秀转头看了LULU一眼,“我十六岁时和LULU认识,一年后我们两个偷偷逃学,想找一个谁也不认识我们的地方,可是还是被我奶奶抓了回来。这件事情虽然被她压了下来,但是总难免有些风言风语。不过一般人都以为我是跟男人跑的,连吴爷爷也以为是这样。”   吴邪大吃一惊:“十六岁?我当时不是在你家住着吗?我怎么不知道?”   秀秀笑了笑:“你这个书呆子,只顾读书,大多数都在学校里。我和你是两个学校,你怎么会知道?不过你也够笨的,真是两耳不闻窗外事,一心只读圣贤书。也正因为如此,我奶奶才看中了你,不仅仅是因为你的家族背景,还因为你是一个大傻瓜,不对,应该说你是个老实人,就算我有点异样,她认为你也是看不出来的。”   “怎么能这样……”吴邪有些愤愤的,“这不是骗我和我爷爷吗?亏他们还是老朋友。把你嫁给我,明显就是害了我们两个人。”   “她才不这么认为呢。她觉得我还小,不懂事。男人和女人才是正常的,我这样是变态。只要把我塞给一个男人,过上正常的夫妻生活,我就会很快转变过来。”   秀秀的语气充满了无奈而讽刺,吴邪见她漂亮的脸庞一副无所谓的样子。心中也有些寒意,他一直以为霍家祖孙的感情很好,毕竟也算是霍仙姑一手抚养大的。但大概经过这些年的冲突,秀秀已经对奶奶的感情大不如前了。   “那你们现在打算怎么办?”吴邪问。   秀秀还没回答,LULU已经紧紧地抓住秀秀的手,说道:“事情迟早要公开的。以前我还小,只好眼睁睁地看着秀秀离开。但现在,不管霍家采取什么样的手段,我也绝不会妥协!我一定会将秀秀争取到手。”   吴邪看着她坚定的脸庞,只觉得悲哀到好笑。就算LULU有经济能力和秀秀生活,但是她们这样的情况,霍家要对付她,简直是踩蚂蚁的事情。   在现实面前,自以为坚强的感情,哪能那么容易抵抗住风暴?   不过LULU这样的表态也不算错,至少秀秀明知道不可能,脸上还是出现了满足的神色,但转而,她却问吴邪:   “吴邪,你的意见呢?”   吴邪一摊手:“我有什么意见?我也做不了你奶奶的主,我最多帮你瞒着。”   秀秀却追问:“你和张起灵的事,和我们也差不多。吴邪,你虽然比我情况好一些,但是吴爷爷肯定也不会同意你和张起灵。再说,你是吴家唯一的继承人,你要面对的一点也不比我少。所以,我想听听你的意见。如果有一天,你和张起灵要面对像我们一样的问题,你怎么解决?”   吴邪被她问得哑口无言,半天才吃力地说:“我们的情况和你们不同,我们要复杂得多。我和小哥之间——”   秀秀一挑眉:“这么说,你仍然不喜欢他?你和他在一起还是为了套他的目的?”   “……不……”   “那就行了,我们的问题是一样的。所以,你也应该想起来了,你和张起灵到底打算怎么办?”   吴邪没有再回答她,他转而对LULU说:“我想和秀秀单独谈一会儿,行吗?”   LULU警惕地看着吴邪,似乎不太同意。但秀秀却轻轻拍了一下她的手背:“没事,吴邪是站在我们这边的。”   吴邪心说又不是打仗,这么快就把自己安排好阵营了。   LULU总算站了起来:“都吃点东西吧,我把食物去厨房热一热,你们先聊。”   她说完进去了。吴邪见她把厨房门也关了起来,这才向秀秀正色道:   “秀秀,你和我说实话,你真的要和她过一辈子?”   “过不过一辈子我不知道,但现在来说,我除了她,谁也不喜欢。”秀秀坚决地回答。   吴邪叹了口气:“我再问你,你爸爸的遗产你还要不要了?霍家的公司你要不要了?你要是和她在一起,我估计你奶奶那部分也不会给你了,这些你都想过吗?”   “你不是吧?”秀秀奇怪地望着他,“你以为我真的在意这些?还是你觉得钱比较重要。”   “这不是钱的问题。我知道你们两个有手有脚饿不死,可是你想过没有,如果你一分钱也不要,你可以撇得干净,但霍家未必会放过你。就凭你们两个女生,你斗得过他们?到最后,你能过上平静的生活吗?”   “你的意思是,让我放弃LULU,听凭奶奶的安排,去做霍家的傀儡吗?”   吴邪啧了一声:“为什么你只能想到两种极端的方法?秀秀,他们终究是你的家人,一个是疼你的奶奶,一个是你的亲生父亲和哥哥,一家人有什么不能说?就算你们关系不好,但是他们心里,肯定都是在意你的。从这个角度来看,你们的问题没有我的严重,小哥和我们家关系太过复杂。但LULU对霍家是没有仇恨的,你们为什么不试着去努力一下争取家人的理解呢?”   秀秀听了,低下了头,紧紧咬着嘴唇,似乎吴邪的话触动了她心中某部分的心事,她变得沉默了起来。   “我这次来找你,不是来查你的,而是你奶奶明天就要来,你有前科,她随便查查就查得到,你以为我们能瞒她多久?为什么不坦坦荡荡地说出来?她不同意,还有你爸爸和哥哥。你爸爸现在身体不好,你为什么不去看看他?他毕竟是你爸爸,你对他好点,会希望大一点,逃避不是解决的好办法!”   秀秀突然说了一句:“吴邪,你知道我为什么喜欢女人吗?”   吴邪不知道为什么她突然问这个:“……我不知道。”   “你不是以为我从小就喜欢女人吧?我在十四岁以前,我也是喜欢男孩子的,我还暗恋我们班的一名男生,我很喜欢他,我还给他情书呢!”秀秀抬起头,眼中有泪花,“你以为我想变成今天这个样子吗?我和LULU连约会都要找个没人的地方,万一被看到,我们还要装作好朋友,不能公开关系,不然就是变态!你觉得这种恋爱我谈得很舒服吗?……”   吴邪也默然了,他承认秀秀说得对,别人如何他不知道,但就自己来说,他也不是说生来就喜欢男人的,可对闷油瓶的感情已经超过了对女生的感情,不管是过去还是将来,生命里最重要的只能是闷油瓶,即使现在凭空出现一个完美无缺的大美女,他想自己可能也不会去多看一眼的。   这仅仅只是一种爱,而不是所谓的同性恋或异性恋,这种爱,无所谓性别,就这么自然而然地走到了一起,这能算是一种变态吗?   但是他和张起灵之间,风风雨雨一起走过十年,才能培养出深厚的感情来,秀秀和LULU才认识一年就私奔,这无论如何吴邪也不太能理解。   秀秀擦了一下眼泪,继续说道:“我妈妈死得早,我从小由奶奶养大。我爸爸和我哥哥对我不好,但是,小时候我一直以为,他们就是我的爸爸和哥哥,不管对我好不好,我也要对他们好的。你刚才说的大道理,你以为我会没有想过吗?以前,无论他们怎么对我脸色看,我都忍着。我甚至每到假期都要回家去。那个冷冰冰没有一丝温暖的家里,我努力讨好他们。我想我们是一家人,他们一定也会对我好的。”   “后来呢?”吴邪不由地问,“发生了什么事?你现在对他们的态度变得这么冷淡?”   “爸爸从小受我奶奶管制,他喜欢的女人又死了,后来又被我妈妈管制,他无处可发泄,把所有的恨都落到了我身上。他经常打我,有时候会拿打火机烫我,想烫哪里就烫哪里。”秀秀说着,站了起来,当着吴邪的面拉开了旗袍的拉琏,露出腰部的肌肤,上面有一块颜色比其他地方要深很多的皮肤,是一个很丑陋的伤疤。   吴邪只看了一眼,就转开了脸。   “我身上其他地方还有,他很狡猾,他不会烫在我脸上或手上,他喜欢烫在我身体上,我每次疼得大哭,他就大笑,他能从中得到很大的满足。——”秀秀虽然眼眶中又蓄了泪,但语气却出奇的平静,“再来说我哥哥,他整天打架闹事,脾气很坏,他小时候经常看我爸爸打我,就认为欺负我是天经地义的事。但他不打我,他喜欢把我捆起来,有时候他忘了,就把我扔在房里,捆上一天一夜也不来管我。渴了饿了是小事,可是我想上厕所可怎么办?吴邪你能理解那种痛苦绝望的感觉吗?我才只有十几岁!我没有做错事!”   吴邪一下子站了起来:“好了你不要再说了,我收回刚才的话,你不用去做你爸爸和哥哥的工作,我们再另想办法。”   “我还没有说完!”秀秀却倔强仰头地喊道,“这种日子我过了好几年后,在我十四岁,我怀着最后的希望又回家去,我爸不在,我那个死变态哥哥又把我捆了起来。你以为这样就可以了吗?他当时正值青春期,绑我的时候弄破了我的裙子,看我的眼神立刻变了。他把我压在床上——家里一个人也没有,无论我怎么求他——”   “不要再说了!”   厨房里LULU突然大喊一声,她冲出来,一把抱住秀秀,愤怒地对着吴邪喊:“你听够了没有?你什么也不知道,凭什么劝她回到家人身边?霍家全是禽兽,根本不把她当人看!这种家还回去干什么?狗屁遗产有什么好继承的?我们一分钱也不要!我不相信全世界都是霍家的!”   秀秀的情绪也开始激动,她在LULU的怀里对着吴邪痛哭:“你现在知道我为什么喜欢女人了吗?我对男人实在是失望透顶!你们男人算人吗?男人就是畜牲!比畜牲还不如!除了使用暴力欺负弱小女人,还能做什么?你还要我去求他们!我就算死了,也不会去求他们的!”   “对不起秀秀,你不要激动!我现在明白了,我不会再劝你!”吴邪也愤怒地握紧了拳头,“我会帮你的!这样吧,我和你奶奶说,你不在H市,你明天也不用去见她了。我们慢慢想其他的办法,先拖一阵子再说。”   秀秀摇着头,LULU帮她擦着眼泪,她哭了一阵子才平静下来,对吴邪说:“明天我跟你回去,反正也瞒不了。你有些话没说错,奶奶虽然反对我和LULU,但是她终究是疼我的。……还有,那天我哥没得逞,我奶奶来了,在最后时刻阻止了他。所以后来我一直都住在奶奶家,几乎不回去了。我的事情我奶奶都知道的,她这些年来什么都依我,只是她实在没法接受我和女人在一起!她拼了命地想要帮我把遗产夺过来,就是不想将来我再受委屈。——我没有怪她,我只是过得很累,我也知道我必须要去面对。”   “我明天和你一起去。”LULU搂着她说,“这事有我的一份,你不能一个人担着。”   “不,你不要去,如果你出现在她面前惹怒了她,会有危险的。”秀秀转向吴邪,“你会帮我的吧?”   吴邪点了一下头:“会。我也不赞同LULU去,明天晚上我们先探一下你奶奶的口风再说。”   “你看吴邪会帮我的,他可是我唯一一个不算讨厌的男人。”秀秀又泼涕为笑,她本性实在是一个乐观坚强的女孩子,不然换了别人,也不可能像她如此洒脱。   LULU只好点头,也对吴邪说:“秀秀拜托你了,刚才的话如果我说得过份了,请你不要介意。”   “不会。”吴邪看了一下手表,“我得走了,你们也别多想,吃点东西先休息吧。”   两个女生互相看了一眼,虽然说现在很晚了,离市区又很远,让吴邪深夜回去不太妥当,但是毕竟也不方便把他留下,所以秀秀就说:“那你开车小心点,到了给我打个电话。”   “好,明天我来接你。”   “恩。”   吴邪告了辞,回到自己的车子里。想着刚才的一切,不由得给自己点了一根烟,陷入了很长的沉思里。现在对他而言,并不仅仅是帮秀秀,而是自己和秀秀的婚姻问题,因为他也不知道怎么和爷爷解释,秀秀的秘密他不能对爷爷讲,霍仙姑的一意孤行又无形中给他增添了许多的压力。只希望爷爷能够尊重自己的意愿。   他又想到闷油瓶,他才想起忘记和闷油瓶说一声今天要晚点回去,现在也十二点了,打过去可能已经睡了,还是回家再说吧。   吴邪一路开回家,总算顺利,他轻手轻脚地开了门进去,房间里没亮灯光,张起灵应该已经睡了。他把门锁好后,又忙拿出手机,给秀秀打了一个平安电话,悄悄地说:“秀秀,我已经到家了——你快睡吧,有事明天再说。”   他匆忙地洗了一个澡,才打开房门进去。果然张起灵侧身正睡着。他爬上床,在他身边躺下,黑暗中视线模糊,只能看到闷油瓶的背,他心中一热,情不自禁地伸出手去贴着抱住了他。   “小哥——”他心里在说,“这三年,我们一定要平平安安地过来,我不奢望你能放下仇恨,只是但愿我们都能更珍惜眼前。”   张起灵轻轻一动,吴邪忙松开一些,却见他翻身过来,看见他看着自己。   “吴邪。”   “小哥,你还没睡?对不起,我把你吵醒了。”   “没。”张起灵按住他想抽回的手,让他继续抱着自己,“这么晚?”   “呃——有个同事过生日,说是要去唱通宵卡拉OK,我推不过去,就一起去了。不过现在他们还在闹,我自己回来了。对不起,我没给你打电话,忘记说了。”   “没关系。”   “那个……明天晚上我要去爷爷家吃饭,可能也——”   “我明天要出国,去处理一些事情。”张起灵淡淡地说。   “哦。”   “吴邪。”   “恩?”   张起灵凑过来与他深吻,闷油瓶就是这样,明明有一肚子的话要说,到最后却只是沉默。吴邪抱紧他,感到他的手摸索上来慢慢地解开了自己睡衣扣子……   这大半年来,除了最初一段时间以外,他们虽然是住在一起,但为了瞒着爷爷,吴邪有时候也会在公司里住几天。再加上闷油瓶经常跑国外,所以他们之间,并不像寻常情侣之间朝夕相处,就算在同一个城市,也常常因为工作而错开,所以每次相处,都很亲密。   “小哥——”吴邪情不自禁地喊他,让两人的身体不再受衣服的束缚,达到理想的契合紧贴。心里却不由得升起了一股无法言语的悲伤情绪。可能是秀秀的故事感染了他,在这个世上,两个人要纯粹的在一起,并不是容易的事。   他和闷油瓶之间,也有属于他们自己的很多很多问题。   等闷油瓶回来,他找个机会,坦然地将双方的猜忌与怀疑都说出来,好好谈一谈吧。   真相或许已经不是那么重要了,重要的是,他只想和眼前这个人在一起。 作者有话要说:  2015年最后一天,谢谢大家这半年来一直陪着我,让我有勇气一直更下去。 虽然评不多,点击也不多,但我知道,有人在看的。因为我看到点击量一直都 比较稳定,收藏也会慢慢 多起来 所以我也很开心,毕竟,这都是我自己慢慢积累起来的成绩。 明年,我会放原创文。就是原创纯爱文,大家要是喜欢,请继续支持哦! 新年快乐!   ☆、第四十三章 雪上加霜(一)   晚上,秀秀如约和吴邪一起回了家,霍仙姑果然已经在了,幸好她看见秀秀也没有多问,倒是问她在外面这些天过得怎么样,又说她不懂事,老是打扰吴邪。秀秀并不像平时那么活泼,应付了几句,无精打彩地到楼上去了。   吴邪却发现爷爷有点心不在焉,虽然还是往常一样说说笑笑,但是似乎是记挂着某事,饭菜也只吃了一点。所以晚饭桌上,是各人怀着各人的心思,气氛比先前要沉默了许多。   吃得差不多时,霍仙姑总算开口讲到了她这次来的目的。   “秀秀。”她放下碗筷,看着孙女,“奶奶这次来,是来通知你一件事情的。”   秀秀便也放下了碗筷,没有像平时那样活泼。   霍仙姑长长叹了口气,眉心锁了一下:“前几天,你哥哥在夜店里和别人闹事,为了抢一个女人,和人打了起来,现在在医院里——”   她话还没说完,秀秀就嘴唇动了动,吴邪看得清清楚楚她在说“报应”,估计是不好意思让爷爷听到,所以没把声音发出来。   霍仙姑自然也看懂了她的唇语,继续说道:“他被人打在头上,现在晕迷着,医生说不一定能醒,这辈子大概植物人做定了。”   这下子秀秀抬起了头,连吴邪也惊讶地说:“这么严重?”   吴老狗看样子是事先已经知道了,只是说:“小邪,霍奶奶在说话,不要插嘴。”   “没关系,小邪也不是外人。”霍仙姑叹着气,揉了一下额头,“我那个不争气的儿子本来身体就不好,一直趟在床上一会儿清醒一会儿糊涂,现在又被这件事一刺激,是彻底把身体气坏了。医生说……,活不过这个月了。”   吴邪看了一眼秀秀,后者虽然也微惊了一下,但是脸上仍然有些漠然,咬着唇低下了头。   “秀秀,现在这里都是自己人,他们虽然是你的父兄,但对你怎么样,没有比奶奶更清楚了。奶奶告诉你这件事,不是想让你做什么,但是事情到了这个程度,我们从大局上着想,是不是更应该积极一点呢?”   “奶奶你说吧。”秀秀淡淡地说,“我听着呢。”   “好,那奶奶的意见,就是你现在和我回去。真心也好,假意也好,也就大半个月的时间。你爸爸现在说话困难,整天躺在床上,一天有大半天是闭着眼睛的,你不必担心他会怎么对你。而据我所知,我来的前一天,他私自又见了律师,想来是修改遗嘱的事。不管如何,你哥哥现在是完全管不了公司了,虽然我可以帮他暂时打理,但是将来还是要有个可靠的继承人。趁这个机会,装装样子,做出个孝顺女儿样子来,总比他把钱留给你那半死不活的哥哥和分散给董事会好?”   此时吴爷爷倒是说话了:“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光是做出孝顺样子,也不一定能够有效果。”   霍仙姑朝他一笑:“所以,就要你们帮忙了。”   “这算什么帮忙?两个小的感情这么好,这一年来秀秀不是经常来找小邪吗?怕是上上下下都是默认了的,我还盼着抱孙子呢。”吴老狗笑着说。   吴邪看他们两个一唱一和,明显又在旧事重提。他此时不便说话,便仍然是看向秀秀,谁知道秀秀却将碗一放:“我饱了,你们慢慢吃。”   她谁也没有看,起身上楼去了。   “这丫头就是没见过世面,脸皮太薄,说了几句就跑上去了。”霍仙姑笑道,“让你们见笑了。”   吴老狗笑着摇头:“小姑娘,说到这种事,没有一个不害羞的。小邪和她一起长大,彼此性格都了解,反正孩子们迟早要成家,也省了我们一笔心事。”   吴邪见爷爷一个劲地说这种话,不由得拼命地朝他使眼色,但是吴老狗仿佛没听见,看来他的意向也很明确,是希望吴邪尽快和秀秀结婚,顺便也可以解决秀秀的问题。   “爷爷,霍奶奶。”吴邪把筷子放了下来,微笑道,“这事太突然了,我一时之间还没有考虑过这个问题。要不然,我和秀秀先商量一下行吗?”   “没问题。”霍仙姑说,“只要你们肯商量,我们自然是愿意等的。”   吴老狗笑了笑,也没有再说什么。   吴邪就起身告辞也走上楼,他在秀秀所住的客房敲了两下门,轻声说:“我是吴邪,我能进来吗?”   门悄然地开了,秀秀站在门边眼睛微红,把他让了进来。   “对不起,让你为难了。”   吴邪先把门关上,秀秀已经给倒了一杯水。   吴邪坐了下来,秀秀也在床边坐下,说:“我也没想到我们家会突然发生这样的事,我也不知道该高兴还是该烦恼。可这事不该把你牵扯进来。你放心,我会和奶奶说,就算我回家去,我也不会和你结婚的。刚刚饭桌上你没有马上拒绝,谢谢。”   吴邪看着她好一会儿,才笑道:“我还真不习惯你这么说话。你以前三句话里有两句半挖苦我。现在是左一句对不起,右一句谢谢,你还是霍秀秀吗?”   她苦笑了一下:“以前的我是太任性了,对——”   “等等!你要再讲对不起,我就走了,咱们这么客气,什么也不用说!”吴邪站了起来。   秀秀终于笑道:“好了,我不说了。”   “那你告诉我,你现在有什么打算?”   “能有什么打算?做做表面功夫,我可以配合。至于结婚,我是绝不会答应。LULU为了我,和家人闹翻了,一个人在外面打工,一年到头也没见到我几次。要是我还是和别人结婚,我成什么人了?大不了和她一样,一无所有,从头开始呗!”   吴邪点点头:“看来我也不用多说废话,你既然这么坚决,我没有理由不支持你。”   秀秀低下头:“以前还小,什么也不懂。十七八岁的年龄,自己都管不好,其他更加坚持不了。但是经过这些年,该妥协的都妥协了,该演戏的也演了,或许是上天也想给我一个机会,即使是那次我同意和你订婚的荒唐决定,都被否决掉了。所以,这一切反而坚定了我的信心。做人,还是做自己更加自在一些。”   吴邪刚想说话,突然感到门猛地被推开了,吴邪刚才是为了避嫌所以才没有门关严,现在倒是后悔起来。果然看到霍仙姑铁青着脸走进来,然后又立刻将门真的关实了。   不过她关得声音并不响,估计是怕吵着吴爷爷,只是盯着屋内的两人,最后又看向孙女:“本来不想打扰你们。走过门外的时候,恰好听到你最后一段话。果然现在不是十七八岁了,是大人了?什么都抗得住了?既然这样,奶奶也不怕开城公布地和你说,别说一个LULU,就算有十个,有一百个,你以为你们能逃到哪里去?”   “奶奶!”秀秀抬起头含泪道,“你这是在威胁我吗?我知道你有本事,你要对付LULU就像踩死一只蚂蚁一样容易。可是你同样不在乎我吗?我是你的亲孙女,是你从小到大把我从爸爸那里抢过来一心一意抚养长大的。奶奶,在我心里,你一直是我唯一的亲人,我尊重你依赖你,你以为你也一定会理解我!”   霍仙姑摇着头,她的目光微莹,但是语气却更加严厉:“秀秀,奶奶就是因为太疼你,太想为了你好了,所以我拼了老命也要阻止你!你还小,你根本不知道这条路有多难!你是堂堂霍家大小姐,这么丢脸的事情传出去,你以后还要不要做人?你走到哪儿都有人指指点点,把你当作变态。这就是你所谓幸福的生活吗?”   “我不怕!管别人怎么说呢,我只要和我喜欢的人在一起,就算穷点苦点,不做霍家大小姐又怎么样?我一点也不在乎!”   “胡说!”霍仙姑打断她,“你不在乎我不在乎!我霍家的子孙,我霍仙姑的孙女,绝对要过得顺顺利利,太太平平!每个人都只有一辈子,放着一条好好的路不走,却非要一路都跌过去!根本不可取!你现在还小,我宁可你恨我,我也绝不能让你走错路!”   吴邪在一边忍不住地说:“霍奶奶,事情没有像你说得那么糟糕。这世上不是除了对就是错,我想肯定会有折中的办法——”   霍仙姑却摆手打断了他:“小邪,我们祖孙两个的事,我们自己会解决!——既然你已经知道了,我也不对你客套。我现在要和秀秀单独谈谈,麻烦你回避一下行吗?”   “好吧。”吴邪见这个情况自己的确不方便在场,就给秀秀一个鼓励的眼神,自己则开门出去了。   把门关好,幸好里面说话的声音很轻,不仔细听听不出来。吴邪站在走廊边,朝四周看了看,发现楼下还亮着灯,他走下楼,问佣人,佣人却说爷爷已经在书房里。   吴邪刚才就觉得爷爷怪怪的,虽然嘴上也和霍仙姑一起让自己赶紧和秀秀结婚,但明显有些敷衍,似乎有更重要的事困扰着他。能让爷爷烦恼的,也就只有公司的事情。他现在有了一点小经验,或许,也能帮上一些忙吧。   想着,吴邪就快步走向了书房,书房在客厅的背后,走廊上铺着地毯,所以没有脚步声。吴邪来到门口,果然发现里面亮着灯,他刚想敲门,手却在半空中停了下来,因为竟然传来了吴老狗很激动的声音:   “还没有消息吗?大发航运我白天联系过了,说查好了会马上答复。你们整天盯着电脑电话,难道到现在都没有得到任何消息!按时间算,现在早就该到了,可那边一直都等不到!……反正其实中的利害不用我说,在查到货物下落之前,谁都不许下班!”   吴邪在外面听得心惊,他听到爷爷将电话挂了以后,忙敲了几下门:“爷爷。”   过了好一会儿门才开了,吴老狗看来恢复了些,虽然眉心紧锁,但神色倒是平静。   “什么事?”   吴邪一个箭步走进去:“爷爷我听到你讲电话了!发生了什么事?什么货物没了?运到哪里的?有多少价值?你这是和谁在做生意?大发航运的姜伯伯不是您的老朋友吗?怎么他……”   “好了小邪。”吴老狗挥手打断了他的话,“不过是一批货物延迟到达,你没有必要这么激动!不是说了,你现在暂时不管总公司的事情,这么快就忘了?你把电子城搞好,就是对我最大的帮助,其他的事情你不用管!”   “我问问不行吗?你好歹让我先接触起来,以后才能更熟练!爷爷,你告诉我!到底发生什么事?这些年来,我很少见你这么激动!”   吴老狗却有些奇怪地看着他,反而伸手摸了一下他的肩膀:“小邪你怎么了?是不是电子城事情不顺利?还是有其他的困难?说了只是货物延迟,就算真的出了意外也不要紧,保险公司可以陪偿。我们吴家,这点损失还是可以承受的。”   “可是……”吴邪甩着头,“我也不知道,我就是很不安!既然是无关紧要,你就告诉我,或者干脆让我去处理。电子城没事,一切运营得很好。我现在有空,我可以来帮你的。你告诉我,是什么货物,对方是谁?运到哪里?能让我锻炼一下吗?”   “好了!”吴老狗正色地喊,转身背对着他,走到窗边,明显不想再提这个话题,“你来干什么?找爷爷什么事?”   吴邪咬了咬嘴唇:“我的事不重要,公司的事更重要!”   “怎么不重要?”吴老狗转身沉着脸道,“你的事不就是公司的事?不想和秀秀结婚是不是?想来找我商量,得到我的支持是不是?”   吴邪无语,他的确是怀着这个目的而来,但其实没抱太大的希望,因为他知道爷爷一直是希望自己和秀秀结婚,而此刻,他又不方便说秀秀的秘密,尽管说出来了可能一切迎仞而解,但太不尊重秀秀了。这件事情,他连小哥也没有讲。   吴老狗严肃地说:“小邪,你大了,你现在管理着几百个人,做着好几个研发大项目,你应该有自己的是非观。爷爷只是想告诉你,我年纪大了,这么大的家业很快就是你的。可你太嫩,别说三年,五年,十年也不一定能够逼出一个商业天才来。如果你和秀秀结婚,得到霍家支持,你的人生至少少奋斗二十年!你们现在凭一时意气和我们对着干,把一些无关紧要的自由,感情放在首位。但将来,你一定会明白,做人一定要看得远,看得宽!”   “难道为了大局就非得牺牲个人的情感吗?这两者之间并不一定是冲突的!”   “可现在这两者就是冲突的!小邪,我现在把话说透了,你回去好好想想,除了想你自己,也想想我,想想整个吴家下面的万名员工。如果你能有一个办法,在不娶霍秀秀的基础上得到同样大的利益,或者能找到一个比她更好的合作者,爷爷一定支持你。不然,就什么都免谈!”   吴邪知道多说也无益,他心里也乱得很:“好吧这事再说。但公司到底——”   “公司的事我自己会解决,也不用你来教我。”吴老狗不再理会他,“我累了,你出去吧。”   “爷爷!”   吴老狗摆摆手,不发一言。   吴邪见他如此,知道坚持也没用,既然如此,也只能自己去寻找突破口。   “好吧,爷爷你早点休息,我今天不走了了,我就住在这里。有什么事你随时叫我。”      ☆、第四十三章 雪上加霜(二)   吴邪退出了书房,慢慢地上楼,也懒得再管秀秀的事情,走进了自己房间,有些疲倦地靠在墙上,感觉头隐隐地疼。   真的要和秀秀结婚吗?小哥怎么办?他怎么和小哥说?   还有吴家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不只这一次了,上几次他想看看公司的运营状况,也被爷爷一口拒绝。当时因为没时间,也只好罢了,现在想想,实在太可疑了。   也难怪,让爷爷这么大年纪的人管理这么大的公司,肯定会很累,他作为孙子,也不能一直按部就班,藏在爷爷的羽翼下,不管爷爷同不同意,他是时候该主动分担起来了。   砰砰。   有人轻轻地敲门。   吴邪转过头,说:“谁啊?”   “是我。”   竟然是霍仙姑的声音。他吓了一跳,此时实在没心情去对付这个老太婆,便说:“很晚了,霍奶奶早点睡吧,有事明天再说。”   “小邪你开门行吗,我有事要和你说。”   霍仙姑的声音却不似刚才那般强硬,带一丝恳求。   吴邪只好去开了门,门外,只有霍仙姑一个人。她穿着白色的唐装,下面是长裙,她的打扮向来都很中式化,头发却是短的,垂在耳边,平时给人一种很干练又传统的感觉,但此时配着她额头上的两条皱纹,却显得莫名老气了许多。   吴邪一见她这个样子就知道和秀秀谈得不成功,可是这也没有办法,秀秀现在大了,没那么听话,霍仙姑总得经历这一关。   本来吴邪打算不管她多说,自己反正绝不答应就是了。谁知道霍仙姑一进门就把房门关紧了。然后对着吴邪就扑通跪了下来。   吴邪大吃一惊,忙弯腰去拉她:“霍奶奶你这是干什么?你起来!”   然而霍仙姑毅然地推开了他的手,仰头道:“小邪,我说服不了秀秀,我只好来求你!”   “别说得这么严重,你起来再说!”   “你不要插嘴,听我把话说完。”尽管跪着,但霍仙姑背脊挺直,仍然强悍,“秀秀的事情你都知道了,我不是老古董,我在国外那么多年,年轻人什么样乱七八糟的关系没见过?可是现在,事情哪有这么简单?霍家是秀秀爷爷白手起家一点一点做大起来的,我不争气,生了个没用的儿子,儿子又生了个畜牲。霍家人丁单薄,到了秀秀这一代,几乎没有人了!小邪你也是单传,你肩上有多重,不用我再来和你说。秀秀虽然是个女孩子,但她的责任一点都不比你小!”   霍仙姑这翻话与吴邪刚刚听爷爷说的几句一样,他的头又疼起来:“霍奶奶,这些我都懂。可是我还是一句话,我和秀秀都是人啊,我们在做家族机器的时候,你们有没有替我们想过?难道我们连个普通人都不如,要一辈子为了别人牺牲自己吗?”   “小邪你在说什么?什么叫家族机器?什么叫牺牲自己?我跪在这里,就是来求你,难道你眼睁睁地想看着她一无所有?等到我一死,就算我的都留给她,她也没办法去扭转霍家已是外人的局面。她是我唯一的孙女,我所有的希望所有的精力都放在她身上!我养了她二十多年,为了她和儿子孙子都断了,难道我想要的就是这样的结果?是不是非要我这老太婆断了后路,把一切做绝了,你们这些孩子才能醒悟?”   吴邪听到她最后一句话一愣:“这是什么意思?什么叫做绝了?你不是想对LULU动手吧?”   霍仙姑红着眼圈:“那是我的事。我就是来问你,你到底帮不帮秀秀?”   “好歹你也给我一点时间,你这样跪着,让我怎么说?”吴邪烦燥地去拉她,“对不起,我今天很烦,我明天回答你行吗?你去休息吧,折腾了一天,你也要为自己身体着想。你要是出个什么事,秀秀怎么办?”   “好吧。”霍仙姑仍然是推开他的手,自己站了起来,“你可以明天答复我,后天,大后天都行,我不再多说!但是我可以等,秀秀爸爸等不了!他随时会死。我霍仙姑一生从来没有弯过膝盖,现在言尽于此,就当我为我孙女折了寿!你们做小辈的,也不要太过份!”   她说完这句话就挺腰走了,仿佛刚刚向吴邪屈膝的人根本不是她,她仍然是个骄傲自信的老太太,是霍氏企业资格最老的管理者。   吴邪觉得自己头都快爆炸了,这接二连三的事情怎么都凑到一块儿,而且还逼着他尽快做决定。他拿出手机,想打个电话给闷油瓶。但是刚翻到号码就又停住了,现在打过去算什么?求救?倾诉?要不要和秀秀结婚,是自己的事情,他是独立的人,他应该自己解决自己的麻烦!   如果连这么点事都处理不好,他又何谈去管理吴家?   好吧,明天,明天……   次日一早,吴邪下楼时,佣人告诉他,爷爷一大早就去公司了,而霍仙姑也已经去了机场,说是要回去。但秀秀却没有跟她一起,而且还关在房里没有下楼。   “少爷,我把早饭给你端来。”   “不用了。”吴邪看了一眼楼上,“等秀秀醒来,让她来找我。”   他说完后,也大步地走出了门。   吴邪没有去电子城,也没有去找LULU,他直接将车开到了吴家总公司。   他必须要知道总公司的现状,到底有没有出事,如果总公司没有什么大事,和以前一样运营正常,上下都没问题的话,那么他就算拒绝结婚,也没会有太大的损失。反正联姻本来就是锦上添花的事情,就算不结,一时之间也没有太大的损失。   他走上电梯,直接来到管理楼层,一打开电梯门,看到门外大厅大多数人都上班了。爷爷的秘书之一LISA正在整理文件,听到声音回头看到他,也吓了一跳:   “小吴先生!”   “爷爷在吗?”吴邪问她。   “吴先生刚刚接了个电话,出去了。”LISA简洁地回答。   “你知道是谁打来的电话?什么事情?”   “这……我不清楚。”   吴邪盯着她:“LISA,公司最近有没有什么异样?运营还好吧?你能不能去最近几个月的运营报表给我拿一份过来?”   “啊,我,我想来还有一件要紧事没做。小吴先生,对不起,您先坐一会儿,吴先生马上就回来了。”   LISA答非所问,没有正视他的眼睛,也不等吴邪再问,就匆匆忙忙地钻进了电梯里,赶紧按下了关门键。   吴邪只好转过头看向其他人,但所有人都把头低得死死的,装作很忙的样子,谁也没有向他打招呼。   吴邪不想再为难他们,顾自走到董事长办公室门口,推开门就要走进去。   “小吴先生,休息室在那边,我给您去倒茶。”一个职员喊住他。   “怎么?”吴邪回头问,“是不是连我也不能进去?”   “不……不是,您请便。”那个职员低着头走开了。   吴邪就更加觉得有猫腻,他走进了办公室,把门关好,桌子上的东西有点凌乱,看来爷爷是临时有事出去的。他上前翻了翻,都是一些普通的文件,没什么特别,便又把目光转到电脑上。   电脑上屏保一直闪个不停,他动了一下鼠标,跳出一个输密码的提示。吴邪此时也顾不得了,直接用桌上的内置电话打给另一个秘书:“爷爷屏保密码多少?”   “我……我不知道。”   “你不知道?你怎么做他秘书的?不知道的话,叫一个知道的报给我,你马上卷铺盖滚蛋!”   “小吴先生。”那个秘书哭丧着脸,“我知道,我告诉你。”   很快,吴邪拿到了密码,他快速输入后,屏幕上出现了一些文件夹。爷爷不太会使用电脑,所以桌面很干净,除非是一些很必要的东西,所以找起来也并不难。   他先看近几个季度的财务报表,满页满页的鲜红赤字,拿鼠标的手指按得越来越慢,越来越沉重,几乎连呼吸都要停滞了。几家分公司已经名存实亡,负债累累,有一张银行贷款记录报表,那些天文数字几乎让他连零都不敢数……   他用力地甩了一下头,竭力使自己清醒下来,然后点开历史记录,发现爷爷刚才看的是邮件收发,他忙又去点邮箱。   第一封信正是大发航运寄来的,他打开来,看到里面的内容震惊了一下:   ”经核实,一星期前由上海港出发运往迪拜的货物已因遭遇海上飓风而全船沉没……“   爷爷什么时候在迪拜做起了生意?从来没有听过啊,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吴邪又去打开其他的文件看,他现在有点慌乱,也没有去看文件名,不知道点到了什么文件,打开来一看,是一份合同的复件,恰好正是与迪拜商场一起合作经营的事项。   而合同的对方姓名,吴邪一看瞳孔就收了起来:   张!起!灵!   “谁允许你可以到这里来的?”   门口,吴老狗不知道何时已经出现,他满头白发的脸在深深的皱纹中不满地紧皱着。   吴邪放下手里的鼠标,将眼睛从电脑前移了开去,然后慢慢站了起来。   “爷爷。”他说,“这时候了,你还要瞒我?”   吴老狗将门关上,然后不动声色地走到他面前。   “这与你无关!在三年之内,总公司的一切事务都由我来做主,你自己说的,要食言吗?”   吴邪苦笑,他瞟了一眼电脑上的运营报告。   “三年?三个月都熬不到了,还三年?爷爷你确定三年后你还能留给我这么一家大公司吗?”   吴老狗走到沙发前坐了下来,从口袋里掏出了一支烟,哑着嗓子硬声道:   “这么不相信你爷爷?这些年来,要倒早就倒了,也不用等到今天,三年后,我自然会将公司完好无损地传给你。”   他说完后,就取出打火机打烟,但是打了五六下,却崩不出半点火星来,那手指止不住地在发抖。   吴邪忍无可忍,冲上去一把夺掉他手中的打火机,扔在地上:   “爷爷!我们是一家人!这么大的事情,你为什么不告诉我?你还想一个人抗到什么时候?我不小了!我不要你保护!”   “我没有保护你!”吴老狗也站了起来,严厉地道,“小邪,我只是不想扔一个烂摊子给你!你刚接触这一行,信心最重要,要是一开始就挫折不断,面临的是一连串的亏空甚至破产,你告诉我,你还有信心做下去吗?你很容易就会轻易放弃,我们吴家才真的完了!”   他说完后,转过身,背对着吴邪,许久以后,继而又长长叹了口气:   “可惜,我老了,我跟不上时代,终究是无能!我用尽全力,想要将公司重新中兴起来,想尽各种办法,只想能够拖着时间,抓出时机一击而中。没想到……机会没等来,小邪,你现在也看到了,爷爷什么也给不了你了!”   吴邪走上前:“爷爷,这些不重要,你不要放在心上!”   “怎么会不重要?”吴老狗转过头,沉痛地说,“对我来讲,好的东西就是实实在在,看得见,摸得着!公司利润越高,实在的利益就越大!这些都是我可以抓在手里,用眼睛看的!这才是最重要!几十年来我为之付出了一辈子,怎么可以眼睁睁地看着它得而复失地全部流走?”   “爷爷,我什么都不在乎,我就是想知道,你竟然在去年就和小哥签了合约!这种太过于暴利的合约,一看就知道有问题!何况,小哥如果真的是为了报恩也就算了,可是他明明就是——,这一点,爷爷你早就知道了,你为什么还这么糊涂,要和他签约呢?”   吴老狗直直地盯着他:“你知道了?他告诉你的?”   “不,我自己查出来的!本来我也没有真的相信他完全忘了过去的事,但我一直很天真的以为,感情能占胜一切!他在我们家这么多年,总不可能真的敢尽杀绝!所以我一直对他很好,没想到他还是——”吴邪用力咬了一下牙齿,“很明显,他早就知道吴家风雨飘摇的情况。他故意用暴利来引起你的注意,又用近一年的时间来麻痹我们的警觉心。而现在他这样摆一刀,无疑是让我们吴家雪上加霜——,幸好在运输途中在海上因为天气原因而货物沉没属于不可抗力,没有构成违约……”   “哈哈哈!”吴老狗突然仰头大笑起来,“哈哈哈!没有构成违约?你以为张起灵忍了这么久,到头来只是小小的教训一下我们,公司仅仅是丢失一批货物那么简单吗?”   “怎么?”吴邪呆住了。   “我刚刚去了大发航运找姜世荣……”吴老狗终于还是把烟点着了,而今他似乎也不想再保持什么形象,已经完全颓废了起来,“亏我和他这么多年的交情,他竟然告诉我,因为审批时间太长,货物又多,保险额度太高,他是私自海运,说一切都安排好了没有问题,只是没想到会遇到这种事。现在,就算想申请保险赔偿都不能!”   “他走私!”吴邪差一点叫出来,但马上又意识到了压低声音急道,“爷爷,这犯法啊?这老家伙这么不开窍?他脑子进水了,以他们公司的规模,犯得着走私吗?他这不是把自己搭进去吗?”   吴老狗冷冷地道:“你以为他真有那个狗胆做这种事?”   吴邪心迅速沉了下去:“张起灵他……”   “所以你不要以为我事先没有警觉性,但我没有想到老姜被收买,现在货物出了问题,而且在海上,什么都查不到,什么也说不清!现在,我们只有两条路走,一条是按合同要求赔偿违约金,算是私了。另一条路,张起灵可以拿着这款合同直接去找国际商业仲裁,到时候,你就到牢里来看爷爷吧!”   吴老狗又笑了笑,他坐了下来,狠抽着烟,以往那种老当益壮精神矍烁的样子,似乎一下子全然不见了,满头银发,皱纹深豁,十足是个普通的人。   “我去找姜伯伯!我不相信他就不怕做牢。就算……就算张起灵给了他天大的好处,我也要说服他反告张起灵!”   吴邪说着,冲到了门边,可是他用手按着门,却怎么也打不开。他用头抵着门壁,过了好久,才轻声说:“爷爷,你先别急,我出去一下。”   吴老狗没有回答。 作者有话要说:  2016年1月1日,新年好! 新的一年,新的开始,我有满满的计划,你们呢? 哈,瓶邪黑花写到现在,已经有三个大长篇了。等把心魔的外篇,黑花篇更完,我写盗笔同人长篇也近二百万字了,想想真是一个很了不起的数字啊! 接下来还有一些小短篇会有,但应该不会有这么长的故事了。 打算写新的故事,有人看吗? 新年第一天,给我个评吧(厚脸皮),新年好兆头嘛! 大家吃好玩好!有空多看看我的文吧!   ☆、第四十四章 对峙(一)   吴邪跑出公司,一边跑一边打电话给张起灵,小哥今天出国,国际长途要时间稍长一些,他等了一会儿电话竟然通了,响了两声,正当他想着要如何开口时,突然嘟的一声,对方竟然按掉了。   吴邪一愣,他告诉自己可能是网络的关系,所以又拔了一个,但是仍然响了两声又挂断了,接下来他又试了几次,到了最后一次,对方干脆关了机,很明显,张起灵根本不想接他的电话。   尽管大街上阳光普照,但是吴邪还是觉得仿佛有一盆冷水当头浇了下来。他让自己冷静下来,然后上了车,直接开到了娱乐城。   娱乐城,只有胖子和云彩在,张起灵自然不在,连瞎子也不在。   吴邪并没有像上次那样胡闹,反而很耐心地在会客室等,直到胖子和云彩到门口的时候,他才站起来问了一句:   “张起灵在哪里?”   胖子似乎知道他要说什么,也不意外,只是嘿嘿地笑了几声:“他不是和你住在一起吗?怎么到我这儿来找人了?”   吴邪知道他肯定不会说实话,就转向云彩:“他在哪儿,你告诉我。”   云彩勉强笑了笑,示意他坐下:“吴先生,我明白你的心情。到现在这个时候了,我们也敞开来说亮话。我和我老公,包括张先生,我们对你个人是绝没有害人之心,但是吴家对张家所做的一切,大家有目共睹,无论如何,总该有个了结。”   “我老婆的意思就是——”胖子将云彩搂了搂,“出来混总要还的!当然是由你爷爷还,和你无关。为了不带到你,小哥是没少花心思,不然他何必那么大弯子?至于你,也犯不着生气,你爷爷当年做了什么他自己清楚!”   “我爷爷做什么了?”吴邪愤怒起来,话也乱说了,“说来说去,都是因为一个贪字!如果我爷爷有错,难道张家夫妇没有错?他们见钱眼开,把人害死了,坐牢也是罪有应得!他们讲义气没有供出我爷爷,也是他们自愿的。至于张清泉在牢里死了,也不是我爷爷所为,怎么都能扣到他的头上?”   胖子一听立刻拍了一记桌子,声音比他还大:“天真无邪同志,你说的是人话吗?我先前还觉得你不错,上次你在龙湾区一晚上没回家,我还开车去找你,小哥为你受了伤一声不吭,我们都是恩怨分明之人,不关你的事绝不扣到你头上。你倒好,跑到我这儿来指手划脚,就算是一家子,也没必要做睁眼瞎,把吴老狗当年的罪抹得一干二净!”   吴邪被胖子一骂,没有反驳,反而一愣:“你们,去找过我?”   云彩扯了胖子一下,说:“的确找过,当时解雨臣也在。张先生为了找你受伤还住了院,但后来你平安无事,张先生不让我们说也就算了。我想他心里也肯定清楚的很,你们两个终究是要有这么一天。他现在在国外,不在这里。你等着也没用,这时候还是不要再见面了,好好处理你自己的事才是正道。”   “好,既然他不在,那我马上走!但是麻烦你们转告他,如果他要对付吴家,有任何的手段都冲着我来!不管我爷爷当年做了什么,张起灵用这种方法去刺激一个年愈古稀的老人就是个混蛋!”   他说完这段话后,胖子已经打开门,做了一个请的手势,看来他在这里的确不是一个受欢迎的人。他自觉地走到门边,又回头问胖子:   “张起灵对付吴家我能理解,但是你是他的什么人,为什么要帮他?不,为什么要听他的话?”   “我姓王,我是王玉宁的堂弟。虽然关系是远了点,但这个堂姐从小对我可是没话说。”胖子冷笑道,“你要是有空的话,你可以去查一查我,不过我算是个无名小卒,小时候父母双亡,全靠堂姐救济。不怕你笑话,我以前也是个混混,一事无成。我堂姐死后,我差一点被仇家打死。后来小哥找到我,我才有了好日子过。现在你清楚了吗?”   吴邪微微一惊:“王玉宁死了?我以为她只是失踪了。”   “她当然死了,拜你的好爷爷所赐。如果你想知道她是怎么死的,你可以回家问你爷爷。”胖子拍了一下门,显然不想再多说,“不送!”   吴邪没有再说话,大步地走出了门。   云彩在他身后叹了口气,转向胖子,胖子却说:“你别看我,我已经算不错了。要是一年前,我还没这么耐心。反正现在也已经这样了,没必要去落井下石,当然看小哥那边给不给力,咱们不能前功尽弃是不是?”   云彩点头,又摸了一下他的手背,笑道:“今天表现不错,没有冲动没有骂人,晚上给你点奖赏。”   “老婆你这句话最深得我心。”胖子得意地在她脸上亲了一口,“等这儿的事情了了,我带你去好好玩玩!”   吴邪再次回到公司,走进吴老狗的办公室,仍然坐在沙发上一支一支地抽烟。   看见吴邪进来,就知道没结果,他缓缓地说了一句:“钱的事情我再想想办法,你先回去吧。”   吴邪建议:“要不然先向霍奶奶借吧?反正你们多年的老朋友,这点小忙总可以帮的。”   然而吴老狗却马上否定:“公司的事绝不能公开!别的不说,光是你和秀秀的婚事就得砸锅。”   “都这时候了,我和秀秀算哪门子的事?”   “你和秀秀才是大事!”吴老狗语气中有一丝责备,“你以为爷爷喜欢逼你去娶她?你要是早点和她结婚,解决了燃眉之急,我也犯不着挺而走险和张起灵合作。”   吴邪咬了一下嘴唇,低声道:“我不觉得我和她结婚是唯一的解决办法。”   “算了,你先回自己那里去。”   然而吴邪却不回答,他打开办公室的门,向一个职员借了一部手机,又重新走回来关上了门。   他在手机上按了号码,过了许久,对方竟然接了起来。   “喂?”   吴邪的心脏了一下子堵到了喉咙口,果然,他是故意不接自己的电话。   “是我。”他抑制住情绪。   张起灵停了一下,电话里看不出他的神色,只是他的语气还是一模一样:“有事?”   “你说呢?”吴邪语气强硬,“你现在在哪里?别不是在迪拜坐阵指挥是吧?有本事就不要做缩头乌龟!连我的电话都不敢接!”   张起灵淡淡地否定:“没有。我刚才有点忙,放出了一些消息:吴氏企业因经营不善产生巨额亏空即将破产。看来等下午开盘的时候,吴氏的股票会像滑铁庐一下地往下掉,希望不会影响到你们的心情。”   “张起灵!”吴邪对着电话吼,“你还做了什么,你索性一次告诉我!”   电话里没有回答,倒是内置电话响了起来。。   “吴先生——”   吴老狗沉声道:“什么事?”   “外面有位张起灵先生说要见你,他说有很重要的事要和你谈?”   吴老狗道:“让他进来。”   吴邪下意识地看看手中的电话,对方还没有挂:“你现在在哪里?”   电话一下子断了,而门口,却传来了张起灵的声音:   “不用在电话里说了,见面谈,岂不是更清楚?”   吴邪打开门,让张起灵进来,三个人一时之间都定格在办公室里,谁也没有说话。   许久之后,吴老狗第一个开口。   他指了指沙发:“来者皆是客,阿坤,不对,我现在该叫你张先生,请坐吧。”   “爷爷客气了。”张起灵微微一颔首,“我喊了十年的爷爷,已经习惯了,您不会介意吧?”   “当然不会。只是你嘴上叫爷爷,心里不知道是怎么想的。”   张起灵就走了进来,吴邪一直冷冷地看着他,他倒也不在意,只是瞟了一眼吴邪,转而又向吴老狗:   “爷爷,事情我已经知道了,真是太遗憾了。”   吴老狗笑了笑,没有说话。   吴邪在一边道:“你少假惺惺!这不是你所希望的吗?你买通了航运公司,造成这场非‘人为’意外,又在外面散布谣言……”   “谣言?”张起灵看向他,淡淡地道,“我只是说事实而已。吴邪先生,难道你以为人人像你一样缩在壳里什么也不知道?”   “我是什么也不知道,我以为就算我们有不对的地方,某些人的父母也不见得是善人。见钱眼开,杀人灭口,这种事情也不是一般人所能做得出来的。而后来他们被捕入狱,又死于狱中,也算是按法处理,难道你还去找法院报仇吗?说来说去,你费尽心机为了什么?为了那袋传说中的钻石?为了你失踪的母亲——”   “失踪?”张起灵看向吴老狗,“爷爷,是失踪吗?”   吴老狗却神色不变:“是。她出狱后是来找过我,后来她就走了,如此而已”   张起灵也不辩解,他问:“她来找你干什么?老朋友叙旧?”   “要钱。”吴老狗一摊手,“可惜我什么也给不了她,我当时生意刚刚起步,到处都是贷款,我自己都没有钱。我的生意本钱是借来的,你要是不信,我可以把当时的借据给你看。你以为我真的发了一笔横财?”   张起灵一扬眉:“你现在怎么说都行,当时也是这么对我母亲说的吧?”   “你是指那袋‘传说中’的钻石?连小邪都这么说,可见毫无真凭实据。不然你父母怎么可能仅仅判了这么几年牢?”吴老狗闭了闭眼睛,“如果我告诉你,就算一开始是见财起意,但当我拿到那袋钻石时,才发现原来全部都是假的,你能明白我当时的心情吗?”   他这几句话说得轻描淡写,但吴邪还是忍不住大吃一惊。虽然他也怀疑过‘传说中’的钻石是否可信,但是没想到竟然是假的!这真是天大的玩笑,为了一袋毫无价值的假钻石,张氏夫妇白白做牢,还死了一个,原本以为出来以后可以过得舒舒坦坦,却没想到仍然一无所有。   “我早知道你会这么说。”张起灵神色自若,“我去过南非,调查过受害人的家人,当时受害人的确是带着一大袋的钻石出去做生意,只不过钻石本身来路不明,他们不便公开,只好自认倒霉。现在你说是假的,怎么说都可以!”   吴老狗盯着他:“你相信那些穷凶极恶的人的话?连警察都拿不出证据,你凭什么就认定有那么一袋钻石?”   “那你又凭什么说钻石是假的?”张起灵向前一步,“你的证据又在哪里?”   吴邪在一边道:“张起灵,如果一切都不能确定,你为什么要笃定我爷爷就是你的仇人?”   “吴邪,你何必来找我证实?怎么不去问你的好爷爷,他到底有没有做过?如果你有兴趣,你可以去看1994年1月29号的报纸,当然,你的好爷爷肯定又会说,那不是他做的。”   吴老狗哼道:“你不必去挑畔小邪,你利用他还不够久吗?”   “不必多说。”张起灵打断他,“到现在为止,我什么都没做。我一切按照规矩办事,要是你们没有在规定时间内履行违约责任,没有支付足够数量的违约金,那么,我们就在法庭上见!”   他说完后向吴邪看了一眼,然后大步走出了办公室。      ☆、第四十四章 对峙(二)   吴老狗等他走后,重新坐回了沙发上,深深地叹了口气:“对不起,小邪,都是爷爷不好,没把当年的事情处理清楚,带累了你。”   吴邪走到他面前蹲下来:“爷爷你告诉我,你们谁说的是真话?你真的害了他的母亲吗?”   吴老狗抬眼望着孙子:“我只能说,钻石的确是假的,当年也的确因为贪念和张家合作,但是一开始没有想过要杀人,只是后来形势所迫不得不——。王玉宁出狱后,的确来找过我,她来找我要钱,我告诉她钻石是假的,她不信,说如果我不把产业与她平分,她就将当年的事都说出来。……小邪我本意只是想劝她离开,我并不想杀她!”   吴邪小声地问:“你是怎么弄死她的?为什么一点痕迹也没有?”   吴老狗过了许久才长叹一声:“是柱子咬死的。那女人疯了,我不同意她就上来和我拼命,柱子护主心切,我一开始只是想吓吓她,可是后来我也控制不了……”   吴邪倒吸了一口冷气,他看过柱子发狂的样子,虽然那时候还很小,但是当时柱子如狼一般凶恶的样子他至今印象深刻。   “小邪?”吴老狗按着他的肩膀,“是不是觉得爷爷很可怕?”   “不。”吴邪低下了头,“无论如何,我们是一家人。不管爷爷做什么,我也一定是站在你这边。钱的事情,我会想办法,最多把电子城卖了,以应燃眉之急。”   “绝不能卖掉电子城!你不要担心钱的事情,不管如何,爷爷都不会把公司给他,因为这是我们吴家的,与他们张家一点关系也没有!”   吴邪愣了愣,其实短短时间内,他内心也挣扎了很久,他甚至想松口,无论如何,小哥母亲死得那么惨,把吴家给他也没什么。再说吴家现在的状况,推出去反而是最好的,死死抓着没有意义。   但是爷爷这么一说,他又恍然了,不管再破再烂,自己的东西,怎么可以拱手让人?爷爷辛苦了一辈子,公司也曾经如此辉煌过,要是轻易地把一切都给张起灵,就算是个空壳子,爷爷在心理上是受不了的。   所以无论如何,一定要先保住吴家!   傍晚的时候,祖孙两个一起回家,秀秀正坐在客厅里发呆,看见他们进来,似乎想和吴邪说话,但看两人的神色,又止住了话。三人默然地吃过晚饭,吴老狗身心俱疲,很早就进了房间,吴邪让他好好休息。等他进去后,秀秀才悄悄地问:   “发生了什么事?我下午看到你们股票跌得好厉害,又看到好多谣言,是不是真的?”   “当然是假的。”吴邪勉强笑道,“这种谣言不攻自破,过段时间就会见分晓。”   “你别和我打马虎眼,是不是张起灵对你们做了什么?”   “你别管这个。对了,你奶奶回去了,你怎么打算?”   秀秀皱了一下眉:“我也不知道,我本想和LULU说一声,先回家去。我想你和奶奶说得对,无论如何,我先把我该得的拿到,可能以后做决定反而更方便些,可是我又找不到LULU,我打电话给她,她说去旅行了就挂了,声音也怪怪的。我好担心她是不是骗我。”   “大概她只想静一静,好好想想你们的未来。这个时候她避开也好。”吴邪安慰她,“你先回家去,就算你奶奶要害你们,你在她身边不是更方便吗?”   秀秀点头:“好,我明天走。我看你和吴爷爷都挺累的,你们也早点休息。”   吴邪看着她,半天才说:“秀秀,你——。”   “什么?”   “没什么,我上去了。”   他走到楼梯口,秀秀却把他叫住了。   “吴邪,你是不是想和我结婚?”   吴邪一怔,没有回头:“不,我不想结婚!在不到万不得已的时候,我还想靠自己。”   “那你加油!我也努力去得到我的东西,我会尽力帮你的!”   “谢谢。”他回头朝她笑了笑。   这天晚上,吴邪睡得很不踏实,他翻来覆去地想着要怎么解决眼前的难题,如果不用婚姻来换取霍家的资助,那么他只有两条路走,一是将电子城抵押掉,另一个就是去寻求各种贷款。   但是后一条路实在风险太大,一旦消息走出,行内的许多合作者以及正在进行中的合作项目都会产生影响,吴家很难有翻身的机会。而如果把电子城抵押掉,虽然是杯水车薪,但至少解决了燃眉之急。只是,小博的研发已经进入后期阶段,网游代理又很顺利,这一年来他辛苦经营,好不容易有了起色,一旦卖掉,心里上怎么也过不去。   说实话,现在和秀秀结婚,是最快的,也是最双赢的一条路子,无所谓谁欠谁,只能说互相帮助。   可是——   吴邪用力地握紧拳头,闭上了眼睛。   他觉得心脏拧得厉害,眼睛总是浮动着那双冷冷的眼睛,他现在自己都说不出是不是恨与后悔,到了目前这个地步,到底是谁错更多一点,他已经无力去分辩了。   就在前天晚上,他们还在床上欢腾,他身体里还留着对方的味道,激情处,他们彼此在耳边也喃喃地说过海誓山盟,但短短几天时间,不但形同陌路,甚至已经变成仇敌!他不知道这种角色转变闷油瓶为何能够应付自如,可自己实在无法一下子适应这样的转变,明明可以控制在自己手里的节奏,为什么突然就脱轨了呢?   吴邪到凌晨才睡着,七点不到就醒了,头疼得厉害,索性就起了床走出房门。经过爷爷卧室时,门关得很紧,大概还在睡觉,他轻手轻脚地走开,爷爷够累了,让他多睡会儿吧。   下了客厅,才发现秀秀比自己起得更早,而令他意外的是,客厅里又多了另一个人。   “霍奶奶!”   霍仙姑的行李还放在她的脚边,很明显,她是去而复返的。   “我没走。”她回答着吴邪,眼睛却看着秀秀,“我想了一整天,决定还是带孙女回去!不管你们肯不肯结婚,那边都不能再等。秀秀如果不回到她父亲身边,就一点希望也没有了。”   吴邪没说话,昨天秀秀就说要回去,现在奶奶来接了,当然最好。但是秀秀却红着眼睛,神色有丝倔强:   “我跟你回去可以,但是你告诉我,为什么LULU不见了?你有没有对付她?”   “我对付她?她是什么东西要我对付她?她是怕了,走了,你该清醒才对!”霍仙姑看了一眼吴邪,又看看正在餐厅里忙碌的佣人,低声道,“有什么事回去再说!你以为这种事情说出来很光荣吗?”   “秀秀。”吴邪也劝道,“你先回去吧。这儿……这些天也有点事要忙。这样吧,LULU的事我帮你留意,我会派人去找她,一有消息就通知你。你——大局为重。”   秀秀知道他的意思,只好不再坚持,站起身道:“我去房间收拾东西。”   霍仙姑脸色和缓了下来,吴邪就笑道:“霍奶奶吃早饭了没有?一起吃吧。”   “你爷爷呢?怎么还没下来?”她问。   “他还在休息,现在又不晚。”   “怎么可能?我前几天住在这里,他这个时候早起来了,现在通常应该在园子里散步。”霍仙姑疑惑地说,“他不舒服吗?早知道和他说了,不是年轻人了,总是这么拼,整天这样可怎么得了?”   她这几句话说得吴邪也有些难过。虽然霍仙姑这个人凶的时候挺强悍,但毕竟吴邪和她相处过,知道她不是一个无理的人,对自己,对爷爷,也的确是当成自己人。   “我以后会帮爷爷多多分担的。”他说。   “唉!”霍仙姑叹气着摇头,“怎么说呢,你们做小的也有做小的难处,可是我们做老的,哪个不想给你们铺好路,让你们顺顺利利。可是到头来却总是吵吵闹闹,反而伤了感情,弄得里外不是人。”   “对不起,霍奶奶。”   “你不用和我说对不起,勉强没好果子吃,我也不提那事了,看秀秀造化吧。”霍仙姑挥了挥手,又转向佣人说,“你去楼上悄悄地看你们家老爷醒了没,我马上要走了,要是醒了,我就去和他说一声,要是还睡着就算了,别扰着他。”   佣人答应着上楼去了,吴邪看看时间也已经七点半,不由得也觉得奇怪,现在不是冬天,平时这个时候,都该上班了,爷爷怎么还没起来?   佣人上去了片刻,就又下来:“门还是关着,敲也不应,我不敢多敲,大概还睡着。”   吴邪皱了一下眉,他看到霍仙姑也皱了皱眉,此时秀秀也走了下来:“我收拾好了,走吧。”   “好吧。”霍仙姑只能起起身,“我们要赶飞机,不多呆了。小邪,好好照顾你爷爷,有什么事打电话给我。”   吴邪却说:“你们等一下,我上去看看。这么晚了,也该让他起来了。”   他说着就走上楼,脚步却沉得很,有一种不好的预感。一直来到吴老狗的房门前,他试图敲了好几下。   “爷爷!爷爷你醒了吗?爷爷!我是小邪,你有没有听到?”   四周一片寂静,没有人回答他,房门也没开。   此时霍仙姑和秀秀也走了上来,秀秀走到房门口,也喊了一声:“吴爷爷!我和奶奶要回去了,和你说一声!”   还是没有一点的回答。   吴邪只觉得心脏砰砰地直跳,他回头看了一眼霍仙姑,她沉着脸说:“把门撞开!这么响的声音不可能没听到,年纪大了很容易惊醒的。”   “每个房间都有备用钥匙,少爷你等一下,我去拿!”佣人忙下楼去了。   吴邪却等不了了,他心中一慌,用肩膀狠命地朝门重重一撞,门震了震没有开,吴邪又使劲地撞了好几下,才把锁撞松了。然后他又脚狠命地一踢,把门重重踢开。   这么大的声响,弄得整个房子都似乎在震动,但是房内好像还是没有反应。   门开了以后,吴邪第一个冲了进去,他看到爷爷正躺在大床上,一动不动。   他扑上去颤抖着把爷爷扶了起来的,抬着他白发苍苍的一动不动的头,眼睛紧紧闭着,脸上一丝血色也没有。   “爷爷!”他大喊,用力地抱住吴老狗的肩膀,慌乱地哭喊,“爷爷!你醒醒!爷爷你怎么了?”   秀秀在一边吓得不知所措,总算霍仙姑比年轻人要镇静一些,伸出手颤抖着放在吴老狗的鼻子底下探了探。   “还有气!叫救护车!”      ☆、第四十五章 倾斜的天平(一)   因为医院就在附近,所以吴邪也等不及救护车来,直接将爷爷背起来,跑下楼放进了车子里,霍仙姑坐在后座上,秀秀坐到副驾上,吴邪开车,一路开向医院。   在路上,霍仙姑顺便给医院打了电话,说直接送到急诊室,医院方面立刻做好了准备,等到吴邪开到医院,护工们已经上来将吴老狗放到了担架上,接下来是一片有序的混乱,其实吴邪根本帮不上忙,只是跟着跑进跑出,之后又被关在了急救室门外,一直到了中午,吴老狗才全身插满管子的被推了出来。   “是因为受了突然的刺激而导致的脑血管堵塞引发的中度中风。吴老先生年纪大了,很容易发生此类心血管疾病,你们做家人的,平时要注意他的情绪和健康状况,不能让他受到太大的刺激。”主治医生黄医生擦着头上的汗对吴邪说。   “中风!”吴邪惊了,“这……严重到什么程度?他什么时候醒过来?”   黄医生安慰地对他说:“放心吧,等一下就醒过来了。但是,会出现语言模糊,行动不便的情况。我建议在医院住一段时间,等到能够简单行动后,再回去进行药物治疗。”   “行动不便?严重到什么程度?是不是不能动了?”   黄医生想了想回答:“目前不能确定,但是短时间内肯定是不能行动了,必须躺在床上休息。如果乐观的话,大概也要一个月左右以后才能起床。……这次幸亏你们送得及时,不然的话,时间一长后果不堪设想。”   吴邪张了张嘴,想说什么也不知道怎么说,他想让医生一定要把爷爷治好!无论多少钱都没有关系。但他自己也知道这是废话,治不治得好,哪是谁说了算的。要怪,只能怪昨天那场突如其来的危机,尽管爷爷在白天仍然强作镇静,但是他一生心血毁于一旦,换作壮年人也要暴跳如雷,何况他一七旬老人。   “小邪。”霍仙姑轻轻地拍了一下他的肩,“事已至此,多想无益。眼下最重要的,是让你爷爷好好调养休息,什么都不要管了。”   她转向医生:“谢谢你黄医生,那么一切都拜托你了。”   “哪儿的话,我们一定会尽力的。”黄医生看着吴邪,尽量轻松地说,“小吴先生,你也不必担心,先让你爷爷好好休息,在我们积极治疗下,他一定会慢慢好起来的。”   “谢谢医生。我可以去看看他吗?”吴邪问。   “可以是可以,不过最好不要过多地去打扰他,他平时操劳过渡,最需要的是睡眠。”黄医生道,“你们放心,最起码也要晚上才会醒,你们留一个人照顾他就好了,人多了反而不好。”   他们一边说一边来到了吴老狗的高级病房里,一个护士正在里面,吴老狗正紧闭着眼睛安静地平躺着,他脸上戴着痒气罩,但是睡得很安详,心电图上的频率和数据也很稳定。   吴邪默然地在床边坐下来,他看到爷爷搁在被子外面枯瘦的手,想去握一下,但又怕吵着他,只好作罢,只是静静地看着他,直到身后霍仙姑说话了:   “小邪,我看,这儿我在就行了。现在公司那边没人,肯定也有许多谣言,你还是回去主持大局。你爷爷现在这个样子,一切都要靠你了!”   她这句话把吴邪的意识拉回了现实,是的,现在不是后悔悲伤的时候,他实在不合适坐在这里任时间流逝,他得尽快地把公司平抚下来,以及处理合同违约的事情。   “霍奶奶。”他起身诚恳地道,“我先前对你态度不好,您不要放在心上。我知道你家里也有事,你和秀秀也要急着赶回去。我……我去医院找一个特别护理,等人找到了,你和秀秀赶紧回去。”   “过去的事情不用说了,现在以你爷爷的身体为重。虽然说秀秀爸爸情况不好,但拖个几天是没有问题的。特别看护良莠不齐,眼中看到的就是钱,哪有自己人照顾得好。我今天不走了,等你爷爷醒来,咱们再商量,啊?”   “谢谢你。”吴邪低下头。   “好了,不要说客套话了,你去做自己的事吧。”她转向旁边,“秀秀,吴爷爷不能被太多人打扰,你先回吴家去。等晚饭时再到医院里来。”   “好的。吴邪,我们走吧。”   吴邪再看了熟睡的爷爷一眼,才沉重地点点头,和秀秀出去了。   等他们一前一后出了病房,病房内除了吴老狗,就只剩下了霍仙姑和黄医生两个人,他们互相看了一眼,黄医生轻轻地点了点头,霍仙姑低声说:“你安排好一切,不要露出马脚来。”   “明白。”黄医生说,“这种事情医院也不少,所以我们知道怎么做。倒是等一下药效过了,等吴老先生醒过来,让他尽量不要说太多话以免让小吴先生听出破绽。”   “这个我们自有分寸,谢谢你。”   黄医生欠身走了,霍仙姑把病房门关好,这才走到病床边,看着吴老狗的睡容,喃喃地自语道:   “一切还算顺利!希望你孙子灵活点,到这种时候了,除了和秀秀结婚,别无他法。我们也算是互赢互利,如果小邪能够顺利应付过去,也不妄费你的苦心经营。”   医院大门口,秀秀停住脚步,对吴邪说:“你去公司,我自己会打车回去的。”   “好,你小心点。”   “你别担心。”秀秀见他双眉紧锁,“虽然情况很糟糕,但也不至于绝望。以我的经验,再难的事情,就算当时痛不欲生,过段时间也就过去了,人还是要活下去的。”   “真不想到你会说出这么有哲理的话来。”吴邪无奈地笑笑,“比起来,我像个小孩子一样,还不如你呢。”   “什么叫还不如我?难道因为我是女生,就该比你弱吗?”秀秀笑道,“你就是个小孩子,是我见过最顺利最幸福的小孩子了。”   吴邪朝她笑了笑:“过去的事别再提了,我现在,不再是小孩子,现实也不容许我再是个小孩子!”   “这样才对。其实我在家也没事,也是胡思乱想。要不然我和你去公司吧,好歹我也做你的小秘书。”   “我的小秘书。”吴邪摸了摸她的头,“乖乖地明天和奶奶回家去,哥哥帮不了你,你自己上点心,虚情假意也不一定是坏事,好歹不要把你家的东西流给外人。”   秀秀打掉他的手:“去!”   “我走了,有事打电话给我。”   秀秀点点头,又问:“喂,你是去电子城还是总公司,你一个人搞两边行不行?”   吴邪只是朝她挥了挥手,给了她一个放心的眼神,却并没有回答。   此时,在胖子的□□里,胖子刚刚把吴邪来过的情况讲了一遍。   齐焰表示非常婉惜:“早知道我早点来,吴邪和以前不一样了,变了很多。现在发生这么大的事情,以他重情的性格,肯定会站在爷爷那边,到时候,要怎么和我们对峙呢?”   他说这一翻话的时候,张起灵一直都沉默地坐着,此时,才说了一句:   “不对。”   “怎么不对?”胖子问,“哪里出错了?”   张起灵抬起头,蹙着眉,又重复了一遍:“吴老狗不对。”   “哦?”齐焰扬眉,“说起来我也有点奇怪,从头到尾似乎太顺利了,你觉得有什么不对?”   “他太示弱了。”张起灵简短地说。   在场的两个人都看着他,等他说下去。   张起灵沉思了好一会儿,才又说:“我去见他,他显得很软弱,一直在扮演受害者。以他平时的作风,就算输了,也不可能表现得过于颓废,可是昨天他只字未提违约的事,反而主动提起当年,并且说了许多理由,显得当年的他是多么的迫不得已”   齐焰问道:“你的意思是,他在演给他孙子看,赚同情分?”   “可能。他看起来完全是不战而败,有点出乎我意料。”张起灵回答。   胖子有点不相信:“他不会过几天就乖乖地把家产送给你,然后求你放过他一条狗命吧?”   张起灵摇头:“不知道,所以我们还是要提高警惕,看他会采取什么措施。”   “我现在只担心一件事。”胖子摸着下巴,“绝不能让吴天真和霍家那妞结婚,不然两家一合,我们又要重头来过。”   张起灵眼睛一闪,看看他,不说话。   齐焰这回倒是站在胖子这边:“我觉得胖爷的话有道理,对手一变强,对我们来说是不利的。”   “吴邪不会和霍秀秀结婚。”张起灵肯定。   两人还想说话,这时,齐焰的手机响了起来,而张起灵的手机也响起了短信声,齐焰接起来听了几句,又挂了,张起灵也把短信按掉了。   “什么事情?”胖子问。   张起灵不回答,眉心轻轻皱了皱,齐焰却摊了一下手:“据可靠消息,今天凌晨,吴老狗进医院了,好像病得不轻,得在医院待一段时间。”   “不会吧!”胖子跳了起来,“这老家伙搞什么鬼?好戏刚刚开场他就来这一出,那咱们难道要杀到医院去找他算账?”   张起灵还是不说话,他转头静静地看着窗户外面,脸上是一片凝重。   齐焰说话了:“很明显嘛,这只老狐狸太坏了!他把问题一推,全推给了孙子,摆明了认定哑巴不会对吴邪下狠手。这一招太狠了!简直点我们的死穴!”   “谁说是死穴?”张起灵突然说,“有什么不一样?”   “当然不一样!你可以要吴老狗的命,现在他在医院里不出来,难道他孙子的命,你也要吗?你自然会手下留情,我说中了对不对?”齐焰笑嘻嘻地看着他。   张起灵却淡淡地说了一句:“他在医院,又不表示他一定是在生病。”   另两人互相看了一眼,齐焰笑道:“这倒是啊,还是哑巴脑子灵活!是死是活,拉出来遛遛就知道了。”   “怎么遛?”胖子瞪着他,“扮成医生护士去抢人?”   “可以考虑。”没想到张起灵竟然点了一下头,“但不能出错,还是需要很多准备。”   齐焰赞成:“没错,非常之人用非常手段,对于某些人,不用太文明。要斗就斗得明白一点,反而更加的痛快!”   张起灵却说:“至少要等到违约期限过,到时候不管怎么对付他,也算有个理由。”   他话才说完,外面就有人按门铃,胖子起身去开门,是杨经理。   “老板。”他悄声说,“上次那个吴先生又来了,他说要见张先生。”   胖子没回答,回头看向里面的人:“这一次他动作倒是快。”   “让他进来。”张起灵说。      ☆、第四十五章 倾斜的天平(二)   杨经理答应着走了,片刻后,吴邪由他领了进来,他看上去有点疲倦,但神色自若,白衬衫穿在身上很有精神。   他进屋后,只是看了一眼张起灵就转了开去,然后目光在每个人脸上扫过。   “对不起,打扰各位,我来,只说几句话就走。”   齐焰笑道:“喝杯茶慢慢说,不要紧。”   吴邪没理他,他重新看向张起灵,张起灵也慢慢地抬眼看他,这是他们继昨天后的第一次对视,没有昨天的剑拔弩张,彼此的神色除了冷静还是冷静。   “从现在开始,吴氏企业由我来接手,公司现在所面临的各种问题都由我来做决定,包括现有合约及债务问题,都会由我来负责。张先生,你一年前与我爷爷签定的合约里写着,如果不在规定时间内将货物准时送达目的地,将需要支付货物成本费用的百倍违约金。我算了一下,大概是九十亿左右。具体数字我会用电邮发给你!现在离违约期还有十天,我会在十天内以金钱或者同等价的股票,债券或其他的资产形式赔偿给你,不会少你一分钱!”   他说完以后,仍然看着张起灵,张起灵迎着他的目光,冷冷地说了一句:   “你弄错了吧?除非是市场流通资金,不然我只接受你用吴氏的股份来抵债,其他的东西我一概不要!”   “不好意思,张先生,只要是等价的东西,我一概可以还!至于其中以什么形式,合同上没有明确说明,张先生你也没有权利私自定义赔偿资金形式。”吴邪回答以后不再看他,“好了,我话就说到这里,打扰了。”   他说完后就转身走向门口,走出门外的时候,他又回头微笑着说了一句:   “对了,如果我和霍秀秀的婚期确定下来,我不会忘记给各位喜贴的!到时候,请一定要赏脸!”   齐焰立刻朝张起灵做了一个夸张的鬼脸,胖子明显有点怒容,张起灵仍然没有任何的反应。   吴邪说完就走了,屋内的三个人,倒真的有点面面觑的感觉。   “那句成语叫什么来着,士别三日,刮目相看!”齐焰对着张起灵笑道,“果然是巨变容易让人成长。无论如何,吴老狗这一招虽然险,但如果能够把吴邪锻练褪化,也不失为一种好方法。”   “我不管什么锻炼不锻炼。”胖子急道,“他果然要和霍秀秀结婚,人被逼到绝境了什么都会做的,感情算个屁呀!那现在怎么办,霍家可是肥羊,这点钱当嫁妆的零头都嫌少!我看我们也不能光等着,至少要阻止他们!”   “不用。”张起灵却说,“他说说而已,他不会和霍秀秀结婚的。”   “你怎么确定他是说说的,他们本来认识,关系也不错,要不是我们搞破坏,现在说不定儿子都会打酱油了。”   “胖爷你就不懂了。”瞎子笑着拍他的肩,“现在吴家没有钱,银行贷款也要到期了,各种债务缠身,公司目前尚在经营的利润一方面要支付员工以及公司的费用,另一方面也要还各种债务。现在谣言很多,谁也不会去借给他们钱的。短短时间内,吴邪除了变卖股份是不可能拿出违约金了。所谓攻心术,攻心为上。他现在这句话甩出来,明显就是想看胖爷您这种焦急法。人一急容易犯错,要是他不动我们先动,被他抓个把柄,我们反而吃亏。所以就等着他把请贴送过来再说也不迟。”   “说实话,我没有你们这么多弯弯绕绕的心思。我只知道,这世上聪明的人多,绕弯的人多,而像我这样的人也不少!”胖子却还是不放心,“各种可能性都有,连电视里都说,当年司马懿要不是文绉绉的上个空城计的当,想来想去想多了,直接冲进去,就没诸葛亮的什么事了!”   “这话说得也是。”齐焰转向张起灵,“哑巴你以为呢?要不要两头准备?”   “还早,先注意一下吴邪的行动再说。”张起灵却还是摇头。   胖子哼了一声:“反正我就这么个意见,最好你们也能听一听,到时候,可没后悔药吃!”   “好。”张起灵对他说,“我会考虑的,到时候要做什么会和你商量。”   胖子也只能作罢,但是他知道,张起灵这翻话只不过是给自己下了个台,给了个面子,以其独来独往的个性,肯听进去才怪。   等了这么久,计划了这么久,怎么能够功亏一溃呢?   吴邪回到公司,职员们都在交头接耳,看见他马上回到座位,他看了他们一眼,就对LISA示意让她跟着自己进办公室。   “小吴先生,吴先生的事我们都知道了,他不要紧吧?”   “没关系,年纪大了,总有点病痛,过几天就好了。”吴邪简单地一笑带过,“你出去和大伙儿说一声,包括其他楼层的各部门,拟一份文件传达下去,从今天开始,我会在这里上班,爷爷的事情,由我来做。”   “是。”LISA露出了放心的笑容。   “今天的日程安排你和我说一下,有会议吗?”吴邪打开电脑。   LISA马上回答道:“上午您需要签几份重要的文件,下午三点有个中高层行政会议。”   “好。”吴邪想了想又说,“一点钟上班以后你再安排一个董事会议,爷爷的事,我要和他们说一下。”   “好。还有其他事吗?”   “暂时没有,你去把要签的文件拿来。”   LISA出去了,吴邪将桌子上昨天凌乱的东西粗粗理了一下,又去翻看文件。远远不能和自己所经营的电子城相比,他虽然表面镇静,但其实面对这么一大堆千头万绪的事情,也不知要弄哪一样好,幸好这一年来也算锻炼了不少,只是慌乱了一阵子,就慢慢平静下来。   手机响了起来,他心不在焉地看了一眼,原来是小花。   “喂!你们公司怎么了?”解雨臣一接通就说,“股票在过山车!我可是买了很多,千万别给我出事,要不然我就亏死了!”   吴邪揉了一下额头:“你买了多少?如果等着用还是拿出来吧。我也不知道什么时候会恢复。”   “怎么了?”解雨臣刚刚调侃的语气一正,“发生了什么事?你不是和那个姓张的一直过得很太平吗?他又不安份了?”   “电话里说不清楚。反正,我爷爷中风进了医院,我在总公司主持大局,现在一团乱,暂时顶着吧。”吴邪并没有把具体情况说出来,不是不相信小花,只是说了也没用,还是不惹朋友心烦了。   解雨臣在电话那端沉默了片刻:“这么严重?你行不行?你在总公司,那你电子城怎么办?”   “那边没事,一切正常。我安排了几个人管着,不出意外,不会有事。”   解雨臣长长叹了口气:“你看我说吧,你这一年的努力全白废了。姓张的不是那么好管的,他想怎么样,你也没办法阻止。”   “现在把话说开了,我反而轻松了下来。没有必要再两头为难,也不用为感情所累。我现在一心一意只想把难关度过去。”   “是不是缺钱?”解雨臣敏锐地说,“我也认识几个不错的老板,天下也不全是姓张的。我帮你借点儿吧。”   “不要!”吴邪忙说,“算了吧你,到时候别把你自己搭进去!那些老板哪一个是好货色,你自己说的,个个都是变态,我的事没关系,大不了把公司给关了,总饿不死。要是毁了你,我这辈子都不安心。”   “说得那么严重,我又不是小孩子,我要是不知道怎么对付那帮家伙,我也不用混了。”   “反正现在暂时不要,真不行,我向霍家求助,她们肯定会帮忙。只不过现在公司的现状,爷爷似乎不同意公开,我也不知道霍家知不知道,所以还没打算说。”   “好吧。”解雨臣也只得说,“我现在暂时没法回来。新拍的戏要去泰姬陵取景,明天就要出发了,等我把档期安排好,我尽快回来帮你。”   “你做你的事,别记着我,这是我必须经历的,对我也是一种很好的锻炼!”   解雨臣笑道:“你能这么想就好!就当是个考验,就像打游戏一样,一关一关地闯过去,才能得到最好的装备。”   “你怎么抢我台词?这话应该由我这个游戏专业户来才说对。”吴邪也笑了。   “好了不和你说了,凡事精明点,别让我担心。”   “知道了,你一定是我老妈投胎的。”虽然这么说,吴邪心里还是暖洋洋的。   之后就是忙碌的一天,吴邪打过好几个电话去医院,都说还没醒,一直到五点多快下班时,霍仙姑才通知他说爷爷醒了。   吴邪急急忙忙放下手头的工作,赶到医院,秀秀也已经到了。他看到那个黄医生正弯腰在病床边替爷爷测血压,爷爷手上挂着点滴,仍然罩着痒气罩,但眼睛却微微地睁开了。   吴邪激动极了,好不容易等医生测完了血压,迫不及等地问:   “怎么样?好些了吗?”   “上面170,下面120,还是有点高。我已经给吴老先生用了药,看明天如果还是没降下来再说。”   “谢谢医生。”霍仙姑也松了口气,“小邪,你爷爷醒了,你陪陪他,我陪医生出去。秀秀你别打扰他们,走吧。”   “好。”秀秀朝吴邪给了一个安定的笑,和奶奶一起出去了。   吴邪这才坐到病床边,小心地握住爷爷枯瘦的手,轻声问:“爷爷你感觉怎么样?头晕不晕?哪里不舒服?我是小邪,你……认得出我来吗?”   吴老狗吃力地看着他,混浊的眼珠子转了转,表示听到了,然后他抬了抬手,吴邪忙握住他要什么,他就用手指指指脸上的痒气罩,意思是拿下来。吴邪知道他要说话,看看旁边的心电图很稳定,就小心地帮着他摘了下来。   果然吴老狗嘴唇动了动,发出了几个微弱的音节,吴邪听不清,就把耳朵贴上去,听到他断断续续地在说:   “公司的事……只能交给你了……”   “爷爷你放心,我今天已经上班了,大家都很接受我,我今天还开了两个会,公司一切正常。”   吴老狗闭上眼睛点点头,嘴角有丝欣慰的笑,然后又说:   “小邪……爷爷对不起你……把烂摊子给你……如果真不行,就把公司散了吧……千万不要卖掉电子城,那是你的心血……是你起步的地方……重头来过不容易……”   “爷爷你放心。”吴邪含泪郑重地说,“不管是总公司还是电子城,我都不会放弃!我两样都要,我不会让你的心血白白地流失!等你好了,公司还是姓吴,我就不相信我闯不过这一关!”   吴老狗定定地看着他,眼睛中流露出浓浓的歉意,但随即又模糊起来,他嘴唇动了半天,似乎想说什么,却终究一句话也没说,给了孙子一个鼓励的神色,就疲倦地闭上了眼睛。   吴邪见他没有话要说了,就重新把痒气罩给他装上,吴老狗摆了摆手,意思让他回去休息,自己没什么事了。但吴邪又陪着他说了几句话才起身开门把霍仙姑和秀秀叫起来,吴老狗表示大家都累了,都可以回去了。吴邪还是不放心,但霍仙姑说:   “小邪,你现在要兼顾两头,所以千万不能有事。你爷爷虽然病得突然,总还算顺利。我今天特意和黄医生一起为了他挑了两个出色特别看护,现在就在外面等着。晚上我们都回去,好好睡一觉,明天才有精神。”   吴邪知道她说得有道理,他自己还要回公司工作,霍仙姑已经陪了一天,秀秀也是个女孩子,实在不好意思再让她们陪着。   “好的,霍奶奶,今天辛苦你了。明天,你和秀秀先回去,秀秀爸爸身体不好,秀秀也该回去看他。爷爷这边,我会照顾好的。”   霍仙姑没有坚持,点点头,走到吴老狗旁边,弯下腰对他说:   “老朋友,我走了。我先回去看看情况,等我把事情安排一下,我再来看你!”   吴老狗朝她点点头。   “你好好养着,不要多想,小邪大了,能处理好的。真不行,我会帮他,这么多年朋友了,没什么好难为情的。”   吴老狗看了一眼吴邪,吴邪只好说:“谢谢霍奶奶。”   两个看护进来,吴邪见她们年纪在四十岁上下,穿着医院看护服,动作麻利,人也和善,看来是很有经验的护工,这才放下心来,和爷爷道了别,一起走出医院。   “霍奶奶,秀秀,你们先回去,我还要去公司做点事。”   医院门口,他替两人叫了一辆车子。   “饭不是一天吃得完的,你也别太拼了。”霍仙姑叹了口气,看看他,又看看秀秀,“吴家的事我也听到了一些,不知道是真是假,但你肩上的压力我也知道,其实谁都是要走这条路的,将来考验多着呢,可别第一次就栽了!奶奶知道你想自己弄好,那我就什么也不说,你有话就和秀秀说,大家都别客气。”   “是。”   “好了,秀秀我们走吧,明天要赶飞机,我累了一天,早点休息。”   秀秀点点头,让霍仙姑先上了车子,回头说:“我们先回去了。”   “再见。”   吴邪目送她们离开,自己就重新又回到公司。职员们大多数都下班了,看到他回来都不知该如何是好。吴邪让他们都回去,自己则走进办公室,又开始面临着一大堆乱七八糟的事情,头痛欲裂的处理起来。   ☆、第四十六章 危机(一)   一整天做的事,不算多,但因为经验不足,所以难免手忙脚乱。等到把一天的工作量完成,吴邪看看时间,已经十点多了。他连饭也不吃,肚子也不觉得饿。现在的胃也被他锻炼得钢筋铁骨起来,以前一餐不吃就娇气得闹意见,现在一整天不进食也没痛的感觉。   或许,是另一个地方的痛感太强了。   他揉了揉眉心,习惯性地拿起手机。这一年来,他也经常加班,下班时总会发一条短信问问,小哥你在家吗,要给你带宵夜吗?等等诸如此类,可是现在他也没有必要这么做了,好像突然又觉得无所事事起来。   习惯,真是是可怕的东西。   关了电脑和灯,吴邪走出空荡荡的办公大楼。电梯门口,和一个上来例行检查的保安差点撞到,保安一开始还不认识他,问他是哪个部门的,直到吴邪亮出了身份,他还是不相信似的。吴邪突然发现,这家公司到今天这个地步,或许不仅仅是张起灵的缘故,就像现在,不过是十点钟左右,全办公大楼一片寂静,几乎没有部门没人了。这么大的公司,却连个加班的人也屈指可数,员工的工作积极性可想而知。   就像一抬过于老旧的机器,负荷太重,再也不会飞快地转动,只会嘎吱嘎吱的转,日复一日,谁也没有想到去给它加加油,或者干脆换一台。   这个问题,或许比公司的负债和违约更加的严重,而且不是短时间就可以改变的。但问题是,他还有时间去进行大刀阔斧的改革吗?   他在夜晚的霓虹灯中开着车,天空又下着小雨,车子也比平时少了很多。他心里的感觉,悲伤的就像这雨一样。而且还并不是极限,或许仅仅是个开始,将来会有什么样的事情发生他一点也不知道,可是却已经难过得不愿再去多想了。   他在深夜里开车回家,本想进厨房找点吃的,却发现客厅还亮着小灯,打开门一看,秀秀正半躺在沙发上玩电脑。   “你怎么在这里?”   “我睡不着,房间太小,我觉得气闷。”秀秀苦笑,“还是这儿宽畅些。”   “现在这天气还好,等到了六月份,更加闷热。”吴邪回答着往厨房走。   “你没吃晚饭吗?”   “恩。”吴邪在厨房里看了看,还有一点剩饭,还是热的,他倒了一点开水泡了泡,才把水倒出,很快就吃掉了半碗。   秀秀倚着厨房门:“好可怜,牛肉酱拌饭,这水平也太次了。”   “很好吃的!小时候,我最喜欢吃酱瓜泡饭,能吃一大碗呢!不过现在厨房里没有这种东西了。”   “你爷爷从小就锻炼你吃苦?”   “什么叫从小锻炼?是本来就苦的。”吴邪回忆着,“我上小学环境才好了些,不过家里一直都挺节省的。爷爷在外面做生意,蒋妈妈会保证我的营养,我吃得很好。但是有时候半夜饿了,我会跑到厨房,会发现好多酱菜,酱瓜,我偷吃了一点,太好吃了!比我吃的鸡鸭鱼肉还要好吃,于是我总是半夜里起来偷吃。”吴邪笑,“我们那时候可聪明了,好几大盆酱菜我们都会每盆吃一点,不会专挑一个,不然就看得出来,这样一直过了好几年呢。”   “你们?是指你和张起灵?”秀秀问。   “呵,你看我,又说起以前的事了,总是管不住自己。”吴邪把碗筷洗了,“出去吧,以前的事我都忘了……太久不记得了。”   他拿了一杯温茶坐到沙发上,却见秀秀还是站着:“吴邪,他现在这么做,让你很难过吧?虽然我不知道他到底做了什么,但吴爷爷的病肯定不会平白地发作,你现在一个人抗着,千万别再倒下。”   “不会的,要倒下,也是别人,不是我!”   秀秀也就不再说,在他对面坐下,托着腮发呆。   “你明天几点的飞机。”   “七点多。”   “那你还不去睡。”吴邪不满地说,“现在几点了,小心长皱纹。”   秀秀抬起头,满脸愁容:“我睡不着。LULU现在电话都不接了,我好担心。”   秀秀以前是个活泼狡黠的姑娘,但是这几天,吴邪从她脸上看到的却再也没有以往的神彩。   秀秀眼中的自己,一定也差不多。   两人默然地坐了片刻,吴邪把水喝光后站了起来:“我要睡觉去了,灯关掉了。”   “你这个人怎么这样,我还坐在这里呢!”   “你还要坐到什么时候?”吴邪走到楼梯口,对她说,“LULU的事我帮你留意着,你现在光发愁也没用。先回家去,打好自己的仗,说不定她就是不想打扰你,所以才离开的。你别辜负了她的心意。”   “知道了。对了,”秀秀像想到什么,忙起身走到他旁边,压低声音道,“我回去后看看我能调动多少钱,我知道你现在肯定最缺钱。以前我不太注意这些,钱都是我奶奶在管,我帮你看看,能给你多少就给你多少。”   吴邪心中一阵感动:“没关系,我……还没有到这个地步。”   “别死鸭子嘴硬!你是不是看我是个女人,不想靠女人?”秀秀瞪了他一眼,“亏我把你当好朋友来着,竟然还在我面前摆臭男人样!”   “好了好了,我说错了。在我眼里,你根本不是小姑娘,就是我的好哥们,纯爷们!”   “呸,谁要做爷们?”秀秀跑上了楼,“不和你瞎扯,明天不用起来送我了,省得我倒胃口!”   吴邪见她终于又恢复了一点调皮样,心里也放松了些,他也没想到当年让自己头疼无比只想避开的小丫头,而今,却也成为了在危难中能给予温暖的好朋友。   很多的人,很多的感情,都是会转变的,今天这样,明天就不一定是这样了。   他仰起头,心脏又开始隐隐的痛,时间已过了十二点,又是一个无眠的夜,在这个城市的另一个地方,那个人真的能够痛快舒畅,高枕无忧吗?他如果醒着,心里又在想什么?是不是还在处心积虑地想着下一步棋呢?   吴邪并不知道,此时他心里的那个人,的确也是无眠,一直站在窗台边,看着小园子里的已经微微发芽的杏花树,闻着雨水里阵阵的凉意。   只是他并没有在处心积虑地考虑什么,他看着夜色中被雨水打得微微摆动的树枝,几乎如一座雕塑。   他真的什么也不想想,计划也好,下一步的行动也好,甚至,一切到底是对是错也好。   他只是想,杏花树真的要开了,去年栽过来的时候,吴邪还担心水土不服,说大概会死掉。而经过一个漫长的冬天,竟然真的活了过来,还马上要开花了。   他买过很多房子,也配有很多漂亮的小院子,只有这幢房子,是他住过最久的,已经近乎一年。   也是他这些年来第一次没有产生要离开的念头。   可现在,也已经到了极限了,等不久以后,事情了了,他离开这里,下一站,又要住到哪里去?   他突然发现,以前似乎从来没有把能够长住的地方当成家,脑海里一直想着离开。而今,现在不想再漂泊了,想要有一个长住的地方,却好像又找不到了。   也回不去了。   他闭上眼睛,把额头抵住冰凉的玻璃门,他觉得很困,很累,他想好好睡一觉,就像前些天一样,他还能睡在床上,感受身边人的体温。   为什么没有想象中的痛快和舒畅?目的很快就要达到,该得到的也会得到,他至少可以向父母和自己给一个交待!   这个代价,却需要无边无际漫长的孤独来熬成,一直延续到将来!   天亮了。   张起灵是被手机铃声吵醒的,他睁开眼睛,才发现自己竟然靠在玻璃门边睡着了,腿屈在地板上,几乎都要麻掉。   他拿出手机,看到上面的号码微微一愣,但还是马上接了起来。   “张先生,是你吗?张先生?”对方的语气却是焦急的。   “什么事?”他问。   “你在就太好了!”对方听到是他的声音,似乎大大松了口气,“今天凌晨,王先生(胖子)打电话给机房,说……说……”   张起灵一皱眉,人也站了起来:“快说!他说了什么?”   “张先生你是不是不知道这件事?这……我就知道!……糟了!”对方惶恐地说,“王先生说是你的意思,让他传达一下,把3号组的所有服务器里的玩家数据都清空!……当时机房只有几个人值班,还都是老外,谁也没有怀疑,因为先前王先生也传达过几次你的意思……”   张起灵的脸色也微微变了,他急促地问:“现在情况怎么样?已经清空了吗?”   “我上班的时候已经清了一半,我已经阻止他们了,不过看来损失不小……”   “你尽量联系你能联系到的最好的技术人员,把所有数据都还原!同时出台赔偿方案,这一笔损失不能让代理商出。……”他停了停,又问,“代理那边知道了吗?”   “现在为止我还没有敢和吴先生联系,但那边机房肯定知道了,玩家虽然凌晨玩的人不多,但好几个服务器的数据都没了,肯定会有大批量的投诉,甚至引起暴动。张先生你是不是和吴先生在同一个城市?他有没有来找过你?”   随着电话里的声音一落,张起灵就听到大门被重重地踢开了,随即就是吴邪愤怒的声音:   “张起灵!”   “好了,就照先前说的做,尽快把数据复原,我有事先挂了。”他把手机扔到一边,刚站直,就看到吴邪冲到了自己面前。   吴邪的样子没有昨天的清爽精神,头发也乱糟糟的,向来比较注意形象的他,衬衫袖子拉得老高,额头和脖子上都是汗珠,一大早,他从收到消息后,像一只陀螺似的旋转了一早上了。   “张起灵,你真是卑鄙!”吴邪用发红的眼睛盯着他,“这种事情你也做得出来!”   张起灵面无表情:“你说什么?”   “你假惺惺演给谁看?我在去年签那份网游代理合同时,我就已经知道那家公司肯定是你旗下。但你不说,我就装不知道!我以为——不管你心里有什么打算,我一心一意地对你,大家平平安安地过来也就算了!可是我万万没有想到,在这个节骨眼,你竟然做出这种事!果然你等这一天已经很久了吧?”   “这事是意外。”张起灵转身走开,“不关我的事。”   “你放屁!不关你的事关谁的事?别告诉我你国外的机房里那些维护人员都死干净了!这么多玩家的装备等级金钱一清而空,你会不知道?”吴邪跑到他面前,拽住他,“张起灵,有种你就看着我!看着我的眼睛告诉我,这一切就是你做的!你就是想让我们吴家不得好死!你有本事做怎么没本事承认?”   张起灵果然盯着他的眼睛,坦然地一字一顿地说:“我说了不关我的事!”   “不是你也是你那群狗腿子干的!”吴邪恨恨地道,“一句话,你就是想把我们吴家活活给拖死!你今天的所作所为,是断了我的后路!电子城本来就没赚过多少钱,现在光是玩家的损失赔偿,就足以把我压垮!我也没法再把电子城的股份转让出去,因为没有谁愿意再收这样的烂摊子!张起灵,你果然够狠!我早该知道,我太蠢了!”   “既然你早认为我是这样的人。”张起灵冷冷地道,“到今天才觉悟,未免太晚了。”   “是,是太晚了!我来这里,就是告诉你,你用尽心机,也别以为就能打垮我!我不会让你的目的再得逞,也不会让吴家身败名裂!不就是要钱嘛,不要以为我搞不到钱!你未免太小看我!”   ☆、第四十六章 危机(二)   吴邪说完后走进房间,将自己的一些衣服拿了出来,再走进书房,又拿走自己当初带来的一些东西,全部都塞进了一个旅行大包里,然后才走了出来。   他手上还拿着一个白色的纸盒子。   “这小机器人是当初你修复还给我的。”他把纸盒子砰地放在桌子上,“有些东西,怎么修复也修不好,它不能说话不能动,已经完全失去了本来的作用!我留着它已经没有用,麻烦你扔到垃圾筒去!”他说完后,才拎起放衣物袋子,“我今天从这里搬出去,把我当初带来的所有东西都带走,从现在开始,我们之间,只有敌对关系,再无瓜葛!以后,我们就在商场上见面吧!”   他把房门钥匙扔到了桌子,还没走到门口,就听到张起灵在背后说:   “我很期待。能够有那一天。我好奇你除了和霍秀秀结婚以外,还能用什么来还?还是你真的要和她结婚?你以为以你们现在的情况,霍家还会和你们合作?他们又不是救世主!”   “不需要你多操心!”吴邪转头冷笑,“这世界上的人,也不像你以为的,只有利益关系。别说霍仙姑和我爷爷几十年的老朋友,就是我和秀秀,结婚也是自然而然的事情。要不是你的破坏,我们现在已经结婚了!我一定会比现在过得要开心!”   “开心?”张起灵讽刺地道,“她是个同性恋,你也开心?”   吴邪一惊,怒道:“你——”   “很奇怪我怎么知道?我什么都知道。”张起灵的目光落在桌子上的纸盒子,“前几年霍秀秀就和女人一起离家出走过,这种事,留心就会知道,霍仙姑不可能封锁所有的消息。”   “是!同性恋又怎么样?”吴邪恨恨地反驳道,“你自己不也是同性恋?”   张起灵猛地转头看他,眼睛微眯:“你不是要和我斗吗?怎么不堂堂正正和我斗?你靠一个女人来度过难关,真让我失望!”   “我就是靠女人!你自己卑鄙如此,计划了这么久,一步一步地引我和爷爷中圈套,难道你就光明正大?现在又把我们逼到绝路,就算我真的和霍秀秀结婚,你也没有资格来干涉我!”   他一说完,张起灵猛地大步走过来,将他狠命地一拉,把他拉离了房门,背部撞到了墙上。   “你干什么?”吴邪怒道,“你别又想把我给绑起来?有本事你就关我一辈子!”   张起灵站在他面前,微低下头。   “我不绑你,我也不会关你。吴邪,你在指责我的同时,你有没有想过,你爷爷对我做过什么?对我母亲做过什么?我今天所做的一切,不过是还给你们而已。该是张家的东西,我一定会全部讨回来!”   吴邪狠着心,被动地看着他:“钻石是假的!我爷爷什么也没得到!”   “难道你认为我真的贪图那一袋钻石?你就是这么看我?”张起灵伸出右手,慢慢地用食指延着他的额间滑落到他的唇角。   吴邪将头一转避开他的手:“你干什么?”   “吴邪,你告诉我,如果你是我,你会怎么做?”   这一句话,张起灵说得极为沉重而迷茫,他的手指仍然停留在吴邪的唇角,并没有离开的打算。   吴邪心中刺痛,但此时的他,绝不能表现出一丝软弱和同情。爷爷还在医院里连行动都困难,总公司芨芨可危,电子城又面临开业以来最大的危机,他有太多太多的事情要去做,有太多太多的人在等着他,他不能想太多与此无关的事情。   “你是你,我是我,没有如果!”他冷硬地回答,“我不会回答这种无聊的问题。我只会走属于我自己的路!”   张起灵仍然望着他,神色漠然,声音轻得茫然:   “吴邪,你已经长大了,你再也不是当初那个只会跟在我身后一刻也离不开的吴邪了。”   吴邪不由得转回了头,迎上他的目光,他的心阵阵地翻涌,他看到闷油瓶的瞳仁里,带着深沉的悲哀。   都是装出来的!他努力地和自己说,他再也不相信这一套!   “我们都在改变,你也变得我不再认识了。既然如此,就彻底当陌生人!”   张起灵没有回答,他突然凑过头去,轻轻地吻住了他的唇,原本按着他唇角的右手,也低下来绕过肩膀搂住了他。   从事情发生开始,他们已经好几天没有肢体上的亲密接触了,虽然也不过短短的四五天,但好像已经很漫长了。就算心灵上隔了千里,但是肌肤的相触却仍然是熟悉震颤的味道。   吴邪一开始一动不动,他任由闷油瓶亲吻着自己,从简单的紧贴到渐渐放肆的探索,感到他试图撬开自己的牙齿,与以往一样唇舌相缠,甚至,也清晰地感觉到了来自身体皮肤下每一条毛细血管的期盼,和衣领间开始慢慢解自己钮扣的火热手指——   然而,他还是狠狠地一把推了开去。   他的力气竟然前所未有的大,竟然把闷油瓶推开了很远的距离。   张起灵就站在原地没有再过来,他一点也不意外,没有任何的表情,静静地看着他。   吴邪弯腰仍然将地上的旅行袋拿了起来。   “我不知道张吴两家是谁对谁错,我也不想去知道。但我姓吴,我必须要做吴家人做的事,正如你叫张起灵,所以你也不得不做这一切。而从你执行计划的第一步开始,你就该想到有今天这样的结果!张起灵,我不再吃你那一套,我们之间,已经完了!”   他说完后,打开了房门,毅然地走了出去,又砰地一声,把门重新关上了。   张起灵过了好一会儿才转过了身,看着空荡荡的屋子,以及吴邪留在桌子上那个不会动不会说话的再也难以修复的小机器人。   “小哥哥,你什么时候回家?”   这样的企盼,而今再也听不到了。   没有错,这是他们该走的路,从第一步开始,就注定有这样的结果。   他低头拿出了手机,重新拔了一个号码。   “是我。”   “你什么都不用说,我知道你想说什么。”王胖子在手机里的声音清晰而固执,“今天做的这件事,的确是我不对。因为你从来都没有想要动过吴邪,既使是当初你用了网游这一条线,你也只是做做形式,你根本没有打算去毁掉它!只是现在这样的情况,我们不能出差错,我也没有耐心再等下一场的机会了!等到这一切结束,我就算砸锅卖铁,我也会把电子城的损失赔上!就算给吴邪做牛做马都心甘情愿!但是这一次,小哥你就算是听我的,把吴家彻底地弄垮吧!”   “没关系,我没有责备你的意思,你是对的。”张起灵平平静静地说,“就让一切尽快结束吧。你准备一下,两天后,我们把吴老狗叫出来,到龙湾山上当面和他谈清楚。”   “难道你真准备把他从医院拖出来?”   “不用。”他回答,“这一切我会安排,你选个地点,越偏僻越好!”   胖子在那边也不由得抽了一口冷气,他在张起灵的语气中听出了前所未有的冷酷。   “行。”他一口答应。   吴邪从屋子里出来,将手里的旅行袋扔进车子里,并没有直接回家,而是仍然回到了电子城。   办公室里,机房负责人小李正在等他。一见他回来,脸上闪过一丝惊喜的表情,已经没有了早上那急得团团转的焦虑。   “吴先生——”他急忙迎上去,“有件事要和你说。”   吴邪挥手打断他:“我和那边谈过了,暂时没有进展,你让客服再撑一下,我会尽快出台补偿方案。”   小李忙摇头:“不是的,吴先生。我来和你说一声,我们发现数据一点点在恢复,已经有好几个服务区已经开始正常了,玩家资料也都回来了。”   “什么?”吴邪有点不相信,继而自言自语地道,“不可能。”   “真的,但是很缓慢,估计全部恢复,大概需要一天的时间,但损失还是十分大,在公司口碑方面的损失实在难以估算。”   “真是吃饱了撑着!”他低声骂了一句,然后又正色对小李说,“你去通知所有程序员,我要开个紧急人员,十分钟后在会议室集合。”   “是。”   “等一下。”吴邪看着他,“是所有!包括A组。”   小李有点莫名:“那边二代小博的研发并没有受到影响。”   吴邪坚持:“反正让他们也来!”   “是。”   十分钟后,新博电子城近百名高级程序员密密地坐满了整个会议室,清一色的二三十岁年轻男女,只是右边的B组明显满脸倦意,与A组的精神奕奕形成强烈反差。   吴邪到了以后,也不多废话,先问A组的负责人:“小博的研发怎么样了?”   “吴先生,我们已经到了尾声,差不多下个月底就测试好可以投入市场了。”A组十分响亮的回答。   吴邪点了一下头:“辛苦你们了。我记得和代理商的合约好像要下半年执行。”   “是!我们有很充裕的时间,可以把产品做得更完美一些。”A组人信心满满。   吴邪却只是默然地点了一下头,然后转身对B组说:“客服那边撑得住吗?统一口径是什么?”   “我们所有休假,请假的人员全部都招了回来,现在有十几条线在同时工作,目前还算撑得住。”B组小李抹着头上的汗,“统一口径是系统维护,全服停机。虽然现在已经有部分数据恢复,但我们不敢冒然开服。”   吴邪沉着地说:“好,你们把口径改一下。就说这是临近愚人节的一个活动,为了增加游戏性和刺激性,所以事先没有公开,抽调了一批玩家对其进行恶搞。等开服后所有用户都会收到一份愚人节大礼,而数据异常的用户,除了将他们所丢失的东西恢复以外,还均会再送上一份极品装备。这份礼物单子我稍后给你,你照着上面的内容进行数据更改。”   他这话一出,B组人全变了脸色,个个面面相觑,有几个虽然觉得这个主意不错,但几个资历较深地却反对道:“吴先生,这个主意很好,但是……我们没有钱啊!这么多玩家,要送那么多东西,我们要亏死了!”   “就是!明明就是那边的错,为什么要我们赔啊?”另一个不满地说。   吴邪道:“我们是代理的,客服也是我们这边的,外面的口碑全冲着我们来!玩家哪会管那么多?他们只会找我们算账!为了公司的声誉,这已经是最好的办法。至于钱的问题——”他又对A组道,“你们暂停小博的研发,把剩下所有的研发资金全转给他们。你们,暂时休息一下吧。反正时间还早,资金我会向那边要的,但短时间内肯定没这么快拿到。”   “什么?”A组几乎所有人都跳了起来,“我们这边快好了,为什么要停?”   吴邪说:“目前只能这样,如果你们没有其他的好办法,别说等到下个月,这个月大家就得吃散伙饭!”   现场都安静了下来,十几分钟后,A组其中一个小声地说了一句:“吴先生说的……是个好办法。小博的代理要到下半年,我们还有很多时间,先把钱给B组吧。”   他这一说,其他人也都点了点头,吴邪朝他们歉意地笑了笑:“你们辛苦了一年,也该放放假。等下每个人去财务部领一笔钱,大家去外面散散心,半个月后再上班。……放心,这不是遣散费,你们是我培养出来的,我舍不得,我还等着你们给我赚大钱!”   A组又全部都不吭声了,过了一会儿,才有一个人小声地说:“我不去,我留在这儿吧。B组要改那么多数据,很容易出错的。我去帮忙好了,反正大家工作虽然不一样,性质也差不多。”   “我也帮忙吧,我宅惯了,不喜欢旅行。我可以不拿加班费,我反正闲着也没事。”……   其他所有人都纷纷地表示愿意留下来帮忙。吴邪抑住心中激动的情绪,问小李:“你们说呢?要不要他们帮忙?”   B组众人也都露出了微笑,小李说:“真的很谢谢他们。数据方面我们会搞定,就算不睡觉也会弄好,他们不熟悉,学起来反而需要时间。只是我们这边——最忙的还是客服。所以你们去休息吧,大家都累了,我们撑得过去。”   “客服我也能做啊!”A组组长马上说,“我会接电话!我态度可好了!”   “这哪行?”吴邪也马上摇头,“哪能让你们技术人员去接电话,太大材小用了。”   “没关系,大家都是一条船上,客服很辛苦,有些太专业的地方那些小姑娘不可能了解。到时候一张张投诉单传上来,还不是仍然由后台做,不如我们直接前台解释掉算了。”A组组长看着众人,“这是自愿的,没强迫性一定要去。你们随便。”   最终,A组还是所有人都留了下来,没有一个人回去。要不是为了维持总经理的形象,吴邪觉得自己真的会对大家躹一躬。他工作了一年多,也是第一次感到了工作中的成就感以及员工的凝聚力。这比赚几千几百万的利润都要来得真切。   就在前几天,他是真的有把电子城做抵押来帮助总公司的想法,因为这也是目前他的能力范围而不求助别人能做的唯一的选择。可是现在,他突然觉得自己真是太蠢了。电子城才只有五岁,职员是年轻的,公司的血液也是新鲜的,大家齐心协力,好不容易有今天这样的成就,里面所有的人,所有的研发项目,都是自己辛苦培养出来,怎么能够随便放弃?因为电子城的特殊性,所以技术人员是整个公司的核心人物,只要他们齐心协力,没有一个人离开,就可以稳定人心,公司就能走得长远。   只是,吴邪只是欣慰了短短几分钟后,又再一次感到了肩上沉重的压力。如果电子城不能动,那么总公司的违约金怎么办?与张起灵的彻底闹翻,让他再不敢抱有半分的希望。而如此庞大的一批资金,他又该去哪里凑呢?   只有七天了!   现在也只有霍家能帮忙,如果不和秀秀结婚,他直接去找霍仙姑,不知道会不会成功。无论如何,看在和爷爷几十年的老朋友份上,霍仙姑也没有不帮忙的理由。   但是吴邪却并不乐观,现在吴家的情况虽然还没有点破,但霍仙姑不是笨蛋,连秀秀小花都能看出的危机,她会不知道?但她至今没有说任何实质性的帮助,反而仍然把他们的婚姻时时刻刻挂在嘴边,那么她的意思也很明显。   生意人,只能交易,没有无条件的帮忙。   吴邪也知道,只要自己这边一点头,以霍仙姑的强势,秀秀怎么反对都是没有用的。而结婚对他们来说,也没有太大的坏处,至少肯定不会那么快就办婚礼,但是秀秀的继承问题,以及自己的燃眉之急,都有可能解决。   只是,即使不是马上结婚,一旦决定下来,他和秀秀未来的路,就要捆绑在一起。   婚姻,并不是儿戏。所以,他也必须用十二分认真来对待。   张起灵,这真的是你想要看到的结果吗?   ☆、第四十七章 求助(一)   此时的张起灵,去了医院。   他没有伪装成医生,也没有戴口罩,他就是这样直接走到病房门口。吴老狗仍然是躺着,脸上已经摘除了痒气罩,但手上还在吊点滴。他微闭着眼睛,似乎是睡着了。   病房里,还有两个女看护,一个坐在床边削水果,另一个则坐在门边不时往外看一眼。   这两人配合得相当好。   张起灵此时更加能百分之八十确定吴老儿是装病。所以他很快地敲了门。   门边的那个看护把门打开,有些警惕地看着他:   “请问先生有什么事?”   “我听说吴老先生病了,来看看他。”张起灵不紧不慢地说,眼睛看着病床。   “这个……”看护有一点犹豫。   张起灵却指了指门边的告示牌:“我没违反规定,现在就是探病时间。还是吴老先生和别人不一样?”   “他还在休息,请您在外面等一下,等他醒了再说。”那个看护礼貌而精明地说。   张起灵却不容抗拒地把她推开,大步地走了进去,床边那个看护也立刻站了起来,脸色一变:   “先生!吴老先生在睡觉,请您不要打病人休息。”   “是吗?那我叫醒他好了。”张起灵走到病床边,“爷爷,你醒着吗?我来看你了。”   那两个看护虽然说是黄医生亲自指派下来的,知道吴老狗的真实情况,但是她们并不认识张起灵,不知道这个人到底是敌是友。   吴老狗眼皮动了动,慢慢地睁开了眼睛,削瘦的脸上满是深深的皱纹。   张起灵面无表情:“爷爷你还好吧?”   吴老狗仍然不说话。   “我忘了,你生病了,很难说话也不会动了。”张起灵淡淡地说,又回头对那两个看护说,“你们能出去一下吗?我有事要和爷爷说。”   那两个看护马上说:“对不起,看护病人是我们的职责。先生如果你还不离开,我们会叫人来。”   “好吧,随便你们。”张起灵并不坚持,“我几句话讲完就走,你们可以一起听。”   谁知道吴老狗却突然开了口,朝两个看护挥了挥手,哑着嗓子道:   “你们出去,在外面看着,别让人进来。”   那两个看护互相看一眼,又看看张起灵,但是吴老狗既然这么说了,她们也没话好讲。她们都是聪明人,知道此刻自己还是不在场好。   所以两人还是一起出去,同时将门紧紧地关上了。   张起灵这才了然地说道:“爷爷,果然还是你会享福,碰到难题把事情一推,跑到这儿来休息了。”   吴老狗神色如常地回了一句:“我身体不好,迟早是要把公司给小邪的。现在趁我还活着,让小邪有个机会,锻炼锻炼他,让他明白商场的残酷性。我觉得也不错。”   “所以——我就是你用来锻炼你孙子的棋子!”   吴老狗并不否认,他笑了笑:“你可以选择不做这个棋子的。”   “我有的选择吗?”张起灵自嘲地说,“我选择报仇,我就是你的棋子。我选择不报,我又对不起我的父母。”   “阿坤你也不用这么说。你就是太聪明了,做人,做得糊涂一点,会快乐很多。”   张起灵突然弯下了腰,在他耳边轻声说:“爷爷,你是不是太自信了?你以为你把所有的问题推给吴邪,我就真的会念旧情不会对他怎么样!”   吴老狗看着他,他仍然继续说道:“后天下午两点,我在医院门接你。我们出去好好谈,这个地方太不方便了。”   吴老狗目光一缩:“你想干什么?”   张起灵没有理他,他直起了身:“如果你要继续装病,你可以不来。但我不会保证我会对吴邪做什么。”他离开病床,“你不要怪我狠,这都是你教我的。你教了我十年。”   说完后他已经打开房门,对着门外的两个人说:“好了,你们进去吧,检查一下他有没有受伤。”   那两个看护忙跑进屋子里,见吴老狗睁着眼睛沉思,并没有什么异样,这才放心下来。他看到她们进来说:“你们去外面,我要一个人自己静一静。把门关上,这件事谁也不要说,包括黄医生和霍老太太。”   “是,吴老先生。”   于是,到了晚上,当吴邪下班到医院时,吴老狗吃力地问他:   “公司的事怎么样了?钱……解决了吗?”   “爷爷你放心——”   吴老狗闭上眼睛不想再听下去。   吴邪只好老老实实地说:“我还在凑,现在大概凑了十几亿。”   吴老狗嘴唇动了动,过了好一会儿,才发出几个音节:“……找,霍家……”   “爷爷我……”   “别……管结婚不结婚……,先找霍家,也只有霍家……,你以为……别人还会帮我们?”   吴邪没有再坚持,他也实在是累了:“好,霍奶奶已经回去了,我等下打电话……”他住了声,看见爷爷又不满地皱了皱眉,马上改口,“我明天就买飞机票去悉尼。我知道要拿出诚意来,我明白的。”   吴老狗睁着眼睛看他,长长叹了口气。   “别担心,爷爷。”吴邪蹲下身握住他的手,“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吴老狗用手指碰碰他的手心:“累……吗?”   “还好,我能应付。”   等吴邪走后,吴老狗让看护们出去后,默然地躺了一会儿,就拿过床边的手机,打通了一个电话。   “我前脚刚进家门,你就打过来了。”霍仙姑倒被他吓了一跳,“你发生什么事了,你怎么自己在打电话?旁边有人吗?”   “没人,我长话短说。张起灵下午来过,让我后天下午两点出去和我当面谈。你明天能不能过来?”   “什么?我今天才刚到家。”   “我也知道你辛苦。”吴老狗略带歉意地说,“你儿子还好吧。”   “暂时死不了,他每天打一针,贵得要死,据说还能撑个十来天。”霍仙姑担忧地说,“张起灵会不会对你下狠手?这太危险了,还是找个人陪你去——”   “应该没关系,真的要紧关头,我会告诉他那件事的。他是个骄傲的人,不会莫名其妙杀了我。”吴老狗皱眉道,“找个人也不妥当,想来想去还是你合适。至于小邪,最好不要让他知道。我怕他恰好在那个时候过来看我。”   “那你打算怎么办?要是让小邪知道你是装病,总是不太好。”   “所以,我已经打发他明天到悉尼来借钱,你飞过来,和他错开,让秀秀接待他就好。等他回来至少也要后天了。”   “好吧,我安排一下,明天先去苏州,刚好有批面料出了问题,事情办完了就过来。”   吴老狗松了口气:“你过来我就放心了,现在我暂时还不知道他要把我带到哪里去,也不要冒险跟他的车子。我会开着手机,你注意一下我们的谈话就可以。如果我能应付,你也不用过来了。”   “可以,唉,这件事情我也烦了,早点结束吧。早知道现在弄得这么复杂——”霍仙姑叹道,“反正小邪没经验可以慢慢来,还有我和秀秀也可以帮他呢。也犯不着一定要安排这么个人。”   “当时也是一举两得,小邪需要一个玩伴,他有儿童抑郁症——唉,过去的事不提了,我先挂了。”   “无论如何你小心点,别和年轻人硬拼。”   电话断了,吴老狗按铃让看护进来把自己扶着躺好,他闭上眼睛,其实还是有点累了。他是真的老了,力不从心,隐隐地觉得,后天与张起灵的见面,还是早点把仇恨终结了,让他们去做公平的商业对手才是最好的。   吴邪回到家后,在网上买了次日一早去悉尼的飞机票。临睡前给公司和电子城打了电话,分别安排好了工作,说自己最早也要后天傍晚才能回来。小李又告诉他,网络公司已经将赔偿款项汇过来了。   “数目挺充足,足够玩家的赔偿也有的多,不用再将机器人的研发资金转过来了。”小李说。   吴邪心中也不知道是什么滋味,但他还说:“先按我们计划的做,A组不用复工,让他们帮你们一把,钱留着我回来处理。”   “好的,吴先生。”   把电话挂断,吴邪就直接洗澡睡觉,强迫自己想明天的事。   明天,他要去悉尼向霍仙姑借款,这是脸皮薄的他从来没有做过的事。一方面不肯帮人家度难关,一方面又要低声下气地去求着借钱,他自己都觉得说不出口。      ☆、第四十七章 求助(二)   次日,吴邪坐了十几个小时的飞机终于到了悉尼,天已经全黑了。他已经有一年多没有来这里,眼前熟悉又陌生的一切让他感慨。短短的时间,他已经找不回当初意气奋发对一切都抱有美好幻想的心境了。   他给秀秀打了电话,冒然去人家家里也不太好,而且秀秀父亲身体不好,他也不能肯定现在她们有没有空。秀秀一听他在悉尼,也吃惊不小,但很快就赶到了机场。   “你这是要给我意外惊喜吗?”秀秀虽然笑着,但眉宇间却不是很开心。   吴邪直觉自己来的不是时候:“是不是你爸爸——”   “不是,是LULU还没有消息。”她蹙眉,“我打过电话给她家里和公司,都没有音讯。”   吴邪也不知道说什么好,他现在自顾不暇,没法说出帮忙的话来。   “先回家吧。”秀秀回过神,“你开车,你还记得路吗?”   “记得?对了,你奶奶喜欢什么?我要不要带点礼物去?我……”   秀秀一笑:“她不在家,她去苏州面料厂了,就我一个人。你是不是也给我带礼物啊?”   吴邪一听,又轻松又失望,看来这次白来了。   但是一到家,秀秀就把他带到了霍仙姑工作的书房。   “吴邪你过来。”她开了电脑,指着屏幕上的提示,“你能不能破这个密码?”   “你干什么?”   “我给你取钱啊!你来,不就是为了借钱,难道你是为了开同学会?”秀秀捉狭地说。   吴邪有些不好意思,但此时他也只好承认:“这样不太好,等你奶奶回来再说。”   “谁知道她什么时候回来,我就说我自己瞎蒙出来的,大不了被她骂一顿,还能杀了我?再说,她也不一定爽快借给你,到时候要求一大堆,又要把我嫁给你了。我是为我自己着想。”秀秀指着电脑,“你破了这个密码,我就知道银行密码了,因为这两个是一样的,当初我无意中知道的。”   “好吧。你给我一点时间。”   “我给你去弄点吃的。”秀秀跑出去了。   吴邪就坐了下来,看着电脑屏幕,他的心砰砰直跳,虽然知道此时绝对安全,但还是抑不住地满头冷汗。他也不知道这样算不算犯法,他从来没有想过自己会走到这一步,为了钱,竟然去破解霍家的密码,这件事要是传出去,他不敢想象有什么后果。或许秀秀可以骂一顿打一顿,但自己呢,真的可以这么做吗?   “你好了没?”秀秀拿着一盘热乎乎的三明治走上来。   吴邪摇摇头,他从电脑前站起来:   “秀秀,我很谢谢你帮我。只是这件事,真的不好。我万一做了,对你奶奶,对我爷爷,甚至对霍家和吴家,都不好交待。我就算回去申请破产,把公司遣散了,我也不能做。”   “唉,你这个死脑筋!那现在怎么办?我手头最多只能凑几亿,平时我也没什么积蓄。你到底要多少?”   “将近八,八十亿,而且利息每天都在往上翻。”   “什么!”秀秀吃惊得嘴巴都合不拢。   吴邪不想再继续这个话题:“等你奶奶回来……我向她当面借。”   “好吧好吧,你先吃东西,别想了!”   “我们先出去,你把门关好。”吴邪说完后,主动走出了书房。   秀秀跟着他一起走回了客厅,吴邪默然地吃着东西,并不说话,秀秀看着他,半天,突然挤出一句话:   “吴邪,如果实在没办法,我们结婚好了。”   吴邪抬起头,微惊道:“怎么好好的说这个?”   “你不要以为我不知道,你现在和张起灵闹翻了,结不结婚在你心里,应该无所谓了吧?只不过你顾及到我的感受,所以一直都不肯提出来。不然我奶奶肯定会逼着我答应的。”   “别胡思乱想了,结婚是大事,能不利就不要利用。”   “吴邪。”秀秀低下头轻声说,“我想——拿到爸爸的遗产。”   “秀秀!”   “LULU不见了,我现在只能想到两个可能。第一就是她怕了,她怕我奶奶,怕我家,也怕死,她避着我,所以不见我。”   吴邪忙否定:“她不像那样的人。你们也不是第一天认识,要怕早怕了,我觉得不可能。”   “我也这么想!”秀秀用力点了一下头,“所以——我怀疑我奶奶把她关起来了。”   吴邪吓了一跳:“你确定?”   “我不知道,可我好害怕。吴邪,我现在手上没有钱,没有权,连说话的份的都没有!我不想一直这么下去。即使……即使哪一天我终于等到自己做主的时候,我怕一切都来不及了。”   “可是,我们结了婚,就算你有了钱,有了权,你怎么LULU交待呢?”   “我们可以假结婚啊!先把眼前的问题解决了,我拿到遗产,我可以借给你钱,别说几十亿了,有多少我给你多少,反正我无所谓,就不用看我奶奶的脸色了。到时候,事情解决了,咱们就不结好了。”   吴邪直叹气:“你真是小说看多了,哪有这么简单?要是再一次出反而反,我们已经是第二次了,别孩子气!”   “本来就是简单的事情,第二次第三次怎么了,别人爱怎么说管他们呢。到时候,我们死都要离婚,谁也不能把我们怎么样?”秀秀却信心满满,“你觉得这样好不好?”   吴邪没有再回答,他低头猛吃东西。   秀秀站了起来,挨着他坐下,小声地说:“你是不是还记着张起灵?”   吴邪抬起头,不悦地道:“不是。”   “这儿没外人,佣人们都睡了,而且听不懂中文,真的,保证没人偷听!”秀秀看着他,“我到现在也不明白你们两个为什么要闹得这么僵?吴爷爷病倒,你现在东奔西走凑钱,是不是都是他干的?我觉得他挺好的,你们两个不是一直都很开心的吗?为什么要这么做?退一步说,就算现在不得不敌对,我相信他不可能那么绝。让你在如此短时间内凑那么一笔钱,根本是不可能的任务!难道他想逼你跳楼吗?”   “可能吧。”吴邪放下了盘子,冷淡地说。   “我说不可能!”秀秀却说,“要不然咱们打个赌。你也别凑钱了,你就死赖着不给,他还能把你怎么样?要不然,你去向他说说,再拖几天,总不能这么点情面也不给。主要还是你死脑筋,爱面子,你要是去和他商量一下,说不定就不用这样了。”   “我为什么要去求他?”吴邪正色道,“我宁可破产跳楼坐牢借高利贷把公司卖了我也不求他!否则在他面前我一辈子抬不起头来!该我还的东西,我一分也不会欠他的!”   秀秀看他的神情知道心意已定,只好说:“那你明天再等等。如果我奶奶不回来,我给她打个电话催催她,你要不然在这里散散心?”   “恩,我就等一天。如果明天你奶奶不回来,我就回去了。公司的事情还一大堆。”   “好,那你先休息,我还要去我爸爸那边,这些天我一直住家里,好歹做个样子。”   吴邪忙问:“你回去不要紧吧?”   “现在没什么了,我哥哥也在医院里,我没危险。我爸打了针以后,精神好点,能偶然说说话。只是他还是不太理我。”   “你毕竟是他女儿。在没得选择情况,与其白白便宜外人,不如留给你。”吴邪安慰她。   秀秀却苦笑摇头:“但愿如此。真没想到,有一天我会为了遗产去讨好他,我真讨厌这样的自己。”   “本来就是这样。年龄越大,越不能随心所欲,到后来,几乎都是在做自己不喜欢做的事,我想将来大概要一直这样下去,而我和张起灵,经过这件事以后,也终究只能是陌生人。”   说这句话的时候,吴邪却并不曾想到,如果能够一直仅仅是陌生人,那也是一件幸运的事情。      ☆、第四十八章 真相是什么(一)   吴老狗按约在第二天的两点,等在了医院门口。   他穿了一件灰色外套,一顶旧式的黑色毛线帽子,把帽延压低,匆匆从医院而出,谁也没有去注意看这位穿着普通的老人,他很顺利地来到了医院门口。   霍仙姑却并不在附近,她昨天飞机晚点,到苏州已经深夜了,上午要去厂家,要中午才能出发,到这里也要下午了。她答应会尽快赶过来。   医院门口,一个身形肥硕的壮年男子一见他就赶了过来,皮笑肉不笑地道:“吴老爷子,您跟我来,小哥在那里。”   他用手一指,果然一辆黑色的轿车里,张起灵正坐在后车座里,开着窗户。而走过来接他的自然就是王胖子,吴老狗也有点意外他们竟然有两个人,但是事先也没说是单独见面,所以也就没有多说。   他由胖子领着来到车子上,胖子让他坐到后面张起灵旁边,自己则进了前面驾驶座,发动了车子。   “这是要去哪里?”吴老狗问。   张起灵没言语,胖子笑了笑道:“到了你就知道了,不会把你拐走的,就是找个清静的地方好说话。”   “其实我今天可以不合作,反正小邪也不在这里。”吴老狗望向张起灵,悠悠地说,“我既然来了,也说明我的诚意。二位,说话归说话,不愉快的事情希望不要发生。否则,前天下午阿坤你来找我,至少是有好几个人都看见的。”   “这是什么节奏?还没谈,就摆明态度了。”胖子哼哼,“老家伙是什么让你如此有恃无恐?”   “别废话,开车!”张起灵开口阻止了他。   车子出了市区,开了一个多小时,来到了龙湾山下,这儿虽然是个渡假村,但也仅在半山腰,而山顶还一直都未开发出来,车子绕着山路,却穿过渡假村,直上山顶。   吴老狗心里也未免不安,但是表面上却未表现出来,他把手机开着震动,只要霍仙姑一打过来,就会感受到,但是手机一直很安静,刚在奇怪为什么,张起灵却淡淡地说了一句:   “车子里我装了信号干扰器,手机暂时无法使用,也不会有人来打扰。”   “你考虑得可真是周道。”吴老狗也淡淡而笑,“看来今天,是要把话说清楚了。”   “没错,今天以后,我不想再和你有任何的瓜葛。”   说着话,车子已经来到了山顶区,停在了一处比较平坦的地方,吴老狗下车以后,朝自四周一看,这是一处背山的凹陷处,是个很小的天然石坪,通着一条小路,往下一看,这条小路是从正道分岔上来的,竟然比一辆车子大小大不了多,看得他也不由得出了一身冷汗,刚才没注意,竟然是从这么一条路开上来的。   突然,他听到了一种奇怪的声音,类似野兽的呜咽声,而且竟然就近在耳边。他忙回过头,赫然发现在贴近山壁的地方放着一只大铁笼,里面竟然是一头半人高的大狗,并非藏獒或者格斗犬,只是普通的中华犬,黄色的皮毛,直竖的耳朵,和当年的柱子有几分相似,但它看上去更加的高大些。此时它正浑身的毛都竖着,十分戒备地盯着吴老狗,发出呜呜的声音。   “这……”吴老狗再镇静,此时也变了脸色,“你们什么意思?”   “我们没啥意思。”胖子拍了拍铁笼子,“这可是纯种的中华犬,个儿出奇的大,在同类犬中很了不起呐。我好不容易把它带上来,听说吴老先生是个鉴狗专家,这么好的机会,怎么能不让你鉴定鉴定?”   吴老狗狠狠地盯着张起灵:“你不会拿它来孝敬我的吧?是为了替你母亲出气?看来我今天是凶多吉少了!阿坤你果然是青出于蓝胜于蓝!”   “没有那么严重。”张起灵扫了一眼铁笼子,“只要你肯回答我们几个问题,我们不会放它出来的。当然如果你不愿配合的话,我就不能保证了。”   “问题,什么问题?”   张起灵没有回答,却只是走到了车边,对着胖子说:“你先吧,有什么想和他说的,一并在今天说了。我们已经为他浪费了太多的时间。”   胖子就指了指旁边一块大石头:“老爷子,你还是坐着说吧。我怕你说了一半撑不住晕过去,就没什么意思了。”   吴老狗也不跟他客气,就着石头坐下,打量了他一下才说:“我知道你叫王胖子,应该是王家的人,看来也是一个来找我报仇的。”   “没错,省得自我介绍。”胖子裂了裂嘴,“我也没啥和你好说的,就几件事情想找你确认一下。”   “说吧。”吴老狗微微闭了一下眼睛。   此时山中刮起了一阵凉风,大石头上,一个白发苍苍穿着灰色布衫的老人,坐得摇摇欲坠,而他面前,站着一个膘肥体壮的男人,以及不远处大铁笼里还半蹲着一只有半人高的随时都可以扑过去的凶狠大狗。   张起灵突然觉得没意思起来,他走开了几步,站到山沿边,对着满眼看不到头起伏的群山,他问自己把吴老狗约出来的主要目的,到底是为了什么?   是为了给胖子一个可以发泄的机会?是为了多少年的等待与压抑?是为了知道当年的真相?还是更为了另一个原因!——   他听到胖子在说话:“过去的事,咱们也不炒冷饭了,该做牢的做牢,该发达的发达,老天爷都看着。你就告诉我,当年船上的事,你有没有参与?是不是合谋?”   “是。”吴老狗沉着地说,“我有合谋,但我没有杀人。”   “好!”胖子摆了一下手,“杀人的事,他们没有不承认,也坐了牢,得到了该有的惩罚。但他们没有把你供出来,可是事实吧?”   “是。”   胖子冷笑了一下,又问:“为什么他们不供你出来?你们也就是船上认识的,别他娘的说有多有感情!既然肯把你包疪下来,肯定有他们的条件。我问一下老爷子你,当初你不坐牢的条件是什么?”   吴老狗看看张起灵,慢慢地回答道:“他们有个儿子,才一岁,需要人照顾。时间紧迫,只是告诉我在新德里孩子有一个姨妈,也就是王玉宁的妹妹嫁到那里,让我把孩子送过去。结果——当时孩子的姨妈在家里一点主也不能做,家庭情况也很糟糕,根本没有能力也不敢收养孩子。我见孩子可怜,就又抱回来了。”   “你把孩子抱回家了吗?”   “我哪有那么多时间和精力?”吴老狗摇头,“我自己还有个小孙子,我做生意没空,家里只有一个不识字的老佣人,根本没法照顾两个孩子。所以我就把那个孩子送到了孤儿院里。院长是我老朋友,收留了那个孩子。反正孩子的父母也就坐了几年牢,到时候出来还给他们就是了。”   “嘿,这话说得!听着怎么这么的虚啊!我记得没错的话,我老姐好像一出狱就找上你了,你怎么不把孩子还给她,反而要了她的命?她是哪里得罪了你,让你翻转狗脸不认人,不但不让他们母子团聚,还搭上了命!她真是白袒护你了,早知道也该让你做牢得了!”   吴老狗沉下了脸:“王胖子!你不要自以为是,谁说我不让他们母子团聚?是王玉宁贪得无厌,非要向我要一大笔钱。我没有钱,她就撒泼说要去登报纸把我当年的丑事揭出来。儿子也不要了,就是只要钱,我说没有,她拿出刀子就捅我!……后来的事谁也不想,我的狗护主心切,发起狂来,我也阻止不了!我想拉住狗,还差一点被它咬伤!”   他说着,弯下腰卷起裤腿,干瘦的小腿上果然有两排淡淡的牙印。   “不知道从哪里弄来两排牙齿印,就说是狗咬的,就算是狗咬的,那又怎么样?”胖子怒道,“事实就是,我老姐真的就是死在你手里!不,是死在一条狗的嘴里!人死在狗里,这得要多大的屈辱!妈的,现在说起来你还一副有理的样子,胖爷我就是看不惯你这种有钱人的嘴脸!我要是当时在场,我把你欠张家的那袋钻石都塞进你的屁眼里!”   吴老狗此时不由得也加大了声音:“钻石是假的!我说了多少遍了,为什么你们就是不信?我要是真有那笔钱,我还需要整天在外面做得像头牛一样,放孙子在家里三天两头生病得了抑郁症也没处说吗?”   他把“抑郁症”三个字说得十分的响,让张起灵也微微一怔,但他并没有回头,仍然静静地看着山色。   胖子一听,气得把铁笼子拍得砰砰响:“果然说话还是不老实。你这种人我看得多了,不见棺材不掉泪,到底说不说实话?”   “我说的就是实话!”吴老狗愤怒地又看向张起灵,“事到如今,没什么好瞒的!实在可笑!”   谁知道他话音未落,胖子突然啪地一声把铁笼打开了,早就畜势待发的大狗突然一下子从笼子里串了出来,狂吼着伸着四只脚爪直扑向吴老狗。吓得他哇地大叫,从石块上直摔下来,连滚带爬地跑了几步,脚下一绊,又摔在地上,怎么也没力气再爬起来。耳边听得狗吠就在身后,只得抱着头浑身发抖。   “哈哈哈!”胖子大笑起来,“姓吴的你也有今天!你现在体会到害怕了?当年我老姐死在你手里的时候,被狗活活咬死,她有多痛苦你想过吗?你这个忘恩负义的老不死,也让你死在狗爪下面,才是真正的解气!”   过了一阵子,那狗却并未扑上来,只是不断地狂叫。吴老狗小心地将手从头上拿开,往后看了一眼,才发现那只狗的脖子上还拴着一条粗粗的铁链,铁琏另一头就系在山壁上,所以它仅仅只能跑一小段距离就跑不了了,只能在原地使劲地拖着铁琏狂叫,但那样子也够狰狞的。   张起灵此时也转过头来,看着这一切,皱着眉头没有说话。吴老狗颤颤地爬了几步到张起灵的方向,指着王胖子说:“阿坤,这个人疯了!你快阻止他!他什么都做得出来!”   “喂,你求得的人不对吧?”胖子讥笑道,“他父母都是被你害的,你还去求他?你果然活得不耐烦了!”   然而吴老狗没理他,仍然用一双充满着希望的混浊的眼睛看着张起灵,他的帽子已经不知道丢到哪儿去了,因为一阵急奔,又摔了一跤,衣服也被石头划破,鞋子丢了一只,十分的狼狈。七十多岁的老人,这样子一翻惊吓之后,比路边的乞丐好不了多少。   张起灵默然地迎着他的目光,许久后,才静静地问了一句:“你刚才说的话,都是真的?”   “当然!当然!”   “好。”张起灵蹲下了身,与他平视着,“那你为什么要留下我?培养我?你害了我的父母,独吞了财产,我对于你来说,不是一个最大的威胁吗?就算你不弄死我,也让我在孤儿院呆一辈子好了,竟然还把我安排到你身边,你是活得不耐烦了吗?”   “这……”吴老狗张口结舌。   “回答不出来了。所以这老家伙就是一肚子坏水,一张嘴全是臭的!”胖子鄙夷的说,“反正我们憋屈了这么多年,是时候该算算总账了!我说你自己选择一个死法,是死在狗下面呢,还是——”他从口袋里拿出一把小手枪来抛了抛,“这个更痛快些!”   “你们……你们真的要置我于死地?”   “我们要听实话。”张起灵淡淡地说,“可是你不肯配合,前后矛盾,谎话连篇,所以,也不能怪我们不客气。”   胖子在一边立刻吹了一声口哨,那只大狗又狂叫起来,吓得吴老狗止不住地哆索。   “我说!我说!”他抬头看着张起灵,喘着气说,“我之所以敢收留你,培养你,不怕你向我报仇。是因为——因为我不怕你报仇!你没有理由向我报仇!因为你根本不是张清泉和王玉宋的儿子!”   他话音一落,张起灵猛地起身夺过胖子手里的枪,抵住了他的额头:   “你,再说一遍!”   他的声音沉得发冷,那目光几乎如刀片一般要把吴老狗给割开。   “你没有听错,你的的确确,不是他们的孩子!”吴老狗用尽最后的力气撑住身体与他对视,“那个孩子,在我抱来的第二年,就得肺病死了!早就死了!”   胖子在旁边叫道:“他娘的你满嘴喷的是什么东西!都到这个时候了,你以为你说这种没有人相信的话,就能让小哥回心转意吗?若要人不知,除非已莫为!妈的,真是敬酒不吃吃罚酒!”   吴老狗不理会,他死死地盯着张起灵:“我有一个最大的证据能证明我的话,你尽可以去查:就是凡是张家人生出的男孩,身上一定会有纹身!当时孩子虽然很小,但肩膀到背上清清楚楚有一只小麒麟纹身!……阿坤,你身上有没有纹身,你自己比谁都清楚!你根本不是张起灵!”      ☆、第四十八章 真相是什么(二)   张起灵脸色煞白,握着枪的手虽然仍然抵着他的额头,但也止不住地开始颤抖,就连胖子在一边也吃惊不小,但马上又叫道:“不可能!我老姐当年临死前一晚还自己去见过小哥!如果小哥身上没有纹身,她怎么可能会认错?”   “那是因为她孤注一掷!”吴老狗咬牙一字一字地说,“孩子死了,我当时也很着急。我怕张家夫妇从牢里出来我不好交待,钻石已经是假的,孩子又死了,他们一定会疯掉。百般无奈之下,我只好去临时抱了一个男婴把它养在孤儿院里。我是以防万一,将来张家夫妇非要向我要的话,我拿你去搪塞。可是那个麒麟的样子我哪会记得?根本没法给你纹上去。当时我想,如果你家人追究起来,我就说纹身太显眼,我帮你洗掉了,……我也只能这么说了!”   张起灵仍然一句话不说,他的手扣着板机,没有从吴老狗的脑袋上移开,他目光仍然冷酷:“你说谎!”   “我没有骗你,真的,阿坤。我承认对不起你,我把你当成了那个孩子的替身来给我自己解围。当时王玉宁找来的时候,我告诉他儿子死了,她死活不信。我见她也可怜,钱没了,老公没了,所以最后只好说你在孤儿院,把你的名字也告诉了她。我的本意是给她一笔钱,让她尽快带着孩子离开。可是她竟然嫌钱少,非要那袋钻石的三分之二!我根本拿不出来,第一天见面,不欢而散。……我想她大概就是那天晚上去见的你,你想想,她是你亲妈,见到你为什么不带走你,而非要找我来拼命?她肯定知道得不到任何好处,准备和我同归于尽,实在不甘心,所以才在你心里从小就埋下仇恨的种子,可以让你继续向我进行报复!”   “不对!”胖子喊,“就算我老姐可以睁眼瞎,但我和小哥亲自去新德里证实过,二姐说小哥的确是老姐的孩子!她也没有说纹身的事!”   吴老狗呵呵笑了两声:“王玉宁敢在孩子身上下复仇的种子,自然会安排好一切,和所有知情人都串通好。不然你们怎么会相信呢?你那个二姐还没死呢,你们尽管去问好了!”   胖子这下也慒了,看着张起灵半天说不出话来,然而张起灵却仍然面无表情,手中的板机一扣,恨恨地抵住吴老狗的脑袋:   “我不会相信你一个字!”他阴沉地说。   “我说的是事实!”吴老狗盯着他的眼睛,“阿坤,我知道你心里恨我,恨我瞒了你这么久!但是我也是为小邪,他当时情况很坏,身体差,没有朋友,有深度的抑郁症。我只有他一个孙子,我实在不知道该怎么才能帮他!而当时,你在孤儿院的表现却非常的好,勇敢,机智,聪明,又很沉着。小小年纪,可以看出将来必定有出息。这么好的苗子,我不忍心把你放在孤儿院里自生自灭,所以才决定收留你。”   “……”   “当然,我承认我对你不好,甚至是在利用你成为小邪练习的靶子!我是很后来才知道王玉宁找过你,当时我也没办法改变你的想法,只好走一步算一步。果然你不负我所望,这么出色!事情到这个地步,我也无话可说,你有什么怨恨尽管冲我来,此事与小邪无关!”   他说完以后就闭上了眼睛,任那个枪口指着自己的脑袋,张起灵仍然没有把手拿开,他冰冷的眼眸中几乎如机械般的麻木,吴老狗一连串的辩解,他不知道是真是假。只是眼前混乱地闪过许多东西,有童年的恶梦,少年的压抑,为了报仇所付出的一切一切,包括吴邪绝望而漰溃的眼神!   他终于还是微微扣下了板机——   直到胖子突然大叫了一声:“住手!”   然后飞起一脚,将张起灵手中的抢打飞了。   吴老狗扑通地倒在地上,全身大汗淋漓,张起灵仍然蹲在原地,他手中拿着枪,目光迷漓,不知道在想什么。   胖子慢慢走了过来,把手放在他肩上。   “小哥——”   “杀了他吧。”张起灵静静地说,“我知道你想杀了他,他总归是做错了事,杀了他不会怎么样的。”   胖子叹了口气,也蹲下来:“算了,我是想杀他,反正他也承认了。只是——我知道你并不想杀他,不管你是不是张起灵!你要杀早就杀了,何必等到今天?现在,事情到这个地步,到底怎么回事谁也说不好。小哥你还年轻,前途无量,没有必要栽在这条老狗身上。他这个样子也半死不活的,没多少日子了。拿了他们的违约金,也算是拿了补偿,就这么算了吧。我也累了!”   他站起身,伸了个懒腰,像突然想通了似的,没有再看吴老狗一眼,走到铁笼子边把狗重新赶了进去,牢牢地锁上:“小哥你来帮我把笼子放到车子上,吓也吓了,难道还真让它咬死人?那样我成什么人了,不是和这只老黄狗没差别吗?”   张起灵终于也站了起来,看着他。   “我们去新德里,一定要把事情弄清楚!”   胖子耸耸肩:“好吧。”他横了地上一眼,“不过我看着这个人还是讨厌,要是我们知道又在骗人!下次必死无疑!……让他自己打电话找救兵吧,我不想带着他!”   张起灵也不再说什么,看了一眼地上,和胖子一起把笼子搬上车,进了车子。   车子发动以后,绕了几个弯,张起灵突然说:“停一下。”   “怎么了?”胖子停了车子。   “我想一个人走走,你自己先回去。”张起灵打开车门下了车。   胖子知道刚才那翻话对他影响很大,所以也没有坚持:“到了山腰就有别墅了,我在那边等你。”   “谢谢。”   张起灵目送他离开,然后,转身重新往山上走。   吴老狗已经累得几乎快瘫了,他终究是暮年之人,经过刚才这一翻折腾,在地上躺了一个多小时才慢慢恢复了力气,吃力地爬起来,哆哆索索地从口袋里找出手机,已经有十几个未接电话,全是霍仙姑打过来的。   他刚想打过去,却听到远处又传来脚步声,他抬头一看,竟然是张起灵又回来了。   他下意识地缩了一下:“你……”   张起灵走到他面前:“你不用紧张,我不是来杀你的。”   “我该说的都说了,我没有什么好告诉你的!”没有胖子在旁边,吴老狗的底气反而足了些。   “我对我自己的事情已经没有兴趣,我就只是来和你说另一件事。”张起灵望着他,轻声地,慢慢地说,“别让吴邪和霍秀秀结婚!”   吴老狗一愣,深思地看着他,继而,才含糊说了一句:“这是小邪自己的事,我也不能勉强他。”   “我可以把违约金延迟,但是,绝不能让他娶霍秀秀!”   “我说了我不能做主,而且我很赞成他们结婚!”   张起灵皱了皱眉,终于弯下腰,小声地说:“绝不能!——因为霍秀秀喜欢女人!她不喜欢吴邪!”   这几句虽然说得轻,但对吴老狗无疑是重磅炸弹,一时之间也忘了强装,吃惊地张大了嘴:“不可能!”   “五年前,霍秀秀曾经和别人私奔过,你知道吗?”   “这个我知道,当时我也听闻过一点……可是,那是男人……”   “那是女人!”张起灵斩钉截铁地说,“你要真为你吴邪着想,就不要让他们结婚!吴邪现在不肯听我的,我知道他只有和霍秀秀结婚这条路可以走。你是他爷爷,他会听你的话——”   “……怎么可能?怎么会……”   张起灵站直了身:“我能说的都说了,至于违约金,我会给你们延期的。我不会为难吴邪,我现在还是张起灵所以该还的你们一定要还!这是我为父母能做的唯一的事情!”   他转身就往山下走,才走了几步,就听到身后传来吴老狗的声音。   “阿坤!”   他停住了脚步。   “阿坤,你一直是个好孩子!你对小邪怎么样,我都看在眼里,我知道你是真心把他当弟弟!这一切,都是我亏待了你!”吴老狗的声音微微有些颤抖,“现在我们把话说开了,你又为了小邪专程返回来告诉我这一切。你放心,我不会让他们结婚的,但是我也请你帮我一个忙。……我老了,没多少日子了。小邪实在太嫩,他的性格如此,一点也不适合这个商场。可是他又那么倔,一定会拼死地守着公司!如果不和霍家合作,他会很辛苦。他一直很依赖你,比我这个爷爷还要好,请你多帮帮他,我收养你的本意也是如此,我看人向来不会错!虽然我的方法太偏激,但现在也为时不晚,是吧?”   张起灵停了一会儿,又继续走下山去,他什么也没有说。   吴老狗说完后,又休息了好一会儿,才将电话打了过去。   霍仙姑在电话那端急得团团转。   “天哪,你总算打过来了,你再不打过来,我要报失踪人口了!”   “我没事。”他疲累地说,“我在龙湾山顶上,他们只是吓吓我,还放了一条狗装作要咬我,但一切都过去了!我没力气了,你来接我吧。——”   “好吧,我马上来!你把手机GPS开着,我会找过来的!——唉,这把老骨头,为什么非要这么折腾呢!你以为你还年轻吗?我还以为你被他们弄死了呢!”   “怎么会?他们也就吓吓我,你以为他们真的会蠢到抗上人命吗?倒是你,老朋友啊,你太不厚道了!”吴老狗连连叹气。   霍仙姑一愣:“你在说什么糊话,怎么怪起我来了?”   “你呀,秀秀那么大的事都不告诉我!这孩子我看她挺好的,怎么会喜欢个女人呢?我们吴家单传,要让他们真结了婚,不知道会变成什么样子呢!……我看这样吧,反正事情也解决了,就别结婚了。秀秀的事知道的人不多,你就给她找个好的,反正现在这情况也帮不了你们什么!只会拖累你……”   霍仙姑在那儿半天没说话,好久,才静静地说了一句:   “你等着,我来接你!”   于是当天晚上,吴邪在悉尼正在准备回程的行李时,接到了霍仙姑的电话。   “小邪!小邪你在哪里?”电话那端霍仙姑竟然慌张地在哭,“你快回家来!”   “霍奶奶怎么了?我,我在悉尼你家里,我有事要和你说——”   霍仙姑哭道:“还说什么呀?你这孩子!你快回家!你爷爷他,他……他今天下午因为受了惊吓,心肌梗塞过世了!”   电话从吴邪手中掉落到了地上。      ☆、第四十九章 无路可退(一)   吴邪和秀秀一起赶回国时,吴老狗的尸体已经放在了太平间里,打开抽屉的时候,吴邪几乎都不敢看。他费了好大的劲才让自己镇静下来,慢慢地移过目光,落在爷爷的脸上。虽然刚才没见到的时候,他有点忐忑,但一见到爷爷的脸,那点子害怕的情绪就全飞跑了,喊了一声“爷爷”,眼泪就掉了下来。   吴老狗的脸上神情不算平静,眼睛应该是开着的,不过现在已经被合上了,但是嘴还是微微张着,鼻尖耸起,似乎是痛苦,又像是惊疑,很明显,爷爷死得很不甘愿。   他把手伸进去,在如雾一般的冷气中,用手指去触摸爷爷的脸。好冷,好硬,死亡的气息在这个本来就是暮年的老人脸上显得特别的明显,脸色因为长期冰冻而显得铁青,眼窝深陷,两腮也深陷,吴邪第一次发现,爷爷真的很瘦很瘦。   他无声地流着泪,不知道自己看了多久,站了多久,因为温度实在太低,到后来不知道是因为难过还是冷,全身都麻木了,清醒过来时,发现已经被拉出了太平间,坐在了一间小房间里,他看到自己袖子上还凝结着一层薄薄的霜花,正在迅速地融化。   “吴邪。”有人轻轻喊了他一声。   他回头,看到秀秀给自己递上一杯热水。   他接过来,看到霍仙姑也坐在旁边,他把“谢谢”两个字咽下去,直接问道:“到底怎么回事?好好的……为什么会这样?”   霍仙姑见他情绪恢复了些,便说:“我先叫那两个看护过来,让她们自己和你说。”   吴邪点了点头,秀秀就打开门,把门外等着的那两个看护叫了进来,她们抬头看了看吴邪,又马上羞愧地低下了头。   吴邪此时没有心情去责备她们,直接问道:“你们把所有的细节一字不漏地告诉我!”   两人互看了一眼,其中一个回答道:“是,小吴先生,事情是这样的。三天前的那天下午,病房里来了一个和你差不多年纪高高瘦瘦长得挺帅的小伙子——”   “三天前?”吴邪追问,“是我还在的那天吗?”   “就是那天,你是晚上来的,那个小哥是白天来的。穿着蓝衬衫,西装裤,和你差不多高,长得很不错,就是冷冷的,眼睛看着的时候让人心里发毛。”   尽管吴邪已经猜到了是谁,但他还是想确认:“他叫什么名字?”   “这……我们不知道,他没有说,他直接走到吴老先生的病床前,说要和他说话。我们本想阻止他,但是,吴老先生……却让我们出去了。”   “后来呢?”   那个看护见吴邪并没有追究,心略略放下,话也利索了起来:“后来,他们关在病房谈了很短的时间,那个小哥就出来了。我们进去后,吴老先生什么也没跟我们说。到了晚上,吴先生你来了,你走了以后,吴老先生却让我们都出去,我看到他拿出手机在打电话,不过我没听到他在说什么。”   霍仙姑马上回答道:“那个电话是给我打的。”   吴邪简直不敢相信:“霍奶奶你开玩笑吧?我爷爷连话也说不清楚,还会打电话?他不是不能动了吗?”   “小邪,你先听她们把话讲完。你们继续吧。”霍仙姑说。   那两人巴不得马上讲完就走,不等吴邪开口,又说道:“之后一切很平静,直到昨天中午,吴老先生自己要求起来,换了一套普通的衣服,戴了一顶绒线帽子。让我们不要惊动别人,就当他还躺着一样。然后他自己就走了出去,也没有说去哪里,只是说晚饭前会回来。后来……后来等他回来的时候。”她们看了一眼霍仙姑,“就是这位老太太带回来的,已经——死了。”   “你们再想想,还有没有什么没说的?”   “没有了。我们知道的都讲了。病人的事我们不方便问。”   霍仙姑点点头,又从口袋里拿出一张照片,那是张起灵还在吴家时的照片:“那个年轻人是这个吗?”   看护仔细看了一会儿才说:“是他!不过照片上很年轻,应该还是学生。但我们看到的有二十多岁,和吴先生差不多。”   “知道了。秀秀,送她们出去吧。”   两人走了,等秀秀关了门,霍仙姑才叹了口气道:“也怨我不好,你爷爷打电话给我时,我苏州那边的事刚好耽搁了。本来说好上午就到的,可是一拖竟然拖到半夜。要是我早一点到,就算我偷偷跟着他们,也肯定能够阻止。可惜……你爷爷给我打电话声音就不对劲了,喘得厉害,说是在龙湾山……被吓着了。等我赶到,只看到他一个人倒在山腰上,已经快没气了。”   “被吓着了?”秀秀不由地问,“为什么?怎么被吓着了?”   霍仙姑看了一眼吴邪,摇摇头:“我也不知道,因为他自己走了一段距离,快到山腰了,所以我不知道他们到底是在哪个地方谈的话。你爷爷临终前,话也说不清楚,我只听到什么放狗咬我……阿坤……”霍仙姑抱歉地说,“对不起,小邪,我实在不能确定他在说什么。”   吴邪脸色煞白,秀秀蹙起眉,疑惑地说:“奇怪了,吴爷爷不是已经……怎么能……”她说了一半就不便说下去,只看着吴邪沉默的脸。   吴邪过了好一会儿,才缓缓地开了口:“我不想知道为什么爷爷病了又好,也不想知道以前发生了多少事,我就想知道,爷爷昨天下午出去真的是见张起灵吗??霍奶奶,你能不能把你昨天所经历的事情从头告诉我,一个字都不要漏。”   霍仙姑却道:“不,小邪,事到如今,也没有隐瞒的必要。是我只将我所知道的一切全部告诉你,是非曲折你自己去分析判断吧。”   她说着,发现吴邪除了脸色苍白一点,其他没有过于激动,自从从太平间出来以后,他一直就是这副漠然的表情,她一时之间竟然看不出这个向来喜怒形于色的孩子到底在想什么,如果说爷爷的死对他是一个难以承受的打击,那么由此打击所带来的,在他身上,又将发生了什么样的结果?   “说起来对于张起灵这件事,我也有一定的责任。”霍仙姑留意着吴邪脸上的表情,“你爷爷当年在船上的事情我也略知一二。但当时我在澳州最艰苦的时候,根本没有办法回来帮他。后来他侥幸脱身,那个孩子却又死了……”   吴邪终于有了反应,他盯着霍仙姑:“什么?那个孩子死了?是那个姓张的孩子吗?”   “没错。”霍仙姑说得极慢,“那个叫做张起灵的孩子,从他父母入狱的第二年就死了。”   秀秀在一边本来听得糊里糊涂,但一听张起灵的名字也吃惊地道:“他死了?他没死啊,他不是好好地活着吗?”   “你们没有听错。他,不到三岁就死了。”   现场又沉默了下来,许久,吴邪才闭了闭眼睛:“那现在这个,是谁?”   “这个,是真正的孤儿,你爷爷在回途中偶然在路边发现的,他的父母,他的身世,谁也不知道。”霍仙姑回忆道,“我当时远在国外,你爷爷和我说,那天下大雨,他经过一个路边亭子,那孩子就在石凳上,虽然冻得满脸发青,但不哭也不闹,身上只是裹着一床小毯子。”   “爷爷那时候就想让这个孩子代替张起灵吗?”吴邪问。   “不,我想你爷爷当时并没有想那么多。”霍仙姑回答,“当时你很小,他刚刚起步,又从船上仓惶辞职而走,那个叫张起灵的小孩又死了,再加上钻石是假的……”   吴邪心中一动:“霍奶奶你知道得不少。”   “那是自然,当年是你爷爷最无助的时候,妻子早死,你爸妈也不在了,还有一个嗷嗷待哺的你,再怎么坚强的人,也希望会有人会帮他一把。”霍仙姑停了片刻又说,“我当时把手头的事情处理好,赶回国时,你爷爷已经把孩子送到了孤儿院,老赵是孤儿院的院长,所以比较让人放心。我们两人那天进行了一翻长谈,最后决定,万不得已的时候,将孩子做为张起灵,以免那对夫妇出来,得不到钱又得不到孩子,太可怜了。”   吴邪没有说话,他现在脑子处于停顿状态,眼前晃动的仍然是爷爷那张深陷的紧闭着的脸,不管爷爷是怎么死的,但是张起灵带出去是一定的。而张起灵会对爷爷做什么,也是可以想象的。那么爷爷的死,或多或少和他一定有关系。只要一想到这个,他从心里到头,都是痛的,就像有一根绳子,将他绑着,两头都在拉,拉得越来越紧,也让他越来越窒息。   霍仙姑见他还是没反应,便又继续说道:“后来的事,你应该也知道了。张起灵的父亲死了,他母亲又要钱又要人,无论你爷爷怎么解释都没用。后来……”   “后来的事我知道。”吴邪打断她,“你还是说最近的事吧。”   然而霍仙姑仍然顾自说道:“你身体不好,又有严重的儿童抑郁症,因为当时还不合适上学。而王玉宁的意外身死,也让你爷爷愧疚不已。最重要的……当时孤儿院的条件特别的差,也有许多未孕的夫妇来孤儿院找孩子领养。恰好有一对夫妇看中了阿坤,那对夫妇是外地人,领养以后要带走他。你爷爷左右为难,我就劝他,还是把孩子留下,一方面可以看着他,另一方面也可以给他一些补偿。即使他长大以后会有所误会,也总比把他送到外地去没有防备比较好。当然如果他不知道是最好的,我们也没打算让他知道。”   秀秀此时问了一句:“可是他还是知道了,他是怎么知道的?有人告诉他的吗?”   霍仙姑点头道:“是,我们在好些年以后才知道王玉宁去找过他,也不知道对他说了什么。这孩子性格内向坚忍,可以长期忍耐而不发一言。这让你爷爷越来越担心。可是……小邪,你们之间的感情这么好,你爷爷想了很久,才决定把你送出国到我这里来,以疏远你们的关系,事实上他也这么做了,本打算趁你不在观察观察他,如果他有心报仇,再想其他的办法……但万万没想到,这孩子的动作惊人的快,你走了不久,他就伪装车祸离开了吴家,对方恰好是马来的地产大王,你爷爷也不便过于强硬地去和他们闹翻。”   吴邪忽然站了起来:“对不起,我觉得很气闷,我想出去走走。”   “小邪!”霍仙姑也站了起来,“我不知道该怎么和你说,事实上我也并不知道吴家的情况这么糟,先前你爷爷和阿坤订合同时,我一直以为他在放烟雾弹。现在想想,他是孤注一掷了。他未必不知道阿坤有心害他,但他还是抱着一线希望,希望他能念旧情,双方可以合作下去,也可以给公司的危机带来一丝缓冲。就算有所误会,反正阿坤不是真正的张起灵,总说得清……可是到最后,才发现该来的还是要来。你爷爷装病是不对,但是他并不是真的想把事情推给你。他只是希望事到如今,由你出面比他自己出面或许更好,毕竟你一直对他很好。可惜,这个赌人性赌感情的想法,我们终究是输了。我到了山上的时候,你爷爷已经无法对我说话,他脸上都是惊恐与失望,他不停地和我说‘狗……狗……’,我不懂他在说什么,但我今天白天又重新上山去看,遇到几个山民,他们告诉我,昨天似乎有辆车拖着一个很大的铁笼上山,里面是一只凶猛的大型犬,不知道你爷爷是否受了那只狗的惊吓?”   “不要说了!”吴邪突然大吼了一句,往外就走,“我不想听了!”   “你去哪儿?”霍仙姑紧紧地追问,“小邪你冷静点!不管有什么事,好歹等你爷爷的后事办了再说。我已经约了黄律师今天晚上八点会来家里读遗嘱,你不能不在场!”   “我会按时回来的。”   他说完就头不回地走了。      ☆、第四十九章 无路可退(二)   吴邪并没有回家,他去了公司自己私人办公室从保险箱里拿了一样东西。   这样东西以前他是没有的,也是最近才备着。不知道为什么,他就觉得自己需要。他脑中经常会闪现小时候偷偷在书房门外看爷爷教训着员工,也是拿着这个东西来威胁。   坐了这个位置,不管乐不乐意,他知道,必须要狠!   天已经黑了,天空又开始下雨,他走进大门,就看到齐焰和胖子正坐在一楼的沙发上喝茶,一见他,胖子先站了起来,看着他略湿的头发和衬衫,警惕地说:“你来干什么?”   齐焰也站了起来,挡到胖子面前,换上了一张笑脸:“吴先生,稀客呀,来按摩还是唱K?大家那么熟,给你打折扣怎么样?”   “我找张起灵。”吴邪平静地看着他们,“他在吗?”   两人对望一眼,胖子就说:“我们马上要出门,有事回来再说。”   “没错,而且还是趟远门。”齐焰笑嘻嘻说,“吴先生是不是因为违约金的事而来?时间还早,等我们回来再说吧。”   “我现在就想见他,我有话和他说。”吴邪冷冷地说,“是不是要见他,难道还得过两位这一关?他还真把自己当皇帝?”   胖子不悦地撇了一下嘴,但是却竟然指了指楼上:“你请便吧,老地方。”   “多谢。”   吴邪不多说一句,就直接走进了电梯。   “胖爷,你今天是不是赚了大钱?我还以为你会和他对骂呢!这不像你!”齐焰有点惊奇。   胖子哼了一声,继而又一屁股坐到沙发上:“以前是以前,现在是现在。现在小哥到底是谁都不知道,有没有仇还不说,但人家可是从小一起长大当了十年的铁打的关系,我一个外人,有什么资格拦着他去见人?”   “哎呀,原来胖爷是在纠结这个?别介,哑巴就是哑巴,和他姓张姓李没关系。就算他真的不是张起灵,还是会认你这个舅舅的。”   “我不是这个意思。”胖子也沉重地摇了摇头,“他妈的不知道是被老天爷耍了还是被吴老狗耍了。这一招可真够狠的!一句话就把我们这边的士气都打散了,要是吴天真再来点感情攻势,我想我们就各自大结局各自散场回家吧。”   齐焰也坐了下来,仰头靠在沙发椅上:“要真是这样大结局就好了。就怕我们想结局,别人却不肯喽!”   ………………   吴邪已经来到张起灵的房间门口。   这里他来过好几次,每一次来,似乎都不寻常,吵过骂过也温存过,而这一次,他又是为什么而来?   他抬起手,刚想推门,门突然自己一下子开了,张起灵站在里面,他左手拎着一小包行李,看样子的确要出门。   乍见到吴邪站在门外,他也微微一愣,暮色四沉,屋子里又没有开灯,所以两人虽然离得近,但是表情都还是模糊的。吴邪立刻冷笑了一声:“做了坏事,果然想着要快逃吗?”   张起灵轻皱了一下眉头,但什么也没有说,只是也没打算让他进去,反而像是没见到他跨步想要出房门。   可是吴邪却上前一大步,紧紧地挡住了他的去路,然后下一秒,他的右手突然从西装裤袋里伸出,指着张起灵的额头。   他手上握着一把手枪,枪口正对着张起灵的眉心。   张起灵将行李放在地上,平静地望着眼前的手枪和吴邪冷冰冰的脸:“你这是干什么?”   “我就有几个问题想问问你!”吴邪一边说一边向他逼近,“我希望你能老实回答我。”   “有必要这样问吗?”张起灵看了一眼枪口。   “这样说话方便点,或许,这样才是我们之间最正确的谈话方式。”吴邪仍然用枪指着他,他的右手手指也扣着板机,“还有,如果你认为我这把是玩具枪,欢迎你来体验一下。”   “你想问什么?”   “三天前,你是不是去过医院,约我爷爷出去和你谈判?”吴邪盯着他问。   张起灵并不意外:“是。”   “你叫他出来干什么?”   “了结。”张起灵回答得很简洁。   吴邪冷笑了一声:“果然……的确是了结!”   张起灵却反问:“他又是是怎么跟你说的?”   “哦?你想知道爷爷跟我说了什么吗?”吴邪突然又把枪提近了一分,“你要是想知道,你可以亲口去问他!”   “我现在没时间和你耗。你要做的是快点把债给还了,其他的,我没有兴趣!”   张起灵拿起了行李,绕开他,刚想迈步,就听到吴邪又冷冷问了一句:“昨天在山,你们谈了什么?”   “没什么。”   “你放狗咬他了吧?”   张起灵微微一顿,深吸一口气:“那又怎么样?怎么?他被狗咬伤了吗?呵。”   “张、起、灵,你还没有回答我的问题,你真的那么做了!你竟然放出一只狗追咬一个七十岁的老人!他惊吓过渡,狼狈不堪的样子,你很欣赏很满足吧?这是你多年来一直的心愿,要把他踩在你的脚下,给你所谓父母报仇,于是不断地折磨一个七旬的暮年老人,才能满足你那变态扭曲的报仇心理!”吴邪越说越激动,他拿枪的手在发抖,大声喊,“张起灵!你告诉我,这一切都是你做的!是不是?”   张起灵深深地看着他:“是。”   砰!   吴邪猛地扣动了板机,一声惊天动地的枪响过后,屋子里都是被子弹碎末击碎的木屑和玻璃片,尘雾迷漫,一时之间谁也看不清谁。   一分钟后,齐焰第一个冲了进来,立刻打开了灯,发现一屋子狼籍,沙发已经被子弹打穿而过,玻璃茶几因为子弹的震力也震碎了,茶杯上的水倒了一地,齐焰差一点被滑倒,他看到现场的两人却仍然如木柱一样地直直站着,似乎从来没有移动过半分。   吴邪的手上仍然握着枪,枪口却偏上,还在早着淡烟。张起灵的肩膀上的衬衫大概被子弹险险地擦过,已经渗出了血,但是并不多。他仿佛没有感觉似的,只是看着吴邪。深黑的眸子里,有着死灰一般的神色。   “喂!你疯了!”胖子也跑了进来,看清形势后对着吴邪吼,“姓吴的,你适可而止!我们让你一步,你别得寸进尺!敢情你就是跑来替吴老狗讨说法的,有种让他自己来,不就是吓了吓他,我们可连一根指头都没有碰他!比起当年做的,我们算是小儿科了!”   “小儿科!”吴邪愤然地转向他,“人都死了还叫小儿科?我把你一枪毙了,是不是也是小儿科?!”   “死了!”胖子跳起来,“不可能!”   瞎子已经跑到张起灵身边:“你怎么样?”   张起灵没有回答,他拔开瞎子,却向吴邪迈了一步:“死了?怎么死的?”   “心肌梗塞死的!被惊吓而死!”吴邪一字一顿恨恨地,“你满意了吗?张先生?你放狗咬他,吓他!你果然双手不沾鲜血,却成功地把一个老人逼到了死路!这种计划太完美了!正是你要的结果!”   “不可能。”张起灵摇头。   胖子也喃喃地说:“不可能!——我们走的时候还好好的,哪能说死就死?难道说是因为后来又……”他话说了一半马上住了声。   “后来什么?”吴邪追问。   “没什么没什么。”齐焰打了个圆场,“我想这中间可能有点误会。我问你,第一个发现的是谁?当时情况怎么样?你爷爷已经……没气了吗?医生怎么说?”   “这些都与你们无关!我再问一句,张起灵,刚刚我所有的问题,你都承认了吗?”   “我承认我和胖子是去找过他,而之后我又一个人回到山上,和你爷爷说了几句话,当时他并没有异样。他的思维还很清醒,绝不会可能出现突发的情况。”   张起灵这几句异常平静的话,还主动承认自己后来又单独去找过吴老狗,让胖子简直想掐死他,连瞎子都有点不理解地看着他,只有他仍然是面无表情,他说:“吴邪,我和你说的都是实话。但是在你心里,已经认定是我造成的,就算我昨天什么也没有做,你也不会相信。”   “你觉得你这些话足以让我相信吗?张起灵,你是最后一个、单独的、见我爷爷的人!除非你有证据证明在你走了之后爷爷又遭遇到怎样致命的打击,不然你难辞其咎!说给任何人都不会相信!”   “对不起,我无法证明。”张起灵看着他手中的枪,木然地说,“也可能,就是我害了他。年纪大了总有可能出意外。没什么不好承认的。”   “你……”吴邪绝望地说,“这就是你的回答!”   齐焰忙说:“你们两个,能不能都冷静点地说话?吴邪,你刚才发泄过了,可以把枪放下了吗?毕竟要是再来一枪,引来雷子,对你来说,一点好处也没有。”   “你错了,我来这里,并没有打算杀人!放心,我不会再开第二枪!”吴邪不再看张起灵,他一一地将他们看过去,“我没有蠢到把自己搭进去!现在,一切都已成定局,既然注定做不成朋友,那么,只能做敌人。”   他说完后,把枪重新放回了口袋里:“张起灵,离违约金赔偿限期还有六天,到时候,我会给你一个交代!”   “好,我期待着你的交代。”张起灵目送着他离开。   等他走后,胖子马上说:“绝不可能!吴老狗那天的样子,绝不像个死人的样子!这其中一定有猫腻!妈的!他这个人一生仇家无数,凭什么要算到咱们头上?”   张起灵一声不响地按了按肩上的伤,有一点擦伤,但问题不大,他什么话都不说,走进了洗手间,不一会儿就传来冲洗伤口的声音。   齐焰在外面和胖子对望一眼,低声道:“那天到底怎么回事?难道除了说哑巴不是姓张的,其他还有劲爆的内幕吗?”   “这我真的不知道。小哥后来……后来又回去过,我也不知道他们说了什么。但要杀早杀了,不用多此一举。”   齐焰不再说话,不一会儿张起灵从洗手间走出来,他换上了干净的衣服,大概伤口也处理过了,所以看上去没有异样,他走到沙发边拿起了行李。   “喂,你怎么这么淡定?”齐焰拦住他,“明明就是不可能的事,你不是真的以为吴老狗是死在你手上?你上山到底和他说了什么?你怎么刺激他了?还有……刚刚吴邪虽然在盛怒之中,但之后很明显是在给你机会辩解,你一口否定就行了!为什么要揽下来?你太蠢了!”   “他年纪大了随时会死,有什么不可能的,我的确没有证据证明我的清白。”他往外走,“我现在只想知道我到底是谁,其他事与我无关,你们走不走?”   这下弄得两人也不知道如何是好,还是齐焰,终于耸耸肩道:   “走吧走吧。反正六天后还是会见面的,看得出,也不是没还转的余地,要不然刚才那一枪,就已经GAME OVER了。”   吴邪回到家里,黄律师已经在等了,他很有礼貌地表示了歉意,然后就和霍家祖孙一起坐在客厅里听律师读了吴老狗的遗嘱。遗嘱并没有特别的,而且是很久以前定的。吴老狗大概没想到自己这么快会死,所以根本没有重新订过。这一切都太匆促,结果反而太过简单。只是遣嘱里强调,丧礼一切从简,发个讣告就可以了,追悼会也可以免掉,吴家现在这种状况,也的确不适合太过高调地引起外界话题和注意。   黄律师走后,吴邪一直坐着不说话,连人也是秀秀送出去的。之后,霍仙姑对他说:“小邪,既然你爷爷要求一切从简,那你就按他的意思办。我和秀秀明天要回去,他爸爸情况很不好,就是这几天的事情,我们不能再在这里待下去了。你也不是小孩子,吴家现在全是你的,好好坏坏,你自己作主吧。”   吴邪仍然低着头,像个雕塑般地不动。   秀秀恻隐地看着他,轻声喊了一句:“吴邪。”   吴邪终于缓缓地抬起了头,他也在看着秀秀,他通红的眼睛里,有着看不出的火焰。   秀秀朝他轻轻点了点头,鼓励他什么都可以说。   “秀秀,上楼去了,明天还要赶飞机。”   霍仙姑走到楼梯边催促,便要上楼。   “霍奶奶!”   她转过身,看到吴邪走了过来,走到了自己面前。   他一下子直直地跪了下去。   “霍奶奶。”他哑声说,“我想要把公司继续经营下去!你能不能帮帮我?”   “……”霍仙姑看着他没有说话。   吴邪眼睛通红,果断地说:“明天,我跟你们去澳州。”   霍仙姑过了好一会儿,才弯腰将他扶了起来:   “傻孩子。”她说,“咱们是一家人,我肯定会帮你的。”      ☆、第五十章 人不为己(一)   吴邪在次日随霍家祖孙来到了悉尼,来到了霍家。家里已经配备了专业的护士和医生,随时观察霍父的情况。吴邪他们到的时候,他正睡着。吴邪来到病床前,发现他也是插满了管子,样子瘦得不像话。这一瞬间,他仿佛看到了爷爷在太平间冰冻青灰色的脸,他觉得这两张脸并没有多大的区别。   秀秀一直低着头,吴邪知道她心里根本不以为然,但也装不出悲伤的样子来,所以只好低头不语,倒是霍仙姑眼圈微红,显得戚戚然。吴邪不知道她是装出来的还是对方毕竟是自己的亲儿子,不过他也没兴趣。他看到秀秀的哥哥不在这里,悄悄问了一下,原来还在医院,还没醒,大概也就只是拖时间而已。   霍仙姑让他们先去休息,说等有事会叫他们过来。自己则把主治医生叫进房里谈话去了。吴邪累了,和秀秀去了楼上,秀秀把他领到客房门口,他仍然是沉默不语,只是进屋将东西放在地上,坐到了床沿上。   可秀秀要走的时候,吴邪却喊住了她。   “对不起,秀秀,我……”   “你在说什么?”秀秀回头勉强笑了笑,“我们是互相帮助,没有谁对不起谁。”   “LULU找到了吗?我会亲自跟她解释的。”   秀秀摇了摇头,她索性走回屋,关上了门,坐到了沙发上:“她没你想得那么不讲理,如果她在,也肯定赞成我帮你的。……”   “等事情缓一缓,我和你一起去找她。至于将来的事,你说怎么样就怎么样,我都会尽力配合到最好。”   吴邪隐晦的话中,意思很明显,就是如果双方目的达到以后,就算秀秀想拆伙,他也没有任何的意见。当然如果秀秀要过下去,他也会努力做好一个好丈夫。   秀秀并没有直接回答,她起身却紧挨着吴邪坐下,同时将身体靠向他,把头歪向他的肩膀。吴邪微微一惊,身体本能地往旁闪了闪,但是又意识到什么,马上停住了,只是很僵直地坐着,一动也不动。   秀秀了然一笑,这才坐直身子,向旁边挪了挪,看着他:“尽力做到最好?骗谁呢?我一靠近你像碰到鬼似的。”   “我……我只是不太习惯。”说完这句话,吴邪也觉得自己虚伪,只好无奈地笑。   “喂,你现在真被掰弯了?我虽然是中途出家,但我也不排斥男生,以前没见你这么自律。我记得有一次有个辣妹多看了你几眼,你还很兴奋的。”   吴邪茫然地:“是吗?多久以前的事?我不记得了。”   秀秀就问他:“我问你,昨天你从医院出来,又去哪儿了,干嘛这么晚回来?”   “……随便走走。”   “你去找张起灵了?找到了吗?”秀秀一针见血地问。   吴邪慢慢点了点头。   “你们谈了什么?吴爷爷的死讯现在还没公布,他应该不知道。他什么反应?”   吴邪看向她,半天,才轻声说:“我不知道,我一进去就拿枪对着他,还开了一枪,差一点打死了他。”   秀秀吃了一惊:“你……你怎么这么冲动?他承认是他害了吴爷爷?”   “没有,但他没否认,他承认找过爷爷,放狗咬过他。这些,已经够了!”   “吴邪。”秀秀看着他木然的侧面,“你就这么恨他?恨不得他死?”   “你觉得——我现在除了恨他,还能怎么样?爷爷这个样子,我再不恨他,还是人吗?”   两人都不再说话,半天,秀秀才苦笑道:“我想有一天,我可能也会面对你的问题。要是奶奶或LULU其中一个把对方弄死了,我会怎么办?……我一定会疯掉,或者干脆自杀算了。”   吴邪没有吭声。   秀秀站了起来,看了他一会儿,才说:“如果你昨天真的一枪打死了他,你现在会觉得痛快吗?”   吴邪不回答。   “可能那样反而更糟糕,说不定我今天也没法和你说话了。好了,不说了,你好好休息。现在这个情况,我爸要是还有一点清醒,霍家迟早是我的,所以你不要太有压力。如果我手头有钱了,我一定帮你!不管我是不是你老婆。”   “谢谢。我不会白白要你帮助,我答应做到的事,也不会食言。”   “你这个人真是一根筋,我想张起灵大概也和你差不多,你们两个要是圆滑一点,也不至于走到今天。”   秀秀走后,吴邪匆忙洗了个澡躺到床上,他累得全身手脚都发麻,却还是不敢放松。这些天来,根本没有真正的睡着过。他读书的时候,一累就会梦遗,现在虽然好一些了,但因为经常熬夜做程序,想方案,身子太虚,有时候早上起来床单也会是湿的,第二天就更加的累。这大半年来和张起灵住在一起时,闷油瓶了解他的情况,在他很累的时候,临睡前就让他泡在热水里,给他做个小按摩,往往他放松后就会舒服得靠在闷油瓶怀里睡过去了,次日重新精神奕奕,一点也看不出疲态。   现在是在别人家里,虽然也可以洗热水澡,但他怕自己睡过去也不敢在浴室里多待。此时掀开被子,看到胯间的东西竟然大有昂头之势。这一瞬间他真想哭,生理的本能根本无法抑制,因为好些天没有弄过了,就不管合不合时宜,像个要糖吃的小孩,非要喂饱了才行。   为了等下睡过去后不出丑,吴邪只好跑进洗手间用手帮忙胡乱给自己弄了一遍,到后来,要闭上眼睛抑住罪恶感想着曾经和闷油瓶所做过的片段才总算到最后一步。完事后他无力地趴在浴缸边缘,在热热的水蒸汽弥漫的窒息空间里,大颗大颗地掉眼泪。这一刻,他才不得不正视自己,他早已不是那个当初看见女孩子会脸红会兴奋对男女性事充满了好奇的正常男孩了,这一年来,他已经渐渐地习惯了闷油瓶的爱抚,习惯了他留在自己体内的感觉,甚至现在想起来都仍会有抑制不住地渴望。他不知道算不算同性恋,可是他还是不能想象和别的男人做这种事,还是觉得有点恶心,虽然这在圈里是很常见的,许多人不只一个爱人,但他绝对做不到随便去找一个来解决自己的生理问题。   而今后,他要和秀秀结婚,结婚,不仅仅是吃吃饭聊聊天住在一起这么简单,还有许多夫妻间的事要做,他不知道秀秀会不会也有不适感,但自己是一定的。如果到时候怎么都试不成功,就要成大笑话了。   这都什么时候了!怎么还在想这种乱七八糟的事情?吴邪啊吴邪,爷爷尸骨未寒,公司危机重重,你既然已经来到这里,就是已经选择了路,还有什么好说的?此时此刻,还要像个色情狂似的,因为生理需求而不断地去纠结一个早已分清界限的敌人,实在太可笑了。   他擦干脸和身体,从浴室里走出来,让自己什么也不想,强迫躺下睡觉。谁知道刚刚才合眼,就听到外面传来敲门声。   “吴邪你睡了吗?”   是秀秀,他忙起身去开门,秀秀穿戴整齐,看来并没有睡下。   “我爸爸醒了。”她说,“奶奶让我们都下去,医生说,他打了强心针,估计可以撑一夜……”   吴邪没有多说:“等一下,我换好衣服就和你下去。”   他们很快就走下了楼,来到霍父的房间,除了医生护士外,吴邪还看到二十几个陌生人,有男有女,穿得都很正式,有外国人也有华人,估计除了一些公司里的高层人员,还有律师,精神鉴定家等人,果然,他看到其中一个挂着胸牌,上面是全英文,他瞥了一眼,是个精神科的挂牌医生,想来是都是为了遗嘱的合法性做准备的。   此时外间还传来一些声音,原来秀秀哥哥医院的人也来了,说要不要把秀秀哥哥也接回来,毕竟是最后一面了。但是霍仙姑却以秀秀哥哥身体太虚弱不宜移动为由拒绝了。说不必要做这些无谓的礼数,万一途中出了什么事,反而会让秀秀哥哥增加病情。吴邪估计着她不想让霍父见到儿子,以免动摇他立遗嘱的决心。   对于吴邪的到来,现场也有大部分表示讶异,吴邪应付这种场面倒不慌张,从小到大,爷爷也会带他去参加宴会见世面,所以他很好地表现了世家子弟的风范。他朝众人点头示意,含着礼貌的浅笑但并不夸张,眉宇间那抹哀伤反而很适应现场气氛。他一直很留心地照顾着秀秀,无论是进屋,向各个叔伯前辈打招呼,还是走到病床前,他都显得气度又贴心。当护士拿来椅子的时候,他让秀秀先坐下,自己则仍然是站着。   霍父脸上的痒气罩及乱七八糟的管子都拔掉了,脸色显得还算可以,他微微地睁着眼睛,眼中那一点微弱的光在秀秀脸上转了转,但马上又转了开去。   霍仙姑坐在另一边,而离床稍远一些,坐着两个穿着西装的男人,应该就是律师,主治医生就坐在床头,不时地看着各种仪器上的数字,现场除了霍父时长时短吃力的呼吸声,几乎没有一点的声音。   “阿KEN。”霍仙姑弯下腰,轻轻地贴近儿子的身前,喊着他的英文名字,用英语说道,“我是妈妈。你睁开眼看看妈妈吧,都这个时候了,你这孩子,别再和妈妈呕气了!”   她说得够肉麻,吴邪都忍不住起鸡皮疙瘩,但是霍仙姑一边说一边用手轻轻地抚摸着儿子的额角,就像躺着的不是一个四五十岁的成年男人,倒真像在摇篮里的娃娃一般。大概将死之人,感情本来就比较脆弱,她唤了两声,霍父终于又睁开了眼睛,看向母亲,目光微微晶亮。   霍仙姑轻舒了一口气,朝他含泪地笑了笑,又指了指秀秀和吴邪:“你看看你的女儿,她也来看你了。父女两个有什么隔夜仇呢,就像我们,斗了几十年了,谁也不让谁,可你终究是从我肚子里出来的,我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你,为了霍家好,你心里,不会不明白。”   可是霍父却并没有去看秀秀,他望着母亲,嘴唇动了几下,吴邪勉强听到他在喊另一个英语名字:   “Rubbie——”   霍仙姑目光闪了闪,但并没有表现出不悦来,反而更加和颜悦色,她朝秀秀使了个眼色,秀秀便只好也站了起来,弯下腰,贴近父亲:“爸爸,哥哥他很好,他还在医院里不方便来看你——等过几天他好一些了,就来看你——爸爸,你一定要好起来!我一定会很乖,不再惹你生气了。”   吴邪见她一边说一边肩膀微微颠抖,显然在努力抑制着心中的厌恶。当下就把手按在她肩上,微微一用力,尽量让她能够情绪稳下来。果然秀秀好了许多,声音也自然了。   她说了两遍,霍父这才又转过头看向她。他目光中倒没有多少不耐烦的神色,但是因为儿子没有来,他也清楚是不可能再见到儿子了,眼见着女儿亭亭玉立又漂亮可爱,心中也不由得长叹。慢慢地从秀秀脸上移开,往上望去,就看向了吴邪。   “UNCLE,我是吴邪,是吴氏集团吴家的人。我爷爷前段时间还和我说,六年前咱们两家有过一次很成功的合作。当时在旧金山的中国城办活动,我们买下好几个大铺子,生意非常好。爷爷每次讲起来,都说UNCLE的眼光和魄力都让人钦佩!有机会一定还要再合作!”   他说完,发现霍父神色亮了亮,那是两家唯一一次,也是比较愉快的合作,也是霍父身体最好最春风得意的时候,所以他也不由得愉悦起来,眼光在吴邪按在秀秀肩上的手上顿了顿,嘴唇动了动:“吴邪——,你爷爷还好吧?”   吴邪忍着心中的悲凉,笑道:“爷爷前段时间中风住了院,现在好多了,只是还不能下床。我这次来,他几次三番地和我说,一定要让我向UNCLE问好。顺便为上次订婚的事道个歉,要怎么补偿都可以。等大家身体都好一些,一定要好好和您聚一聚,还说有很重要的事要和你说。”   “什么事?”   吴邪有些不好意思地笑笑,眼光去看了秀秀一眼,秀秀抬头很配合地朝他看看,咬了一下嘴唇说:“爸爸,没什么重要的事,就随便聊聊。”   “怎么会,当然是重要的大事。”吴邪很温柔地对她说,又笑着对霍父道,“爷爷说,等过段时间,他来,要和你谈谈新的合作计划。我们打算在澳州开一家分店,还需要UNCLE多支持。当然,还有更重要的是,我和秀秀也差不多到了该结婚的年纪,我们也打算在近一两年内……当然这一切还要看UNCLE的意思。”   霍父有些惊讶,并没有回答,秀秀嗔道:“让你不要说你偏要说,哪里就急着这样,我还小,早着呢。”   吴邪见霍父的神色虽然有些惊讶,但也并没有厌恶,他看向霍仙姑,霍仙姑朝他鼓励般地点点头,于是他很诚恳地蹲下了身体:“UNCLE,我很喜欢秀秀,我想娶她!我和她认识了十多年,我先前读书也是在这里,和秀秀都彼此熟悉,我觉得她是这世上最适合我的女孩子。现在我爷爷身体欠佳,所以吴家的事都是我在打理。我自己还开了一家电子公司,做数码方面的研发和代理,目前发展还是不错的。UNCLE你要是有兴趣,等你好了,欢迎你来参观一下,多给我指点。”   “是啊,小邪这孩子,又能干又聪明。”霍仙姑也柔和地说,“他和秀秀从小青梅竹马,他也不是那种花花公子,除了秀秀,没有和其他任何一个女孩子交往过。KEN,妈妈不和你说客套话,现在这个时候了,家里这样的情况,我知道你放心不下。可是我也老了,没几年好撑了,Rubbie的情况……实在是让人难过。秀秀虽然是女孩子,可你看吴邪,年纪轻轻就抗下了大担子,做得有声有色,将来再指导指导他,肯定能够独挡一面,你说是吗?”   霍父还是没有说话,他重新闭上了眼睛,一语不发。   吴邪不知道他什么意思,看向霍仙姑,霍仙姑却看向医生,医生就说:“病人有点累了,他需要休息。你们还是散了吧。”   霍仙姑点点头,对着霍父说:“那你好好休息,我们走了。”然后她站了起来,秀秀也说:“爸爸,我和吴邪也出去了,有事叫我。”   他们就一起站起身,刚走到了门口,就听到霍父微弱的声音在说:“LEE和RONG留下,还有你们这边也留下,其他都走吧。”   “是,董事长。”   于是一群人鱼贯而出,秀秀扯了一下吴邪的衣服,两人走到楼上房里,一关上门,秀秀就说:“他留下了律师和董事会的成员,看来是有戏。”   “有戏?”吴邪有点恍然,“那些人,你奶奶都收买了吧?”   秀秀压低了声音:“别说得那么难听。……呵,刚才你演得真不错,不过太肉麻了,受不了!我说你不追女生太可惜了,刚才那认真的样子,还挺迷人的。”   吴邪只是笑笑,淡淡地说:“你也不错。一个人,如果只是太想要达到某个目的,就会全力去做,无所谓演不演。但愿,我们的努力没白费。”   秀秀就说:“我们下楼去吧,下面都是公司里的高层领导,你也认识认识。反正不管如何,将来我肯定不会管公司的。吴家出这么大的事,以后你就把霍家就当自己的大展拳脚。”   “秀秀——”   她回头一笑:“别谢我,我反而要谢谢你。我对生意一点兴趣也没有,你要是想帮我,让我自由就可以了。这些年,我实在被关怕了。”   “好。”      ☆、第五十章 人不为己(二)   两人走下楼,果然许多人都在那边等着,霍仙姑也在。秀秀拉着吴邪过去和大家认识,吴邪努力地扮演着自己的角色,一边又心急地等着病房里的结果。一直等了两个多小时,门才开了,里面的人都走了出来,那个律师朝着霍仙姑不动声色地点了一下头,霍仙姑的眉头立刻舒展了起来,连人都挺直了一下。医生走在最后一个,对他们说:“请家属进去和病人道别。”   霍仙姑就带着秀秀进去了,另外一直在客厅里等着的一个神父也跟着进去了,吴邪不方便进去就在外面等,但从刚才的情形来看,估计已经差不多了,那些董事会的成员也都一个个过来和吴邪握手介绍,一副巴结的样子。吴邪只好一一都应付着他们。   之后的事情也不必细说,一切都很顺利,霍父在当晚就辞世,律师宣读了遗址,除了将百分之十的产业留给儿子以外,其他都由秀秀继承了。当然这个无良的哥哥必须由秀秀养着,让他像个活死人一样地变成真死人。但只要他不搞破坏,这点负担对霍家来说,完全不在话下。而他一死,他的东西也仍然是秀秀的。   终究是自己儿子,霍仙姑脸上也有稍许悲伤之色,秀秀也比平时话少了许多。因为在国外,所以葬礼虽然隆重但并不奢侈,霍父信教,整个葬礼都在教堂进行。来凭悼的人很多,吴邪见此情景,就向霍仙姑告辞,因为他也要回去办爷爷的后事。霍仙姑只是客气了几句,同意了。   吴邪心里记挂着爷爷,想着两边光景的对比凄惨,一心想回去陪着爷爷走最后一段路。所以没有太过于留意霍仙姑的态度。他虽然很想拿了钱就走,也不用再来回跑一趟,可是看霍家这么忙,霍仙姑整天接待这个接待那个,也不好意思开这个口。而秀秀还没有正式拿到遗产,所以对钱财没有支配权。只好悄悄对他说,现在还有五天到还款期,让他把爷爷的事办好后就回来,她会帮他把钱准备好并且转账给他的。   吴邪回到国内,几乎彻底不眠地把公司的紧急事务处理了一下,并且连夜向各媒体宣布了爷爷的死讯,登了讣告,只通知了几个生前好友和公司高层,其他一切葬礼形式都免掉了。次日,他从医院把爷爷接出来,陪着走了最后一段路来到火葬场,下午仅仅是来了廖廖几个人,其他人都借口有事推掉了。吴邪在做了简单的告别仪式以后就将尸体火化了。整个场面冷冷清清,悄无声息。他拿着骨灰盒,站在爷爷的遗像面前,心里默默地发誓,等把违约金还掉以后,一定会重振吴家。   可是吴邪万万没想到,此时的悉尼,秀秀好不容易动用关系凑好了钱,正坐在房间电脑前,准备将钱转到吴家牙户头时,门却突然开了。   “外面客人一大堆,你不去接待,在这里干什么?”霍仙姑铁青着脸。   秀秀见是奶奶,也没怎么放在心上,说:“我马上就去了。我把钱给吴邪转过去,省得让他跑来跑去的麻烦。”   霍仙姑却说:“不必了,钱我刚刚冻结了,你转不过去了。”   “什么?”秀秀一愣,“这钱是我挪出来的,奶奶,不是说好了吗……”   “谁跟你说好了?”霍仙姑径直走到他面前,冷冷地说,“这根本不是一笔小数目,你有没有想过,你突然之间挪出这么大的款项,董事会里的人会怎么想?你刚刚拿到遗产,你爸爸还没入葬呢,你就不能缓一缓?”   “怎么缓?只有三天了,吴邪不能缓呀!再说,我挪钱怎么了,这是我的东西,我爱挪多少就多少!”   “胡闹!”   霍仙姑走到她旁边,伸手一下子将电脑关掉了。   秀秀也站了起来,不满地道:“奶奶你干□□?你这是怎么回事?就算想让吴邪帮我们,你也没有必要拖到现在也不给钱。你先给他,他又不会不帮。你到底想拖到什么时候?你真想看到吴家倒吗?”   “吴家倒不倒和我没关系。他们反正已经是个空壳子,强撑着也没什么意思!”   秀秀吃惊地睁大了眼睛:“奶奶,你说什么?吴爷爷是你几十年的好朋友,他一直苦撑着,不就是为了不让吴家倒下去嘛,你也答应过吴邪的!”   “几十年的好朋友?哼,他当我好朋友?吴家早就芨芨可危,一派破败!他有告诉我吗?他骗我吴家蒸蒸日上,让我相信和他们合作是有前途的。结果扔下这么个烂摊子,我再傻也没傻到去接手,就让他们自生自灭好了!”   秀秀生气地道:“你太过份了!就算吴爷爷骗你不对,也没碍着你的事。难道你就没有骗吴家吗?我明明喜欢的是女人,和吴邪一点男女之情也没有,你非要让吴邪和我结婚。吴爷爷要是知道我是这样的人,怎么肯让吴邪帮我?你明明就是在骗他!”   啪!霍仙姑扬手就狠狠地甩了她一个耳光。   “记住!”她厉声道,“以后在任何人面前,不准再说你喜欢女人这种话!我的孙女不是变态!怎么可能喜欢女人?你给我安份点!敢再胡说八道一个字,我就把你嘴巴封起来!”   秀秀也怒了:“我不管!公司是我的,钱是我的,是我爸爸给我的,与你无关!我爱给谁就给谁!你管不着!我现在就去公司拿钱,我看哪个人敢不给我?”   她说完就要往外冲,但是一打开门,门外竟然站着五六个健壮的外国人,立刻将她拦了下来:“大小姐,你现在暂时不出去!”   “我就要出去!你们是什么东西,谁敢拦我?滚开!”   “对不起,大小姐,得罪了!”   这些人一拥而上,将秀秀轻而易举地抓了起来,秀秀挣扎不开,回头含泪地大喊:“奶奶!你为什么不肯帮吴家?你已经达到目的了,就是这点忙也不肯帮吗?”   “把她的嘴巴封起来,关进房里,没有我同意,谁也不能见她!”霍仙姑充耳不闻,冷冷地下达了命运。   “是!”   秀秀倔强地喊:“放开我!你要是敢封我的嘴,我就绝食!我宁可死了,我也不会由你摆布!”   霍仙姑转过了身,她神色冰冷,嘴角漾着一丝冷笑:“好啊,随便你!等你死了,我会把LULU也给你送过来的!你不是很想见她吗?我会让你了了心愿!”   秀秀一下子止住了声,惊恐地睁大了眼睛:“你……你……你把LULU怎么了?你知道她在哪里?”   “想要知道我把她的情况,就乖乖地听我的话,不许出门一步!说不定我心情一好,会留她一条贱命!”   霍仙姑说完,不再看她,顾自大步地走出了书房。   而秀秀也一下子失去了所有的战斗力,失魂落魄地像个木偶娃娃一般地被送进了房间,紧紧地从外面锁上了门。   只剩三天了!   吴邪一整天等得心急如焚,他在公司坐立不安,勉强地挨到下午,实在忍不住了,就给秀秀发了一条短信,问她情况如何,但是短信却石沉大海,秀秀没有回过来。   吴邪又等了一会儿,只好打个电话过去,听到的却是关机的声音,秀秀的电话根本没有开。   他虽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但隐隐总是觉得不妙,索性一咬牙直接给霍仙姑打了电话,幸好电话很快通了,霍仙姑亲自接了起来。   “霍奶奶。”吴邪稳住心神,“我是吴邪。”   “小邪,什么事?”霍仙姑的声音平静柔和,听不出任何的波动。   吴邪就问她:“关于你先前答应的事——”   “哦?”霍仙姑笑了笑,“我答应你什么?”   吴邪心一沉,但还是说:“我们吴家的事。你说过,我们是一家人,你会帮我的。”   “我是说过,但也要看什么事情,帮得了就帮,帮不了,我也没有办法。”   吴邪暗中握紧了拳头,他索性一口气道:“我需要钱!霍奶奶,你能不能借我一百亿,我一定会在最短的时间内还给你!”   霍仙姑在电话那端静了一下,然后恍然地说:“你是说和张起灵那笔违约金?数目不小嘛!”   “是,请你借我一下。”   “不好意思。”霍仙姑回答得十分干脆,“目前我挪不出这么大的款项,你找别人吧。”   吴邪呆了一呆:“你……”   “我还有事,改天再聊。”   “等等!”吴邪喊,“我找秀秀,她在吗?”   “对了,我忘了告诉你。秀秀昨天刚出国了。她要去国外学习一段时间,毕竟现在身份不同了,霍家还是需要她来主持大局的。”   “她去哪儿?”   “小邪,我实在没时间和你说了,再见。”   电话嘟地一声,断了。   吴邪静默了好几分钟,又开始打秀秀的电话,但一直仍然是关机,而霍仙姑,也不再接他的电话。在最终确定她们不会接电话后,吴邪立刻订了去悉尼最快的机票,立刻赶往了机场。   吴邪在次日又再次回到了悉尼,他用最快的速度赶到了霍家,葬礼设在教堂,所以霍家反而显得很冷清。吴邪按了门铃后,佣人来开门,吴邪说要找秀秀,佣人说秀秀不在。吴邪只好说找霍仙姑,佣人刚想拒绝,却听到屋内霍仙姑在说:   “让他进来吧。”   吴邪就一步步地走了进去,他看到霍仙姑很悠然地坐在客厅喝茶,她大概也预计到吴邪会来,所以事先在这里等他,然后挥手让佣人下去了。   “你爷爷的事办好了吗?”她也没有让吴邪坐,只是微笑地问。   “托您的福,爷爷的事很顺利。”吴邪直接了当地说,“霍奶奶,我想做人,总要有个诚信。这点钱对你来说,并不是什么困难的事。你是爷爷最相信的老朋友,就算是朋友情谊,帮助吴家这个难关,也不能算是为难你,还是你还有什么事需要我做的?你尽管把条件开出来!”   霍仙姑把茶放下:“小邪啊,你心里一定是在怪我吧?骂我不顾老朋友情谊,出而反尔,见死不救对吗?但是你要知道,这就是我给你上的第一课!你要在这个商场生存下去,光是靠真本事是远远不够的!没错,你的确是帮了霍家,但是我没有逼你,是你自愿的,而且也不过演了一场戏,你一点损失也没有。”   “演戏?我可没演戏!”   “当然是演戏,难不成你还真想和秀秀结婚吗?你想得太好了吧?你们吴家现在负债累累,毫无生机。换作你是我,你会傻到真的和这种必然没落的公司合作吗?你爷爷去世了,我很难过,我们的确是很好的朋友。但是人已经死了,现在说什么也没用,眼前的利益才是最关键的!”她站了起来,看着吴邪苍白的脸,“你的确很聪明,但是,你要学的远远不够!以你现在这个样子,就算我把钱给你了,也是扔进大海,你根本不是这块料!你爷爷就是看出这一点,所以你一毕业才让电子城绊住你,不敢把总公司交给你。果然你烂泥扶不上墙,还是败得一蹋糊涂!呵,早知道你这么没出息,当初就该让你爷爷调个包,把张起灵当儿子养,让你去做那个王玉宁的儿子算了,说不定反而能保住吴家呢!”   “调包?”吴邪脑子一时反应不过来,“我和张起灵调了包?”   “我可没这么说!反正像你这种性格,不管你是太子还是乞丐,都没什么差别!如果你不做吴家人会轻松点,我劝你还是别把那么多事抗在自己肩上。至于违约金的事,不用还了。这种破公司你直接扔给姓张的就好了,张起灵也不会对你怎么样的,反正他也不一定是真的张起灵!”   吴邪脑中一片混乱:“我……我到底是谁?张起灵又是谁?……你告诉我,我要知道!”   “对不起,我什么也不知道!我劝你一句,年轻人,好好地想想自己将来,过去的事情,谁是谁,叫什么名字,完全在于你们自己愿意成为怎样的人!”   她说完就走到了门边:“我没时间招待你了,你回去吧。”   她的态度如此明显,再说下去也不可能有转机。此时此地,是霍家的地盘,即使他要大闹,绝讨不了好处。虽然他也可以拿秀秀是同性恋的事情相威胁,但是这种事情一点意思也没有,只会让自己身处险境,对秀秀也会带来不小的伤害。   他毕竟还是没法做出愚蠢的事情。   走出霍家,吴邪一个人昏昏沉沉地走在悉尼的街头,周围全是金发碧眼的外国人,只有他格格不入。他看着这个曾经生活了很久的地方,却感到从未有过的陌生。无论是行人,街道,商场,甚至满天的繁星,呼吸间的空气,他都觉得陌生。他不知道应该怎么做才对,是不顾一切地放弃一切,还是仍然继续艰难地为着公司和吴家而奋斗?   手机响了,一声接一声,唤醒了他的意识,他拿起来看,原来是小花。   “吴邪,是我。”解雨臣在电话里的声音永远是清朗又干脆,“我在新德里拍戏,今天上午我看到了张起灵,王胖子和那个戴墨镜的瞎子,我不知道他们来干什么,或许对你有点用,来和你说一下。”   “他们……在新德里?你和他们撞见了?”他喃喃地重复。   “没有撞见,他们没看到我,我也不便让他们发现。但我让我的狗仔盯着他们,如果你需要的话,我会随时汇报他们的行踪。”   “……哦。”   “哦什么?你怎么了?这么没精打彩的?你的问题解决了没有?对了,我看到报纸说你爷爷去世了,这是张起灵干的吗?”   “解雨臣。”他文不对题地打断了对方,“你忙不忙?”   “还好。”   “我明天来你那里好不好?”   “……行!”解雨臣思索了片刻马上说,“我来机场接你,明天我可以向剧组请假。”   “我到了就通知你。”   吴邪挂断电话,他仍然茫然地看着四周的一切,解雨臣,是他目前为止,与此事毫无关系的,唯一的朋友了。   ☆、第五十一章 我是谁(一)   吴邪在第二天又赶到了新德里,他这几天一连串的变故,又整天飞来飞去,吃不好睡不好,精力已经完全透支了,神色都恍恍惚惚,解雨臣见到他的一瞬间,几乎认不出来。   “天哪,你怎么把自己搞成这个样子?”   吴邪低头看看自己,应该没有瘦啊,衣服也没有小下来。   “算了,回去再说吧。”   解雨臣开着车把他带到自己的酒店,汽车一路开过,新德里虽然是印度的首都,但是因为贫富不均,宗教问题严重,所以街上也显得很杂乱。印度小孩尖叫着跑来跑去,追逐着外国游客。著名的恒河支流亚穆纳河从车窗外经过,有许多虔诚的宗教徒在河里沐浴,但是河水却又暗又脏。吴邪默然地看着这一切,解雨臣对他说:“这是一个很神奇的国度,里面的东西最好不要多吃。我们吃的都是进口食品,你也小心点。你胃不好,都已经这德性了,一旦倒下可起不来了。”   吴邪还是不说话。   解雨臣转头看看他,眉心皱了一下。   他们一起来到解雨臣剧组所住的酒店,条件还不错,也算干净。解雨臣一个人独享套间,果然是明星级的待遇。他打开门说:“你算运气,我那个极品经济人昨天刚回国有事,所以现在就我一个人,你可以在这儿住几天,他也没那么快回来。”   吴邪一言不发地随着他进门,然后走到最墙边沙发上,盘腿坐上去,缩在沙发一角,拿起一块靠垫紧紧地抱在胸前。   解雨臣看了他一会儿,才说:“好了,我不说了。你什么也别想,我给你去放水,洗个澡先睡一觉吧,等下带你去吃饭。……诶,你行李呢?你怎么一点东西都没带!我的睡衣你将就一下,不过可能你穿不下,你比我要高……”   他说着刚想进浴室放水,突然听到身后吴邪很轻地说了一句:   “所有人都在骗我!”   解雨臣一愣:“啊?”   “所有人都在骗我!”吴邪又轻声重复了一遍,紧紧地抱着手中的靠垫,“闷油瓶在骗我,霍仙姑在骗我,秀秀在骗我,连爷爷,也装病骗我——,我已经不知道什么是真的,什么是假的,我也不想知道了。”   解雨臣不去浴室了,走到他面前:“怎么了?发生什么事?和我说说行吗?”   吴邪没有理他,眼睛定定地望着地板,继续自言自语道:“小花,你说怎么会变成这个样子?以前的我,很快乐,没心没肺的。所有人都喜欢我,爷爷喜欢我,蒋妈妈喜欢我,学校老师喜欢我,同学们喜欢我……我一直都有许多的计划,我要周游世界,我要做出一款全世界都惊人的游戏出来,我还要让我的机器人遍布天下。我觉得我有这个条件,也有这样的能力!”   解雨臣拍了一下他的肩膀:“你本来就有这个条件,你会实现的。”   “不,你不懂。我什么都没有了!我爷爷死了,他死的时候我没有在他身边,我也不知道他是怎么死的。我不能报警,报警不但不一定能惩罚凶手,而且有可能把爷爷以前的丑事揭出来。公司里有十几万人在等着发工资,可是银行里却一分钱也没有,贷款的利息也每个月都要还。我身上还有近百亿的债,后天一定要还!不然我不知道会有什么后果。霍家不肯帮我,霍仙姑当我乞丐一样,秀秀出国避开我,她们只是在利用我……原来他们喜欢我,对我好,都是假的!”   “不是还有我吗?亲爱的,你不要把给我忘了!我可是对你一片真心的!”解雨臣忙挤过去和他坐在一起,搂着他的肩膀,像哄小孩似的说,“乖,别想了!人渣这种东西,犯得着浪费你珍贵的脑细胞吗?我和你说,什么百亿千亿,你就在我这里,哪儿也别去,我到哪儿我都带着你!要是谁敢来逼你还钱,我一脚把他踢到喜马拉雅山去!”   “小花,我是不是很没用?霍仙姑说我烂泥扶不上墙,就算给我一个大公司,我也搞不定,我根本不是这块料!我什么都做不好,身边所有的人都在骗我!……我也很讨厌我自己,我连自己到底是谁都不知道,我再也没有力气去管别人了!”   “喂,发小,你不能这样!你将来还要养我的,你不是说我演不动了就到你公司去做小职员吗?我的养老费还指望你给我发呢!”解雨臣拉过他的肩膀,正视着他的眼睛,严肃地道,“你心情不好我理解,我这儿你爱住多久就住多久!但你再这副迷迷糊糊的德性,小心我揍你!你又不是老头子,三十岁还没到就算跳楼阎罗王也不收你!有什么大不了!不就是一个张起灵!你欠的钱是他的吧?”   吴邪打了个激伶,他眼中稍稍恢复了一点清醒:“不要和我讲这个名字!”   “我偏要讲!你要是学不会怎么面对他,你永远都是他的手下败将!你想想看,他能如此冷静对你,一步步地将他逼到这个地步,为什么你就不能同样对他呢?既然大家都在演戏,都有自己的目的,你也可以演好你的角色!现在你爷爷死了,你走投无路,公司一败涂地,霍家置之不理,我觉得你反而轻松了!不管你做什么,难道结果会惨得过现在吗?而且你不是没有翻身的机会!这世上没有谁是永远的胜利者!你要是有他一半的韧性,你就一定会成功!”   吴邪定定地看着他:“演好自己的角色……”   “对!我演戏因为我想要得到钱,得到名。你演戏,是为了你公司下面几万个职员,为了吴家的声誉,为了你自己!”   “或许你说得对,我要好好想一想……”   “你早就该想了,你要是第一天开始想,也不会落到今天的地步!不过现在还来得及。”解雨臣笑道,“你绝对不输给别人,我相信你行的!”   “是!我一定行!”吴邪紧紧地与他拥抱,“我不会输给他!”   “那我让我狗仔跟着,随时和你汇报消息。”   “也好。你忙你的,我会自己注意的。”   “我也没空管你,我这儿住一天很贵的,剧组不可能给我请太久假。”   到了次日,解雨臣给了吴邪狗仔队的电话,自己则去拍戏了。中午时,狗仔队打电话过来,说张起灵一行三人上午来到了一个十分简陋的居民区,进了其中一个屋子,大概一个多小时就出来了,三个人似乎都不怎么说话,不一会儿,张起灵就和他们分开,一个人走开了。   “他一个人去哪儿了?”吴邪问。   “他哪儿也没去,延着恒河一直走,我们跟到现在,他还在走。还要跟吗?吴先生。”   “算了,你们把他们进去过的地址告诉我吧。”   “好的,吴先生。”   吴邪挂断电话,匆匆地吃了一点东西,就拿着地址出了门。他并没有刻意打扮,只是戴了一顶防阳运动帽。在新德里,外国游客还是比较多的,华人也不算少数,所以并没有引起太多人的注意。他背了一个相机,装作游客的样子,随便一路拍着,来到了张起灵上午去过的居民区。   说是居民区,其实只是一片贫脊的乱七八糟的房子,有许多包着头巾身形严重走样的妇女领着小孩坐在门口干活,看见吴邪都好奇地看着他,因为很少有游客往这种地方钻,更有一些印度小孩跑到吴邪面前扯他的衣服,向他要钱,吴邪费了好大的劲才摆脱他们。   好不容易根据地址来到一间旧平屋面前,一个包着头帕的约五十多岁中年妇女正在门口死命地洗衣服,嘴巴里咕咕哝哝不知道在说什么。   “大婶,请问一下——”吴邪走近她,用英语问,“刚刚是不是有三个中国人来找过你?”   谁知道他才说话,那中年妇女就尖叫了一声,扔掉手中的衣服,转身就跑进了屋子,砰地关上了门。   吴邪被她吓了一跳,只好用力拍门:“大婶,你别怕,我就问问,你开门好吗?……我有钱,我给你钱行吗?”   他一提钱果然奏效,那门立刻开了一条缝,那女人满是皱纹的小眼睛从门缝里偷望出来:   “你们……你们刚才都问过了,为什么还要问?”她用十分生硬的英语说,“我都告诉你们了!还想怎么样?还有,……你姓什么?”   吴邪只好塞了几张钞票进去:“我姓吴,再说一遍好吗?这个给你!”   那女人一把拿过钱,才把门开了:“好,我只说一遍。我只能说一遍,不然阿拉会惩罚我的!”   “你阿拉不会惩罚你的!”吴邪不耐烦地说,“他哪管你这种破事!”   于是吴邪听到了如下的话:   “我主人姓王,去年去世了。去世前和我说,如果有姓张或姓吴的中国人来,就告诉他们一些话。我背了很久才背熟了:——‘张家的孩子背上有麒麟纹身,那个孩子没有纹身!他不是张家的孩子!但是我一定要告诉他,他就是张起灵,他母亲就是我姐姐出事前一天给我打电话说孩子在孤儿院里,叫阿坤!我不能说背上有纹身的事,我要让阿坤相信他就是张家人。我做了错事,说了谎,真神阿拉会惩罚我的!’——我主人就是这么说的,我向阿拉发誓,我只讲一遍!”   “知道了,谢谢。”   吴邪再也问不出什么来,就离开了屋子。   纹身,麒麟纹身!   吴邪根本不用猜想,因为他知道,小哥背上什么也没有。   果然他不是张起灵!那么张起灵真的死了吗?谁说的是真的?这个满嘴阿拉的女人,说的就是真话吗?   他走出居民区,在夕阳下看着湿浊的恒河水,看着简单又虔诚的人们在河中沐浴,他不明白这么脏的水为什么也能让这些人闪现出如此圣洁的光芒,为什么他自己的信仰总是如此无力,已经再也无法让他保持纯洁的灵魂了。   ☆、第五十一章 我是谁(二)   张起灵也在看着恒河水。   他已经在河边走了很久很久。   从那个女人家里……,不,据说是王玉宁的妹妹,张起灵的姨妈家出来,他就和胖子瞎子分开走了。   他一直绕着恒河水走。   他想了许多事情,包括以前在孤儿院的,他记性很好,但是四岁以前的记忆却真的实在没有办法记住了。但凡记住的,就只有五岁以后,他不知道自己从哪里来,是谁送来的,是谁在送养名单上签的字,他的档案已经毁掉了,再也找不回来了!   唯一记忆就是那个女人,疯狂的样子,抓着他拼命地说:   “你是张起灵!你要为张家报仇!吴家杀了我们全家!”   据说,那个女人,是他的母亲。   为了证实这件事情,这些年来,他一直都在南非,广州,新德里来回转。可惜时间太久,线索太少,他很少能查出有用的东西来。最有用的,就是新德里那个已经去世的女人,她能讲出很多往事,也能说出他的名字,住的地方,她说都是姐姐在临死前一晚上打电话给她告诉她的。可是他根本不相信,这么穷的地方,好久以前,有没有电话通到都是问题。再说一个电话,也不可能说出这么多事。   所以这一切,大概是吴老狗教她说的吧。吴老狗很容易能够安排这一切,像养成游戏一样,吴家把他当成了一个用来磨练的棋子,一个给吴邪作靶子的承受者。如果一旦失控,也可以告诉他,他根本不是张起灵,所谓的报仇也是没有意义的。   因为他没有纹身。   他真的没有纹身吗?   脑海中,不由得闪现出五年前因为一次在视察工地上的的意外,他的背撞到了一块水泥板,然后他在医院作检查时听到医生说:   “张先生,你的情况不是很严重,不需要住院,我给你配一些伤药,过几天伤口愈和就会好的,也不会留疤。不过因为你背上曾经动过大手术,也植过皮,所以我们还要测试一下抗过敏度,不然容易引发炎症。”   “大手术?植皮?”他摇头,“从来没有过。”   可医生很肯定地说:“有的!当时大概你还小,应该只有两三岁吧。……不知道为什么要给你纹身上去,可是纹上去了好像又帮你洗掉了。从你皮肤组织的分析报告来看,百分之九十是纹身无疑,还是一个比较大,几乎有半个背部的纹身。幸好当时手术很成功,所以没有给你留下疤痕,再加婴儿皮肤再生能力强,一两年后表面痕迹就看不出来了。真是不幸中的万幸!”   “那你能看出我先前纹身的图案吗?”   “完全没办法。时间太久,皮肤细胞已经不知道更新换代了几次,我们也只是通过仪器查到部分组织里较深的痕迹,要恢复形状,是绝对不可能的。”   “将来有呢?”   “张先生,时间越久,越不可能。你现在还年轻,要是过了三十岁你再查,就可能完全查不到了。”   ……   所以,他还是有纹身的。、   只是他不知道纹身的图案是什么,可能就是麒麟,也可能不是。   吴老狗死了,再也没有人告诉他那个纹身是什么。   他也永远不会知道自己到底是不是张起灵。   张起灵是他现在的名字,他以前还有一个名字,叫阿坤,陪了他近二十年,不过他不喜欢这个名字,所以已经不用了。   那他以后该叫什么呢?   对了,还有另一个名字,叫闷油瓶,吴邪取的。吴邪以为他不知道,其实他听过。有次清晨,吴邪在他耳边这样喊。   “闷油瓶,你醒了吗?去跑步了!……我就不去了,你给我带早餐!”   他就醒了,睁开眼睛,却见吴邪蹭着自己的脖子还睡着,原来只是半梦半醒中的梦话。后来又听过几次,他才确认自己原来叫闷油瓶。   他并不觉得这个名字有多好,但他喜欢看吴邪喊的时候亲密无间的样子。   全世界,他只剩下闷油瓶一个名字,专属的,没有人可以夺走。   一个印度孩子突然冲过来,撞了他一下,他回头,看见那个脏兮兮的孩子朝着自己笑,然后伸出一只手到他面前。   要钱。印度这种流浪小孩很多,有时候好心的游客会分他们一点食物,他们也习惯了向别人索取。   要是平时,他根本不会理会。但是就在这时,旁边突然又串出一个小孩,一下子将前一个小孩扑倒在地,狠命地举起拳头就是一顿猛揍,那小孩被他揍得晕头转向,却一声也不敢吭,一骨碌从地上披起来,擦着鼻血跑了。   胜利的小孩回头,也朝着张起灵伸出了手。   这就是肉弱强食,有限的食物,有限的金钱,难得的机会,永远属于强者。   他静静地看着,仿佛看到了孤儿院中的自己。   为了一片面包一壶水,争夺,打架,撕咬,如野兽一般,只是为了多得到一点点食物,满足饥渴的身体。   那时候的他,觉得只要有钱有食物,一定会很快乐,很满足,是全世界最了不起的人!   所以,现在他很有钱,他快乐吗?很了不起吗?   他甚至不如眼前这个小孩,小孩尚且知道自己叫什么,来自哪里。   可是他连自己是谁也不知道。   他低下头,拿出皮夹,抽了一叠卢布币,那小孩发出一声惊叫,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一把夺在手里飞奔而去,几乎怕他重新会抢回去一样。   然后,他快速地走到最近的一台取款机面前,拿出皮夹里五六张张□□,依次把能取的钱都最大限额地取了出来。   他脱下外衣,将钱全包了起来,走出玻璃门,来到马路边,在所有人惊诧的目光,将手中满是钱全部都扔在了马路中间。   瞬间,所有人都一轰而上疯抢,不只有孩子,也有男人,妇女,老人,甚至还有一只狗。   他默默地看着这些疯狂的人们,转过身,头也不回地走了。   一边走,一边从口袋里拿出了一叠纸,这是一份合同纸,是和吴老狗一起签的那份迪拜的合同纸,后天,吴邪会为了这份违约金,而与他斗个你死我活。   他将合同纸迅速撕得粉碎,扔进了恒河里,随水飘远沉没。   ☆、第五十二章 再次同居   两天后,在曾经住过的小公寓里,两人终于单独面对面了。   定地点时,吴邪觉得有点讽刺,因为他突然发现,两人根本没有一个像样的地方谈生意,除非去酒店包一个豪华的商业间,否则,也不知道该去哪里合适。   其实这样的场合,并不应该仅仅是两个人,还要有双方的高层在场,起码五到六个人,双示合同和法律文书,才算是正规。所以在公司里是比较合适的。   但是张起灵却提前一天和他说,让他来小公寓里,就让他一个人来。   吴邪很快就答应了,因为在哪儿谈他都无所谓,无论结果如何,他已经没有什么可失去的。   但是临去的前一天晚上,他还是失眠了,他知道从明天开始,自己将彻底告别过去,他不再是那个天真无邪的年轻人,他已心如死灰,冷漠如铁。事情一点一点地走到这个地步,他也该彻底清醒,再没有半分残存的希望。这残酷的世界和人性,让他终于完全改变了。   或许这正是爷爷希望他这样的,也是每一个人必然会成为的样子。   第二天上午,九点半刚过,吴邪出现在公寓门口。   这个地方他很熟悉,他甚至不切实际地幻想过在这里住一辈子,而今物是人非,满眼望过去都是讽刺。   他现在没有钥匙,所以就按了门铃,门很快开了。   张起灵穿着一件棉质的深色家居服,拖鞋,过长的刘海也有些乱乱的。   吴邪愣了愣,张起灵却毫不在意似的,把他让了进去,并说:“你来得这么早。”   “已经九点半了。”他说。   虽然昨天两人没有定确切时间,只是说上午,但是吴邪以为他会很早起来,以前向来如此。   客厅的桌子上放着面包咖啡已经喝了一半。张起灵也不招呼他,仍然坐下继续吃早餐   吴邪将手提包放在旁边,下意识地环顾了一下四周,卧房的门半开着,他可以看到床上的被子还没有叠,衣服乱七八糟的扔在床上,洗手间也是大开着,洗衣机开着电源,但并没有转动,地上很湿,到处都是水。   闷油瓶是个很爱干净的人,无论是在娱乐城所住的单人间,还是在小公寓里,他总是收拾得整整齐齐,有时候吴邪烦了,偷懒,下班把衣服往地上一脱倒头就睡,第二天就会发现衣服已经拾起来,要么放在洗衣蒌里,要么帮他整齐地搭在床边。   所以现在,吴邪还以为这一切是故意布置出来的,但是看灰尘的厚度肯定不可能在短时间形成。就算先前张起灵没有住在这里,至少昨天是住在这儿的,他竟然能忍受如此的脏乱过上一夜,也有点出乎吴邪的意料。   但吴邪并不打算去理会这种事,他来这儿的目的也不是来关心这个人的生活的。   “你打算什么时候和我谈?”他冷淡地问。   “随时。”张起灵仍然继续吃东西,“现在不行吗?”   “你这个样子怎么谈?”   张起灵没理他问:“你凑足钱了?”   吴邪咬了一下牙:“没有。”   张起灵抬起头望着他,眯了一下眼睛:“没有?那你来干什么?”   吴邪看了一眼桌子,皱了一下眉,然后转身走进洗手间拿了一块干净的抹布,出来将靠近自己这一边的桌子擦干净,这才从旁边拿起手提包,从里面拿出一只手提电脑来,对着张起灵打开。   张起灵终于也放下了手中的食物,擦干净手,很随意地看向电脑屏幕,还在开机启动,所以两人都没有说话。   等到电脑完全开启跳出桌面,吴邪这才点开了其中一个文件包,里面是许多文件。他随便地点开了其中一个,对着张起灵说:   “这个文件包里,是我们吴家旗下公司,包括分公司的所有资产评估表,我都做了很详细的计算和说明。”他关掉文件,又打开另一个较小的文件包,“这是电子城的,也一样,你要是有兴趣,我可以全部给你。”   张起灵将目光从电脑移到他平静的脸上:“这些东西,是你用来抵债的吗?”   “是。”吴邪清晰地回答,“这是吴家目前为止全部的资产。”   张起灵抿了一下嘴:“值多少?”   “我把数据全部都写在文件上,反正绝对值你的违约金。”   “哦?”张起灵不动声色地问了一句,“负债呢?负债额是多少?你的资产总值是减去负债的吗?还是只是表面数据?”   吴邪脸微微一僵,没有说话。   张起灵啪地一声将电脑合上:“你拿这些东西给我,抵得过多少?还是准备把烂摊子推给我?让我去替你承担债务?你这如意算盘打得真好。”   他说完后起身就走进洗手间打开水笼头,哗哗地洗脸。   吴邪站在外间,一直看他用毛巾擦干净了脸,才说:“这些不是你想要的吗?你一开始就说过,你会拿到吴家的一切东西!现在我拱手送上,你怎么不要了?我不是还不出钱,我只要去申请破产,你这点钱我还是可以给你的。”   “那你怎么不去申请破产?”张起灵走出来盯着他。   “时间上来不及。”   “是吗?”张起灵拿来垃圾筒,将他吃剩的东西全部都倒进垃圾筒里,头也不抬地说,“时间不是问题,你要多久?一个月?三个月?还是一年?我可以等你破产以后再把钱还给我,我不急。”   吴邪扫了一眼电脑:“这些,你真的都不要了吗?”   张起灵背对着他:“不要了。”   “因为你不是真的张起灵!所以这些对你都毫无意义了吗?”吴邪突然大声了起来,对着他的背影喊,“姓张的,你果然是个生意人!一开始你费尽心机,将吴家逼到死角,要我们把所有一切都交出来!现在你发现这不是你想要的,所以你就像扔垃圾一样地扔掉!那我也要说,既然你不是张起灵,我们吴家对你十年的养育之恩怎么算?你对我爷爷恩将仇报,让他受到惊吓犯病而死又怎么算?……这一切真要算起账来,指不定是谁欠谁!”   张起灵猛地转身,冷冷地说:“谁说我不是张起灵?”   “是不是你自己心里清楚,你知道多少,我也知道多少!没有必要在我面前装模作样!”   “好!你说我不是张起灵?”他走到吴邪面前,“你告诉我,我是谁?我叫什么?”   吴邪直视着他的眼睛:“我不知道!这与我无关!”   “所以我还是张起灵!”他狠狠地说,“直到我死,都是!”   然后他快步来到门边,打开了门:   “等你凑到了钱再来找我,我没时间应付你。”   吴邪却站着不动,脸色苍白得毫无血色。   突然之间,他的语气竟然软了下来:“你真的不要了吗?这全部的……全部的东西!包括我!”   张起灵回身望着他,等他说下去。   “你……能不能把它们都收下来?”吴邪忍耐着,指了指电脑,“这些是爷爷和我的心血,我不想去申请破产。我知道它不够还债,既然你肯给我时间去破产,为什么不去试着去经营?你不是很厉害吗?实力雄厚,眼光独道,这些根本难不倒你吧?”   “你认为它们还会赚钱?”张起灵冷笑,“早就是一堆废物,我不会投资到废物上去。”   “至少小博已经快研发成功了,只需要一个月的时间!”吴邪仍然强硬的语气有一丝丝哀求,“它是我全部的心血和希望,它也已经不再需要本钱!我会完成它!不会让你亏本!”   张起灵重新关上门,慢慢地走到他的面前,吴邪仍然勇敢地直视着他,只是眼中微微晶莹。   他伸出拇指在吴邪眼角边轻轻划了一下。   吴邪立刻向后退了一步,转开了脸。   “怎么?不是在求我吗?求我收了你的破烂,让你把那个愚蠢的机器人研发出来,帮你投放市场,以满足你虚荣心?”他淡淡地说,“那就配合好一点,说不定我会考虑。”   吴邪一咬牙:“好,那你说出你的条件来。”   张起灵扫了一眼电脑:“我可以答应你全部的要求,违约金一笔勾销,收购吴家的产业,归并到我名下,包括所有债务都算我的。我会保留电子城运营现状以及研发项目,你仍然是电子城的负责人,可以继续在那里工作,做好你的机器人,时间不限。等到完成后,我会将它投放市场,做最有影响力的宣传,在数码行业里占有一席之地。”   吴邪不由得正视着他:“你说的是真的?”   “当然。不过我有一个条件。”   “什么条件?”   张起灵扬了一下嘴角,几乎是挑战般地看着他:   “你搬到这儿来,和我一起住!在你所经营的电子城没有赚到相等于违约金同等数目的利润之前,不可以搬出去!”   …………   这句话说完后,张起灵等着吴邪愤怒地向自己挥拳头。   这种变相的卖身还债方式,他不以为吴邪会受得了。尽管最后,他相信吴邪还是会答应,但是一顿揍是免不了的。他知道自己很过份,这种不断地更迭的刺激只会加大吴邪的恨意,以至两人之间再也没有任何调和的可能。事实上,就算他不这么做,他们也是不可能了。发生了太多的事情,已经有再也无法逾越的鸿沟,他知道吴邪心里在想什么,无论自己是答应还是不答应,结果都一样,那么在结果来临之前,就再痛痛快快地放纵一回吧。   但,吴邪却出奇的安静。   他既没有愤怒也没有激动,他看着张起灵,眼睛里的光芒从听到最初的惊愕,鄙夷到渐渐柔和,到后来几乎是认命般的平静。就像他心里藏着两个激烈打架的小人,在一翻挣扎博斗后,他已经完全开始放任自己的态度。到最后他竟然伸出手臂,轻轻地揽住了他的脖子,凑上去,用舌尖轻舔了一下他的嘴唇。   “是不是这样?”他眼神朦胧,神色麻木,“你就是想要我这样?”   下一秒,张起灵已经一把抱住了他,狠命一压,将他压倒在餐桌上。   “不止。”从嘴里吐出两个音节,然后就低下头,一把就攫住了他的嘴唇,狠命地撬开了他的牙齿。   身体的感觉是无法骗人的,即使是心里再压抑再愤怒,但是仅仅是相触的电流般感觉通过,双方就不由自主地浑身一热。吴邪上半身被压在餐桌上,坚硬冰凉的桌沿刚好咯着他的腰,他其实并不舒服,但却仍没有把含在舌尖上的深吻给结束,他们现在的感觉都很单纯,刚刚那种剑拔努张的气氛反而转为另一种更热烈渴望的气氛。   “小哥……”他怔怔地喊了一声,说了几个字却怎么也说不下去,眼睛酸酸的疼,却感到闷油瓶已俯下身,再次将自己吻住(……)   “吴邪。”张起灵咬着他的耳朵,“去床上。”   “恩……。”   闷油瓶一边吻他一边将他从餐桌上拉了下来,刚刚的电脑已被弄到了一边,摇摇欲坠在放在桌沿上,吴邪也没时间去管它会不会摔落,就被张起灵拉进了卧室,推到了床上。   床上虽然乱七八糟的都是衣服和被子,但比桌子上总算是舒服了许多,一捱到床,就被翻趴了过来,闷油瓶压在他背上,啃咬着他的颈部。   吴邪躺得不平,很快从身下抽出了一件衬衫,又抽出一个枕头,忍不住轻哼着:“你怎么弄得这么乱?跟狗窝似的!”   耳边传来闷油瓶哑哑地回答:“因为你不在。”   ……   之后,他们互相拥抱着完全静止了许久,连洗澡的力气也没有了。刚才在一片狼藉的床上翻转滚动情景与他们完全无关似的,吴邪虚脱得全身一动不想动,他的眼睛被屋内明亮的光线刺得生疼,才发现这是一个阳光晴朗的大白天,他和闷油瓶竟然窗帘都没有拉的情况下,激烈的连续做了好几次。   全身粘答答的很难受。他微微动了动,抬起头,却见闷油瓶正睁着眼睛,却并没有看他,目光定定地望着天花板,感到他的动作,这才望向了他。   吴邪立刻伸手勾住了他的脖子,他俯下头,彼此温柔相吻。   “我明天就搬过来——”他说。 作者有话要说:  这一章,只能这样了!嘻嘻   ☆、第五十三章 互相折磨的残酷   “吴先生,有位霍秀秀小姐在外面要见你,她并没有预约。”   “让她进来吧。”   门开了,秀秀走了进来,她穿着T恤扎着马尾,眉眼有些憔悴。   “吴邪,你为什么把手机号码改了?我怎么都打不通。”一关上门,她就冲到办公桌面前。   吴邪放下鼠标,抬头朝她微笑了一下:“你怎么来了?你不是出国了吗?”   “出个P国!”秀秀忍不住说了一句粗话,气呼呼地在沙发上一坐,“我好不容易逃出来的,我奶奶把我关起来了!”   吴邪又淡淡一笑:“是吗?”   “对了,你的事情怎么样?”秀秀关心地问,“我看新闻,知道你们吴家被收购了。对方好像是一家挺不知名的公司,我不记得名字了,是张起灵的吗?可是你现在还在电子城,你这是当老板还是当员工?”   “没什么差别,我过得挺好的。”   “对不起。”秀秀低下头从贴身口袋里拿出一张支票,放到他桌上,“我把钱弄出来了。虽然可能晚了点,但你可以试着重新把公司收回来!”   吴邪把支票推还给了她:“谢谢,我已经不需要了。”   “吴邪。”秀秀看着他的脸,“你是不是在怪我?我……我真是没用!我当时差一点就帮到你了,可奶奶竟然……”   “过去的事就不要提了,你看我都把手机号码给换了,我们以后,都向前看吧。”   “这些钱你还是拿着,反正我带着一点用也没有。”秀秀重新坐回沙发,黯然地说,“我跑出来的,也不知道什么时候会被抓回去。可是我真的被关怕了,我想去找LULU,她已经整整失踪半年了。奶奶当初拿她来威胁我,我想,她可能凶多吉少。都是我把她给害了!”   她说着就无声地哭了起来,吴邪站了起来,倒了一杯热水,默默地放到她面前。   “全世界都是霍家的眼线,你到哪儿你奶奶也找得到。”他说,“你还是回去吧。”   秀秀抬起泪眼看他:“你怎么这么说?我到你这儿来,就是希望你帮我。”   “我怎么帮你?我自身难保。”吴邪冷淡地转回身。   秀秀看着他:“你现在是不是和张起灵在一起?我去过你家,佣人说你很久没有回家了。你是不是又和他住在一起了?”   “是。”   “为什么?你不是恨死他了吗?吴爷爷可是间接死在他手里的,他还把你的公司给收购了,这种人你怎么还跟他在一起?你受的教训还不够多?”   “至少他可以帮我达成心愿,让我做我想做的事,可以让我享受到最好的物质生活,也可以满足我的生理需求。”   他说得这么直接,秀秀脸红了一下:“你怎么……说这种话。”   “我没有说错。”吴邪淡淡地看着她,“一个人活在世上,不是靠梦想活的,首先能够生存下去,要得到身体上的舒畅,物欲上的满足,才能做想做的事情。有时候完全凭着感官做事,反而可以更加的轻松自在。”   秀秀咬了咬唇:“吴邪,为什么你变这么多,我都不认识你了。”   “那你就重新认识我吧,以前的我,也没什么好的。”   秀秀无话可说:“只要你自己觉得好就行,既然——你可不可以帮我和张起灵说说,我知道他很厉害,我奶奶也很忌讳他,如果有他帮忙,奶奶也没法抓我回去。”   吴邪没有答应,却说:“如果我是你,我就回家去。”   “我才不回去,我好不容易逃出来的。”   吴邪走到桌边,将那张支票拿出来放回她手里:“这么多钱,为什么要白白送给别人?钱可是好东西,就算你不想回去,它也能帮你很多的忙。不过我的建议,你还是回去。霍家迟早是你的,你拥有公司绝大部分的股权,那是你的东西,你为什么要走?该走的是其他人!你奶奶没几年好活了,就算你不削她的权,只要等她死了就行。几年而已,熬一熬就过去了。至于LULU,她是生是死,已是定局,如果她还活着,你总能找得到她。如果她死了,你怎么找都没用。你还是清醒点,多为自己打算吧。”   秀秀一时没有说话,她握紧支票,怔怔地看着他:“或许你是对的,可是……我还是不习惯现在的你。吴邪,你让我有点害怕……我喜欢你以前的样子,虽然那个时候你傻傻的,可我有一个见过你的同学偷偷和我说,你一笑,让她觉得这个世界都好温暖。”   吴邪笑了笑:“这么夸张?我现在也在笑,有什么不同?”   “我不知道你和张起灵之间到底算什么关系,但是我直觉他真的是喜欢你的,他要是不在乎你,也不会直到今天还不肯放开你。你们两个与其这样拖着,不如放开胸怀谈一谈,是去是留,也好有个决定。”   吴邪摇头,中止了这个话题:“我的事情我自己有打算。你怎么样?如果不回去,我可以帮你找个住的地方,或许让你在我公司里做点事情,但我也只能帮你这些,张起灵那边你不用想,我不会和他说,因为我再也不想和你们霍家,或者以前的任何一个人卷进关系里去了。”   “我明白,我不为难你。我的事,也该由我自己解决。”   秀秀把支票放好,站了起来:“我走了,你保重。”   吴邪没有吭声。   但当秀秀刚刚要去开门时,吴邪突然说:“对不起,秀秀。”   “没关系。”她回头,看着他干净清瘦的脸庞,笑了笑,“你没有错,吴邪,人都是会长大的。改变不一定是坏事,是我太活在过去里了。不过我和你的想法终究是不同,不管LULU是生是死,我一定要找到她!我很喜欢她,我不会再喜欢其他任何一个人!只要还有一线希望,我就绝不会放弃!”   她说完就开门走了出去,走出公司大门,在阳光下无奈地笑了笑,本来逃出来还打算和吴邪共进退,但现在这个情形,也真的只能靠自己了。   但是她刚走了几步,本想打辆车子,人群中突然走出了几个大汉,悄无声息地将她包围住了。   “大小姐,终于找到你了,你跟我们回去吧!”   “你们——”   “对不起,大小姐,得罪了!”   ………………   张起灵打开抽屉,看到了满满一抽屉的药。   安眠药,头痛药,胃药……还有一大瓶的抗抑郁药。   卡察,是开门的声音,吴邪回来了。   张起灵把抽屉重新关上,用备用钥匙锁好,就像完全没打开过一样。然后他走出房间,果然看到吴邪正在门边换拖鞋。   “咦,你在家?”吴邪有些惊讶地说,“你昨天不是说要去国外办事吗?怎么还不去?”   “临时改期,不去了。”   “这样,那今天晚上好像没东西吃了。”吴邪走进厨房打开冰箱看了看,回头笑着摊了摊手,“你既然不走,为什么不去出去买东西补货,懒猪!”   “如果我不在,你晚上准备吃什么?”张起灵看了一眼空空的冰箱。   “额……我吃大餐啊!我是来换衣服的,我当然出去吃!你以为我会饿肚子吗?”   “你可以把药当饭吃!”张起灵冷冷地说。   “你说什么?”吴邪沉下脸,“你翻我的东西?”   “是你自己把药掉落在枕头边,吃这么多安眠药,你想吃死自己!”   “我睡不着吃药很正常。”吴邪倔强地反驳,“又不是天天吃,最近工作压力大,研发到了最后一步,根本睡不着!”   “谁让你非要做那个蠢项目!”   “不做怎么还你的钱?我可不想一辈子都住在这里!”   张起灵冷冷一笑:“就凭你现在的进度,这辈子都得困在这里!”   “你不用讽刺我!反正也快了!”吴邪转身走进洗手间,砰地关上了门,“我很累,懒得跟你说!”   关门的瞬间,不知道是不是声音太响了,震得他耳朵嗡嗡响,眼前也晃了晃。他忙扶住洗手槽,甩了一下头。这些天的确工作量有点大,又睡得不好,头痛得像要裂开一样。站了好一会儿才感觉好一些,这才打开热水器脱掉衣服,坐进了浴缸里。   水声哗哗而响,将四周的一切声音都掩盖住了,吴邪缩在浴缸狭小的空间里,被热气一熏又开始头晕,他赶紧坐稳抱紧自己,闭上眼睛将脸埋进膝盖里,尽量把身子缩成一团,尽管四周热气腾腾,他却还是觉得有点莫名的寒气从四周包围过来。把自己抱得越紧就越冷,他想着刚才与闷油瓶那场莫名其妙的争吵,心就一抽一抽地痛。   他不知道是谁在改变,尽管一开始,谁也没有把这种变相的‘同居’生活当成正常,可是原本以为他们够熟悉彼此了,住在一起也不会怎么样,反正不过是做做表面功夫,因为已经没有什么可以在意的。只是没有想到的是,短短的两个月内,他们之间却经常会发生这种莫名其妙的争吵,向来不多话的闷油瓶,总是很能轻易地挑起他的怒火,有时候明明是很普通的一件小事,他也有本事让吴邪气得咬牙切齿。这已经不是他所认识的闷油瓶了,的确啊,明明就是他的仇人!没什么可怀疑的,他记忆中的温柔包容的闷油瓶早就已经死了!   头越来越晕,越来越疼,睁着眼睛已经模糊得无法看到一切东西,整个浴缸似乎都在旋转,旋转!他只能看到热水散发出来的雾气越来越浓,浓得眼前全部都是一片白,他每吸一口气,都要用很大的力气,以至连手脚都提不起来,想要去抓住某个物体让自己站起来,可是却怎么也抓不到,感到那热水渐渐已经漫到了口鼻下,就要将他吞没……   “吴邪!吴邪!”   痛苦无力的意识中,似乎听到浴室的门在用力地拍着,是闷油瓶的声音。   “小……小哥……”他张了张嘴,声音小的自己也听不到,而且一张嘴就有水灌进来,他的身体正无法控制地整个下滑,滑向浴缸底部。   “砰!”门被撞开了,张起灵冲了进来,把几乎整个都被淹没住的吴邪从水里捞了出来,同时将开到极限正疯狂往下洒水的热水器关了。   幸好一离开水,吴邪就吃力地咳了几声,张起灵将他上半身倾倒,按着他的腹部,让他将喝进肚子里的水都吐了出来。   吐完后,他整个人都无力地靠在张起灵的肩膀上,微微睁开眼睛,看着他也同样被弄得湿透的脸:   “小哥……”他喃喃地神志不清地流着泪,“我不舒服……头好疼……小哥!……小哥哥……你不记得我了吗……你为什么,为什么要这样对我?……”   张起灵一言不发地将他紧紧地抱住。   吴邪没力气抱他,只好用手指抓紧了他的衣角,微弱地继续说:“快好了!研发就要结束了!我们……也快好了!结束了!”   是的,吴邪,快好了,我不会再折磨你了!      ☆、第五十四章 凶手的自白   悉尼,霍家。   “夫人,大小姐还是不肯吃东西,都两天了,这样下去可怎么办?”佣人无措地将送进秀秀房里的东西又全部退了回来,请示着霍仙姑。   霍仙姑看着满满的剩菜,白发额间的皱纹深深皱着:“你再准备一碗热汤,我拿去给她。”   “是。”   片刻后,秀秀房间门打开了,霍仙姑向几个站在门口的保镖说:“她还在闹吗?”   “回夫人,大小姐她……没有力气闹了,我们只听到她在哭。”   “知道了,你们把门关好,有事叫你们再过来。”   那些保镖们答应着走开了,霍仙姑将热汤放在桌子上,走近床边,发现秀秀背对着外躺着。   “吃点东西吧,演戏别演过头。”她在床沿坐下,伸手去摸孙女的肩膀,“奶奶都是为你好,你将来会知道的。”   谁知道他的手刚一碰到,秀秀就往旁边缩了一下,然后翻身坐了起来。因为两天没进食,她篷头垢面,完全没有以前的灵秀模样。   “你看你自己像什么样子?我真是不明白,你为什么非要和我对着干!好好的公司不管,家里不呆,整天往外跑,一会儿找女人,一会儿找男人,你有没有想过自己的名声?你以后还要不要脸?”   “我命都没有了,我干嘛还要脸?”秀秀斜着眼睛看她,“你心里就只有面子,你有没有想过,我也是一个人!从小到大,你有几次让我自己做过主?学什么,玩什么,交什么朋友,都要经过你的同意!我喜欢什么人,也要你说了算!我要嫁给谁,都是你给我安排好的!我明明就不会做生意,可是你非要让我把股份抢过来!为了霍家,我也同意了!你还想要我怎么样?现在你什么都得到了,可是我却连自由都没有了!奶奶!你是真心疼我的吗?还是只是利用我在达到你自己的目的?”   霍仙姑一下子站了起来,气道:“目的?我有什么目的?我为了谁啊?我一把年纪了,我要钱,我要权干什么?我从小培养你,在你身花了那么多心血,可是你有没有替奶奶想过?我天天在外面戴着面具,一个六十多岁的老太婆,和一群男人们勾心斗角,辛辛苦苦地把公司维持下去,你以为我很喜欢这样的生活吗?”   秀秀挺直身,喊道:“那你就不要好了!又不是吃不饱穿不暖!要这么多钱干什么?我不明白你干嘛死抓着不放,这些东西都毫无意义!”   “我是为了你!我所有的一切都是你的!奶奶的苦心你怎么不理解呢?”   “你不是也一样不理解我?!”秀秀流着泪道,“你有没有问过我,我到底要不要?我一点都不喜欢这些东西!你给我干什么?我只要轻松自在地过日子,有家人,有朋友,有喜欢的人就好了!我可以穿名牌衣服戴漂亮首饰,但我也可以扎马尾穿T恤,我不觉得有什么不一样!这些东西根本就是你自己喜欢的,而不是我!”   “不管你喜欢还是不喜欢,你都得接受!”霍仙姑强硬地道,“我给你选的路,是最好的一条!你现在可以不认可,但将来你一定会懂!你是我霍家的继承人,是我的孙女!你必须要有最好的生活!才能配得起你这个身份!”   “好!就算是这样,就算我们只是立场不同。可是……为了得到这些你都做了什么呀?你和吴爷爷一起算计几十年,弄个什么弯弯绕绕的破计划,把张起灵和吴邪害得好惨!当初你把我硬塞给吴邪,骗取吴爷爷的信任,非要让我们两个结婚,已经很不光明了。你为了让我回来,使LULU失踪,让我们不能见面,可笑我一直在自欺欺人地说我奶奶不会这么做!后来吴家没落,吴爷爷身死,吴邪走投无路,你要是不想帮他,你就拒绝他!你为什么要骗了他然后自己得到目的后又一脚把他踢开!他曾经也是你看着长大的,他和我一样喊你奶奶的!他现在已经完全变了!”秀秀痛哭道,“我们都做错了什么?我还不够乖不够听话吗?你为什么要逼我呢?”   霍仙姑的眼前也模糊了,但是她还是昂着头,颤声道:“你恨我也没有关系,这一切我没有做错!你会懂的!我都是为了你好!吴邪也是,你们这些孩子太不懂事!以为含着金钥匙出生就会一世无忧!这中间需要经过多少残酷的斗争才能够得以保全!如果你们不经历一切,不长大,就会败得一塌涂地!”   “那又怎么样?每个人都是一日三餐,填饱肚子,有个地方住就行了!我才不稀罕这些家产呢!”秀秀激动地跳下床,就摇摇晃晃地门口走,“我不要和你说话!我不想再呆在这个牢里!我要去找LULU!”   霍仙姑并不阻止她,厉声道:“你走啊!我看你能走多远!房外站着的那些人,你对付得了吗?我看你连楼梯都下不去,简直是不自量力!给我回来!”   秀秀住了脚步,回头愤恨地盯着她,然后突然转身,就往窗户跑去:   “我就算死了,跳下去!我也不会让你关起来!”   霍仙姑一惊,马上冲过去,一把拽住她的胳膊,将她硬生生地扯了回来。秀秀两天没吃东西,力气根本不如她,被她一拉就摔倒在了地上。   “老话说,‘不磨练不成器’,虽然你是我孙女,但我也不会对你太过纵容!我什么都没了,我只有你了!你是我全部的希望,我不会让你轻易死!”,   秀秀抽泣着,无力地抬头仰望着她:“奶奶,你为什么变成这个样子?你以前很慈祥很温柔,你是我的□□。我受了爸爸和哥哥的欺负,都会逃到你这里来!从什么时候开始,我却想从你身边逃开了!我们祖孙两个,越来越疏远,越来越没话讲!难道这就是你想要的?你想我也变成像你一样的冷酷模样,为了家族成为一个活死人吗?”   “你以为我想变成这个样子?”霍仙姑终于也激动起来,她弯下腰,眼中也落下了泪珠,“你根本就不懂奶奶心里有多苦!年轻的时候,穷得衣不遮体,为了活命,和你爷爷偷渡到这里来做苦力!你知道我们吃了多少苦,受了多少罪才挣到这份家业吗?你又知不知道你爷爷有了点钱就在外面胡天胡地,根本连正眼都不再看我……他死后,留给我这么一个短命儿子,连声妈也不叫,结了婚以后还在外面和外国女人生下个儿子!结果孙子也是个畜牲,现在还躺在医院里靠呼吸机活着!我霍仙姑这一辈子勤勤恳恳,没有做过伤天害理的事情,可是我又得到了什么?我好不容易有你这么个孙女,你却去喜欢个女人!为了个女人竟然要离家出走!你还敢来说我的不是!你对得起我吗?”   秀秀伏在地上泣不成声,对于奶奶这翻话,她也实在无力反驳,可是又不甘心:“可是……可我不喜欢你给我安排的路!奶奶,我真的不喜欢!就算你把我推到最高的位置,我也做不了!我本来就只是一个普通人!”   “谁不是普通人?谁不是后期磨练出来的?要不是要一件又一件的事情阻我,现在我们祖孙会是这个田地?”霍仙姑恨恨地道,“我把你安排给吴邪,本来是一件得天独厚的事。该死的吴老狗,明明吴家已经败得一塌糊涂,竟然不告诉我!害我在吴邪身上浪费了很多时间。……早知道这样,我怎么会硬让你嫁给她!结果他订婚当天竟然就给我出丑!这臭小子,要不是看在他爷爷的份上,我早就对他不客气了!可偏偏他们爷俩一个德性,哼,都火烧眉毛了,吴老狗竟然临时改变主意,说你是同性恋,不让孙子娶你!他以为他孙子是什么东西!竟然在最后关头反悔!你爸爸随时会死,让我去哪儿找个得体的继承人来博取他的信任!”   秀秀止住了哭,愣愣地看着她:“什么?吴爷爷说过不让吴邪娶我?我怎么不知道?”   “你当然不知道!”霍仙姑冷笑,“我怎么可能让别人知道!就在他死的那天,我去山上接他,他亲口说的!”   “他不是当时……已经快没气了吗?你自己和吴邪说的!”   霍仙姑笑了起来:“老家伙身体好着呢,活一百岁也没有问题!要不是他打电话给我,我怎么能找到地方去接他?他在电话里说,他和张起灵说清楚了,他不让吴邪娶你了,因为他孙子不娶同性恋的!——这世界上每个人都是自私的,人不为己,天诛地灭!你别以为吴老狗是什么好人,张起灵明明就是张清泉的儿子,他硬生生把他的纹身洗掉,为的是留一手。这孩子太厉害,六七岁时在孤儿院就没人敌得过他了!吴老狗不舍得弄死他,冒险把他留在身边做棋子,给他孙子当伴童,到时候万一让张起灵知道了,也可以说他不是张家的孩子。只可惜他没想到王玉宁竟然会先去见张起灵,在孩子没有纹身的情况下还骗他说是自己儿子,让仇恨过早地在张起灵心里栽下,也算是自作自受吧!”   秀秀对这些没兴趣,忙急着问:“吴爷爷到底是怎么死的?你去见他时如果他还好好的,为什么他后来又死了?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   “什么事情也没发生!”霍仙姑冰冷着神色,嘴角有一抹残酷的笑,“他在电话里说不让吴邪娶你,我心中一时火起,拿了一只针筒过去。你爸爸长期生病,我和几个医生都混熟了,这种东西,我随时都备着。没想到那天就派上了用,我本打算如果还有缓回余地,没有必要做这么绝。可是吴老狗死不肯松口,他说张起灵只是放狗吓了吓他,两人恩怨已了,以后不会再有大冲突。吴家已经倒了,吴邪完全不是做生意的料,只要张起灵愿意收购,不如给张起灵,反正他也的确欠张家一条命。……呵,他竟然突然想通了,做起善事来了!真是可恨!简直不把我放在眼里!”   秀秀打着哆索:“于是……于是你给他打了一针!你弄死了他!”   “没错!那支针一下去,就会堵住血管,停止向心脏供血,时间一长就会造成心肌梗死!年纪大了,这种问题很常见,不仔细查是查不出来的。何况,医院里的黄医生本来就是事先安排的人,他收了我们的钱,把吴老狗弄成中风假象,现在吴老狗莫名其妙地死了,他才不会这么笨的惹事上身,早就撇得一干二净了!”   秀秀不再说话,她吃力地从地上爬起,也不顾得整理衣服头发,就又往门外走。   “站住!你去哪里?”   “我要把一切告诉吴邪!他现在恨张起灵恨得要死,张起灵又没法证明自己不是凶手,他们两个迟早会出事!”秀秀愤怒地回头道,“你简直太过份了!你竟然杀了人!你为了这些莫名其妙的目的,做了一件又一件坏事!我不会再听你的话!你自己守着霍家的家产过一辈子吧!”   她说着打开了门,但是门外站着好几排的人,她根本出不去。   “你以为我告诉你这些,你还能跑出去?”霍仙姑无奈地叹气,“秀秀,别怪奶奶狠心,事情已经这样,谁也回不了头!张起灵是个有力的对手,再过几年不可估量。不如就让吴邪解决了他,你将来也可以少一个竞争对手!”   秀秀没理她,她退到了窗边:“你放我走!我只是去阻止他们,我可以不供你出来!让一切都结束掉吧!奶奶,你清醒一点,不管是谁,就算是张起灵和吴邪,他们没有错,让他们过自己的生活吧,绝不会对你对霍家造成威胁!你的敌人,你在心里啊!”   “好吧,随便你。不过我告诉你,你不管LULU了吗?她不是你的最爱吗?还是你已经移情别恋,转向吴邪?奶奶这在帮你,张起灵一死,吴邪还不是你的?”   “我不要你帮我!我只喜欢LULU,我之所以不提她,不是我不关心她!而是不管她是死是活,我相信,如果她现在在这里,她一定会赞同我这么做!就像当初我答应和吴邪结婚,LULU也不会反对!我知道她现在一定很糟糕,她这么久没出现,我早就有思想准备,也已经对生死无所谓了!”   秀秀说着,往窗外看了一眼,这儿是三楼,不知道跳下去会不会死,但她还是说:“把那群狗腿子退下去!让我走!不然我就往下跳!我不会再受你摆布!”   霍仙姑竟然不为所动:“随便你!与其得到一个与我做死对头的孙女,我宁可你像你哥哥一样,无知无觉在医院里躺一辈子!”   秀秀也不再多废话,她转过身,闭上眼睛,纵身就是一跃!   ………………      ☆、第五十五章吴邪,最后一次帮你   香港,香格里拉大酒店。   因为过几天有个大型影展,所以随电影参影的解雨臣提前就来到了香港,各种宣传及媒体活动,忙得他分身乏术,他一直想着给吴邪打个电话,因为自从上次在新德里分别以后,吴邪几乎都不和他联系了,后来换了手机号码也没和他说,差一点让他找不到。他不知道这位发小心里在想什么,但他真的很担心。   可惜最近自己实在太忙了,演员吃的都是青春饭,他也不算小了,所以近期工作密度都安排得非常紧,就像今天,早上他还记着等下要给吴邪打电话,一直到深夜才回到房间,累得几乎不会动胳膊,现在这么晚了,吴邪一个人睡就算了,要是张起灵也在他旁边——   他总有个直觉,从新德里回去后,吴邪肯定又和姓张的在一起,但是吴邪从来没有说过。   这家伙可千万别做傻事啊!   想想还是算了,他累了一天嗓子疼,实在不想骂人,可和吴邪通话,九次有八次半都让他想骂人,所以还是留着力气等影展回去再说。   解雨臣抬起酸疼的胳膊,随手拿来床边的摇控器,打开了电视机。   午夜的电视节目,也没什么好看,都是电影电视剧,他自己是干这一行的,看到这种东西就审美疲劳。好不容易翻到新闻台,在重播白天的新闻,他懒懒地放下摇控器,躺在床上有一点没一点地看着。   “下面播放本台今天收到的最新消息。今天是在上海举行的第五届国际数码新品展览会的第三天,来自新博电子城的全新产品——第二代智能机器人参加了展览,吸引了许多游客以及专家的关注,在三天的展期中,成为展览会最醒目的产品之一,其创始人吴邪先生在现场接受了众多媒体的采访……”   解雨臣把眼睛睁大了一些,仔细地看着电脑屏幕,他竟然一眼就看到了吴邪,在那个与真人比例一模一样的机器人模型边,他正坐在后面正接受媒体以及玩家的围观。他脸上保持着微笑,但笑得很浅,始终保持着很好的风度。   “哇,这家伙!原来这些天都在弄这个!”他笑了起来,“果然脑子开窍了!本来就应该这样嘛,这才是正事!多想想自己的事业,别整天想着乱七八糟的东西!工作忙了,心情也会好起来的。”   可是新闻接下去的画面,差一点让解雨臣从床上摔下来。   “但是今天下午,展览会现场出现了一些意外,机器人的展台已经拆掉,所有相关展品均被没收。据息,国际著名网络公司E.J已经上告新博电子城以及吴邪先生,告他们雇用黑客入侵E.J公司的电脑,盗取了其中重要的程序数据而用于机器人的研发。据本台最新消息,吴邪先生已经坦然承认了自己入侵E.J公司电脑而盗取程序的罪行,并且表示自己是受人指使,主要是为了恶意的商业竞争。由于此案涉及到国际性的知识产权侵权,因此较为复杂,吴邪先生已经押送回国暂时关押H市候审,此案正在进一步的审理中……”   “天!”解雨臣已经完全清醒过来,从床上坐起惊呼,“这个人疯了!闹得这么大!就算要把姓张的弄倒,也犯不着把自己赔进去!吃牢饭难道是闹着玩的吗?把自己下半辈子都毁了,他是不是脑子进水了!”   于是次日,解雨臣在公司老板黑得可以与焦碳并美的脸色中,毅然请假退出了影展,马不停蹄地赶到了H市,同时他请圈内一位好友帮忙,终于联系上一位有来头的老板,几经辗转,同意解雨臣去探监,按理说此类国际案子,在审判之前,是不能够任何人去探望的。   于是当解雨臣终于坐在吴邪面前,看着他木然清瘦的脸,以及脸上那股子决绝犹入赴死的神情,简直想一拳打过去,好让他能够清醒清醒。   “你是不是疯了?你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吗?”他尽量压低着声音骂,“那个人害了你的公司,害了你爷爷,你前半辈子已经被他折腾得死去活来,你还要把下半辈子送给他!你小学数学没过关?你会不会算数?这么亏本的事情你也做!那种人渣,你就算买凶杀人一刀桶了他,你也犯不着把自己弄到这步田地!你让我说你什么好!”   吴邪却像完全没有听到他的话,目光定定地望着前方:“我是他旗下的职员,电子城也是他旗下的!我昨天已经向法院递交了全部的作案经过,我的所作所为全部都是张起灵指使的我可以提供详细的数据以及时间证据,这些东西我早就准备好了!不会有漏洞。我现在已经转为污点证人,我会在世界法庭上指证他,我一定会让他坐牢!我查过,他起码要坐五到七年牢!……我弄不垮他的公司,无法让他破产,但我至少可以让他做牢!而且可以让他名誉扫地,在行内失去信誉!”   “是啊,他坐七年牢出来以后还是照样风风光光,你呢?你要做几年?你肯定不比他少!你看看你这个风吹吹就倒的样子,我看你根本没出来就被人在牢里折磨死了!吴邪!我也做了你二十年的朋友了,你好歹尊重一下我,事先和我商量一下行不行?你一意孤行,捅出这么大的乱子,这是国际案例,你让我怎么帮你?……等等,那个什么EJ公司怎么会知道得这么快?你才展览了几天,你们这种小产品他们会去关注吗?”   “是我自己发匿名信给他们的。”   “什么?!你自己举报自己!全世界有比你更蠢的人吗?我看张起灵遇到你,也把他的智商拉低了,他竟然会将你留在身边而傻乎乎地让你胡作非为?他明知道你恨他恨得要死!”   解雨臣气得声音都大起来了,狱警走过来警告道:“先生,请你控制你的言行,而且时间差不多了,请回吧。”   “我马上就走!”解雨臣站起身,“我去找张起灵!”   “不要去找他!”吴邪大声说,“你是我朋友就不要去找他!”   “我就是因为是你朋友为了你救你我才去找他!你给我乖乖呆在这里,别再胡说八道了,在我回来之前,不许再对别人说一个字!”   他凶狠地说完后,转身就走,但刚到门口,却差点和外面进来的一个人撞个满怀,那是个穿制服的工作人员,身后跟着一个西装革覆的中年人。   “吴邪。”那个工作人员一进来就说,“你可以走了。”   解雨臣不由地停住了脚步,吴邪也愣住了,就见那个工作人员上前把钥匙开了,又走进里面把吴邪的手铑也给解了,对他说:“你没事了,事情证明只是一场误会,你已经无罪释放。”   “不可能,你是不是搞错了?”吴邪一把拉住他,“什么误会?这事没有误会!”   解雨臣不由暗骂,忙三步两步地上前把他硬拉了开去,“有话出去再说!”   吴邪用力地甩开他的手,回头看到那个穿西装的中年人,不由得说:“是你!”   “是我,吴先生,是张先生让我来给你办手续的,出去说吧。”   那中年人说完就出去了,解雨臣问:“他是谁啊?”   “张起灵的律师。”吴邪匆匆地回答,也跟着出去了。   那个律师正站在门口,吴邪走到他面前:“张起灵呢?”   “吴先生,张先生在家里,他说如果你要找他,随时都可以去。”   吴邪盯着他:“为什么会没事?什么叫误会?国际案子,也能开后门,这么轻易把我放了!”   “因为经过鉴定,机器人的程序里根本没有EJ的那套程序,完全是个误会!”   “不可能!”吴邪摇头,“是我亲手做的,怎么会没有?”   那律师长吸了一口气:“张先生让我告诉你,你的程序他全部都改过了。每天,小李都会将研发进度发给他,张先生于是每天都进行修改。等到你弄好后,他那边也差不多了。等完全结束后,趁中间有几天的修整,张先生全部都换过来了。功能指令差不多,但里面内容完全不一样,EJ那边根本抓不到证据。”   吴邪脸色发白:“小李!怎么会是他?他竟敢——”   “他虽然是你最信任的助手,可是吴先生,你这次胆子太大了,这种玩笑谁都是开不起的!你下次不要再这样了!这次算是幸运,张先生及时发现得早,不然的话,事情远没有这么顺利。”   吴邪呆站了一会儿,突然走向马路拦了一辆出租车,立刻钻了进去,出租车飞一般地开走了。   那律师看着车子开走的方向摇头叹了口气:“这位吴先生也真是的,捅出这么大的篓子,张先生为了摆平这件事,用了多少关系,花了多少钱,虽然说最终没告成,可是要完全置身事外谈何容易?光是黑客入侵的问题,EJ那边就死都不肯松口。到最后,张先生好像答应了他们一个很苛刻的条件,才总算勉强搞定。吴先生太不知轻重了!”   “是你们张先生根本是自作自受!”解雨臣没好气地说,“他既然早就知道吴邪在胡闹,他怎么不阻止?还由着他!现在闹出事情来,怎么着都是活该!现在虽然虚惊一场,可吴邪肯定气爆了,让你们张先生自求多福吧!”   说完以后,解雨臣也摇摇头,懒得再管,随手也打了一辆车走了。   吴邪直接就回到了公寓,冲进去,发现张起灵果然在家,正坐在餐桌边用水果刀削梨。   看见吴邪进来,他头也不抬地说:“你是来向我道歉的吗?”   “呵。”吴邪笑了一声,缓缓地把门关上,“你是不是一开始就知道我的打算?”   “我只知道一件事。”张起灵把手中的东西放下,擦了擦手,“你的那个机器人,十几天就可以完工,可你做了两个月还不能完工,不得不让人引起怀疑。我问了你几个手下,说你几乎是在重做,把以前的好些程序都删了。这件事你一个人是完成不了的,你也别把你的手下想得那么忠心,谁都怕死,你玩输了,是很自然的事情!”   “我没有玩!”吴邪咬着牙,“可惜我又失败了!……我真是没用!我没法把吴家振兴,不能给爷爷报仇,让他无法瞑目!”   张起灵起身慢慢地走到他面前,凝视着他:“吴邪,你真的这么恨我?想我死吗?”   “这个问题你不该问我。就像我会问你,那么久以前的事,你父母的事,原本就起源于一件不光彩的贪念,可是你就这么恨我爷爷?非要置他于死地?即使在明知道你不是张起灵的情况下,你也不肯松手!……我太蠢了!我为什么要相信你?如今走到今天这个地步,我什么都没有了,如果我说我还不恨你!我自己都没法骗自己!”   “你说得很对,可是你就是差了一点点。”张起灵举起手,用手指比划着一小截距离,“就这么一点点,吴邪,你斗不过我的!不管你用多少办法,你也不可能把我怎么样!你永远死了这条心吧!”   吴邪听着,嘴唇已经被他咬破了血,他心里的怒火已经随着这几句而更加的升温。   张起灵却仿佛没看到似的,转身走到窗边,看着院子里已近调零纯白色的杏花,笑了笑,眼神中泛起一层浓浓的悲凉,但是他的语气,却越来越残酷:   “吴邪,如果你够聪明,你就别想着报仇的事。我可以让你留在我身边,让你继续在电子城工作,说不定我哪天一高兴,会把电子城的股份分给你一点。至于其他,你想都别想!你当初把什么都给我,包括你这个人,现在你没有任何资格和我谈。这个世界就是如此,你比不过我,你就得听我的!——也只有我,才可以决定你的人生和生死!”   他听到身后传来一点一点的脚步声,走得很慢,他知道吴邪正在走过来,这样的脚步声,并不寻常,他可以从窗户淡淡的倒影中看到吴邪几乎完全失去理智的通红的眼睛,以及……他手中那把闪闪发光的水果刀。   这把刀,是他自己刚刚放在桌子上的,本来,就是给吴邪准备着的。   人在盛怒之下,会失去所有的理智,这把刀,应该可以吸引他全部的视线吧。   ☆、第五十五章 吴邪,最后一次帮你(二)   张起灵并没有动,他仍然在看院子里开始调零的杏花,一片一片纯白色的花瓣,随着微风而下。这棵杏花树是吴邪从吴家栽种过来的,两年下来,开得真是漂亮。   原来又是暮春了,他们在一起,至今为止,过了多少次春天,这次应该就是最后一次。   他微微而笑,仿佛看到记忆中那双天真漂亮的黑眼睛,在杏花树下笑着喊他:   ——小哥哥!   语气却继续残酷:   “所以这次的事,就当给你一个教训,以后,不要再做类似的事情。我要是一个不高兴,你就没有这么幸运了!我会让你在牢里待一辈子!而你,根本动不了我分毫!”   “谁说我动不了你分毫?张起灵,你太自信了!可能我没法让你破产,让你做牢……!”吴邪一字一顿地说着,他慢慢地绕到了张起灵的面前,抬头看着他的眼睛,然后,右手用力地向前刺过去:“但、是、我可以直接杀了你!”   水果刀非常锋利,刀尖越过张起灵柔软的棉质衬衣,很轻易地在吴邪用力地推送下,刺穿了胸腹处的皮肤,深深地插进了胸口。顿时,一股温热的鲜血从伤口处一下子喷涌了出来,全部都落在吴邪的手腕上面,鲜血滚烫的温度几乎也如刀刃一般地刺进他的皮肤里。   但是他的手还是握着刀柄,他们站得距离很近,几乎是贴身而立,他抬头看着张起灵的眼睛,发现张起灵也在看着自己,他脸上的表情并没有太多痛苦的神色,他的嘴角甚至是微扬的,他的眼神带着讽刺的笑:   “吴邪……”他轻声说,“就这样而已吗?你力气真小,这么浅的伤口,我哪会死?”   吴邪被他说得浑身打了个颤,更加用力地握着了刀柄,紧得几乎要把刀柄握碎,他仍然死死地盯着张起灵,终于咬牙再狠命地向前一推,刀深没柄,几乎刺穿了张起灵的胸膛,同时他的手也无力地一松,再也握不住了。   鲜血狂涌而出,张起灵终于闷哼了一声,往后退了一步,跌坐在地上,血水沿着他淡蓝色的衬衫染红了他整个腹部,迅速地渗向了地板,把浅黄色的木质地板变成了深红色。   吴邪从来不知道,原来一个人身上,可以流这么多血,这么多血……   张起灵无力地将头慢慢靠在了玻璃门上,但他的意识仍然清醒,眼神逐渐变得淡然,他静静地看着吴邪,看着他因为失控和恐惧而不住颤抖的身子。   “怕什么……”他轻声说,“没什么,只是杀了个该死的人而已。”   “我……我……”吴邪看了看手中渐渐凝固的鲜血,又看他胸前那把没入刀柄的匕首,“我刚才做了什么?……”   张起灵闭了闭眼睛,努力地集中渐渐涣散的意识:“你……你过来一下,吴邪,没事的!你先过来……”   他说了好几遍,吴邪终于听到了,下意识地朝他走了两步,茫然地看着他不住流出的鲜血:“……什……什么事?”   “你做得很好!别怕……听着,我平板密码和……你电脑的密码是一样的……里面有我所有……所有的公司和资产……我上星期已经全部转给你了,你都可以拿去……”   “我不要!”吴邪的眼泪一下子夺目而出,大喊,“你在说什么?我不要!我什么都不要!”   “你不要……那就算了。”张起灵苦笑,“我除了钱,什么也没有……的确没什么好的……”   “你……你为什么要和我说这些?”吴邪向后退了几步,仍然死死地盯着他身上已经渐渐流缓的鲜血,“我刚刚……杀了你!我真的杀了你!”   “吴家的公司……我把债务都还了……,你可以重新拿回去……,但是……已经没有前途……你最好放掉……电子城是好的……你要坚持下去……我知道你行的……”   张起灵一边说,吴邪就一边往后退,一直到背后碰到了墙,他震了震,双腿一软,无力地延着墙慢慢滑跑了下去,他看着对面张起灵声音已经越来越听不清,眼睛已经闭上了,无力地靠着玻璃门,比起腹部鲜红的血迹来,他的脸色几乎白得透明。   吴邪惊恐地将自己蜷缩起来,他努力地睁着眼睛,想看清张起灵的样子,但是视线却越来越模糊,大颗大颗的泪珠延着他的脸颊落在他沾满鲜血的手上。   “小……小……小哥!”他嘴里发出了呜咽的声音,“小哥你怎么了?我,我不是……”   他喊了两声,张起灵原本闭上的眼睛又睁开了,朝他无力地笑了一下:“我没事。吴邪……别害怕,有我呢。你把瞎子叫来,让他帮你收拾一下……对不起……把你害成这样……是我不好……对不起……过去的事情别再想了,好好地重新开始……对不起……”他声音终于完全听不清了,闭上眼睛,没有再睁开。   吴邪仍然不甚清醒,但张起灵却已安静地闭着眼睛靠在玻璃门边,他看上去十分的安详,也没有痛苦的神色,就像睡着了一样。只是他腹部那一大片的鲜血让吴邪看得仍然是恍惚异常。本能的,他很听话般从口袋里拿出了手机,给瞎子打了个电话:   “是瞎子吗?”电话通了,他竟然还发得出声音,声音还是很连惯的。   “是我,吴先生,找我有事吗?对了,你看到哑巴没有?这家伙手机都关了,我有点事找他,还是……你们在一起啊?那就不打扰了。”   “我们是在一起。”吴邪的视线又绕到对面沉睡的人脸上,他木然地说,“我把他杀了,他现在死了,他让你可以来给他处理的!”   瞎子在那边沉默了两秒,随即大吼了一声:“你再说一遍!”   “那个公寓的地址,我给你……”吴邪冷静地报出地址,残酷地重复了一遍,“他死了,我把他杀死了!”   电话叮的一声断了。吴邪将手机放进口袋,然后动了动,从地板上慢慢地爬了过去,爬到了张起灵身边。   他停了下来,很仔细地看着他的脸。   “小哥。”他轻轻地唤了一声,伸手推推他,“小哥?”   张起灵自然不会应他,仍然是闭着眼睛毫无知觉。   吴邪推了他几下,就不推了,他俯过身,小心翼翼地将闷油瓶抱进自己怀里,感到他身上还是有点暖暖的,抱了一会儿他才松开,坐在了地板上,看着他,安安静静地不说话也不再动。   不知道过了多久,可能只有一会儿功夫,因为“砰!”地门一下子被撞开了,齐焰直冲了进来。   满地的血,倒在血泊中胸前被刀深深刺入的张起灵,以及静静坐在他身边守着的吴邪。   “你真的杀了他!”齐焰朝他怒吼,“你他妈的还是人吗?你知道他为你放弃了多少东西!”   吴邪嘴唇颤抖,无力地小声地说:“他……他杀了我爷爷,害了我们吴家!”   “放屁!你哪只眼睛看到他杀了你爷爷!你们吴家有什么好?一个破烂摊子,得不到任何好处,还要给你还巨额债务!这世上只有他这个笨蛋才会去做!”   齐焰一边骂一边将张起灵立刻一把拉起来背在背上,就往门外冲。   “他……他还有的救吗?”吴邪突然问了一句。   齐焰略停了停,冷笑道:“姓吴的,你和他之间,到现在为止已经结束了!即使他能活着,也和你没有任何的关系!”   吴邪被他说得一惊,眼中闪出一丝绝望的色彩,却见齐焰已经背着张起灵消失在了门口。   他无力地摊在地板上,好多好多的血,全部都是闷油瓶的!   “吴邪……别怕……你做得很好……没事的……对不起……”   他把自己紧紧地抱了起来,哆哆索索地不断地对自己说:   “他害了爷爷……他不是张起灵,还是害了爷爷……他害了爷爷……”   仿佛这断不成句的话,成为了他能够支撑下去的最大动力!   “啊!”门外传来了一声尖叫,随即跑进来两个一前一后的脚步声。   “吴邪!”一个人扑到了他的身上,“吴邪发生了什么事?怎么这么多血?吴邪!”   吴邪迟钝地将目光移上去:“秀秀……小花……,你们怎么来了?”   “我在电子城门口看到了到处找你的霍秀秀,她说有要紧事要找你,幸亏你上次把这个地址告诉过我,不然我们也找不到你。”   秀秀痛哭失声:“发生了什么事?你手机换了我上次没向你要,我怎么也找不到……是不是已经来不及了?张起灵呢?他去哪儿了?”   “他……”吴邪又去看向满地的血,“他刚刚还在这里……不过他又惹我生气,我太生气了,我就杀了他!我一刀把他杀死了!然后……他的尸体就被瞎子带走了!”   秀秀吓得哭声顿停,解雨臣忙绕到他面前,用力地摇晃着他:“喂!你没事吧?你怎么了?我带你去医院!你别吓我啊!”   “我没事,我又没受伤,不去医院!”吴邪甩开他的手,靠在了玻璃门上,“我没什么的……我就是杀了他!他说,不要紧,让我不要怕,他说他该死……恩,他是该死,他害了我爷爷,他弄得我这么惨,怎么会不该死呢?所以……没什么,小哥他也说不要紧的。我一点也不难过!真的!”   秀秀哇地痛哭了起来:“对不起!吴邪,我早点到就好了!对不起,其实不是的,吴爷爷的死和张起灵一点关系也没有,他……唔……”   解雨臣捂住了秀秀的嘴:“别说了!你不要再刺激他!他真的快疯了!吴邪,我带你回去休息一下好吗?”   可是吴邪已经听到了,他看向秀秀,认真地问:“你说什么?”   秀秀哭得不行。   “小花你把手拿开,秀秀你刚才说什么,你再说一遍!”   解雨臣只好把手拿开,秀秀却不敢再说了,只是哭。   “我没有疯,真的,我没事。”吴邪严肃地说,“你告诉我!我有权知道!我爷爷到底是谁害死的?”   秀秀无助地看了一眼解雨臣,解雨臣只好把头偏过去表示不再过问,秀秀不敢去触吴邪凛冽的目光,只好低下头,抽泣着说:“是……是我奶奶做的!张起灵走开的时候,吴爷爷还好好的!……可是吴爷爷不知道怎么知道我喜欢女人的事,他临时变卦不想让你娶我……我奶奶好生气,她……她给吴爷爷打了一针……他就死了!”   秀秀讲完后,解雨臣半天没听到声音,忍不住回过头来,却见吴邪已经转回了去,仍然静静地坐在地板上,一点表情也没有。   “吴邪,先回去好吗?这里,我会处理的。”解雨臣小心翼翼地哄他,“事情过去就算了,别再想了,好吗?”   “不用,我自己会处理。”   吴邪回答道,抬头朝他看了一眼:“你带秀秀先回去吧,你们老在这里,也不好。”   “你要干嘛?”解雨臣摇头,“我不会走的。”   “笨蛋,我又没什么。反正已经是这样了,还想怎么样?”吴邪竟然笑了一下,“杀错杀对已经杀了,也回不去了!你们走吧,我就想一个人呆会儿。我把东西理一理,算是我给小哥做的告别。虽然他没有害我爷爷,但他的确伤害过我。我没什么的。”   解雨臣见他语句清晰,眼神镇静,也的确不像精神异样的样子。又见他慢慢地从地上站了起来:“你们走吧,放心,我很快会打电话给你的。我就想一个人呆会儿,之后怎么办,我也要想一想。”   “好吧,不过每隔半个小时我都会打电话过来,你一定要接!不然我就把你打晕也要带你出去!”   “好。我会接的。”吴邪又加了一句,“你们放心,我不会自杀。”   自杀两个字让解雨臣和秀秀都变了一下脸色,其实他们心里也的确最怕这件事,但吴邪自己都说出来了,可见他还的确是比较清醒。发生了这样的事情,也的确该让他静一静。   ☆、BE结局:爱在天堂   他们终于走了,吴邪将门关上,回到了屋子里。他站了一会儿,就先走进书房。把放在书桌上的平板电脑收了起来,放进了电脑袋里拿了出来放在外间的桌子上。然后又走进卧房。房里有点凌乱,笨蛋闷油瓶,又没有叠被子。他真是越来越懒了。   吴邪把被子叠好,又把沙发上的衣服收了起来。然后打开柜子,开始看里面的东西。闷油瓶的东西很少,衣服只有几件而已。干净的内衣裤是叠好放在最底下的抽屉里。吴邪并没有移动它们,仍然放在原来的地方,说不定有一天还要用呢,他想。   然后他又看了一些别的东西,除了衣物,其他就更没什么了。对了,那只道歉猪被塞在大柜子里的一个角落,没有电池了,吴邪按了一下,并没有说话,只是憨憨地望着吴邪。   吴邪将他抱了出来,小心地整理着他身上的蓝帽衫,把他放到了客厅里,这也是他要带走的。   好像没有其他东西了,他朝四周看看,咦,柜子角落里有一个白色的纸盒子,对了!是自己装那个坏了的小机器人的纸盒子。上次闷油瓶修好了还给他的,可是搬家的时候,他又还给了闷油瓶。   吴邪把纸盒拿出来,打开盖子,将小机器人取了出来。这是第一代的,看上去又笨又拙劣,只会讲几句简单的话,可这个连声音也发不出了。他翻看了一下,看到机器人右脚脚底有一个活动的小塑料盖。咦,上次好像是没有的,似乎是新添上去的。   他用手按住小塑料盖,盖子弹开,原来是个卡槽,里面,好像放着一张存储卡。他小心翼翼地取了出来,把卡放在一边,看到里面通着几根很细小的电线,于是又拿过一把弹簧刀来,用力地把小机器人拆开了。   小机器人的肚子里,安装着一个迷你型的主板,类似电脑的CPU,这不是吴邪当初的那只,是全新的,他粗略看了一下,发现插着一个很小的无线网卡。这东西,竟然是联网的。   他不由得再次将视线落在了存储卡上,很快就拿了起来,快步走进书房,将卡装在了电脑上。   果然是一个联网的电子远程存储盘,里面,竟然发现了好多好多的文档文件,很长很多,他迅速地挑着片断看下去:   ………………   吴邪:   今天和你爷爷签成了合同,我会先给他一点好处,然后再将他套住。我不以为他会上当,但他竟然真的与我签了,可见,吴家的情况实在已是堪忧。   和你吵了一架,把你扔在山上,是我不对。你不该卷进来,我希望你可以离这儿越远越好,我不想你恨我。   送你帆船的时候,你很高兴,我也有一点高兴,这个东西,本来就是属于你的。虽然我当初做的时候,并不知道我竟然有机会可以送给你。   你向我要钱,你说你准备去代理网游,我知道你是在给我机会,你试探我,又试图感化我。吴邪,你和小时候没有两样,但我已经不是原来的我。   吴邪,我就要向你爷爷开刀了,你还是什么都不知道,你怎么还不阻止我?   你走的时候,拿走了衣服,却没有拿走纸盒。你根本没有发现纸盒里的秘密,我不知道该谢谢你还是觉得遗憾,我很矛盾,我希望你早点发现它,但是,我又希望可以继续下去。   我把你爷爷约出来,除了给自己一个交代,我很想让他去阻止你结婚。霍秀秀的情况太特殊,你和她结婚会很辛苦。我知道你不会听我的,我希望你可以听你爷爷的话。所以我后来单独又上去和他讲了霍秀秀的情况,我希望你以后可以过得好一点。   我并不奢望我们之间有什么结果,这一切和你无关,你拿枪打我,我很安心,但你以后别这么冲动,对你自己没好处。   我不知道你爷爷会突然死亡,我没有杀他,肯定不是我!但是我没有辩解,我也不想去查证。活在仇恨里的滋味并不好受,我不想看到你一辈子都活在仇恨里!   我不知道我是谁,我姓什么,我也不知道我到底是不是张起灵。我所做的一切都成了笑话,我放弃和你的感情去报仇,结果,却失去了一切,包括你。   我知道你恨我,我知道你在背后所做的一切,我什么也不说。可是我也不想你真的因为要毁了我,而把自己也毁了。我们之间的问题,我可以帮你彻底解决。   我希望你永远不要看到这个机器人。……你应该看不到了,你杀了我以后,应该会马上走的。解了你的心结,可能你会一时痛苦,但过几年你会慢慢好起来的。   忘了我吧,忘了以前的事,要过得很快乐,我留给你的一切足够你过上好的生活,这是我最后的要求。   我爱你,吴邪!   对不起!   …………   吴邪把电脑关上了,他把存储卡取了出来,重新放进小机器人里,捧在怀里,走了出去。   客厅里,他把纸盒子,道歉猪,平板电脑,以及其他一些他们共有的东西都捧了过去,捧到那个琉璃门边,那摊深黑色的,从闷油瓶身体里留下的血迹上面。   接着他又从厨柜里拿出了两瓶伏特加酒,打开瓶盖走了出来,走到那堆着东西的地板前,把酒全部都洒在了四周围。   手机响了起来,他打开,是解雨臣打过来的。   “恩,我马上过来了,对,我在收拾东西,放心,我会把地方都弄干净的。”他冷静地说。   电话挂了,他把手机关了机,然后轻轻地坐到了那堆东西旁边,把小熊抱在了怀里。   右手,从口袋里拿出一只打火机,啪,地毫不犹豫点燃了起来,蓝色的火焰照着他的脸,他的眼睛明亮如星,神色非常的安宁。   然后,他把打火机扔向了刚才洒在地上的伏特加酒上……   医院,张起灵安静地躺在床上,头顶上的心电图十分缓慢而纹乱地跳着。   他还没有死。   齐焰坐在他的床边一声不吭,他的身后,站着胖子和眼圈红红的云彩。   谁也没有说话,张起灵闭着眼睛一动不动,他胸前的伤口已经包扎了起来,但显然并没有多大的效果,因为刺得实在太深了。   “铃……”手机响了起来,是张起灵的手机,在病床前一声一声地响。   齐焰却根本没有听见,他没有再笑,他只是悲哀地看着张起灵,没有人知道他在想什么。   手机响了好一会儿,他才似乎回过神来,刚要去接,还是云彩忍不住了,已经走过来拿了起来。   “喂 ?……是,哦……你说吧……”云彩小声地应着,一边往外走,走到门边突然轻轻惊呼了一声:“怎么会……知道了,谢谢。”   她把手机拿下,回头看着胖子和瞎子,神色凄然。   瞎子走到她旁边,问:“怎么了?”   “解雨臣打过来的。”云彩压低了声音,似乎怕床上的人听见,“吴邪把他赶出去了。一个人关在屋子里……他放了一把火,把房子整个都烧了起来,……全部都烧成了灰烬,没有人看到他出来,估计……估计已经……”   云彩说不下去了,胖子抱住了她,瞎子站了一会儿,才重新走回张起灵的病床边,他低下头,在张起灵的耳边轻轻地说:   “刚刚解雨臣打过来,吴邪没什么事情。他回家了,已经睡下了。解雨臣说会看着他,会让他振作起来,他很快就会恢复的。你放心吧……”   齐焰话音未落,只听得“叮……”的一声,张起灵床头的那个心电图上凌乱的波线,已经完全成了一整条直线,再也没有一丝的起伏。   云彩蒙住嘴,控制不住地痛哭失声。   齐焰长长地吸了一口气,从病床前起身,回过身说:“我们出去吧,这里,没有什么可以做的了。”   然后他绕开胖子和云彩,走出病房,一个人站在了空旷的走廊里,无力地仰头靠在了墙上。   哑巴,吴邪,你们……现在已经真正在一起了吧?   没有仇恨,没有误会,在一个简单的,快乐的世界里。 作者有话要说:  那个,这个…… 这就是BE结局了。有些朋友说,BE结局比较附合这个故事,所以就算是官方结局吧。 不过放心,我是那种绝不甘心BE的作者,而且为了黑花续篇,肯定不会是BE。 所以这个故事并没有结束,下一章,还有! 就是这么有原则!   ☆、HE结局:爱有奇迹 作者有话要说:  HE是接BE的,有一个BUG,因为HE里小哥是没有死的,但BE的确是死掉了。大家就当是机器出了问题,或者瞎子很有技术地把电源线踢掉了吧。(……要相信爱有奇迹!) 另外大家不知道有没有看出来,在BE最后,吴邪向小哥刺了一刀后,他的心情已经十分平静了。并没有所谓的后悔或者遗憾,因为他先前所有的恨,已经找到了一个决口,全部发泄了出来。而秀秀最后为小哥罪行的一翻洗脱,也没有刺激到吴邪,反而使他得到了最后的释怀。使得他对小哥的感情,完全由爱占据,并且也可以坦然面对自己。 他可以光明正大地对自己说:“小哥没有害死爷爷,吴家的东西也全部都还回来,所以这份爱可以继续下去,再也没有心理上的负担。” 他最后用打火机自杀的时候,他只是生无可恋,因为他最爱的人已经走了。可以把他这一行为解释为追随,而不是绝望。 当然,他最后没有死成,只是他们彼此都需要很长的时间来疗伤。 ———————— 唉,都没回复,那黑花篇我过几天再更了,没动力好伤心!   “你真的决定了吗?”   码头,解雨臣把秀秀送到了检票口。   秀秀微笑点头:“是啊,LULU的父母已经移居意大利,我去那里找找看,就算找不到她,我也可以帮着照顾她父母。”   解雨臣说:“你可以先去问问你奶奶。”   秀秀轻轻摇了摇头:“那个时候,当我要往下跳,在最后一刻,她叫住了我,并且放了我。我走的时候,她对我说,她疼惜我的命,但是,她也对我彻底灰了心。……她现在除了钱什么都没有了,我不想再去强迫她做任何事,我把我所有的东西都给了她,因为我不可能再陪在她身边了。”   解雨臣安慰她:“别想了,每个人都要为所做的一切得到代价,你没有错,你应该做回自己。”   秀秀笑着点点头,转头看向碧蓝的大海,以及延升到天际的清澈天空。   “今天天气真好!我果然很聪明,没有坐飞机,选择坐船,可以好好看看大海的风景。以前都没有这样的闲心,现在看起来,大自然真漂亮。”   解雨臣伸手指了指海面上一艘白色的帆船。   “看到那艘船了吗?”   “看到了,好漂亮的帆船。”   解雨臣微微地笑着:“吴邪在和你说再见呢。他祝你一路顺风。”   秀秀怔了怔,随即也笑了起来,她朝着帆船扬了扬手:“我也听到了,我也祝他可以放下一切!难过的事都过去了,我们都要活得很快乐!”   远处传来汽笛的声音,解雨臣说:“好了,有空多联系。”   “我走了!”秀秀轻快地跳上甲板,对他笑着喊:“大明星,下次送我你的签名照片啊!”   解雨臣笑着点头:“我下半年出专辑了,到时候请你看演唱会,你和LULU一起来!”   “那是一定的!再见!”   “再见!”   船慢慢驶离了码头,秀秀站在甲板上,渐渐地远离,变成了一个白色的小点,而那艘在海面上慢悠悠飘荡着的小帆船却仍然安详宁静,一直在远远近近地徘徊,就像留恋着不肯离去。   两年后,秋天   法国巴黎,艾菲尔铁塔附近。   这是一间颇具法国特色的假日旅行酒店,也是著名的世界联锁酒店,小巧的法式建筑,特色美味的食物,以及大众化的消费,吸引了来自世界各地的旅客,尤其是年轻人更加多。   一个穿着白色低领毛衣短短头发的年轻男人,背着一个大大的旅行包从大门口走了进来。他拥有一双明亮的黑眼睛,浅浅的温暖的笑,吸引了好些人的目光,在这里,很难发现如此俊秀的东方男人。   “先生,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吗?”服务台处,工作人员热情的招呼。   “我住两个晚上,我有这家酒店的会员证。”年轻人说着,从包里拿出了钱和证件。   工作人员拿过来,在电脑上查了一下,笑道:“来自中国的吴邪先生你好,很高兴认识你。这大半年来你一直在周游世界吗?我们各地的连锁酒店都有你的记录。”   “是啊!”叫吴邪的年轻人笑着,“你们酒店很不错,我很喜欢你们的旅行分享记录墙。”   他说完,指了指大堂另一边,一面浅黄色墙璧,上面贴满了各种漂亮的小便签纸,都是世界各地旅行者留下的旅行心情。   “谢谢,我们的客人都很喜欢那面墙,可以和全世界的朋友一起分享心情。如果幸运的话,说不定会看到你想见的人。祝你旅途愉快!”   吴邪接过工作人员手中的房卡,说了声谢谢,背着背包走了开去。   他没有直接去电梯口上楼,而是走到了那面浅黄色的贴满密密的便签纸的墙边,从背包里拿出笔和纸,写了几个字,贴到了左上角的墙上。   然后他很满意地欣赏了一会儿,才轻快地走进电梯。   不知从哪里吹来一阵微风,吹得满墙的便签纸微微的飘动,五颜六色的就像一道道彩虹。在左上角吴邪刚刚墙上那张白色的纸上,几行俊秀的中文字显得特别的醒目:   小哥:   我今天来到了巴黎,我刚刚去了凯旋门,记得说过要和你在那边合影,所以这次我拍了许多照片,等下去香榭大道喝咖啡,顺便逛逛,帮你留意一下你喜欢的各种模型。   …………   次日,吴邪在巴黎玩了一整天,晚上,意犹未尽地回到了酒店。   工作人员向他打招呼:“晚上好!吴先生。”   “晚上好。”   “玩得开心吗?”   “挺好的。对了,我明天要退房了。”   “这么快就走?不多玩几天?”   吴邪笑道:“还有许多地方没去呢。”   旁边另一个工作人员忍不住地问了一句:“一个人旅行,不无聊吗?可以找个伴和你一起。”   “不无聊,我有朋友陪着我呢?”   “朋友?”工作人员好奇地看他旁边,“哪位?”   “在这里。”吴邪笑着指了指胸口,然后往那面旅行墙看了一眼,忍不住又走了过去。   他站在墙前,看着自己昨天贴的那张纸,还在,贴得很牢,中文字很清晰。   他微微一笑,刚想抬步走开,突然停了下来,重新审视着那张白色的便签纸,片刻后,他伸出手,将那张便签纸撕了下来。   和昨天没有什么区别,唯一不同的是,在纸的左下角,用淡淡的铅笔圈了一个数字:   23   一个莫名其妙的数字,却让吴邪愣了很久。   巴黎,正是他世界之旅的第23站。   似乎真的有一个人,在全程陪着他的旅行。   难道说……他所期盼的事情终于实现了!原来一切不可能的就会成为可能!   他轻轻地含泪笑了起来,然后从包里拿出笔,在便签纸上加了一句:   下一站,荷兰,阿姆斯特丹   阿姆斯特丹也有同样的旅行酒店。   到达当晚,吴邪办好了入住手续,照例走到日记墙前,扯下一张便签纸,在上面写了一行字:   小哥:我在荷兰了。我明天会去水坝广场玩,你来吗?   写完后,他把纸条郑重地劳劳贴在墙上,脸上浮起一个朦胧而期待的微笑。   尽管这两年来,所有人都在和他说,这个人死了,但他从来没有这样认为过。在最后的一刀刺进去后,他所有的恨,也随之而走。他现在带着一颗沉甸甸的心意在全世界一个人旅行,或许是另一种等待的方式。终于有一天,一年,十年,一百年后,他能够再见到那个人!   而今,一切的美好,却似乎已经提前发生了!   次日,吴邪走出了酒店。   天气很好,阳光明亮却很温和,空气中满是淡淡的郁金花的香味。   不时吹过一阵微风来,路边街头店铺里,插着许多漂亮的小风车,风吹过时,所有的风车都旋转了起来,整个城市美得像个童话。   吴邪走到广场时,才发现这里正在举行一场集体婚礼,等到他走近,才惊讶地发现,原来是一场同性集体婚礼,新人们都站在广场中心合影,他们都是男人和男人,女人和女人站在一起,有些穿着西装婚纱,有些没有穿,服饰各异,年龄各异,但笑容却都很甜蜜。   围观的群众也很多,大多数是游客,荷兰本地人大概见惯了这样的场景,所以没有太多的驻足。   吴邪微笑地看了一会儿,看他们拍完照,都四散开来,也有许多新人的朋友和亲戚,给予他们拥抱和祝福亲吻,一些新人手里拿着漂亮的风车或玫瑰花,迎着风向旁人致意。   “先生,要风车吗?”一个稚嫩的声音从吴邪身后响起来。   他转过头,发现一个兜售风车的小男孩,但是那男孩却不是对他说的,而是对他身后另一个男人说的。   那男人身形修长,穿着蓝色外套和长裤,黑色的头发,白皙的皮肤,吴邪可以看到他侧面凸现的完美立体五官。   他弯下腰,从小男孩手中接过一个紫色的小风车,说了一声谢谢。   小男孩跑开了,穿蓝衣的男人拿着风车,转过了身,和吴邪面对面了。   他们中间的距离不过一两米,彼此可以把彼此看得很清楚。   淡淡的郁金香和玫瑰花混着的香味萦绕,微风吹得蓝衣男子手中的风车慢慢地转动,他静静地看着吴邪,目光平和而深情。   吴邪咬了一下嘴唇,他想向对方笑一下,因为对方正朝他微微而笑,但不知怎么的,有些不好意思,不由得将目光悄然移了开去。   他看到不远处有人放飞了许多的汽球,汽球飘向天空,四散开来,还有许多孩子们快乐的笑声。   “你……”吴邪终于开了口,“你怎么会在这里?”   蓝衣男子微微而笑:“我一路找过来的。”   “找?”   他点点头,向他慢慢走了过去:“是你说过的。”   吴邪有一时的疑惑,自己有让他找吗?   不过他很快就想了起来。   很久很久以前,有一个男孩曾经跟另一个男孩说过:   “小哥哥,我知道我有许多缺点,我可以改!但你不要不理我!——不管你有多生气,如果我不见了,你一定要来找我!不能当我不存在!——”   “吴邪,我答应你——以后不管发生什么事,不管谁对谁错,我一定会去找你!——不管有多困难,一定会把你找回来!”   …………   那一年他们刚刚高一,刚好认识了十年。   时间真快,现在恰好又过了整整十年。   同样的话,同样的承诺,却有不一样的心境。   从年少慒懂朦胧青春的晦涩心事,到如今历经风雨辗转爱恨的隽永,许多人与事变幻,在得与失之间磨励成长,最后唯一不变的,仍然是这份留在彼此心里的情感。   吴邪的眼眶湿润了,他看到闷油瓶走向自己,伸出手臂拥抱住了自己。   他也伸出手去,抱住这副熟悉的真实的躯体,这一刻,他们之间是真正的身与心的贴近,不再隔着一层又一层无法言明的哀伤。   广场上又传来笑声了,是一种叫做幸福快乐的声音,绕了大半个地球,他们终于重逢在这个童话般的城市里,重新开始他们新的旅程。   《心魔》,瓶邪本篇 HAPPY END!      ☆、写在前面      结束了瓶邪本篇,现在开始更新黑花外篇。   这个故事叫《无缘》,虽然接瓶邪篇,但其实是独立的故事,关系不大。   这是一个娱乐圈的故事,和我自己之前写的风格有点不太一样,而且也不那么美丽,其实有点现实,丑陋。   大明星和大老板之间的故事,不知道我写出来,会不会也是千篇一率。   狗血是一定的,有些桥段也是一定,重点是要表达的是什么,是吧?   黑花是我在盗笔里比较喜欢的CP,不过不知道为什么,真要单独写起来却很吃力,我可能也习惯有瓶邪在写黑花比较顺手,这是我目前为止最长一篇也是唯一一篇专写黑花的故事。   好了,故事开始!      ☆、第一章 属于我们自己的相逢(一)   解雨臣不记得第一次听见齐焰这个名字,具体是什么时候了。   娱乐圈对于富商的关注和渴切,永远是最敏感的。当时的解雨臣还是个新人,新人想要一夜之间爆红,想要得到最高质量的生活享受,最方便的捷径就是找到一个‘大老板’,尤其是钻石王老五的年轻老板,更是明星们虎视耽耽的升梯之路。   齐焰是马来西亚地产大王齐正海的私生子,齐正海刚死,他仿佛从地底突然冒出来,又用极短的时间将齐家上下全部摆平,得到了齐家上上下下的首肯,稳坐了第一把交椅。   他年轻,狂妄,未婚。   最重要的是,他风流成性,处处留情,穷奢豪华。   这对无数大明星小明星来说,都有太多的机会对他下手而讨得一杯羹了。   只可惜,齐焰有‘三大原则’,他的‘三大原则’让明星们都是又爱又恨,有人庆幸,有人喟叹。   第一个原则:永远不要妄想可以进齐家家门!一哭二闹三上吊,撒泼奉子耍手段更是自寻死路!大家互相玩玩可以,你情我愿,谁也没有更吃亏。但是如果他齐焰要结婚,一定不会和明星结婚!   这并不难理解。齐焰再风流,首先他是一个商人,还是一个狠毒的有手段的商人。商人重利,无论做第一件事,都会考虑到将自己的利益最大化。他虽然现在坐镇齐家,但以他才三十岁的年纪,未来还有许多风险,他要长期地作战下去,还得时时警惕身边的小人作怪。据说,齐家上下也都不是省油的灯。至少解雨臣隐隐知道现在还有一个举足轻重的齐正海亲弟弟尚留在齐家,以及齐正海生前最宠爱的三姨太也没有走。他们手中都仍然握有齐家的实权,对齐焰都是不小的威胁。因此婚姻绝对是齐焰巩固自己地位的大手段。   第二个原则:新人退开!   刚出道的新人,本该是最干净最容易上手的目标,但齐焰却半点也不会去沾!在娱乐圈里,新人依靠大老板上位的例子比比皆是。在目前僧多粥少的圈子里,想要认认真真地凭着电影电视或唱歌去红的,那是千军万马过独木桥,其中的艰险不可想象。但既然上了船,总得捞一笔才能上岸。因此越来越多的新人盯向了这些腰缠万贯的大老板,想要凭着自己的青春与美貌,以博出位,以省下太多奋斗的时间。   齐焰是个聪明人,他玩明星,图得是开心,不是给自己找麻烦的。可以用金钱交易的快乐,仅限于快乐本身。说到底,就是我给钱,你给我快乐,但交易结束后,平时就是井水不犯河水,大家都是陌生人!   第三个原则:不玩男明星!   齐大老板曾经发过话,不是他不喜欢男人,而是娱乐圈的男明星实在是没意思,经验没有多少,要求却一大堆,特别的矫情。花同样的钱,他可以在别的地方找到绝色。□□男人可比□□女人要难,他没必要花了大钱得不到享受,还得去教对方怎么做。   解雨臣很早就听过这‘三大原则’,第一次听到的时候,就已经在心底画了无数个大叉叉。接着又在杂志新闻中见到真容,对于这位长年一袭黑茄克戴着一副大墨镜满脸流氓笑容的所谓钻石王老五,更是轻视无比。或许也幸而是因为这三个可笑的‘原则’,他们之间竟然一次也没有碰过面,他曾经以为,他们一辈子都不可能交集的。   这种‘金主’,解雨臣并不屑于去认识。   即使自己是吴邪最好的朋友,黑瞎子齐焰是张起灵最信任的伙伴,而吴邪和张起灵的感情,大概连老天爷也是拆不开了。   张起灵的朋友不多,解雨臣大多数都认识。吴邪的朋友圈子也不大,据说齐焰也认识不少。   但是解雨臣和齐焰还是没有见过面,一直都没有!   直到2013年的秋天为止。   同一年,吴邪和张起灵终于经过生死考验,把他们长达二十年的感情修成了正果。   “小花!”电话那端吴邪的声音满是微笑,“你最近忙吗?过得好不好?”   “哪有你们好啊?”解雨臣懒洋洋地笑,“蜜月期间还给我打电话?不怕姓张的不高兴?”   “怎么会?小哥就在我旁边,他在电脑上订飞机票。”   他调侃:“怎么,下一站是哪里?怎么还买飞机票?太没诚意了!他没给你买船吗?不是要一起环游世界吗?”   “下一站就是——回家!”吴邪笑声顿了顿,然后是一阵悉悉索索衣服磨擦的声音,电话里的声音一下子被拉开了,隐约听到吴邪嘟哝地在说,“别闹了,我和小花在讲电话呢……很快就好……”   解雨臣把手机拉开一些,真受不了这两个人!当初恨不得把对方都杀了,现在却好得变成了两颗怎么都扯不开的牛皮糖。   所谓的爱情,会让人智商变成负。   “小花你还在吗?你在听吗?”   “正在止鼻血呢!”   “呵……”吴邪不好意思地笑了笑,“我们在下周四会回上海,聚一聚怎么样?我们好久没见了。”   “下周四?上海?”下周五刚好他在上海有一个宴会要参加,吴邪回来的果然是巧了。   “对对,解大明星,请问你的预约满了吗?还能不能让我插个队?”吴邪轻松地问。   “吴老板客气了!下周四我一定和你会面!”解雨臣也笑道,“我怎么可以错过你们两位大老板呢?只要抱住你的大腿,这辈子就不用愁了。”   “我还巴不得你来抱我大腿呢!可你非要自己拼。我上次就和你说过,我出资可以让你开电影公……”   “好了好了!你有钱关我什么事?我过得比你还奢侈呢!等老了你再养我吧!”解雨臣打断他,“就这样,见面再说。”   “好吧,大忙人!下周四下午四点半,在虹桥机场,你必须要来接我的!不然我和你绝交!”   “接你可以,不许在我面前秀恩爱!”   “你放心,我只和你秀恩爱!”   “这可是你自己说的。亲爱的,吻别一个!”解雨臣说完,又使劲地发出一个“唔嘛”的亲亲的拟声词,立刻,他听到吴邪旁边传来张起灵极为不满的‘哼’,以及吴邪的失笑声。   电话已经断了,估计是被张起灵强按掉了,听筒里只剩嘟嘟的声音,想象着电话那端大概正火热地上演‘惩罚’戏码,他不由朝无奈地笑了笑,将手机慢慢地从耳边拿下。   他是真心替吴邪高兴,但是高兴之余,心中却总是会升起一种空虚之感。吴邪是他最好的朋友,也几乎是所剩的唯一可以全副信赖的朋友。这些年来,虽然‘朋友’也交了不少,但都是利益琏上的,很少可以真正的交心。一直以来,偶然会有过不去的情绪,总会第一时间找吴邪来轻松轻松。可现在,吴邪有了张起灵,明显给他的时间就少了许多,就连打电话,都要想会不会不方便。以前,半夜三更,浴室厕所,随时都可以打,不用担心对方会不快,什么话都可以乱说,但现在,已经是不可能了。   朋友的意义,永远都比不上爱人,从来都是这样,这是不变的规律。   可是他没有爱人,以后,大概也不会有。这一行,看了太多丑恶的人心,演了太多的‘爱情’,越真实就越失望,在现实中,反而转变成了逢场作戏。   叩叩叩,突然有敲门声。   三下,很轻,仿佛怕惊动了他。   解雨臣只是抬了一下眼睛,仍然窝在沙发上没有动,嘴角却略为讽刺地扬了一下。   是的,朋友,如果说,除了吴邪,他还有另一个‘好’朋友的话,大概就是门外那位了。   “进来吧。”他懒懒地玩着手机说,“门没锁。”   门,开了。走进来一个穿着灰色西装面容削瘦的年轻男人。   他长得很解雨臣有几分相象,五官俊美,脸色略有苍白,眉毛也比解雨臣要淡一些,少了几分英气,但是在挺直的鼻梁上却架了一副金丝边的眼镜,使他和像只猫似的蜷在沙发里的解雨臣比起来,显得稳重了些。   “……雨臣。”   他走到沙发边喊了一声,声音很轻,说得也有点慢,但音色却很轻柔。   “恩。”解雨臣眼睛并没有从手机游戏里抬起来,应了一声,却马上接了一句问,“你都安排好了?”   那年轻男人点了点头,慢慢说了一句:“我订了周四去上海的机票。”   解雨臣的手指停下来,瞟了他一眼:“我和你?”   那年轻男人似乎有点疑惑,又点了一下头。   “我刚刚改变主意了。”解雨臣轻描淡写地说,“我周三就走,你再给我去订一份吧。”   年轻男人微微一皱眉:“可是——我已经安排……”   他还没说完,解雨臣却打断了他:“我知道周三有个小记者会,就说我临时有通告,推掉好了。你第一天做事?还要我来教你怎么做吗?”   年轻男人深吸了一口气,脸上只是有点无奈,没有不悦的表情,并没有再坚持,轻声道:“好,我去订机票。改成周三。”   “等等,安排我一个人就可以了。”解雨臣说,“你还是周四来。反正二爷的晚宴要到周五晚上,你留在这儿,帮我应付那些记者。”   年轻男人似乎又是一愣,那眉心皱得更紧了,这回他没有再被动,开口说道:“我可不可以问你,到底是什么事情?”   解雨臣仍然低头开始玩笑手机,很冷淡地回了一句:“我要去见个朋友,私人的事情,与你无关。”   “我还是和你一起去。”   “对不起,解子扬先生。”他抬起头,冷冷地说,“你只是我的经纪人。我和你之间,就是工作的关系。我有我个人的私人空间,在我私人时间里,我可以自由安排我自己的时间。而且我一点也不想看到你,也不希望你来影响我的好心情。你听懂了吗?”   “……”   经过了短暂的沉默后,解子扬简短地应了一句:“好吧,你小心点。。”   然后他也就不再多说,转身就走开了沙发,往门外走。走到门边突然又停了下来,回过头,突然说出一大堆话来:   “雨臣,我想提醒你。今年上半年,你——已经擅自推掉了三个电视台通告,两部广告,一部电影,以及七个大型商业活动!公司为此打了我许多电话。你不能——再这样任性下去,否则到合约满了,你根本来不及覆行,合约里所规定的量!到时候就麻烦了!”   “怎么,我推了几个垃圾广告和商业活动,惹得你心疼了?你是不是天天在算损失了多少钱?”解雨臣冷哼,“你第一天认识我吗?我不高兴做的事谁也别想逼我!就算是棵摇钱树,我也会有不想摇的时候。我劝你还是别一心看着钱,把我用透支了,小心到最后,我累得死了,一分钱也赚不了!到时候你们人财两失,可就亏大了!”   他这些话,解子扬听着脸上却只有麻木的表情,大概也是听多了,没有再多说什么,只是说了一句:“你休息,我出去了。”然后就开门出去,顺便又把门给轻轻关好。   解雨臣也不玩游戏了,他将手中的手机扔到了地毯上,一转头,看到了挂在墙上的大幅海报,海报中的自己站在海边青春飞扬,浅笑淡淡。浅粉色的衬衫,白色的长裤,在碧海蓝天的衬托下,阳光的招牌笑容中充满了只有自己才看得懂的情绪。   这是一张他不久前在马尔代夫为新戏所拍的一张定妆照,是一部青春偶象电影,内容无比白痴,风景却很漂亮,演员阵容强大,投资商更是花了大价钱,要把这部白痴电影打造出票房奇迹来。   解雨臣笑了起来。   他刚刚可以十分嫌弃地把解子扬赶出去,骂他是个眼中只有利益满身铜臭的经济人,可是自己呢?又好到哪里去?真的像刚刚表现那么清高的话,为什么要接这种白痴电影?说到底,还不就是因为片酬够多,剧组也不是太讨厌罢了。   二十三岁,他今年刚刚二十三岁,属于二十三岁的身体和笑容,却有一颗疲倦异常的心。 作者有话要说:  因为最近有点忙,故事开头还是每日一更吧。这篇长短和瓶邪篇差不多,估计更完后都到年后了。先提前说声新年快乐哈!   ☆、第一章 属于我们之间的相逢(二)   离飞机起飞还有半个小时,但是看情形应该会晚点。   解雨臣倚着窗,坐在头等舱的最后一排。在国内,头等舱的待遇无法与国外相比,再加上因为临时决定,所以订的也是一架中小飞机,头等舱相对来说,比较简陋,仅仅是稍稍宽畅了些,服务周道些,各排座位之间也仅仅隔了一层帘子。   谢雨臣轻轻动了一下身子,让自己坐得更加舒服。他这个双人座位旁边是空着的,并不是来的人不到,而是,解子扬替他买了两张票。平时如果是独自出门的话,解子扬都会给他买两张票,解雨臣不喜欢旁边坐着一个陌生人,也可以防止被认出来。   当然这种情况很少,他基本上没有多少自由空间。所以此次难得清静的出行,让他格外的珍惜。今天他只是穿了一件极为普通的灰色棉质衬衫,黑色长裤,和他平时标致性的白色和粉色不同,就像一个普通的商务人士,还戴了一副大墨镜,根本没有人会注意到他。他很早就登上飞机坐到了属于自己的位置,没有让任何一个乘客发现自己的身份。   他这次是从澳门出发,到上海就两三个小时,但是两个城市都是热门城市,所以无论是旅行还是商务活动,来往的旅客还是很多的。幸好头等舱永远不会满,此时也仅仅坐了一半,机舱内有点喧闹,解雨臣随手拿过一本杂志,低头翻了起来。   这是一本商务杂志,封面就是一个大大的人物特色。黑色的茄克衫,黑色的大墨镜,带着三分痞气七分流气的笑容,在拥有健康小麦色肤色的脸上,懒洋洋地歪站着身子,像永远站不直似的,双手只是插在裤袋里,占居了整个封面的位置。   旁边有一行醒目的大字:“地产旋风强势来袭,齐焰领头青出于蓝”   解雨臣立刻没了翻杂志的兴趣,只好将手机拿了出来,调到飞行模式,又打开了游戏界面。可是,就在他还来不及按下“PLAY”键,就感到旁边帘子动了一下,一个阴影闪了进来,随即整个座位微微一震,有个人很‘粗鲁’地一屁股坐到了他旁边。   他马上转过头去,正想提醒这位冒然闯入自己安静世界的人,这个位置是自己的,但还未发出一个字就卡在了喉咙里。   黑茄克,黑牛仔裤,黑墨镜!   ——以及键康的麦色肌肤和永远带着欠揍孤度的嘴角。   前一秒他刚刚在杂志上看到过这张讨厌的脸!   见鬼了!真是出行不利!他心里有了几分不快。   “嘘——”对方正是黑瞎子,张起灵吴邪的朋友,风生水起的年轻地产大王齐焰,没有了杂志上的修饰,他此刻看上去更加随便了些,重重地坐到解雨臣旁边的座位后,又探出头去朝走廊上看了看,这才回过头,在看清楚是解雨臣以后,他也只是发出了半个声音,脸上的笑容顿时带上了一丝玩味的惊喜。   “哈,是你啊!好难得,这下可好办了!”他小声又轻佻地喊了一句。   解雨臣对他认识自己并不奇怪,有着吴邪张起灵这层关系,他们之间也早该认识才对,虽然一直没有见过面。   他冷淡地立刻打断:“先生,这个好像不是你的位子。”   齐焰根本不理会他,墨镜里的眉毛扬了起来,笑容更深:“没事没事。大明星,我说我们算有缘还是没有缘?竟然在这里碰到!其实我们早该认识了吧?”   解雨臣转过脸,没好气地说:“不好意思,我不认识你。我不喜欢被打扰,请你去别的座位。”   “你怎么可能不认识我?”齐焰像是听不出他话中的意思,自大地低笑道,指了指杂志封面,“你真的不知道我是谁吗?就算有脸盲证,好歹你也正在捧着我在津津有味地欣赏。再说,我们也算是彼此久仰大名,你要是不记得了,我可以提醒你,我可是你朋友的好朋友——”   真没见过这种自来熟的人,解雨臣不想听他废话下去:“不好意思……”   他半句话没说完,就见齐焰突然又嘘了一声,整个人竟然往里挪了过来,挨向了他。他皱眉往后缩了一下:“你干什么?”   齐焰打了一个住声手势,然后解雨臣就听到前方走道上传来了一些凌乱的脚步声,以及一个哆声哆气的女人声音:“你们这些空姐耳朵有没有问题?我说了我找人!我找齐焰齐老板!地产界的大老板!这么有名的人,你们会不知道吗?我亲眼看到他上了这架飞机,他说过要带我去玩的……哼!我一定要把他找出来!你们要是再拦着我,我就投诉你们!”   晕死!——解雨臣扶了一下额,这声音他一听就知道了,是一个时下最红的模特,叫Gina。圈内人尽皆知,这女人名声不太好,是个公交车,认识好几个大老板,后台硬得很,平时在圈内仗着认识不少干爹干哥哥,嚣张得出名。想想也是,这种女人的干哥哥,怎么能少了齐瞎子?果然是物以类聚。   “解雨臣,江湖救急!纵观全舱你这个位置最隐敝,那个笨女人是找不到这里来的。反正也就几个小时,挤一下呗!”齐焰嘻皮笑脸地说。   解雨臣没有回答,他听到Gina的高跟鞋咚咚咚转了一圈,在空姐的劝解下,又不耐烦地停了,气哼哼地乱骂,果然是个胸大无脑的女人,竟然真的没有发现最后面一排角落的位置。   齐焰这才松了口气,整了整衣领,长手长脚舒服地往一摆,朝着解雨臣笑着很开心:“多谢多谢!我就坐这儿吧,接下来的三个小时旅程,我想我们应该有许多话题可以聊,我不会让你觉得无聊的。”   解雨臣没有让他说下去,他面无表情地突然倾过了身子,伸出手去拉了一下帘子,微微探出半个脸,不轻不重地喊了一声:“Gina!”   走道上穿着金色紧身裙身材火爆美艳无比的模特转过了头,解雨臣立刻朝她招了一下手,但把脸缩回了帘子。   齐焰笑容僵了僵:“解雨臣,你不是吧?这么点小忙也不肯帮?”   “我不就在帮你吗?”解雨臣转头看他,嘴角也扬了扬,“美女找你,你竟然不现身,太没风度了吧?Gina我也认识,我可不忍心看她失望。”   “呵呵。”齐焰保持着笑容,朝他直点头,“你够狠!”   说话间,Gina已经走了过来,看到了齐焰,她立刻大喜,差一点立刻扑上去。但总算还保持着公众场合的形象,又看向解雨臣:“是你啊,这么巧!”   圈内的人互相见面,一般都不喊名字,以防引起别人注意。   解雨臣微笑地点了一下头,指了一下坐在旁边的齐焰:“你在找他吗?”   “可不是吧!阿焰你怎么搞的?”Gina蹲下身,扭了扭水蛇腰,委屈地嘟着嘴,都快贴上了齐焰的脖子,“早上一醒来就看不到你了,让人家好着急!不是说要带我去欧洲的吗?为什么突然来上海?又不告诉我,你什么意思嘛?”   解雨臣不动声色地看着齐焰,齐焰也是一脸的淡定,他竟然还微笑保持着风度,伸手捏了一下模特的下巴:“小宝贝你别这样,我不就是和你玩嘛!你好聪明,一下子就找到我了!”   “有什么好玩的?人家都急死了,还以为你不要我了呢!”   “怎么会呢?”齐焰看了看解雨臣,笑容更深,“就是碰到一个老朋友,随便聊了聊。”   “Gina。”解雨臣微笑地说,“齐先生最怜香惜玉了,刚才一直在和我谈你,说你是他见过最漂亮最懂事的女孩子,看来,你们发展不错啊!将来要是有好消息,要第一个通知我!”   “真的吗?阿焰,是真的吗?太好了!”Gina满脸放光,看得出她是真的惊喜,因为她虽然仗着美貌和新宠,可以比别的女明星对齐焰更嚣张些,但是心里也知道自己什么身份,没想到齐焰竟然在外人那里如此夸自己,看来入豪门有望,怎么不让她暗中欣喜。   果然是自己魅力无关,有戏哦!   这下子她简直是整个人都贴了上去:“阿焰你好讨厌,有些话,对我直接说不是更好?当着这么多人,多难为情啊!”   齐瞎子的笑容终于差一点挂不住了,他咬着牙看看解雨臣,当着众人的面,又要保持风度,只好不动声色地搂住了Gina的肩膀,握住了她的手,其实是把她缠在自己腰上的手解了开来。   “飞机马上就要起飞了,先生小姐,请回座位上好吗?”空姐在一边提醒,“实在对不起,要不然我们只能请工作人员来了。”   “阿焰,我们别扰乱她们工作了,我们去自己的座位上细谈好吗?”Gina甜甜地小鸟依人般地说。   “当然,宝贝儿,我也很许多话要和你说。”齐焰慢悠悠地站了起来,笑着转过头,“解先生,很高兴在这里看到你。下次,我们有空再聊。”   “我也很高兴,齐先生,祝你有个愉快的旅行。”解雨臣也笑道,“再见,两位。”   他目送着两人随着空姐离开了座位,立刻又把帘子拉上,抿了抿着嘴角,黑瞎子你可不能怪我,我对你没有任何偏见,但我不想被别人破坏了我安静的行程。再说,美女在怀,你也不算太吃亏。得到了总要付出点什么,不是玩了就可以算了的!   接下来的三个小时,解雨臣过得很安静。他看着窗外的云朵,想到明天要和吴邪见面,心情不由得更是愉快。今天难得一天的空,解子扬已经替他订好了房间,到了上海还有大把属于自己的时间,他可以像个普通人一样安排自己的整个下午,没有比这更开心的事情。   但是,他很快发现,自己也就开心了三个小时而已。   下了飞机,才走出一半的通道,他的脚步就停了下来!   谁能告诉他,机场外面这黑压压一片举着各种亮闪闪牌子的粉丝群以及摄像机闪光灯挂着媒体牌子的记者队是怎么回事?   “解雨臣!我爱你!解雨臣!我爱你!——”   粉丝们的尖叫声几乎要把整个大厅给掀了,这个情况实在出乎机场的意料,许多保安都手忙脚乱地拦了这个又拦了那个,但是汹涌的人墙哪里挡得住,更有几个眼尖的已经看到了他,都兴奋地奋勇向前又跳又叫,把保安都挤到了地上。   解雨臣的眼步僵在原地,和他一起出来的旅客也被这个仗势吓坏了,都向他望过去,有几个也认出了他,立刻耳边都是尖叫声。好几个小女生已经兴奋地冲到他面前,从背包里翻来翻去找纸笔签名。   解雨臣只好勉强地笑了笑,他稍稍缓过了些,拿过笔低头签名,一边脑中迅速地想着对策。   突然,身后传来一声悠长的口哨,他回头一望,看到齐焰搂着Gina笑吟吟地也走了出来。   “哇,好大的排场!”他得意地笑着,对着解雨臣做了一个夸张的羡慕表情,“太让人感动了。解先生,你的粉丝好热情!好可爱!”   解雨臣深吸了一口气,隐隐有点明白了,他含着笑道:“齐先生,这,不会是您帮我安排的吧?”   “怎么能这么说?这哪需要安排,解先生走到哪儿都会很受欢迎的!”齐焰瞟了一眼旁边也略同情看着解雨臣的Gina,“宝贝儿,咱们走了,我的车就在那边,我带你好好去上海玩玩。”   他说完,施施然地走过了解雨臣身边,还顺便给了他一个飞吻:   “拜拜!解大明星,祝你有一个愉快的欢迎仪式!”   解雨臣只好恨恨地看着他远走,几个机场工作人员已经突破重围来到他面前,喘气着说:“怎么回事?你是解雨臣吗?为什么事先没有通知我们机场?现在前门后门包括安全通道都被围住了,根本无法通行,请解先生给我们一个解释!”   解雨臣看了一眼外面,只见那些保安已经快挡不住了,几个大胆的记者,已经利用近道跳过了扶拦,他忍着怒气,对着工作人员歉意地说:“不好意思,我想是出了一点小意外。麻烦你们尽量挡住他们,先带我去你们的休息室,我会尽快联系公司的人员来,麻烦了。”   “好的,请跟我们来。”   解雨臣于是在几个人的护卫下,匆匆地再次转身往里而去。   一边走他一边心中暗骂:姓齐的!死瞎子!这个梁子,咱们算是结定了!   ☆、第一章 属于我们自己的相逢(三)   走出机场,将身后闹剧般的喧嚣甩在身后,齐焰缓缓地停了下来。   他脸上仍然保持着淡淡的微笑,转过头,看着Gina,语气却也是淡淡的:   “刚刚在飞机上和你说的,都记住了吗?”   Gina仿佛变了一个人似的,再没有一开始的骄纵,漂亮的脸蛋挂上了尴尬的笑。她乖乖地将原本挂在齐焰手臂上的手抽了出来。   “我记住了,齐先生。”   “这才对!”齐焰微笑地捏了一下她的下巴,“我最喜欢听话的女人了!你又聪明又漂亮,男朋友也不只我一个,何必非要缠着我?你要是乖乖的,下次我还带你出去玩,你想要什么我都买给你。至于其他——没什么可说的,不然我会不高兴的,记住了吗?”   “知道。”Gina撇了一下嘴。   齐焰笑笑,看着她微微露出不屑的神色,也不多说,反正他们之间到此为止,客套过保留脸面后不会再有以后:“好了,我还有事要办,你自己去玩吧,玩得开心点!”   “再见,你也是。”Gina终于还是妩媚地一笑,她也没有笨到家,齐焰虽然不错,但也不算是最好的,她有的是后备力量。这种忽冷忽热的男人,根本不知道他脑袋里在想些什么,也犯不着给自己添堵。   她说完后转身就走,高佻的好身材一摇一摇,光从背影看,的确是风情万种,然而齐焰并没有再多看一眼,这样的女人,他见过太多,漂亮的脸蛋和身材不再是一种美,而是成为了一种资本,就像做生意的投资一样,一旦发现方向不对,立刻会撤资重投。或许在外人眼里,是他玩弄了女人,但反过来说,他也不过是被投资的商品之一而已。   喧嚣声又渐渐地大了起来,齐焰回过头,发现大门口涌出了许多人,但明显比刚才有秩序得多,除了机场的保安人员以外,还有许多看似比较专业的便衣保镖。应该是朗娱公司在上海的分部及时调遣过来的。   朗娱公司是解雨臣所签的公司,也是在亚游地区数一数二的知名娱乐公司,应急政策和效率自然是数一数二。只见不到片刻,便衣和保镖很快地将歌迷与媒体挡在了两边,中间空出一条路来,解雨臣在休息室里早换上了一件米色的风衣,白色裤子,恢复了他一惯来的浅色着装风格,然后匆匆地走了出来。他漠然前方的眼神偶然会扫向旁边疯狂尖叫的影迷们,朝他们微微点头,但脚步却很快,由保镖们护着大步地走向了门口停着一辆黑色加长的轿车。   齐焰稍稍退了几步,避开了那些且走且跑的影迷,在无数的人头中他看到解雨臣一直都保持着同一个表情,高傲而冷漠,他刚才在飞机上的墨镜已经拿了下来,可以清楚地看到侧脸,五官分明,线条优美,真的很漂亮,从来没有一个男人可以如此漂亮,但却并没有太多的脂粉气。挺直的鼻梁和黑长的眉毛,让他全身散发着犹如冰雪般的味道。   不知为何,齐焰却想起刚才在飞机上看到的解雨臣,深色系的衣服让他看上去很瘦小,戴着墨镜,下巴微扬,带着得意的孩子般的笑,幸灾乐祸的神色犹如仍在眼前,却与这个人似乎已经完全不同。   人群潮涌而走,齐焰看着解雨臣钻进了那辆黑色的轿车里已扬长而去,停留在兴奋中的歌迷仍然围在机场门口不肯离去,他望着绝尘的马路,想着解大明星一定恨死自己了,好好的一个安静的下午就这样被破坏掉了。   不知道下一次见面会是什么一种情形?不过看来,他们很快会再见面的。他现在基本可以猜到解雨臣‘低调’地突然飞到上海是来干什么了。   没错,很快见面,而且,不只一次!   齐焰在外滩附近有座小公寓,虽然房子很难买,但对于他倒不是问题。哑巴张也有一套,却买在了浦东,面积很大,相当于一幢小别墅。哑巴喜欢安静,反正不为投资,当时浦东还没有大开发,所以房子反而比市区的要舒服。他不在的时候,请人看着房子,经常打扫,所以这次回来,应该会直接住到那儿去。   齐焰现在也有点懒了,似乎一切都提不起劲来。要是以前,哑巴回来,他可以准备十几个节目来调戏一下他们,而如今,人家自己恩爱还来不及,也不会对他的小把戏太过有兴趣的。胖子在半年前结束了H市的娱乐城生意,因为云彩怀了孕,他陪着老婆到国外待产去了,倒是真的只剩下了他一个人。   小公寓不大,秋天了,还是有点冷冷清清的。齐焰买了一份外卖,进屋后洗了个澡,看看时间,刚好下午两点钟。   他打开电脑,屏幕连着挂璧,开机后,对面墙上出现了一个桌面,他随手点了一个远程视频,就拿起外卖,一边吃一边看。   屏幕上出现了一间宽畅的办公室,办公桌前坐着一个四十岁左右的男人,正专注地低头翻阅着文件。手边的电脑发出了一些细微的声音后,他抬起了头,现出清俊的容颜。虽然眼角已经有淡淡的细纹,但是成熟优雅,看得让人很舒服。   只见他将目光在电脑上转了转,然后拿着鼠标点了几下,便抬起头来,正对向了屏幕,微笑了一下:“怎么现在才吃饭?忙成这样?”   “忙着泡妞玩女人呢!”齐焰满嘴都是食物。   对方摇了摇头,无奈地说:“你呀,在我这儿说说就行了,还是得注意点。”   “注不注意都一样,还不是一点事也没有?当初就是说好了,我在外面怎么玩都随我。”齐焰笑了笑,“有小叔你帮我管着,让我在外面多开心几年吧。”   “反正你自己悠着点,要有分寸。”   齐焰笑笑,没有再继续这个话题,伸了个懒腰:“好了,小叔,咱们说正经的。……昨天晚上你传给我的文件我看了,我几份我不太同意,我暂时不打算会签字。我现在和你说说……”   屏幕里的中年男人点点头,低头一边听一边开始记录,过了大半个小时后,两人这才告了一个段落。   “还有问题吗?小叔?”齐焰又恢复笑嘻嘻的神情,摸摸下巴,“不对,工作时,我应该很郑重地称呼你为齐羽齐先生才对。”   “那我也叫你董事长好了。”齐羽微笑,“我记下你说的这些了,我会在董事会上提出你的方案。到时候如果有异议再说。”   “麻烦你了,齐先生。”   “我是不麻烦,我是觉得你才麻烦。”齐羽说,“你整天在外面,经常摇控指挥,一年到头很少回公司,这样下去,你就不担心回不来了吗?”   “我是在学哑巴张,努力培养我值得信任的手下,然后自己游山玩水没有更舒服!”黑瞎子叹气摇头,“可惜,老天爷不照顾我,到现在为止,我也就只相信你一个,所以只好麻烦小叔多多辛苦。”   齐羽懒得和他再闲扯:“明明就是偷懒,别找一大堆借口。我还有事要做,关了。”   “OKOK!拜拜!”   “等等。”齐羽突然想到什么,又说,“你给你小妈和玲玲打电话了吗?”   齐焰竟然一时没有回答,脸上的神情笑得勉强起来:“前几天刚打过。我没忘。你别提醒我,你看你破坏我的好心情、”   “你还能拖得了几时?我知道你心思,你就想和玲玲断了,以前是权宜之策,现在打算过河拆桥?”齐羽看似温和,但说的话却并不客气。   齐焰笑着,他正视着齐羽:“小叔,这件事没有人比你更清楚。我和霍玲(此霍玲与秀秀家没有关系)两个人,根本一点感情也没有。当初我们搞暖昧,也不过是各有所求。现在她要是聪明,为她自己着想,就该和我断了,不然你以为我们之间还能真擦出爱情的火花?不过我是无所谓,这年头,结婚也不一定要有感情,她想怎么样都行,别限制我自由就行了。”   齐羽叹了口气:“说得到轻巧,你是没碰到喜欢的人。不然的话,哪能这么轻松?”   “我可一点也不讨厌她!挺漂亮挺可爱,而且也不烦人。再说,我那个小妈手里,不是说还有老头子留下的王牌吗?我也不能和她们闹得太僵。你说是不是?”齐焰笑了一会儿才说,“你不用劝我,你以为我还能得意几年?等我和朋友们见见面,聊几句就回来了,在外面久了,什么兴趣都没有了。”   “但愿如此,就这么着吧,有事再联系。”   “好,如果有什么改动的话,及时通知我。”   关了视频,齐焰靠坐在床上,拿过手机,把玩了一阵,把通讯录来来回回翻了好几遍,最终没什么人可以打电话的,只好扔到了一边,拿出摇控器,把电视开了,屋子里顿时有了噪杂的声音。他一边看着无聊的电视节目,一边从口袋里拿出一根烟点燃了。长长喷出一口烟雾,他静坐着,一动也不动。墨镜下看不到眼睛里的神情,只是那脸上,再没有没心没肺的笑意。一口一口地将烟雾喷出来,很快就抽掉了一根,他又点上了一根,直到满屋子都已经是烟味。   摇控器乱按,按到了影视频道,突然他顿了顿,一个熟悉的身影映出他的影子。   笑容又回到了齐焰脸上,他饶有兴趣地不再换台,盯着电视屏幕上的人影,慢慢地抽着烟,可有可无地看了下去。   这一看,一直到太阳西斜,直到屏幕上开始无休止的广告,他才回过神,揉了揉眉心,自言自语地说:“没想到,脸蛋好看,演得也不错啊!”   刚才的郁闷心情已经被电视冲淡了许多,他心情又好了起来,下了床换套衣服,精神百倍地开门夜游去了。      ☆、第一章 属于我们自己的相逢(四)   次日下午四点,虹桥机场。   乘客们鱼贯而出时,吴邪和张起灵就走在中间,吴邪有很长一段时间没回国了,笑得很开心,不时地说着什么,张起灵仍然一如既往地话少,只是倾听着他的话,偶然会伸手帮他挡一下挤上来的人。   “小哥你看!”吴邪突然指着大厅,“瞎子在那里!”   张起灵抬眼看去,,恰好齐焰也看到了他们,他身形比其他人都高,又有型,站在人群里很显眼,很用力地挥了一下手。   “咦,我怎么没见到小花?”吴邪东张西望。   说话间,齐焰已经走了过来,他夸张地伸开双臂,打算和两人拥抱,吴邪却仍然望着大门口,张起灵要去拿托运行李,转身就走。   “喂喂,这么个大帅哥站在你们面前,怎么都对我无视呢?”齐焰他面前使劲地挥手,“别忽视我好吗,我会伤心的!”   吴邪瞪了他一眼,又四处看了看,失望地说:“我还有个朋友没来,怎么回事?说了会来接我的。”   齐焰没有接话,他嘻嘻一笑,似乎想到了什么,但什么也没说。   “吴邪。”张起灵拿了行李走过来,只是一个很小的旅行包,“好了。”   “小花还没来,我给他打个电话。”   齐焰扬了一下眉毛,嘴角扬起来:“小——花?原来叫小花,这名字不错。”   吴邪拿出手机,刚按了两个号码,就听到不远处有个人在喊:“请问是——吴邪先生吗?”   他抬起头,只见一个穿着灰色西装戴金丝边眼镜的男人走了过来,他很有礼貌地朝着吴邪点了一下头:“你好,是——吴邪先生吗?”   “是我,你是哪位?”   “我姓解。”对方温和地一笑,缓缓地说,“我叫解子扬。我是解雨臣的经纪人。这是,我的名片。”   吴邪马上说:“我知道你,你好。”   解子扬朝着其他两个也打了个声招呼,才说:“雨臣临时有事,不能来了。我来接你们,他已经在酒店订了位子和房间。”   “我们不住酒店,我们回自己家。”吴邪朝着张起灵一笑,又说,“不过晚饭是可以一起吃的。那就麻烦你先领我们去吧。……小哥,你怎么说?”   张起灵说:“我先回去收拾一下。”   吴邪就问:“瞎子你开车了没?”   “当然。”   “你送小哥先回家一趟,我让解先生把地址给你们,一会儿你们再来。”   张起灵知道他有话要问解子扬,便对齐焰说:“你车停在哪里?”   齐焰有点不服气:“把我叫来接你们,原来是来当车夫的!”   张起灵一拍他的肩膀:“走了。”   他嘿嘿一笑,跟着走开了。   吴邪这才对解子扬笑着说:“那咱们也走吧。”   解子扬便带着他出门上了车,吴邪看到车子有朗娱的标志,知道是公司的,就无奈地说了一句:“他很久没这么粗心了,这么快就被发现了。”   解子扬也随着他无奈地笑笑,等两人上了车子发动以后,吴邪坐在副驾上问他:“我这样和你说话,不防碍你开车吗?”   “没事。”   “那我有点事想问问你,你知道小花的脾气,他总是什么也不肯和我说。”   “小花?”   吴邪忙解释道:“我向来这么叫他,一下子改不了口。”   解子扬笑笑,慢慢地说:“你们的感情,真好。”   “那倒是,都快二十年了。不过可能还是你们久一点,你们是兄弟吧?我听他提过你,你是他弟弟?”   “堂兄弟。”解子扬纠正,“他亲弟弟妹妹,都在国外念书。”   “我知道,他们的学费和生活费,还是小花在负担吧?”   解子扬轻轻地应:“恩。”   吴邪看了看车窗外,现在他们开在一条很平坦的马路上,车辆也不多,解子扬开得很稳。   “家里人还好吗?”他继续问,“还是和以前一样?”   解子扬微微一愣,转头看了他一眼,吴邪就笑道:“你没听错,我说了我是小花最好的朋友,他的事,我都知道一点,所以你不用和我客套。”   解子扬一时之间没有说话,似乎在考虑怎么回答,过了好一会儿才说:“挺好的。”   吴邪叹了口气:“你真的不用把我当外人,我需要的是实话。”   “……我没有说假话。”   吴邪却突然说:“请你把车在旁边停一下行吗?”   解子扬没有吭声,但还是把车速放慢了,停到了路边。   车子停了后,吴邪就直接了当地问他:“前几天我和小花通过电话,手机提示他是在澳门,我后来去查了一下,一星期前澳门赌场出了一点小意外,说是有人欠了一些钱,被扣住了。是解家的人吧?”   解子扬冷冷地看着他:“并不是。”   “你放心,你们的消息封锁得很好,我之所以知道,是因为小哥在澳门那里有生意,我也派人留意着才知道的。”吴邪真诚地说,“你尽可以和我说实话,不用顾虑。”   解子扬却还是摇头:“过去的事,没有必要再提。”   “好吧,我就提眼前的事情。”吴邪仍然望着他,“拍戏得来的钱,足够应付吗?”   “吴先生。”解子扬却看了一下表,“时间差不多,我们先去酒店,不要让雨臣等着。”   吴邪不理他:“我之所以要和你单独先走,就是和你说这个。你和小花走得近,经常在他身边,他的合约大多数也是你帮着接的。既然这样,你尽可能地帮他一下,别让他太辛苦。如果钱不够,你可以和我说,你不必和他言明。你看他连自由都没有,出个门不小心还被盯上,跟个木头人似的,他有多累,你难道不比我更清楚?至于你们的家人,我没有资格说什么话,但是不能老这样下去,还是得想个解决的办法才行。”   “谢谢你,吴先生。”解子扬面无表情地听着,吴邪说到后来有点激动,但他还是很有礼貌地回答道,“你的话我会考虑。现在可以走了吗?”   吴邪瞪着他木然的脸,心想怪不得小花说这是个极品经纪人,现在一看还真是!   “好吧,我要说的都说了。”他靠在车椅上,“你开车吧。”   然后,一路无话,谁也没有再提起这件事情。   到了酒店,解子扬将吴邪带到一个精致豪华的包厢里,解雨臣果然正坐在里面玩着手机,听见声音他抬起头来,却并不站起,只是看着吴邪笑。吴邪就走到他面前,板着脸说:“说了要来接我的人,现在却躲在这里,要怎么罚,你自己看着办吧!”   解雨臣却并不以为然地说:“我还没罚你呢,你倒要来恶人先告状了。”   “你罚我什么?”   解雨臣一本正经地说:“我们两个从小一起长大,做了六年的同桌,小学毕业时虽然各奔东西,但从来没有断了联系。可现在呢,你把我给甩了,跟着个男人跑了,你说我多伤心啊!现在好不容易回来,难道不该罚?”   吴邪也笑了,刚要说话,突然听到身后传来一个熟悉的让人安心的声音,同时肩膀被搂了过去:   “怎么罚?我代吴邪受罚。”   张起灵不知何时也到了,正站在门口,把吴邪拉到了身边。   解雨臣站起来,随手拿起桌上的一个杯子,倒了一杯红酒递过去:“怎么罚,看你的表现。不过这酒,是一定要喝的!”   张起灵也不多废话,拿起酒杯就一干而尽,解雨臣立刻又给他倒上了一杯,张起灵又喝了,直到第三杯结束,吴邪忍不住拦了下来:“好了,差不多就行了!我们坐了一天的飞机,什么也没吃,小哥还空着肚子,喝这么多酒不好。小花你就饶了我们,下次再罚过好不好?”   “红酒而已,瞧你紧张的,我还能把他给喝醉了?”虽然嘴上不以为然,但解雨臣还是停了酒杯,“都坐吧,别说我这个作东的人小气,你们在外面吃那么久的汉堡薯条,今天好好地享受地道的家乡菜。”   “听起来真不错!有我一份没?”张起灵身后突然闪出一个黑色的身影,笑嘻嘻地说,“解先生请我的客不?”   解雨臣一见他,脸微微一沉:“哦,今天来的人可不少啊!”   “我来介绍一下。……咳。”吴邪咳嗽了一声,“你们可能没碰面过,但应该互相不会太陌生,小花,这位是——”   “不用不用,我们昨天就认识了,而且还印象深刻呢!对不对,解……先生?”齐焰自来熟地走过来就要勾肩搭背,解雨臣立刻退开了几步,一副‘我和你不熟’的样子。   吴邪也不知道他们发生了什么事,瞎子向来自来熟,小花对陌生人的态度也一向如此,因此并没有在意。解子扬在一边说:“大家坐下吧,我去让他们上菜。”   “都坐吧。我和小哥是真的饿了。”吴邪打着圆场,拉着张起灵坐了下来,齐焰也笑着坐下,解雨臣看了他一眼,对解子扬说:“等等,我和你一起去。”   “不用了。”吴邪拉住他,“吃什么都好。”   “没关系,今天我是主人,客随主便。”解雨臣说完就和解子扬出去了。   屋子里,吴邪问齐焰:“你们昨天认识的?发生了什么事?”   “我们飞机上碰到的,聊了聊。”齐焰摸着下巴说,“聊得很愉快,给对方都留下了很好的印象。你这个朋友,挺有意思的。”   吴邪却缩了一下脖子,对着张起灵说:“小哥,我怎么感觉有点儿不对劲?”   张起灵摇摇头,对齐焰说:“解雨臣和别人不一样,你吃亏了别来烦我们。”   吴邪立刻警惕地问:“瞎子,你对小花别有非份之想!”   齐焰一摊手:“——你以为我是什么人?”   “你是什么人我还不知道?你玩明星的记录,全世界的娱乐杂志都有你的头条!不过你要是敢欺负我朋友,我不让你好过!”   吴邪话音一落,门开了,解雨臣走了进来,他身后还跟着几个端菜服务员:“说我什么呢?谁要欺负我?”   他微微笑着,仿佛什么也事也没发生,齐焰也笑:“吴邪在警告我呢,说不许我欺负你!我有欺负过你吗?”   解雨臣低头想了想,回答道:“没有的事。昨天,本来就是我的错,我见死不救,不该让美女缠着你。所以,就算有什么后果,也是我自作自受。”   吴邪莫名地看着他,却见解雨臣已经从其中一个服务生手中拿过两个倒满酒的酒杯,把其中一杯递给齐焰:“齐先生,我们来干一杯吧!昨天的事,我先向你道歉,毕竟是我先不好,你要是不肯接受,就是不赏脸。”   齐焰看着酒杯里黑红的液体,鼻间有种奇怪的气味:“这是——”   “我忘了说,这是刚刚调好的酒尾酒,是这家酒店的招牌,名字叫‘遗忘’,闻起来不怎么样,味道却很不错。你尝尝看,昨天的不快就一笔勾销!”   齐焰看他酒杯里的液体颜色和自己明显不同,只见解雨臣已经一干而尽,他只得扬眉笑了笑,也将酒杯放到嘴边。可是他才沾了一小口,神色一怔,现出古怪的样子来,杯子就停了下来,没有再往嘴里倒进去。   解雨臣看他:“好喝吗?”   他笑了,意犹未尽地舔了一下嘴角,啧啧地直笑:“好喝!真是特别的味道!”   “是吗?”吴邪忍不住好奇地凑过去,“气味真刺鼻,而且不太像酒。”   还待细看,齐焰立刻将酒杯放到了自己背后:“这是我的,你要的话,自己调去!”   解雨臣弯着嘴角:“齐先生,既然好喝,怎么才喝这么一点?不给我面子?”   “怎么会,解大明星的面子我一定给!”齐深吸了一口气,似笑非笑地拿着酒杯慢慢地往嘴里倒,“你好意实在……让我感动。我从来没有喝过这么特别的酒,这辈子都会记得!”   但吴邪还是抑制不住好奇心,一把将解雨臣拉出门外,悄声问:“你到底给他喝了什么?”   “也没什么。”解雨臣淡淡地道,“不过是红酒里加了一点酱油,一碟子醋,一大勺盐,再加上孜然粉和芥茉粉混合而成的饮料罢了!”   吴邪睁大眼睛:“靠,你真狠!你跟他有什么深仇大恨啊?”   解雨臣愤愤地说:“不然你以为我今天为什么不能去接你?还不是都拜齐老板所赐。他在飞机上透露消息给媒体,害得我从昨天到现在,都完全没有自由!”   “原来是这样。”吴邪点了点头,“怪不得我刚才好像看到有些像记者的人在外面走来走去的。”   解雨臣指指另一边的走廊:“不只,那边还有很多。等下我有个记者会就在那边,所以我才把你们叫到这儿来吃饭,省点时间可以多聊些。”   吴邪顺着他眼光看过去,果然另一边三三两两的确有一些记者,解子扬也在,他正在和记者们周旋。   “你经纪人也挺辛苦的,不吃饭还应付那些记者。”   “没事,他习惯了。”解雨臣拍拍他,“我们进去吧。”   吴邪刚想答应,却见一个背着相机的人跑了过来,他本能地忙用身体挡了一下小花,却见那记者并不向他们方向跑来,而是在服务台那边停了下来。   “有没有水,来一杯!”   服务台的人笑道:“大记者,你这么辛苦啊,连水都喝不上。”   “赶新闻是这样的。”   “听说你昨天又立了大功,解雨臣从机场出来,你是第一个发现的!是谁那么好给你的情报?让你抢了娱乐新闻的头条?”八卦服务员笑侃着。   那记者边喝水边笑着说:“说起来就是巧,这次我真是捡到便宜了。我和你们说,我表妹刚好是那架航班的空姐,是她说,她在头等舱见到解雨臣了,和一个模特在说话。那模特也有点名气,不过当然还是抢解大明星的新闻比较要紧罗!”   “你表妹太没职业操守了!”服务员表示鄙视。   ………………   吴邪听着,不由得回头看了一眼,却见解雨臣的脸色有些不好看。他笑着拍拍他的肩:“别放在心上……瞎子这个人,是挺爱玩的。他向来就是这样,玩起来很疯,就算那个空姐没说出来,他说不定会想别的办法整你靠,那饮料活该他喝!他以前也整得我很惨,就当替我报仇了!”   解雨臣没有回答,他等那个记者走开后,低声说:“先进去。”   两人开门进去,解雨臣就径直走到了齐焰面前:“那杯东西你喝光了吗?”   齐焰嘿嘿地笑着晃了晃杯子:“还有一小半,正在努力。不要着急,慢慢来,我会细细品尝你的好意!”   然而解雨臣却突然伸手将他手中的小半杯酒拿了过来,仰起脖子一饮而尽!这一举动出乎齐焰的意料之外,他也不由得愣了愣,解雨臣已经放下杯子,努力地咽下去后才哑声说:“对不起,是我误会了你。这小半杯,就当是我的赔罪!……”   他话没说完,喉咙口那难闻的味道又翻了上来,忙紧闭上嘴,脸色非常难看。   齐焰反应很快,立刻拿过桌上的一杯清水递给他:“先别说话,把这个喝下去舒服点。”   解雨臣看了他一眼,并不拒绝,接过杯子将清水全部喝了下去,脸上这才恢复了些,吴邪深知他要强的脾气,只好无奈地耸耸肩。倒是齐焰哈哈地打了个圆场:“喂,你真不厚道,怎么一上来就抢我的东西吃?早知道你要和我抢,我刚才应该再给你加点东西让味道更丰富点才有意思!”   解雨臣终于也笑了一下:“可惜,你错过机会了。没有下次了。”   “那可说不准。”   吴邪在一边笑道:“误会都消了……看在我和小哥的面子上,你们两个,也勉强算交个朋友吧!”   解雨臣撇了一下嘴,顾自坐了下来:“朋友?我想我和齐先生大概没有下次见面的机会了。”   下次?齐焰笑而不语,应该很快就倒来吧?   ☆、第二章 众生百态(一)      齐焰并不是时时刻刻都戴着墨镜的。   当他摘下墨镜的时候,基本是不笑了,脸型微方,从右眼眼角到太阳穴有一道淡淡的疤。这是以前做手术时留下,虽然已经很淡了,但是却终生难消,右侧的头发自然地垂下一点,略微挡住了,所以不太看得出来,但是每次摘下眼镜,他都会在镜子前看着这个疤好久。   这个疤,是他人生的分水岭,在动手术之前,他在孤儿院,过着吃穿住行,基本靠“抢”的生活。他并不是没有钱,他的钱,说不定是整个孤儿院最多的。他会同时打好几份工,而且还有哑巴不时地从吴家拿过一些来,但是这些钱,却因为要治病,而所剩无几。他并不算是很有学习天赋的孩子,眼睛又不方便,成绩并不好,再加上十五岁以后孤儿院也不可能再济助他,所以他根本无法拿到奖学金来替补学费,但他一直咬牙读下去。他知道,文盲是走不出去的,何况还是一个有可能残疾的文盲。   后来当一切突然好了,有了钱动手术,手术很成功,他重见光明,齐家又突然来认人,他的生活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就像重生了一样。当他做完手术走进齐家大门,面对着形形色色带着虚伪狠毒笑容的齐家人时,他知道自己已经和过去彻底告别。从前那个在孤儿院自生自灭叫齐大树的小混混不见了,吃了上顿没下顿,整天像狼一样盯着别人的食物的小孤儿不见了,从此以后,他叫齐焰,是一个有钱有势所有人都要围着他转的年轻地产大王!他二十年来所受的生存焦熬,终于到了尽头的一天。尽管这一切也极有可能在转瞬失去,但是他绝不要失去!   在极致愉快的物质及感官享受中,他告诉自己,绝不要再回到过去!   今天晚上,齐焰有个酒会要去参加。   虽然这个酒会和他关系并不大,确切地说,是个很不入流的酒会,一个娱乐圈比较资深的演员退圈酒会,尽管这个演员的确不错,人脉也广,但说到底,真的仅仅是个娱乐圈的酒会而已。   娱乐圈很风光,在这个世上,娱乐圈的新闻也最多,但在绝大多数,不,至少在整个商业圈,娱乐圈就是个玩具场,就像老板们养的一个宠物玩具的地方,想要的时候,挑几个出来解解闷而已。   所以虽然请贴发出了许多,但是只有圈子里的小部分的商人来捧场,像齐焰,他也收到了请贴,但他当时并没有打算去还是不去。   而像吴邪和张起灵,他们从来不理会这种酒会,估计就算请贴想转到他们那儿去的途径也没有。   齐焰不同,他平时在娱乐圈也经常玩,于情面上,自然也会收到,即使没有人认为他会去。   要是哪个女明星的生日会他可能会去,一个近五十岁的男演员,他是不会有兴趣的。   但是他终于还是决定去了。   原因的一小部分,是因为这个叫二月红的演员,年纪虽然并不大,已是演艺界的老前辈,很早就出道拍戏。齐焰小时候也经常看他的电影。当时他没有钱,不可能上电影院,只能在一些公众的露天电影院里看电影。他对电影的兴趣不大,但小时候实在没啥娱乐活动,所以就经常有事没事地去赶场,在记住为数不多的演员中,二月红算是一个。   据说二月红原本是个唱京戏的,中途转行演员,一炮而红。他的外形很惹眼,长得眉清目秀,最重要的是身段非常好,到底是从戏行里出来的,举手投足,眼梢眉底都是戏,甚至有一点柔媚。或许在现代社会中,这类的年轻男演员多了去,但在当时,绝对是独秀一枝。当时也没有太多别的想法,只觉得这个男人特别好看,特别的会演戏,于是几乎是顺顺利利大红大紫。   这一红,就红了二十年,二月红虽然长得漂亮,为人却低调,除了演戏,对于一些出风头的事情,他从不参加。他那个时代没有那么多乱七八糟的事情,算是幸运的,风平浪尽地演了这些年,从青年演到中年,从来没有什么架子,对新人也很提拔,圈内圈外都很尊重他。   在他后面,有很大一部分的演员都受过他的提拔,可以说是桃李满天下,他的宽厚与大度在圈里很受赞扬。   他今年五十不到,还是可以再捞几年,但他选择还没有老态龙钟的情况下退出,也不失为理智的选择。   解雨臣就是他的弟子,而且,是关门弟子。确切地说,是他提拔过最后一个大红大紫的演员。   这一切,都是齐焰在短时间内查到的。   自从那天与解雨臣遇上,又在电视上无意中看了他演的戏,他突然对这个人感起兴趣来了。   可能是听闻已久,一直无缘碰到,现在碰到了,又不像寻常朋友一样点头握手般乏味,当解雨臣误会他时,他不辩解并不是因为大度,而是觉得肯定有一天解雨臣会知道误会了自己,到时候不是更有趣吗?   果然,他很快尝到了毕生难忘的‘解氏独家秘方’的饮料。味道虽然不好,但绝对让人印象深刻。   现在的齐焰,已经没有初成为齐家人的兴奋与好心情了,时间一长,他的快乐感觉一直在减少,这让他有点遗憾,他需要不断地刺激自己的神经,才会觉得生活充满意义。   所以他决定来参加酒会,来看看童年时曾看过的明星,来感受这个圈子里的灯红酒绿衣袂飘香。   更为了来看一看解雨臣,看他在属于他自己圈子里,是否仍然保持着高傲的态度?   当然,这一趟是来‘看’的,他只是一个观众,所以到酒店的时候,他没有穿黑色茄克,没有戴大墨镜。   脱去了平时标志性的装束,竟然没有人注意到这个穿着普通休闲西装五官端正半低着头的年轻男人是谁。   齐焰长得不错,又很高,要是在普通人群里,绝对是鹤立鸡群,但是今天的酒会是娱乐圈内的,太多的帅哥美女,他低调的穿着与神情,所以大家都不怎么理会他。   他在门口递上了请贴,请贴做得很贴心,并没有写被邀人的名称,这种聚会,主人很识趣,客人中,谁认识谁只要当事人自己就清楚了,万一来个记者,也好打发,没有必要把名字都公开。   所以齐焰很顺利地走进了酒会大厅,仍然没有人认出她来。   酒会是自助式的,没有碍眼又碍路的传统酒桌,一千多平方米的宴会大厅上,客人已经到了大半,大多数都是娱乐公司及明星,也有一些商业圈的人,因为不是平时的生意宴会,所以大家都显得很随意,和主人打过招呼后就四散开来,一边喝酒一边显摆自己的衣服首饰。   二月红就站在大厅口和夫人一起,有客人进来,会先和主人打招呼,说一些场面上的客套话,再各自散开。   齐焰并没有从正门进去,他懒得打招呼,就像个隐形人一样,趁人不注意,从小门闪进去,在落地阳台边站住,食物区以及品酒区都在另一边,这边人很少,只有几个服务生好奇地看了他一眼,但并不认识他,只把他当成一名普通的客人。   齐焰向服务生要了一杯酒,慢慢地一边喝一边走过去,期间有好几拔人从他身边走过,有几个和他在床上翻云覆雨现在还在吃他的喝他的女明星们,她们也都有意无意地朝他瞟过来,脸现疑惑,都不敢肯定这个看上去略为眼熟的男人是谁。   大概是二月红以前的老朋友吧,她们想,有点脸熟,也不是什么富豪榜的人物,没有必要去认识。   齐焰早就预料到这样的场面,也正是他想要的,自然地喝着酒,眼睛在大厅里里外外扫了一圈,才看到了解雨臣。   并不是他的眼神不好使,也不是他认不出解雨臣,而是因为在整个大厅里星光闪耀的各种人群中都没有解雨臣的影子,直到最后,齐焰才在主席位的背后,有一半窗帘挡着的地方算是极端角落处,发现了解雨臣。解雨臣正侧站着,在他面前,站着一个中年男人,目测也是四五十岁左右,长得高高瘦瘦,保养得很好,他手中正端着一杯红酒,微笑地看着解雨臣,笑容很特别,像是很熟悉,又像是很温柔,嘴唇动着,似乎正在轻声说着什么。而解雨臣也完全没有了在外面的傲气,他也笑着,一边点头,略侧着头,嘴角带着礼貌但有一点恭敬的笑。   那杯特殊饮料的味道还清晰地在他舌尖,尽管他们才见过两次面,但解雨臣的狡黠,骄傲,冰冷,以及对吴邪的亲昵,随便,还有最后向自己道歉时的断然与气概,仿佛仍然眼前。是的,他们不熟,但齐焰以为,自己已经看到了解雨臣很多面了。   但现在这副温顺,听话的模样,还是让他很意外!   这个保养得体气质爆满的中年男人,到底是谁呢?……   齐焰眯起眼睛,望着这个似乎有点眼熟但怎么也想不起来的人。   ☆、第二章 众生百态(二)   齐焰想了好一会儿,才想到这个中年男人是谁。   是朗娱公司的董事长,姓张,因为据说从来没有当着下属的面发过一次脾气,所以别人都叫他张大佛爷。   但确切地说,朗娱公司亚太地区的CEO是姓陈的,别人叫他陈皮阿四,是圈内数一数二的资深人物,并非张大佛爷。朗娱不过是张大佛爷旗下一个小公司而已,他长年在国外,是首屈一指的商界领军人物,但和张起灵一样,不太露面,公司基本由其他人打理。   张大佛爷不搞房产,主要从事文化,影视,出版等,所以齐焰平时并不接触,想了很久才想起来。   姓张的大概都是开挂的,一个个都这么牛逼。只不过真是奇怪啊,张大佛爷现身于一个明星的酒会已经很不正常了,还会对一个像解雨臣这样的毛头后辈如此关注,真是不正常!   齐焰有些莫名的小小不快,他见过太多披着羊皮的狼,知道有些人表面正经,其实是变态得不得了,这一点解雨臣不会不知道,还是一副受宠若惊的样子,实在让人失望。不过没办法,人家是顶头上司,解雨臣这样的表情也是很正常的。圈子里,要往上爬,见到上司,还是得表现得恭顺。   解雨臣也是普通人而已。   齐焰并没有走过去,张大佛爷可不是普通人,认识的人没有一万也有八千,他不想被抓个正着,到时候可就尴尬了,所以只得走开站在墙角,懒洋洋地喝着酒,他看到客人越来越多了,二月红夫妇也已经走回了大厅,正准备等一下的开宴。一个穿着白色衬衫的年轻男人却也朝这边走了过来。   这个男人约二十五岁上下,长得不错,脸上有一点淡妆,但化得很适当,显得有几分清秀。而且穿着也没有太夸张,白衬衫黑西裤,有一种很人工的书生气。之所以称为人工,因为齐焰觉得自己看过最具有书生气质的吴邪,吴邪是那种就算穿着背心短裤把头发染得五颜六色走杀马特风格也掩饰不住从骨子里散发出孺雅气质的人,而眼前这个人,明显是包装出来的书生气,他的眼珠子转得太快,薄薄的嘴巴又以总是不自觉地做作地上弯,看来平时没少排练这种带着孩子气的表情,只是眉眼间的风尘味,举手投足间的媚劲,怎么也掩饰不了。   这人有点眼熟,应该也是个二三流的明星。齐焰平时对男明星关注不大,所以叫不出他的名字。   只见这个年轻男人也装作一副很随意的样子,慢慢地走向了主席台后面,他没有看到齐焰,他终究还是很嫩,装模作样的表情掩饰不住紧张,眼睛只往那两人瞟,看样子注意解雨臣的人还不少啊。   但当他已经落地窗帘很近时,突然脚步一顿,那边张大佛爷和解雨臣结束了谈话,解雨臣转身先走了出来,和那男人直接打了一个照面。   “雨臣。”男人反应很快,笑得很自然,“你在这儿?我到处找你。二爷那边快好了,正找你呢。”   解雨臣不动声色地看了看他,然后也笑笑:“行啊,我这就过去,谢谢你。”   “哪儿的话,顺便而已。”   解雨臣没有和他多说,匆匆走开了。   年轻男人竟然还是没走,他似乎也不在意被发现,在原地站了一会儿,等着张大佛爷也走了过来。   “张爷!”他立刻换上一副极为讨好的笑容。   张大佛爷看了他一眼,脸上的表情没有任何的变化,点点头,没有说话继续走。   “张爷!”年轻男人又喊了一声,咬了咬嘴唇,“可以耽误您一点时间吗?”   张大佛爷只好停下来,侧了一下身子:“恩?”   “我姓吕,艺名叫ROY,我和雨臣都是朗娱公司的签约演员,最近有一部电影就是我演的,不知您有没有印象,我演——”   “什么事?”张大佛爷打断他,显然对他的自我介绍没有兴趣。   ROY见他不耐烦,态度更谦卑了些:“是这样的,二爷刚才让我来找雨臣,我走过来刚好听到雨臣说‘谢谢您的好意,我不去’之类的话。不知道是什么事情?有没有我可以帮得上忙的?您看看,我和他差不多,如果是雨臣不方便接的角色,我可以试试,您可以给我一个机会吗?”   张大佛爷笑了一下,据说他很少发脾气,但这声笑,看在齐焰眼里,比发脾气还有渗人。不知道那个ROY大帅哥有没有看出来张爷的不以为然。   只听张大佛爷淡淡地说:“不用了,不适合你。”然后他就走了开去,似乎自言自语却明显是在对ROY说了一句:“阿四最近越来越松懈了,签的演员一个不如一个……”   ROY的脸一下子就红了,他赶紧低下头,生气又不敢发作。   齐焰心中暗笑,看来,这位叫ROY的漂亮男人前途应该到此终点了。向上爬的心从来都不是坏事,只是太拙劣又不懂得说话,又表现得太贪婪,只能够被淘汰。   他没有再去管ROY的情况,心中只是也隐隐佩服着解雨臣,不管张大佛爷和他说什么,但是他能够说出‘谢谢您的好好意,我不去’,果然够有个性!表情恭顺礼貌,语气却十分的简单直接。老板亲自来和他谈,竟然碰了一个钉子,直接就拒绝掉了。这种性子,真不知道他是怎么能够在娱乐圈混到今天还没被害死?   看时间差不多,等下二月红应该会说话。他既然来了,也得去捧个场,还有一点时间去洗手间放个水,刚刚不知不觉喝了太多酒。   将酒杯放在一边,独自走出旁边的小门,那边有一个小长廊,铺着厚厚的地毯,人并不多,齐焰放完水后洗了洗手,刚打算走,突然看到洗手间侧边另一头有一个很小的门,门半开着,有一股夜晚的凉风吹进来。   伴着凉风,似乎还有隐隐的谈话声。   齐焰看了看小门,又仔细地听了会儿,这声音,似乎是解雨臣的。咦,他怎么在这里?他不是该在前面陪着他的师父二月红吗?   因为地上有地毯,所以不用担心脚步声被发现,齐焰好奇心上来,走到小门边,往外看了一眼,才发现这已经出了酒店,是一个死胡同,很僻静的地方,堆放着垃圾,有两人正在那里低声谈话。   果然是解雨臣,至于另一个,齐焰听了两句就知道是谁了,是那个一丝不苟的经纪人解子扬。   “你不应该拒绝张爷。”解子扬说,“机会太难得了。”   解雨臣冷冷地说:“那又怎样?我不拍就是不拍!有的是人排着长队等着,他们也损失不了多少。”   解子扬叹了口气:“雨臣,你要为你自己着想。这个不是垃圾剧,相反是很难得的。好剧本,好制作,导演和工作人员也很不错,公司花了大投资,你,你不要任性!”   “我没有任性。我理智得很。解子扬,别人说可惜也就算了,你为什么也这么说?我以为你知道我拒绝的理由。”   “我知道,可是——”   “可是什么?就算是全天下最大的投资,最好的剧本,再多的钱我也不接!名导名制作班底是屁!骨子里就是个流氓班底!那个姓迟的混蛋导演,表面道貌岸然,拿奖拿到手软,可是去年我和他吃饭时,他差一点在洗手间里强上了我!这一点你不是很清楚吗?你还要我去和他合作?你是想让我去送死吗?”   “不!”解子扬也激动了起来,“我知道!但这次太难得了!——雨臣,我知道你其实想拍的。我们有很久没有接到好剧了,今年还没有得到过奖项,再不济到年底只能去花钱买提名。这次张爷亲自来说,你只要稍稍向张爷透露一点,迟强再大胆,有张爷打过招呼,不敢对你怎么样。而且,你放心,我会时刻留心,不会让你被他欺负!……”   “哈!”解雨臣笑,“你说什么鬼话?什么好剧烂剧?还不是一样!年年评那几百个大大小小的奖,有几个是名致实归?别人不知道,我们还不知道?你放心,别担心钱,我就算演一辈子垃圾剧,也不会亏待你。解家,照样风风光光,不会饿死的!”   “你怎么又这么说,你明知道我是为了你好!”   “谢了,不用。”   他说完后就一把推开小门,走进酒店,要不是齐焰躲得快,估计真要被他狠拍进来的门打中脑袋。   火气真不小啊!果然是个有个性的演员。   解子扬也没有多待,他站在原地无奈地摇摇头,平复了一下心情,也随之走了进去。   等齐焰走进大厅时,大家已经汇聚在一起,主席位上坐着二月红和他妻子,张大佛爷微笑地坐在旁席上,他看来并不打算今晚出风头,没有太多人注意到他,二月红穿着一件银红色的唐装,正在说话。齐焰走到人群后面,听到二月红在说:   “……所以,谢谢各位今天赏脸来参加这个酒会,除了和大家聚一聚以外,我也想趁这个机会宣布一件事:从今天开始,我二月红正式退出娱乐圈,今后不再接取任何的商业活动和影视剧的拍摄。我会和夫人一起,致力于慈善公益事业……”   众人听了都不意外,这次酒会本来就是为了金盆洗手,圈里更新换代太快,二月红也算是激流勇退,因此他未说完,底下就爆发出了一阵掌声,夹杂着虚伪的客套,纷纷表示遗憾。   场面话说完后,大家敬完酒,都又四散开去,二月红请张大佛爷上首座,他却微笑摇头,二月红便和夫人一起坐了下来,解雨臣站在一边,二月红让他也坐下,他没有太推托,坐到了下首。   二月红就朝四周看看:对服务生说:“把四爷也叫来,难得人齐全,好好聊聊。”   不一会儿朗娱公司亚太地区的负责人陈皮阿四也来了,他约模六十多岁的年纪,头发染得乌黑,身材精瘦,黑色的中式服饰在他身上显得松松垮垮,一双眼睛里却透着精明锐利的光芒。他打了声招呼后,立刻朝着张大佛爷和二月红双手端起酒杯。   “我先敬一杯!我天天窝在公司里,很少去拜访张爷,二爷的事这次也没能帮上忙,你是公司多年的资深演员了,这次准备得匆忙,等我回去再好好备一份大礼,一定补上!”   “我就是怕你这样,所以才事先没说。”二月红摇头,“我可不想被人说,走都走了,还要捞上一笔。你还是给我省点心吧!”   大家都笑了起来,张大佛爷说:“阿四,都是自己人,你也不用客气。我知道你很忙,这些年经济不好,圈里竞争很激烈,朗娱还能保持这样的势头,你功不可没。我很少管公司的事,少不得要让你再辛苦几年,有什么问题尽管和我说,我一定会设法给你减轻负担!”   “这么说,我还不能退休?张爷,我得给我涨工资啊!”陈皮阿四笑着。   张大佛爷笑着说:“没问题,涨多少,你自己说了算!”   大家玩笑一阵,解雨臣一直不说话,还是陈皮阿四看到了他,笑道:“雨臣,难得张爷他们在,你怎么不说话?也不敬敬酒。你看你这孩子,是我旗下的人,可别给我丢了面子!”   解雨臣却仍然是坐着不动:“四爷,这是您的不对了。你看今天客人来这么多,人人都要敬二爷的酒。我们这儿,应该劝他少喝一点,二爷向来都饮食清淡,喝这么多酒,对身体也不好。四爷您对艺人们都很照顾,今天可不能破例。所以我是心疼二爷,张爷肯定也是认可的对吧?所以,我就不劝了。”   二月红夫人听得笑着直点头:“这孩子,向来都这么会讲话,一讲就是大道理。”   “哈哈,是我不对,是我不对!罚我一杯!”陈皮阿四又喝了一杯。      ☆、第二章 众生百态(三)   二月红疼爱地看了一眼解雨臣,浅酌了一小口,才说道:“既然今天两位大老板都在,那我也不说客气话了。四爷,我有件事,要请你帮个忙。。”   “这是什么话,有事尽管开口!”   “这些年我也不太拍戏了,新人们接触得少。麻烦你帮我挑一个伶俐孩子,我有个公益电影,想要找个人拍一下。”   “哦?”陈皮阿四问,“什么样的?”   “就是这个主题有点麻烦呢!”二月红轻叹,“是个同志电影。这年头,这种事越来越多,没有避讳。只是这社会上,终究还是不能太接受。我想我既然退休了,好歹也做点事。刚好有个好本子,打算拍个公益电影,宣传宣传,呼唤社会不要有太多歧视。时间大概三十分钟左右,人么,都挑得差不多了。就差一个清秀孩子,想请各位出个主意。我和张爷说过了,张爷说让我和你说。雨臣,你也帮我想想,你圈内朋友有没有兴趣拍?”   他这么一说,众人心知肚明,所谓‘清秀孩子’,是电影里两个主角中缺了一个,还是被动的那一方。   “原来是这样。”陈皮阿四放下酒杯,“本来倒是个好事。但是说实话吧,这人还真不好找。公益电影不比商业,没多少赞助,又要拍得影响大,演员就得找个好的。可是稍有名气的艺人,一般不太愿意接这戏。何况人物还容易引起话题,会给艺人带来负面影响。没名气的倒是削尖了脑袋往里钻,就怕拍出来没反应,等于白拍。”   张大佛爷点点头:“阿四说得对,我也是这个考虑。但说来说去,也是观念的问题。要是演员本身有偏见,就什么都不用拍了。公司的艺人虽然不强迫他们,但也得照着公司的制度办事。阿四,你找个合适的,先给我和阿红瞧瞧,等定下来了你亲自去交待。应该问题不大。”   陈皮阿四答应了一声,脸上只是微笑。解雨臣却突然说了一句:“二爷,要是找不到合适的,让我试试吧。”   他这话一出,众人俱是一愣,连二月红的夫人都不解地望着他,二月红忙摇头:“说什么呢?哪能让你去啊?我也是一时兴起,在国内,这种宣传太少,就算有,也不正规。我就是想为社会做点事,演员嘛,有名的好,没名的也行,本来就不为赚钱,宣传后期跟上就行。雨臣,我是让你想想有没有合适的,不用你去。”   “二爷您和我说这些干什么?您退休后第一部电影,当然要拍得尽善尽美。我是想帮点忙,要是我真的合适的话,自当尽力。您是我老师,我一直受您照顾,出力是应该的。再说,我觉得电影意义很好,我们艺人也不能只顾着赚钱,拍点公益广告和电影,说不定还能提升我的形象,一举两得。”   “就你大道理多。不过道理归道理,现实还是现实,这东西一拍不好负面影响很大,你还是算了。”二月红摇手。   “我怕什么?我就是我,拍什么也是电影里的角色,只要是好的,我当然拍!没什么好考虑的。”   “呵呵。”张大佛爷笑了起来,“雨臣,这就是你不对了。我刚刚让你去拍大片子,你不要拍。现在跑来拍小成本的公益电影,你只给师傅面子,不给我大老板面子?”   他虽然这么说,但脸上还是很慈和,目光中也没有恼怒的神情。   解雨臣也笑笑:“那个角色,大概和我没缘份吧。张爷,您是不想让我帮师傅吗?那你直说,我不帮就是了。”   “哇,说得这么厉害,将我一军!当着阿红的面,我只好支持你了。”张大佛爷哈哈一笑,“不过,你这样的艺人,还是少一点好,省心!”   “谢谢张爷。”解雨臣知道说话的分寸,张大佛爷对自己客气,都是看在师傅,他懂得什么叫适可而止。   张大佛爷就对着陈皮阿四说:“你也听到了,你看着办。”   “尽量找别人吧。”二月红轻轻拍了一下解雨臣的肩膀,“这孩子,不知天高地厚。有今天不容易,别为了我一个想法,倒把自己给拖着了。”   “我会安排的。”陈皮阿四说。解雨臣知道他嘴上这么说,但自己去拍已经基本是定了的。   说实话,接这个公益电影的确有点冲动,正如众人所说,这是一件吃力不讨好的事。在国内还不开放,歧视太高,他一个已成名的一线明星,没有必要去冒这种险,但是不知为什么,刚才一刹间,他想到了许多,想到吴邪张起灵,想到秀秀和LULU,以及其他一些圈内的朋友。一种感情存在就是存在,不是所谓的道德和舆论可以压制住的。拍这样的电影,对他来说,比拍大片要有意义得多。   只是,大概又免不了和解子扬吵一场,那个家伙,向来都是这样,想得太多,看得太远,真是让人疲倦。   这世上,谁又能真正理解另一个人?   先前二月红在向众人宣布退休的时候,齐焰终于被一个女明星认了出来,幸好是个聪明人,没有大呼小叫,只是轻轻扯了他一下,嘴角一抿,齐焰只好恢复了一惯的表情,也笑了。   这个女明星叫舒文,二线明星,走清新路线,平时为人比较低调,和齐焰也算聊得来,不同于别的床伴。   二月红说完后,两人就来到了大厅的一角,舒文抿嘴笑着打量他:“今天走另类风?穿成这样是来体验生活的?我一时还真没认出来。这是看上了哪个目标,打算投其所好?”   “你猜啊?”齐焰笑着喝酒,眼睛往大厅中巡逡了一圈。   舒文随着他看一圈,有些不解地说:“好像没有你喜欢的类型嘛,这些人,都是庸脂俗粉,你口味变得这么低?”   “你把你自己也算上了?”   “我本来就是。”舒文耸耸肩,“清高是做给别人看的。做了这一行,就该知道了。”   齐焰转了话题:“对了,向你打听一个人,你们圈内有个迟的导演,据说不错,拿了好多奖。”   舒文侧头想了想:“你说的是——迟强?”   “迟强?没错,就是他。听说他……挺风流的。”   舒文就看着他笑:“你不是对男人没兴趣吗?还是个导演,你以前从来不关心这些,你到底想问什么?”   “我有个朋友,向我打听他。”齐焰不动声色地笑,“我原本以为他今天也会来,不过好像没有来,看来我是白来了。”   舒文笑叹了一口气:“你真是问错人了,迟强是知名大导演,一年到头都忙得要命,我还想认识他呢。”   “哦,他有这么了不起?”   “近几年难得的新锐导演,票房保证,奖项保证,很多人想拍他的戏。而且年轻有前途,据说长得也不错。你朋友要是也是这一行的,想认识他也不稀奇。”   齐焰看着她:“你想接他的戏吗?”   “当然,配角也好。”   “你小心他潜了你,这年头导演和演员不搞出点事来,都不算正常。”   舒文掩嘴吃吃地笑了起来:“齐老板,瞧你说的跟外行人似的。说句犯贱的话,他要是肯潜了我,我还求之不得呢!你们这些大老板都是玩过就算的,除了拿点钱拿点珠宝事后什么也没有,进豪门太不容易了。还不如搭上个好导演,一炮而红,要什么没有?”   齐焰摸着下巴慢慢点头:“像你这么说,做导演岂不比做老板更有艳福?是我入错行了吗?”   舒文又笑了:“你别逗了!做导演做演员都一样,大家各取所需而已。”   齐焰突然问了一句:“都一样?解雨臣也是这样?”   “解雨臣?”舒文一愣,笑笑没有回答。   “他怎么了?”齐焰好奇地问。   “他呀!”舒文朝着大厅又看了一眼,低声说,“他是另类,他不算我们这一群的。听说他是真的清高,不过人家有资本,又吃得开,好师傅好老板,个个都把他当宝,谁敢惹他?但今年他也不算顺,□□挺多,脾气不好,给人脸色看,这个片子不拍,那个片子不拍,他是朗娱公司的摇钱树,陈总都对他让三分颜色,现在又是二月红的得意弟子,大概还有几年能嚣张。”   齐焰扬了一下眉毛:“不是吧?口碑这么差?说起来,他的确挺有个性的,整人一流,够味儿!”   舒文轻笑,又上前一步,几乎贴着他耳朵,用手在他肩上轻轻的掸了几下,几乎耳语般地说:“齐老板小声点,背后别说人坏话,小心你的新目标听到。”   齐焰立刻转过身,顿时看到解雨臣正嘴角含笑地站着看着自己。   齐焰笑了,笑得很无赖:“嘿嘿。”   解雨臣也笑:“果然到哪儿都能见到齐老板的风流账,这么快就换人了。你的女朋友是一个比一个漂亮,这次的品味比上次是要高很多啊!”   齐焰就继续看着他笑,也不说话。   舒文很识趣地走了开去:“你们慢聊。”   齐焰等他走远了,这才笑着说:“我穿成这样你也能认得出来?”   “你穿成这样怎么了?还不仍然是你?”解雨臣不以为然打量他,“我刚才就看到你了,只是想,你来这里也不稀寄,反正目标肯定不是我,何必来打扰你猎艳的雅兴?”   齐焰边笑边朝他走近:“你怎么就肯定我猎艳的目标不是你呢?万一……”   “站住!”解雨臣伸出左手,“公共场合你最好和我保持距离一米以上,我可不想明天上头条。”   齐焰啧啧了两声,但还是乖乖地停住了脚步。   解雨臣并不打算和他多聊:“好了,我不和你说了。算是和你打过招呼了,你就继续吧。”   “喂,等等!”齐焰喊着他。   他回头:“恩?”   齐焰看了他好一会儿,才笑着摇头:“没事,突然忘记要说什么了。”   解雨臣有些莫名,刚想走开,却看到另一个人朝自己走来,就又转回过头,装作没看见,重新走到齐焰面前,他的右手也拿着酒杯,上前轻轻地与齐焰手中的酒杯碰了一下,然后自己喝了一小口:   “玩得开心点。”他微笑,“我替二爷谢谢你捧场!”   齐焰也喝了一口:“我真的是为了你而来的,你不信就算了。”   他话一落,就看到解子扬匆匆而来,脸上并不是很好看。   “雨臣。”他沉声说,“你出来一下。”   解雨臣并没有很意外的样子,懒洋洋地转动了一下酒杯:“我现在没空,没看到我有朋友吗?回去再说。”   解子扬没有立刻回答,他看了一眼齐焰,齐焰就朝他笑,并不否认。解子扬没有笑,又看了一眼解雨臣,才说:“我在外面等你。”   说完后,他就走出去了。   解雨臣仍然是站着不说话,他的神情有些疲倦,齐焰也不说话,只是饶有兴趣地看着他。解雨臣嘴角微扬:“我问你,如果一个人活着,永远在想什么该做,什么不该做,是不是很没意思?”   齐焰反问道:“有什么需要我帮忙的?”   解雨臣笑了:“你的语气像个服务生,齐大老板。”   齐焰朝他欠了欠身:“为解先生服务,是我的荣幸!”   “算了,各人有各人的事,失陪。”解雨臣没有再说下去,喝光了杯子里的酒,放到了旁边的桌子上,走了开去。   齐焰看他先朝着大厅中走,来到二月红和张大佛爷边说了几句,然后又走向了门口。   看样子,他是去告了别,不会再回来了。   齐焰把酒杯放好,站了一会儿,也觉得无聊起来,他仍然没有和二月红打招呼,独自悄然地走了出去,走到电梯口时,发现两架电梯都在一楼,等了一会儿还没上来,有些不耐烦,又不想被认出来,看到旁边的安全门,就推门改走了楼梯。   楼梯间一个人也没有,安静得出奇,他下到三楼就仿佛听到了些细微压低的声音,心说难道说有人在这里打野战?这样的话实在太打扰别人的雅兴了,他向来不破坏别人的好事。所以只得往三楼的安全门重新出去避一避,可是还没有推门,似乎听到了“解雨臣”三个字。   齐焰暗自吐吐舌头,今天他怎么总是偷听到别人的悄悄话,虽然想走开,却不由得停住了动作,反而往下走了几步,侧耳仔细地听了起来。   解雨臣好歹是朋友的朋友,他不能当作什么也不知道啊。   对话声音很小,其中一个有点耳熟,似乎刚才就听过,他回忆了一下,是那个叫ROY的年轻男艺人,刚刚解雨臣和张大佛爷在谈话时,他很不识风趣地走过去,还表现得很不得体。   他在说:“解雨臣刚刚走出去了。手脚干净点,演得像一点,只要把他的脸毁了,我会按先前的价格多付一倍!”   “是。”另一个声音很陌生,但应该年纪也不大。   “如果被抓住了,记住怎么说了吗?”   “记住了……可是……”   “放心,就算被抓住了,也不可能闹大。我们这一行,本来就是习惯息事宁人。再说,我一定会保你的!但是你要是说出我的一点半点来……这辈子就在牢里过吧!”。   “知道了。”那个低声说,“我都准备好了,车库里的车子我也动了手脚,不会有问题。我过去了,马上就好!”   “恩,小心点,去吧。”ROY说。   然后,就听到轻轻而急促的下楼梯声音。   齐焰听到那个ROY并没往下走,而是转而向上,他忙小心地拉开安全门,闪身走了出去。刚才的对话让他暗叫不妙,可是他并没有解雨臣的电话,因此转而跑向另一个安全出口,飞快地跑了下去。   他并不认识那个‘毁解雨臣的脸’的人,所以一出了大门,也不知道哪个人是,只好立刻跑向车库直接找解雨臣。   ☆、第二章 众生百态(四)      解雨臣走到外面,解子扬果然等着他,看他出来,只说了一句:“上车说。”   解雨臣不说话,绕过他直接来到了车库里,诺大的车库里静悄悄的,解子扬走到车前,打开车门,坐了进去,解雨臣也在另一边开门,把门关好,解子扬在他旁边坐定,但是没有任何动作,只是沉默地看着车窗。   解雨臣也不催他,将身子往坐椅上一靠,打算玩手机。   “雨臣。”解子扬开了口。   解雨臣啪地把手机关上,冷淡地说:“我知道你想和我说什么,但我决定的事,我不会改变。”   解子扬转头看他,眼睛微红:“我只是想问你,我,到底有什么用?”   解雨臣皱了一下眉头:“你想说什么?”   “呵。”解子扬自嘲地一笑,用手在方向盘上拍了一记,“这两年,除了公司规定以外,我给你接的电影和广告,大半被你否决掉,其他都是你擅自做决定接下,从来没有告诉过我!”   “那又怎么样?我要拍什么,我自己不能决定吗?”   解子扬看着他,继续自嘲:“所以我问你,你要我干什么?你留着我干什么?”   “呵,你挺好的,我有许多地方还是要你来帮忙的。”解雨臣一笑,看着他,凑上去压低声音说,“再说,留着你不是让你可以更清楚地知道我赚了多少吗?有你帮我记账,我都不用操心,该拿回去多少,你不是比我更清楚吗?”   解子扬盯着他,眼中是浓浓的失望:“雨臣,这么多年了,我在你眼里,就这样爱钱?”   “钱是好东西,爱钱又不是什么坏事。我知道你现在生气的原因,因为我推了姓迟的戏,却反而去拍个没有什么利润的公益电影,吃力不讨好,浪费时间又赚得少,才把你惹成这样吧?真不好意思,我没经过你这个经纪人的同意,是我的错,我下次不敢了,对不起哦!”   解子扬看着他一点都不认真的表情,摇了摇头,慢慢地说:“雨臣,我知道我家里人对不起你父母。可是很多事情,是对还是错,并不是我们可以判断。我希望你可以客观点,上一代的事情,不要迁怒到我身上来!”   “你的意思是,今天这一些都是我爸妈自作自受是吧?一个愿打一个愿挨,我们家今天这个局面,本就是活该!”解雨臣看着窗外,“不用你提醒我,我知道我父母不争气,我赚钱给解家人花也是天经地义的。你没错,是我太自以为是了。我以后一定会把钱放在第一位。我的工作你怎么安排我都没有意见,我再也不独行独断了!”   两人同时沉默了下来,过了一会儿,解子扬将手轻轻地放在他肩膀上:“雨臣,听我一句。你今年负面新闻太多,许多人对你都虎视耽耽,绝不能!——绝不能再搭上一个同性传闻!……你听我的,雨臣!我知道你喜欢拍电影,不是为了钱。从小屏幕转大屏幕,本来就是应该做,必须去做的事。……为了你的将来,你不用出面,我帮你,帮你和二爷和陈总说。把公益电影推掉吧!”   “不行!已经答应的事,不能推!”简短而决断地否定。   解子扬没有再说话,因为再说下去也没用,他坐正了身子,默然地系上了安全带。   解雨臣转回目光,看了看他沉默的侧面,也系系上安全带,才说了一句:“就这一次。”   解子扬回头看他,无力苦笑了一下,打开钥匙,踩下了油门。   车子却一动不动。   两人同时一愣,解子扬又用力踩了一下,还是纹丝不动。两人互望一眼,解子扬解下安全带:“我下去看看。”   打开车门,两人一起下了车。刚刚站定,就听到传来了一阵凌乱的脚步声,只见一个穿着服务生服装的约二十岁左右的年轻人突然从拐角处跑了过来,一边跑一边气喘吁吁地说:“解先生,请等一下!”   “什么事?”解子扬问。   此时他们是并排站着,那年轻的服务生并没有立刻回答,朝他们跑过来,因为距离并不远,所以很快就跑到面前,两人一时之间也没有想到太多。可是突然又听到他身后传来了一阵脚步声,齐焰的身影也飞奔了过来。   “解雨臣!”他大喊,“小心!抓住他!”   他还未说话,那服务生突然抬手,手上拿着一样东西,太快看不清就朝着解雨臣的脸对准,因为有瞎子的示警,解雨臣本能地往旁边把头偏了一下,躲开了他的正面袭击,但距离实在太近,又有车挡着,只听得一声轻微的“咄”,有液体从那个服务生手上喷了出来。在喷出的同时,齐焰已经一个跃身扑了过来,将他狠扑到在了地上。   但显然已经来不及了,那股液体无色无味,方向只是稍偏了一下,仍然飞速地喷向了解雨臣的脸,幸好在刹那间,旁边的解子扬身子一侧伸手将他推开,自己冲了出来,喷出的液体全部都喷在了他的手臂和肩膀上。   解子扬只穿了一件衬衫,布料立刻被烧没了,液体渗进皮肤里,他发出了痛苦的低吟声。   “子扬!”解雨臣用力扶住他,急切地问:“你怎么样?你要不要紧?”   “没……”他喘气摇头,“是硫酸!你,你有没有……?”   “我没事!”解雨臣愤怒地盯着已经被齐焰拖起来死死抓住的服务生,“谁让你干的?快说!”   “妈的老子就是看你不顺眼!烂明星!臭明星!仗着一张漂亮脸蛋整天在电视里晃!”那服务生满口脏话,他被齐焰扭着手臂,痛得哇哇大叫,“老子毁了你的脸!你能把我怎么样?”   解雨臣不再理他,他扶着解子扬,对着齐焰说:“你开车来了吗?”   齐焰已经从口袋里拿出钥匙扔过去,朝着旁边示意:“我的车就在那边,你先送他去医院,这小子我会处理。”   “谢了。”解雨臣也不多说话,扶着解子扬跑到齐焰的车上扬长而去。   齐焰等他们走了,这才拿出一叠纸巾,小心地从地上捡起只剩一小半刚才喷出硫酸的小瓶子,另一只手仍然拽着那人,回头笑了笑:“真看不出来,年纪这么小,做事这么狠。这东西喷上了味道可好得很,你要不要试试?”   “你……你敢!”   “你敢我怎么就不敢?”齐焰笑眯眯地将瓶子朝他脸上凑进,任凭他怎么挣扎,却怎么挣不出齐焰铁箍搬的束缚,“或者直接把你带给你主子,看他怎么处致你办事不力!”   那人脸色白了一下:“你说什么?”   “我说——”齐焰在他耳边笑着道,“你主子叫ROY是吧?别一副吃惊的表情,我能掐会算,什么都知道!我等下就去告诉他,是你出卖了他,他一定会好好谢谢你和你全家!”   “不,不关他的事!……与他无关!”   “都这时候了,你还护着他,真是一条忠心的狗!”齐焰拍了一下他直哆索的脸,“放心,别害怕,不管怎么样,我还是得走走程序。至于具体怎么处理你,还是由你们自己内部决定吧。”   他说完后,就拖着那人往外面走。   “你要把我带去哪儿?”那人徒劳挣扎。   “去了你就知道了。”   齐焰所说的内部处理,是把这人直接带回了酒店,通知了张大佛爷等人。   他并不是不想私自处理这货,只是自己毕竟不是圈里人,张大佛爷又是有影响的人。反正现在解雨臣没什么事情,他毕竟算是后辈,没有必要强出头,还是先看看这些人的反应再说。   很快,在酒店特别安排的一间休息室里,齐焰只等了一会儿功夫,张大佛爷就来了,同行的还有二月红和陈皮阿四。   那小子已经被齐焰拧成了一条麻花,缩在沙发角上,一脸惊恐而凶狠的表情。   一进屋子,陈皮阿四先看到这人,眉心不由得皱了一下,张大佛爷却连正眼也没瞧,直接看着齐焰。   齐焰已经戴上了惯常的墨镜,笑得很灿烂,打了个哈哈:“我先做个自我介绍吧,我姓齐。小商人一个,各位久仰大名!”   张大佛爷微笑地向他点了点头:“客气了,齐老板,真没想到你会光临我们的小酒会,是我们招待不周。”   齐焰摆着手:“哪里哪里,我说不惯客气话,张爷,还是处理眼前的事要紧。”   张大佛爷这才淡淡地往地上瞟了一眼:“怎么回事?”   “是这样的,我去拿车,刚好看到这小子拿着瓶硫酸在泼解雨臣的脸。”齐焰轻描淡写地说。   二月红和陈皮阿四同时大吃一惊,二月红忙问:“雨臣没事吧?”   “还好,他没事。他的经纪人帮他挡了一下,没泼到他身上。”齐焰踢了地上那个人一下,又指指放在桌上的一个小瓶子,“人赃俱获,都在这儿了。”   陈皮阿四长舒一口气,又走到那小子面前,也踢了他一脚,问:“他有没有说过什么?谁让他干的?”   “还没有。”齐焰回答着,“我本来想自己问他的,但一想,这是你们的家务事,还是先来和张爷说一声,您来处置吧。”   “多谢费心。”张大佛爷说,“齐先生,我替公司谢谢你。”   “我没帮上什么忙,要谢,就谢那个叫解子扬的经纪人吧,要不是他挡了一下,解雨臣的脸就毁了。不过——”齐焰摸着下巴,“现在想起来还是心有余悸,我觉得还是弄清楚比较好。”   张大佛爷马上说:“当然。”他转过头,“阿四。”   “是!”陈皮阿四低头道,“我一定会彻查此事。”   二月红问:“雨臣现在在哪儿?”   “医院。”齐焰回答,搓了搓手,“好了,我任务完成,我走了。”   张大佛爷喊住他:“齐老板。”   “还有事?”   张大佛爷诚恳地望着他:“张某再一次向你表示感谢,将来有什么需要张某出力的尽管说!另外——我们这个圈子你也知道,多一事不如少一事,这事闹大了,对雨臣影响也不好。我们会私下处理,等以后有了处理结果,要是有兴趣,我们可以转告给你。”   齐焰一听就笑了:“放心吧张爷,这事与我无关,我不会多嘴的。我知道你们圈里的规矩,相信你可以处理得好。不过恕我多嘴一句,树大招风,解雨臣也算是我朋友,另外他还有其他几个过命交情的好兄弟,也都是响当当的人物。”他的眼光朝着三人转了一圈,“就算他本人不计较,我们做朋友的,也不能坐视不理。”   张大佛爷笑了笑,没有说话,陈皮阿四在一边说:“你放心吧,雨臣是我旗下的人,我不会亏待他。以后绝不会再发生同样的事!”   “OK!拜了!”齐焰挥了一下手,整了整外衣就走出去了。      ☆、第二章 众生百态(五)   齐焰走出门,已是深夜,车子被开走当了临时救护车,只好叫了一辆车,来到医院。   打听到解子扬的病房,他走到门口,就看到解雨臣站在病床前,解子扬半躺着,精神看来还不错,只是右手整条手臂包着纱布,左手挂着点滴瓶。   进屋时,齐焰恰好听到解雨臣低声在说:“你好好休息,等你好了,以后我听你的就是。”   解子扬不回答,他深深地看了解雨臣一眼,才转向门口:“你朋友来了。”   解雨臣回过头,齐焰就用手在门上敲了两记,笑着问:“打扰你们了吗?”   “没有。”解雨臣回答,“说起来,我还没谢谢你呢。”   齐焰却指了指床上:“你谢错人了吧?我可没帮上忙。不好意思,我发现不对时跑来已经来不及了,我也没你手机,没法及时通知你。”   解雨臣听了,就从口袋里拿出手机问:“你号码多少?”   齐焰报了一串数字,解雨臣记下了,并且拔了一下,顿时整个病房都飘满了时下流行的一首叫《啪啪啪》的网络音乐。   解雨臣顿时一头黑线,解子扬咳了一声,齐焰仍然死皮赖脸地笑着:“对对,就是这个号码。”他拿出手机按了一下,才把音乐弄掉了。   “这……齐老板真是有趣的人!”解雨臣哼着,“不过我很奇怪,你要是谈生意时,有人打给你突然响起这音乐怎么办?”   “你想知道吗?下次我谈生意,你打给我试试?”   “行啊,不过要是搞砸了别怨我。”解雨臣笑道,从他捉狭的笑容里,说不定真会这么干。   齐焰一副无所谓的样子,转向病床前:“喂,帅哥,怎么样?没什么问题吧?”   解子扬摇头:“小伤而已。多谢。”   “医生说是轻中度烧伤,还好有衣服挡了一下,肩膀上和上手臂都有。”解雨臣皱眉回答,“穿短袖和背心会不太好看,不过做了植皮手术后问题应该不大。”   齐焰说:“我认识几个顶级的美容医生,需要的话我帮你们联系。”   “没关系。”解子扬忙说,停了一下他又说,“我不要紧,只要雨臣没事。”   解雨臣沉默下来,齐焰看了看他,说:“那要不你休息,我走了。”   “我送你。”解雨臣知道他的意思,要出去单独说。   “好。帅哥,下次再来看你。”   他们一起走出病房,解雨臣关上了门,把齐焰领到医院前廓边的小花坛边,现在是深夜,一个人也没有,他低声说:“那人呢?”   “交给你们老板了。”齐焰简单地把事情说了一下,“不过我已经知道是谁的主意。”   解雨臣抬起头,黑暗中他的眼睛亮闪闪的,但并没有追问。   “怎么?不想知道?”齐焰问。   “是ROY吧。”他问。   齐焰笑了笑:“原来你知道。”   “除了他还有谁?他觊觎我也不是一天两天了。”解雨臣淡淡地说,“他出道也七八年了,要不是我一直压着他,他应该会更红?”   “七八年?他这么早出来混?”   “他都三十了,早什么?”   齐焰作惊讶状:“不会吧,可是我刚才还特意手机上搜了一下他的资料,他今年不是23吗?”   解雨臣笑了笑,轻蔑地说了一句:“娱乐圈里公开的资料你也信?”   “那你呢?我看到你的资料也是23岁。”齐焰笑嘻嘻地问,“别告诉我你四十了,有什么青春不老的秘方,快告诉我!”   解雨臣也笑了:“是啊,我明年八十大寿,好孙子,快叫我一声解爷爷!”   “哇,不用这样占我便宜吧?好歹刚才也算帮了个小忙。”   “知道了,有空请你吃饭。”   “我在想。”齐焰似笑非笑地说,“我刚才要是快一步,说不定就是我替你挡了。真是遗憾,少了一个献殷勤的机会,让你的经纪人抢了先,说不定我挡了,你会对我以身相许呢?”   解雨臣瞪了他一眼:“别和我一副很熟的样子。请你吃饭就不错了,也就看在吴邪的份上马马虎虎算朋友而已,你少得寸进尺!”   齐焰刚想说话,解雨臣却打断了他:“有人来了。”   他们一起回头,果然看见医院大门传来了灯光和人声,不一会儿,有几个人走了进来,除了一些值班的医护工作人员以外,走在中间的赫然是陈皮阿四和二月红。而那个ROY竟然也一起来了。   “二爷!四爷!”解雨臣忙赶上去,“这么晚了,你们怎么来了?”   “你没事吧?”二月红关切地问。   解雨臣忙扶住他的手:“我什么事也没有,只是子扬受了点轻伤。二爷,对不起,今天本这样的日子却给你添赌。”   “别说这话。我不放心你,和四爷一起过来看看。”   解雨臣也转向陈皮阿四:“不好意思,把你们都惊动了。”   “没事就好。虚惊一场,把我们都吓得够呛。张爷有事回去了,没空过来,本来也要来的。”   “改天我一定亲自去谢张爷。”   “哎呀,你真是吓死我们了!”ROY挤上来,在灯光下看着他的脸,“还好还好,这么漂亮脸蛋没有一点损伤。我一听到这个消息,就非要让爷带我来,看你没事我就放心了!雨臣,你下次可不能这么不小心了。”   齐焰扬了一下眉,心说这家伙演技不错啊,一副梨花带雨情真意切的样子,外人还真以为他和解雨臣是好同事呢。   “ROY,我没事。”解雨臣满脸堆笑,还很亲热地和他拥抱了一下:“你看我不是好好的吗?这么晚了,大家都来,太让我不好意思了。”   “对了,雨臣。”陈皮阿四看到齐焰也在,就说,“泼你的那小子,齐老板已经抓住了,张爷交给了我处置,你想想怎么处置,有什么想问的,明天我带你去。”   解雨臣摇了一下头:“不用了,四爷,您看着办就好。”   “哦?”陈皮阿四不解地,“这当然由你做决定。这小子没长眼,敢对你下这种狠手,不好好教训怎么成?雨臣,你别跟我客气。既然抓住了,就是由你说了算!我们没意见。”   ROY用力点头:“没错没错!太可恶了!对那种人不能姑息养奸!”   “真的不用。”解雨臣有意无意地瞟了他一眼,才笑着对陈皮阿四说,“这事闹大了也不好,四爷你知道我自己也忙不过来,哪管这种事情?那个人,也就是变态,看不惯别人的好,何必和一个神经病计较?要是我弄大了,别人还以为我是炒作呢。我现在也不需要这样的新闻来占头条。我看,四爷您自己处置吧,我相信您一定会为子扬讨个公道。要不然抓进局里蹲几年,等到他长记性了,也就算了。”   二月红点头道:“就照雨臣说的做吧,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好!让他蹲几年,什么时候乖了就什么时候出来!”陈皮阿四表示赞同。   他们并没有进去看解子扬,说了一阵就走了。等解雨臣把这三人送出医院门时,一回头,看到齐焰站在自己身后,脸上虽然是淡淡的笑,却也有点不以为然。   “解先生你真是大度。”齐焰说,“虽然说多一事少一事,你也太没原则了。白养着个老虎在身边,有机会把他踢下台去,却白白浪费?”   “呵。算了,我想这也应该是子扬的意思。谁都不容易。”解雨臣回身往里走。   齐焰喊了一句:“看不出来你是个圣母啊。你的狠劲,只对付自己人吗?”   “没错。”解雨臣回头,“我身边可不只这样一只老虎,反正杀了这只还有另一只,何必给自己拉仇恨呢?与其养一只陌生不知底细的老虎,还不如养个熟人。表面过得去就行了,我可没时间应付乱七八糟的事情。”   齐焰冷冷一笑:“看来,倒是我多事了。反正总有人替你挡着,我当时就不该抓那小子,让他跑了,还算你功德一件。”   解雨臣看着他,眸光里有着看不透的表情:“不,我总该谢谢你,我知道你是为了我好。不过有些事,我有我原则和方式,我在圈子里也混了不少年,我知道该怎么做。”   “很好。”齐焰点了点头,“果然是我多管闲事!算了,你的事的确与我无关。我走了!”   “不送。”解雨臣站着目送他消失在门口。   一直到天亮,陈皮阿四和ROY才回到了陈皮阿四所住的大别墅,一进屋子,陈皮阿四的脸就沉了下来,他穿过客厅走进了自己的房间,ROY也跟进来,关上了门。   门一落锁,陈皮阿四就猛地回头,一巴掌狠狠地拍在了ROY的脑门上:“我和你说过多少次了!让你不要去动解雨臣!你怎么就把我的话当耳边风?你眼里到底还有没有我这个老板?”   ROY红着脸,直直地站着,凭由陈皮阿四在他头上狠命地打了好几下,才带着哭腔道:“那小子太嚣张了!我就是看不惯他!爷!你又不是不知道,要是没有他,我早就……我早就——”   “你早就红了是不是?我说你整一个白痴啊?你现在还不够红吗?除了他就是你了,你还想怎么样?我还不够罩着你?胃口不要太大!”   ROY委屈地吸着鼻子:“爷!爷!那小子有什么好的?不听话还整天自作主张?为什么不把他给办了?”   “办你个头!你这个猪脑袋除了吃饭还会干什么?”陈皮阿四踢了他一脚,气愤地坐到沙发上,微微喘着气,“就算要动他,也不是你能动得了的!连我都要看他三分脸色,你算什么东西?你能动得了他?他是二月红的得意弟子,二月红和张大佛爷是从小穿开档裤一起长大的铁哥们,光是这两个人是我们惹得起的吗?姓解的现在是最得意的时候,你不避风头却往枪口上撞,今天如果那小子说要把你给办了,我都不好给你求情!你自求多福吧你!”   “可是——”ROY突然跑过来,半跪在地上,抱住了陈皮阿四的脚,红着眼睛道,“我真不甘心啊!可不是为了我自己,他现在都快爬到爷您的头上了!整个公司哪个像他这样,最好的工作先排给他,可他想做就做,不做就耍脸子走人!他在二月红那里吹吹耳边风,又耍手段去勾引张爷,就会什么都依着他做,简直快成朗娱公司的老板了。我真是替爷您不值,您好歹为朗娱付出了这么多,可是张爷眼里,还不如解雨臣那小子呢!难道您咽得下这口气吗?”   “你不用激我。”陈皮阿四靠在沙发上,用膝盖顶了他一下,“我知道该怎么做。不用你多事!”   “是,我以后再也不敢了!这次是我的错!我知道,爷虽然嘴上不说,可是很疼我。我有今天,全是爷培养我。我以后会很乖,不再做蠢事了!”ROY低声下气的仍然抱着他的膝盖。   “哼!”   ROY抬头偷偷看了看,发现陈皮阿四的脸上的怒容消退,满是皱纹的额头上两道眉毛已经放松下来,眼睛也微微闭上了。   “爷——”他小声地喊了一句,“累了吗?要不要我给你舒服一下?”   “恩?——也好。”陈皮阿四仍然没睁眼。   ROY就站了起来,走到床边的一个小柜子边,从抽屉里拿出了一瓶药,倒出一口,放到嘴里,含了片刻,才到陈皮阿四面前,用自己红艳艳的小嘴覆上去,将药塞进他嘴里,陈皮阿四仍然闭着眼睛,嘴巴动了动,将药接了过去,又被ROY的舌头送进了喉咙里。   (这个,后面就和协了吧,大家懂的。反正就是这两个人关系很……不堪就是了)   ……………………   半个小时后,ROY这才抬起了头,舔了舔嘴角,才拿起干净的布帮陈皮阿四擦干净,陈皮阿四仍然是闭眼躺着,浑身舒坦又疲倦的长吁一口气,摆了摆手:“出去吧,没你的事了。”   “是,爷您好好休息。”   ROY小声说着,悄悄退了出去,把门重新关好,这才离开了房间。   他一个人快步地来到洗手间,关上门,立刻换上了另一副恶心的表情,拿起一块毛巾使劲地擦着了嘴角的混浊渍迹,又赶紧倒了一杯清水,用漱口力地漱了好几遍口,恶心地呕了一会儿才停了下来。抬起头,他看到镜子里那张因为熬夜而显得不再年轻的脸,嘴角边还有未擦干净的痕渍,那张脸,充满着麻木不仁的悲哀。   “呵呵。”他朝自己笑了笑,笑得难看极了。当然这个样子仅仅是一瞬间而已。等一下上午九点,他还有一个通告。他得尽快洗个澡,把自己弄得干净清爽,然后换上T恤和牛仔裤,背着吉他,到校园里和歌迷一起开歌友会,快快乐乐地玩一上午。   他努力了这么久,绝不能轻易地就放弃! 作者有话要说:   今天这一段,是本故事第一个‘丑恶’处,希望大家看了可以接受。后面还会有,因为这并不是一个很‘美丽’的故事,无论是主角还是配角,都在努力地做着自己认为对的事。 也或许,大家会认为这个故事里的小花并不太像小花。可是因为架空的关系,他并不是霸道总裁,他也仅仅是一个供人娱乐比较受欢迎的明星。所以他的处事方式并不张扬,而且也不会很凌厉。因为圈里总有圈里的生存之道,就算再有人罩着,也是朝不保夕的。所以他只能在他合适的范围内抓住机会进行反击。 还是那句话,因为是架空,所以有些地方,不得不因为必须顺合本故事而与原著有稍许不同,如觉得不适应,可以当原创看。而且这篇故事结束后,我也会发纯原创了。希望大家支持哦! 我知道你们都在看的,虽然人不多,但我相信,肯定会有人看的! 谢谢!   ☆、第三章 迟到的开始(一)   “吴邪,明天有节目吗?”   “没啊,我和小哥都在家。”   “那我来吃晚饭欢不欢迎?”   “怎么不欢迎?你太忙了,回来后我们都没好好聚一聚。”   ……   挂完电话,吴邪卷着被子坐在床上,对着旁边的张起灵说:“小花说明天来吃晚饭,我们早点起来去买菜,好好地给他露一手。”   “你做菜?”张起灵懒洋洋地问。   “当然是——你做!”吴邪笑着压在他身上,用食指挑了挑他下巴,“帅哥,我可喜欢吃你煎的牛排了!还有培根卷和玉米浓汤,我已经很久没吃了,明天你就做一次吧!”   张起灵伸手搂住他的肩膀,望着他眼睛:“我只做给你吃,不做给解雨臣吃。”   “别这么小气。小花工作很辛苦的,经常吃饭店的东西很没有营养,难得他明天来,我要好好招待他!”   “不做。”张起灵翻身背对着他。   “小哥——”吴邪抱着他蹭蹭,“我保证我吃大份,你不会吃亏的!明天你就做一次吧!求你了!你说什么我都答应你!”   “恩哼。”   “对了,我们把瞎子也叫来,四个人一起吃饭更热闹些。”   他打通电话,很快就听到了熟悉的笑声:   “吴大老板!哈哈,你打得可真是及时,要是再晚点儿,我就上飞机啦!”   “上飞机?你要去哪里?”   “回家罗!不然还能去哪里?这些天连个浪漫邂逅都没有,真是超级没劲!”齐焰调侃着。   吴邪有点可惜:“那算了,祝你一路顺风。”   “你到底找我什么事?”齐焰却很好奇,“你如果不告诉我,我肯定睡不着。”   “没什么大事。就是明天晚上想让你来吃饭。不过你回去了就算了。”   “等等等等……明天晚上?在哪儿?”   “在我家,吃家常菜,不然你以为我请你去酒店吃?”   齐焰却马上忙不迭地说:“来!我当然来!这么好的事情怎么能没有我?我去改签,今天不走了。”   吴邪也笑了:“原来我这么有面子,能让齐老板耽误一天的行程,这是要损失多少啊?”   “错,应该反过来说,能和两位大老板共进晚餐,我是赚大了!说不定一不小心就谈成一笔大生意!”   “我们两个可都不买房子,你这如意算盘大概要打错了。行了,随便你,反正明天晚上,有空就过来吧。”   “OK!”   吴邪挂了电话,趴着对张起灵说:“瞎子还是这么不喜欢回大马,他宁可全世界地乱走,用电脑摇控生意,有借口在外面多等一天是一天。”   张起灵翻身搂住他:“他向来都是这样。”   吴邪想了想又问,“他,不是回去结婚吧?”   张起灵摇头表示不知道。   “真难想象瞎子结婚的样子。小哥,他非得和那姑娘结婚吗?现在也基本成定局了,要是他不结婚,齐家也已经是他的了,没必要结婚。”   “都一样,就算他不和霍玲结婚,也可能和别人结婚。”张起灵淡淡地说。   吴邪一怔,随即明白地叹了口气,他想到自己当年和秀秀的事情,与最合适的人结婚这条路,对于刚刚稳定基业的瞎子来说,是最好的捷径。但是,实在难以想象瞎子这样的性格,如何肯与一个姑娘安安份份谈恋爱结婚。   瞎子见过太多太多的女人了,不知道异性对他来说,还能不能培养起神秘与好奇的感觉。   “吴邪?”   “啊?”吴邪回过神,“什么事?”   “别想了。”   “哦。”   张起灵将他压住:“还是想想你刚才说的话算不算数?”   “什么话?”   “如果我明天做菜的话,你什么都答应我!恩?”他一边说一边用牙齿开始咬他睡衣的领子。   “等等!”吴邪知道逃不脱了,但还是死拉着领子:“就……就一次!明天要早起。”   “四次。”   “一次!”继续顽抗。   “三次。”   “一次!只能一次!”   没想到闷油瓶竟然点点头:“好。”   咦?吴邪有点不敢相信:“真的?”   “但是下个月所有的碗都你洗。”   “不会吧?”吴邪垮下脸,他最讨厌洗碗,小声说,“那还不如——仍然是三次吧?”   张起灵也忍不住笑了,点了点他的鼻尖:“懒猪!”   于是次日解雨臣下午来的时候,吴邪正悠闲地坐在客厅里边吃东西边等他,而厨房里却传来忙碌的声音。   “这么舒服?”解雨臣啧啧连声,“你真是赚到了,哑巴张肯为你下厨,简直是天下奇闻。”   “舒服?”吴邪揉了一下腰,咬牙道,“唉,家家有本难念的经,你是不会知道的。”   “我才懒得管你们之间腻歪的恩爱情仇呢!”解雨臣在他旁边坐下,给自己剥了一个桔子吃。   “少吃点,小心上火长痘痘就不漂亮了。”吴邪提醒他。   “知道了,妈!——”解雨臣咬着桔瓣戏谑地喊。   “乖儿子。”吴邪摸摸他脑袋。   解雨臣一个抱枕扔过去:“占我便宜!”   吴邪笑着扔了回去:“不是你先挑畔的吗?”   “小样你还来劲了,看哥哥不治治你!”   “到底谁是谁哥哥?把身份证拿出来咱们比对比对!”   这两个年龄加起来快超过五十岁的家伙顿时二话不说打得不亦乐乎。虽然平时吴邪是个挺安静的人,但只要小花在,他就会显得很活泼,解雨臣在吴邪这里也是最放松的,这大概是他们一直铁打不动的友谊证明。   玩了一阵才停下来,解雨解扮着鬼脸说:“不闹了,我可不敢把你怎么着,哑巴张该冲出来和我算账了。”   “不会,他做菜时从来都不出厨房,也不许人进去。”吴邪压低着声音说,“故作神秘,怕我偷师!哼,我才懒得偷师,最好他顿顿做给我吃!”   解雨臣就笑了笑,没有说话,掩饰着淡淡的羡慕。   “你这段时间回家过吗?”吴邪问他。   “我能去客房睡会儿吗?”解雨臣却打了个哈欠,没有回答他的问题,“忙死我了,今天的睡眠还没补足呢!”   吴邪知道他不想说家里的事情,只好打住,点头说:“现在还早,到饭点叫你。”   “谢了。还是你这里舒服,公司分我的那个小公寓,床都是硬的。”   “小公寓?”吴邪好奇地问,“我以为你又要飞来飞去,要在这儿长住吗?”   “不是,但要住大概半个月,后天会开拍一个公益电影,就在上海。”   解雨臣说完就走进客房去了。   吴邪也不知道他是真累还是不想说自己的事情,小花向来都是这样,报喜不报忧,吴邪深知这一点,却也无能为力。因为如果过份关心的话,反而容易引起小花的疏远。   他在客厅稍稍收拾了一下,就听到门铃响,一打开,齐焰笑嘻嘻地站在门口。   “来做客不能空手而来,我买了个蛋糕!”他手里拎着的一个精致的水果芝士蛋糕,“这家口味不错,带给你们尝尝。”   吴邪忍不住笑:“你真土,还送蛋糕。我们也没人过生日。”   “不一定要过生日才能吃蛋糕。我以前和哑巴在孤儿院时,都不知道自己的生日,我们想吃蛋糕了就去合买一个,管他什么理由呢!”   齐焰说着将蛋糕放到桌上,吴邪关了门,酸溜溜地说:“这也没什么了不起的,知道你们从小就认识,犯不着天天在我面前显摆。”   他话没说完,张起灵就走了出来,他围裙已经解了下来,穿着衬衫和长裤,身上一点油烟味也没有,一把把吴邪拉过来:“别信他。我七岁以前根本没钱买蛋糕,后来每年都是和你过的。”   吴邪一想也是,齐焰哈哈大笑:“吴邪,碰到哑巴的事你就单纯得像只小白免,太好骗了!”   “小哥,你怎么和这种人交朋友,整天没个正经。”吴邪故意说,“做你朋友都要做好被你耍的准备。”   齐焰随手拿过桌上吃了一半的桔子塞进嘴里,含糊地说:“那你说说,做你的朋友应该怎么样?”   吴邪不服气地说:“我的朋友当然比你好多了!要外表有外表,要内在有内在,讲义气,重情谊,而且还志同道合!”   齐焰在沙发上坐了下来,吴邪打算帮张起灵去厨房拿菜,谁知道齐焰却似乎轻笑了一声:“是指那个解雨臣吗?”   吴邪停了脚步:“没错,他是比你强些。”   “是吗?他比不比我强我不知道,不过他良心是大大的好,对仇人是像春天般的温暖,我都感动了!”齐焰话中有话的说。   “喂!那天飞机上的事他都道歉了,那种怪酒他自己也喝了,你到现在还记得,太小心眼了!”吴邪很是不满。   齐焰耸耸肩:“不不,我不是我说自己。说真的,你这个朋友还真挺有意思的,对有心害自己的人,定力不是一般的好。也怪不得他能在这圈里左右逢源,他是挺不容易的啊!换了我,不来明的也来个阴的。只能说,佩服佩服!”   吴邪听得莫名其妙,但是瞎子的声音不小,也不知道小花有没有听到:“这个……你是对我朋友有意见?”   “绝对没有,绝对是夸他!”齐焰一本正经地回答,“得饶人处且饶人,多一个朋友就少个敌人,宁可冒着生命危险也不能和对手斯破脸,太伟大了!这方面我要向他好好学习!”   吴邪咳了一声,看着他身后客厅的门:“瞎子我看我们先去饭厅说话吧。”   “我还没说完呢!你这个朋友,你叫他小花是吧?这名字太可爱了!比他原来的名字好,我下次也想这么叫他!……”   “不用下次了,这辈子都别想这么叫我!”齐焰身后客厅的门不知何时开了,传来解雨臣似笑非笑的声音,“齐爷,我总算是明白了,你背后说人坏话的习惯,还真不容易改啊!看来你这品德,是要向我好好学习学习。”   齐焰笑容僵在脸上,讪讪地回头,小花仍然笑眯眯地看着他:“继续说啊,我听着呢。这么好的意见,我得虚心接受不是吗?还是齐爷您来教教我,该怎么做人?”   齐焰无比怨念地望着吴邪:“你真不厚道,你怎么不告诉我他也在?”   “你没问我,我也没说只请你一个。”吴邪笑着看好戏。   “诶诶,怎么着?”解雨臣走到他面前,“如果你知道我在,你就当面说我了,还是专门挑我不在啊?你说人是非也不看看旁边有没有人,齐爷你做人也太随心所欲了!”   “误会误会!我什么也没说!我……我饿了,我去摆菜切蛋糕!”齐焰只好尴尬地笑着,飞快地闪身跑进饭厅去了。   “小花……”吴邪小声问,“你什么时候又和他有过节了?”   “没有。说实话,他还算是我半个恩人,我哪会和他有过节啊?”解雨臣呵了一声,“走吧,去吃饭,尝尝你家闷油瓶的本事,别让那家伙破坏了我的好食欲!”      ☆、第三章 迟到的开始(二)   张起灵的手艺真是不错,满满一桌子中西合璧香气四溢的佳肴,让四人忍不住个个食指大动。可是看他还是一副淡然超脱世外的样子,仿佛这些口腹之物完全与他无关似的。   吴邪还算好的,因为他经常能吃到小哥做的东西,虽然代价是惨了点。而其他两个吃惯了酒店的味精水,都吃得很开心。四个大男人胃口都很好,风卷残云般的吃了七七八八,连齐焰拿来的芝士蛋糕也吃了不少。   齐焰就很狗腿地对着解雨臣笑:“好吃不?花儿爷要是喜欢,我下次再给你带。”   解雨臣抬起眼睛看他:“你叫我什么?”   “哈,大家都这么熟了,老是解先生解先生的多生疏啊!我倒是想叫你小花来着,不过看情况你不太乐意,咱们就中和一下,花儿爷您还满意不?”   解雨臣刚想说话,吴邪就说:“行啊!老是听到你们解先生齐老板叫来叫去,客气得太虚伪了。小花,我看这称呼挺好的,要不然你以后也叫他瞎子,我们都这样叫他。”   “随便。”解雨臣没有再反对。   吴邪就问齐焰:“你今天晚上几点的飞机?”   “我?哈,没事,早着呢!”齐焰笑着说,“要不然我不走了,我想多吃几顿再走。哑巴你真不厚道,之前我都不知道你这么会做菜,从来没有给过我露一手。”   吴邪就说:“你想得美!明天我和小哥要去H市处理公司的业务,还有电子城许多事情,哪有空给你做饭吃?小花是经常在外面拍戏吃不到家里的菜,你家里顶级厨子排成队,还来蹭我们的,下次再来要收你饭钱!”   “行啊,收多少都行!要不然用房子做抵押,这么好吃的东西,多少钱都值得!”   解雨臣就转头笑了:“那你还是先给我吧。你是沾了我的光才有的吃。你要是多给我点好处,我就经常来吃饭,顺便捎上你。”   齐焰很豪气地一拍胸:“花儿爷开口,多少我都不皱眉头!”   “谁要你的钱?”解雨臣慢条斯理地说,“我有个圈内朋友正打算拍个动作片呢,找不到合意的男主角,我看你挺合适,要不然我把你介绍给他?”   “哦?这倒是新鲜!什么动作片?古代?现代?我演大侠救美女吗?”瞎子装傻。   解雨臣一笑,略微凑上去,慢吞吞地一个字一个字地说:“爱、情、动、作、片!很刺激!和你搭戏的身材很好,包你享受到,咱们好歹也是认识一场,我不会亏待你的。怎样,齐老板去不去?”   齐焰愣了愣,看着他毫无暇疵的脸离自己那么近,晶亮漆黑的眼睛被两排很密的睫毛覆着,眼睛不算很大,却笑得弯弯的,堪称完美的五官一点都没有人工的痕迹。因为刚才喝了点酒,所以脸色有点发红,微笑使得细细的眉眼都是风情……即使是隔得这么近,也没有讨人厌的粉味和明星身上常有的香水气息,只有刚刚吃过的芝士蛋糕混合着酒的香味,让人看得醉熏熏的。   “拍个戏也有这么大的福利?”齐焰立刻轻声地微笑起来,声音也有几分蛊惑,“是不是你来给我搭戏?如果是你,我一定去!来,我们先练习一下,是亲还是抱,由你选择!”   他一边说一边伸出手似乎要去抱解雨臣,解雨臣反应很快,立刻从位子上站了起来,往后退了好几步,正色道:“齐爷,咱们玩笑归玩笑,可别太过火!你也别把我当成你平时里玩的明星,我看你是喝多了。吴邪,你家有没有醒酒的浓茶,给他来一杯!”   齐焰也立刻恢复了常态,没有再有任何的动作,笑了笑,打了个哈哈说:“不好意思不好意思,我真是喝多了,怎么着也不该对花儿爷您毛手毛脚的!这毛病将来一定得改改,花儿爷可别放在心上。”   “我看你是习惯了吧?”解雨臣的语气稍稍软了些,重新坐了下来,但是离他远了些,却仍给他碗里夹了一大筷的菜,“醒醒吧,别说我这做朋友的不提醒你,娱乐圈里也不是个个你想得那么没原则,你要是再这样不正经下去,碰到个软硬不吃的人,小心吃大亏!”   “是是!我一定会注意!”齐焰立刻把他夹的菜吃进嘴里,笑嘻嘻地说,“说实在的,我最近已经收敛了许多,不信,你可以去打听打听,我很久没有闹新闻了。”   解雨臣想了想才笑道:“好像是的,怎么?休身养性了?还是打算找个人安稳下来了?”   “都不是。”齐焰严肃地说,“是我最近肾亏!”   原本有些尴尬的气氛一下子就又轻松了起来,解雨臣也无可奈何地笑了,吴邪笑着摇头:“你们两个,当我和小哥不存在是吧?好歹我们好吃好喝地款待你们,现在吃饱喝足了旁若无人是什么情况?”   “情况就是,你是我朋友,我就不说谢谢了。”解雨臣擦了一下嘴站起来,“我得走了,时间差不多,公司的人要来接我。”   “你那个经纪人呢?”吴邪问。   “他……有点事不能来。”   解雨臣没有说实话,齐焰看了他一眼,也笑笑没说话。   “张起灵,今天谢谢你。”解雨臣对着始终很少说话的张起灵说,“我真是太有福气了,说出去都没人信,反正是沾吴邪的光,我也就不客气了。”   张起灵摇了一下头,表示没什么,看看表,再看看齐焰,突然说:“不早了,你们一起走吗?”   “哑巴你别赶我!”齐焰嘻皮笑脸地。   张起灵懒得理他:“随便你。”   “我走我走!”齐焰却像是突然开窍,对解雨臣说,“主人家赶人了,他们明天也要早起,我还是走吧。你也别叫你公司人来接了,我带你。”   “你不是要去机场坐飞机吗?我是要去市区的,不顺路。”   “那是小事,不去也没关系,你要是不肯,就是你还在生刚才的气?”   “我要不肯,就是我小气了是吧?”解雨臣耸耸肩,竟然答应了,“好吧,你带我。吴邪,我们走了。”   吴邪和张起灵就把两人送出门口,现在九点多,没想到他们一餐饭吃吃玩玩,竟然也弄得这么晚。   “你们路上小心点。我和小哥大概过一星期左右回来,到时候再找你,你应该还在上海。”   “行。”解雨臣挥了一下手,钻进了齐焰的车子。   等他们开远了,张起灵才拍了一下吴邪的肩膀:“进去吧。”   “咦?”吴邪突然怔了怔,“小哥,瞎子开车……那他刚才好像没有喝酒?不然怎么可以开车?”   张起灵点点头:“应该没有。”   “那他干嘛装醉对小花毛手毛脚,简直是不想活了!要是真抱住了,不被小花揍一顿才怪!”吴邪一边说一边走进屋。   张起灵在他身后将门关好,却没有回答,吴邪回过头,看到他眉心轻皱。   “怎么了?”   “没什么。”   吴邪说:“对了,他们两个今天有点奇怪,本来不是不认识的吗?怎么好像一下子这么熟了,但又似乎有点不愉快,是我们两个都不知道的事。看来这几天,他们应该已经互相认识了。还有解子扬整天跟着小花,今天却没有来接他,也挺奇怪的。”   “……。”   “小哥小哥。”吴邪关上门,跟进去,“我可是话先说在前头,我不管他们在搞什么,瞎子自己的事情都一踏糊涂,平时里胡作非为也算了,别玩到小花头上去。再说,小花可不是别的明星,要是瞎子玩他,会死得很惨的!”   “也不错。”张起灵却说,“瞎子是该有个人管管他了”   “但愿是我们想多了。”吴邪耸耸肩,结束了话题。   马路上,一直开了好一段路,解雨臣才说:“喂,你放我下来吧,那边就是去机场的岔道了,别耽误你的事。”   齐焰却并不掉头,笑了笑:“没关系,我只是回家。明天回去也一样。”   解雨臣不再坚持,他看了一会儿窗外,现在虽然时间还不算太晚,但浦东的马路宽阔,车辆不多,开起车来毫不费力,只是两人并不怎么说话,气氛有点沉默。齐焰一时找不到话题,就打算打开音乐,但手刚放到开关处,解雨臣却看到了:   “别开音乐,我有话和你说。”   “哦?”齐焰也不意外,解雨臣肯坐他的车肯定是有话要说。   解雨臣迟疑了一下,才开口道:“那天晚上的事,真是谢谢你。——还有,要对你说声对不起,你走的时候,我让你不太高兴。”   齐焰撇了一下嘴角:“什么事?我都忘了。”   解雨臣继续平静地往下说:“我想向你解释一下,我不是什么好人,也不是一个善良到可以以德报怨的人。我比你更想把ROY致于死地,他差点害了我后半生,这样的人,我怎么可能会轻易放过?”   齐焰终于回头看了他一眼,却见他也正好看着自己。半明半暗的光线中,解雨臣目光坦然,闪着精明和冷酷。   “那你打算处置他?”   “我?如果我想让他倒霉,让他一辈子红不了,我有的是办法。他虽然也有靠山,但是不如我来路广,名气也不如我响。”解雨臣冷冷一笑,“我虽然比不上你们这些呼风唤雨的大享,但是我有我人脉和能力,除了师傅和张大佛爷,我也有张起灵吴邪这样的朋友,还有一些商业上的大老板,对付ROY这种人,我还是可以没有后顾之忧的。”   齐焰也不再打哈哈,说了自己的想法:“那你为什么还不动手?别告诉我你要算慢慢地等。我虽然不是明星,但我也知道,你们一年当十年用,不是我们做生意的可以慢慢来。你现在不对付他,将来,死在他手上时才会知道什么叫晚了。”   “我不会动手,我只是说如果我来做,我可以让他死得很难看。但是——”解雨臣靠在沙发上,仍然慢慢地吐出两个字,“算了。”   “呵。”齐焰只是发出了一声笑,重新去打开音乐,表示自己不想再继续这种无聊的话题。   解雨臣默然地看着他,直到强劲的音乐充满了车内的时候,他才轻轻开了口:   “因为这一次,最终受伤的,不是我,是子扬。我出道也有五六年了,一直都是他做我的经纪人。他是我的堂弟,和我从小一起长大……我们的感情说不上是好,也说不上不好。他不太说话,很无聊,很古板,但他做事很认真。每一件事,他都尽可能帮我做到最稳当。”   齐焰开着车,没有回答,解雨臣说得声音很小,几乎全部淹没在音乐里。   “很多次,朗娱公司打算给我换个经纪人团队,但是我都拒绝了。我是个不喜欢受人摆布的人,子扬很听话,一般情况我的事他不会反驳,我推了他给我定的约,他也不会怎么样,这比请来的任何王牌经纪人都要好。所以,我一直都用着他。虽然我自己比较累,但比别的艺人有更大的取决权,而不是一个受人摆布的傀儡。”   齐焰将车开到最慢,他忍不住回头看了一眼,解雨臣已经不再看他,闭着眼睛靠在座位上,似是在自言自语:   “我对子扬不好,我们两个之间没有什么话可讲。他比我小几个月,我家和他们家的关系……也有点复杂。我们除了讲工作上的事,很少聊天。平时我尽量不和他说话,都懒得理他。我脾气不好,任性无礼。这些年来,要不是因为我的经纪人是子扬,肯定会闹比现在多很多倍的纠纷。我知道他其实是为我好,做任何事,接任何戏,只求稳不求新,宁可一步一步地来,宁可选择最稳定的团队来打造我,在各方面都为我打点好,而不会让我有什么冒险的机会,尤其是——尽量不让我有□□。”   齐焰听出他终于说到了想说的地方,也已经大致猜到了,不知道为什么,对于解雨臣前面这一大堆的解释,他觉得心里有些异样。那个沉默的经纪人,他承认从来不去注意。反正经纪人就是经纪人,关键时候挡一挡也是正常行为,毕竟也是为了自己的饭碗。但没想到解雨臣和经纪人之间竟然有如此深的渊缘。尽管,解雨臣一直在说两人关系一般,可是,齐焰却从中听出了一些其他的意思。   解雨臣还在说:   “所以,我放了ROY,不是因为我善良,我动不了他。而是我知道,如果我去问子扬,他肯定不赞成我对付ROY。因为这件事万一闹大,传开,真相是什么对市场和粉丝来说根本不重要,而对我的影响却绝对是负面的多。对子扬来说,这点伤没关系,只要我不那么总是我行我素,安安稳稳的拍戏,工作,有最好的戏拍,有最佳的社会影响,他就觉得已经够了!因此——就算我恨ROY恨得要死,就算我巴不得他五马分尸,碎尸万段,我也只能忍了。毕竟这次受伤的是子扬,我好歹也要顺一回他的心意。我平时够任性了,总不能每件事都不依他,太伤他自尊了。“   齐焰把音乐关了,把车也停了。解雨臣重新睁开眼睛,静静地看着他:   “所我也只能向你说声道歉。我知道你替我不值,可是这圈子里就是这样,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就算可以玩阴的,也要小心,指不定哪一天就被利用来炒作,是非颠倒,浑身是嘴也说不清。或许子扬是对的,现在的我,不用去管别人怎么样,只要好好地保护好自己,发挥我自己的优势,把上头的关系打点好,短时间内,没有人会把我怎么样。他替我受了伤,尽管伤在手和背上,我也觉得挺对不起他,这毕竟不关他的事。”   齐焰也看着他,半天,才自嘲地笑笑,说道:“你不用和我道歉,你们两个关系不一般,你的确应该先考虑他。我想他受了伤,也是心甘情愿的。他——喜欢你吧?如果我说是‘爱’,会不会很肉麻?”   解雨臣微微一怔,随即把头扭了过去,看着车窗外摇晃的霓虹灯:   “是的。”他承认,“子扬喜欢我,就是喜欢吧,说爱的确太肉麻了。”   “那你……”   “我?”解雨臣笑着摇头,“我不喜欢他。真是遗憾,可是我真的不喜欢他。不是因为他是个男的,而是我和他,实在完全没有一点共同之处。我不知道他为什么要为我做这么多,因为我们几乎没有交流,他从来都不明白我在想什么。不过有一点我很放心,他绝不会向我表白。因为他比任何人都怕我闹上同性绯闻,所以,我也宁可装作不知道,这样大家都可以不尴尬。虽然,我真的不知道他喜欢我什么,我几乎从来不给他好脸色看过。”   齐焰坐正身子,长长吁出一口气,把手放在方向盘上:“喜欢这种事情,说不好的。你那么多粉丝,爱得你得疯狂,你说喜欢你什么呢?有什么原因可寻?”   “那倒是。”解雨臣调侃道,“你喜欢和那么多女人来来往往的,也没什么道理可寻。喜欢这个词,够廉价的。”   齐焰大笑了起来:“我发现误会我的人实在太多了!其实我很纯情的,花儿爷。你刚刚和我说了这么多心事,公平起见,我也得跟你解释解释!我呀,真的不花心,那些新闻大多数是假的!我就是喜欢花钱,享受,要说上床,实在也没那么随便,我也不和我自己的身体开玩笑呀!我总共也就和几个女人……我想想,有几个呢?一,二,三……”   “打住!”小花摆摆手,“我可不想牺牲睡觉时间来听你数到明天也数不完的女人。你爱和哪个人上床就哪个人上床,关我什么事?不过我可告诉你,我不乱玩的!下次再借酒装疯,就算是朋友也不行!别磨蹭了,快开车!”   “好好,我开车!”齐焰也不在意,晃了晃头,小声哼着歌,发动车子重新上了路。   “你这个人还真有点怪。”解雨臣打量他,“好像无论我怎么说你,你都不生气似的?好像不管发生什么事,你都很高兴的样子。”   “我是很高兴,因为——”齐焰嘿嘿说,“你刚才那些话,很少和别人讲吧?我是不是已经是你朋友了?而且,不是一般的朋友!”   解雨臣被他说的似乎也意识到了自己说太多,马上装作一副无所谓的样子:“你少来这一套!你这么有钱,我们这一行,对钱很敏感。你大概对我总有点帮助,我才和你套近乎。你别忘了我是个演员,所以不用想太多。”   “是吗?那你想让我怎么帮你?”齐焰跃跃欲试地说,“我来做你的广告赞助商吧?你每一场电影,每一场演唱会开头,我都让你站在我们公司最漂亮的房子面前,摆个POSS,然后抬起右手划半个圈,说一句‘齐氏物业!走遍天下!高端洋气!值得拥有!’哈哈哈!一定能大卖哈哈哈!”   解雨臣看着他笑得车顶都要掀开了,很无语地看着他。   “哈哈哈,哈哈哈……额,你不觉得好笑吗?你怎么都不笑啊?光想象那个画面我就笑死了!”   解雨臣叹了口气:“我只是觉得,我还是远离你一点吧,说不定哪一天,我就被你带进神经病院去了。”   虽然是这么说,但他的神情,却也没有刚才那么无奈沉重,也放松了下来。   ☆、第三章 迟到的开始(三)   齐焰在大马有两个所谓的家,除了在槟城一个人住的私人花园以外,还有一个就是在吉隆坡的齐家总公司所在地。   比起国内的旺族,齐家的人不算少也不算多,齐正海有好几个兄弟姐妹,还有三四个明的暗的老婆以及数个女儿。当年齐焰回家的时候,颇是用了一点手段才将齐家上上下下摆平,除了一些安份守已以及孤儿寡女的以外,基本上都被他肃清了。   但是齐焰从不否认,在他“夺权”的路子中,有一个人出了很大的力。   这个人就是齐羽,齐正海最小的弟弟,刚刚过了四十岁,他聪明睿智,外形俊雅不凡,性格藏而不露,一派温和。在齐正海生前就是他的得力助手,担任总经理一职,对齐家的业务相当熟悉。甚至在齐正海死时,大多数人都以为他会得到齐家的主控权。   但结果却大跌眼镜,齐正海并没有把公司留给这个最小也是最能干的弟弟,却留给了一个在外游荡多年的私生子。这件事在齐家引起了喧然大波,并且颇有一些人投机取巧,将宝押在了齐羽身上。但是胜券在握的齐羽却再次让所有人都押错了赌注,齐焰回来后,他不但没有趁虚而入,反而倾尽全力帮助齐焰在短时间内掌握了齐家的大权,帮助他顺利地成为了齐家产业的继承人,不遗余力地继续为他扫清障碍,叔侄二人很快就联手稳定了齐家的局面,在业界也算是一段上得了台面的佳话。   齐焰曾经将这件事与张起灵讨论过,对于这位堪称完美的小叔,他没有戒心是骗人的,他甚至认为齐家最危险的人正是齐羽无疑。他虽然得到了齐羽很大的帮助,但他本身的戒心从来没有消除过。他说:“齐羽妻子在好几年前就过逝了,没有再娶,也没有一儿半女,这个人如此聪明又有商业天份,又正值壮年,怎么可能甘心一辈子在齐家打工?所以将来,我最大的阻力和敌人,反而正是这个人。”   张起灵听了,沉默良久,才对他说:“你保持戒心是对的,但是也不必杯弓蛇影。有些人,天生就不喜欢拥有很大的权力。虽然有能力,但是更愿意在合适的地方发挥自己的特长。我的意见是,不管他藏什么心思,你对付他最好的办法,不是将他逐出齐家,而是要让他为你所用,成为你最好的助手,才是上上之策。”   齐焰点头:“你说得对。但是我现在还不知道他的弱点,也不知道他的喜好。如果我能更了解他一些,就可以用他喜欢的东西去收买他。只可惜,这个人,我实在不是很看得透。”   张起灵没有再多说,这些事,仍要让瞎子自己去解决,瞎子从小在阴谋与争夺中长大,所以不用太过于担心他被算计,反而会把一些简单的事看得过于复杂。不知道齐家人是不是都是一样,或者齐羽是个另类,张起灵也不是很猜得透,还是静观其变比较好。   对于瞎子的事,张起灵很少多说,大家都是有主见的人,瞎子现在说出来,是因为信任他,和他说说自己的状况,但是决定权,瞎子自己能作主。张起灵从来不对他提出任何具体的意见,他们是很好的朋友,又在同一个商业圈里,虽然称不上是对手,但却各有一套处事方式。但张起灵也清楚,许多方面,瞎子对权欲的野心,比他要大太多了。   “对了,我还有另一个隐患没解决。”齐焰万年不变的笑脸上,也有了一丝烦恼,“那个女人……真是有点麻烦呢。”   他说的那个女人,是齐正海的三姨太,名叫周琦,三十五六上下,长得风姿卓越,我见犹怜。是齐正海生前最宠爱的老婆。临死前的遗嘱里,也给了她一大笔钱和一些房产。只可惜她没有生得一男半女,再加上并不是正妻,法律上也不能承认,所以现在的地位就显得十分尴尬。齐正海四个老婆,除了正房几年前死了,其他几个,包括已经嫁出去的女儿,齐焰能打发的都打发了,不能打发了,也用一些方式让她们吃了点苦头,乖乖收了心。只有这一个叫周琦的三姨太,齐焰却仍然把她留在齐家。   原因无他,也不是这个女人特别利害,而是因为她手上有一份“密令”。据她所说,她拥有齐正海的“第二份遗嘱”,如果齐焰将她赶出去,或者对她采取任何打压手段,她就会将这“第二份遗嘱”拿出来,大家一拍两散,谁也得不到好处。   齐焰一开始并不理会她这种可笑的威胁,又不是演古装皇帝剧,妃子还拿着第二道‘圣旨’准备随时逼宫吗?但是后来他又去找了长期为齐家做事的特聘律师团,也是执行齐正海遗嘱的法律团体,他们证实了齐正海有另一份遗嘱,如果触发一定的条件,会进行宣读,并且第一条遗嘱全盘作废。   齐焰问律师是什么样的触发条件,但律师却不肯说,说齐正海不让说,并且不到万不得已不会执行。只要齐焰能够安安份份地将齐家发扬光大就可以了。不然的话,齐家产业的未来,齐正海会另有安排。   齐焰气得咬牙痒痒,暗骂老不死的还留了这么一手!但他自己也清楚得很,他不过是一个出身很低的私生子,一个从小在社会上游荡的浪子,突然之间继承了这么大的一个家族,无论是谁,都会不放心。齐正海并不糊涂,他想把东西留给亲生儿子,却不愿意被亲生儿子毁了。毕竟齐家也不是没有人了,旁族还是很多的,比如齐羽就是一个非常优秀的后备人选。   “我现在只想知道那老家伙到底在另一份遗嘱里说了什么。”齐焰说,“只有知道了内容,我才能够有所准备,布置行动。我猜想,就算将齐家产业转移,也不可能转给那个外姓女人,最大的可能是转给齐羽。可是现在我不想去动齐羽,他对我帮助很大,在我没有完全全盘掌控公司的时候,我还需要他来我帮打理。……所以,我想从那个女人下手,她很有可能知道其中的情况。”   张起灵就问他:“齐羽和那女人关系怎么样?”   “不知道。”齐焰慢慢摇头,“齐羽这个人,对谁都很好,但不会对谁特别好,根本看不出来。那女人十八岁嫁进齐家,现在也快二十年了,她和齐羽早就认识,表面上可以客客气气,背地里却谁也看不到。……他们年纪相仿,齐羽又没有老婆,呵,谁知道他们有没有搞在一起?小叔子和嫂子,干柴烈火,自古就有,也没什么可稀奇的。那女人要找的是一个靠山,老家伙死了,我这个年纪又不会受她引诱,找齐羽是很正常的。两人利益一致,容易结成同盟。”   张起灵转头看他一眼,阳光下,齐焰的墨镜闪闪发光,他没有笑,嘴角却扬着,有一丝森冷的味道。   “你有没有想过出来单干?没必要和他们纠缠浪费时间。”张起灵突然问,“以你的本事,白手起家,也可以成功。”   齐焰没有立刻说话,他仰头看着太阳,看了好一会儿,才伸手将脸上的墨镜慢慢地摘了下来。没有了遮挡,他的脸色肃然决断,眼角边的那一条浅浅的疤却被阳光照得一揽无余。   “我现在就算想单干也来不及了。我已经是众失之的,齐家所有人都盯着我,盯着我手中所握的财产!如果我突然说要退出,什么也不要了,你觉得他们会相信吗?何况,我不是圣人,我做不到将已经有的一切无条件让出去!这么好的基业在我手里,本来就是我的,我为什么要重新来过?再说,我也不一定会输!我要是肯输,我早就放弃了,不会等到今天!”   张起灵没有再劝阻:“看来,你已经决定走霍玲这条路?”   齐焰却没有回答。   霍玲是周琦的远亲之女。她今年二十岁,但在齐家却已经住了十二年。在她八年那年,父母就已经双亡,无依无靠跑来投奔周琦。周琦没有小孩,很喜欢这个漂亮的小姑娘,就征得齐正海的同意,拿到了她的抚养权,将她留在了齐家长住。而今她已长成亭亭玉立的大姑娘,与周琦的感情也已经深似母女。虽然曾经也有一些富家公子打算与霍玲交往,但是周琦却一一都替她拒绝了。可能她很早就知道齐正海有将产业留给亲儿子的打算,所以一直留着这个收养的女儿,想给她找一个更合适的丈夫。   齐焰知道周琦很有意让他和霍玲交往,从他到齐家的第一天开始,周琪就经常刻意安排他们见面,吃饭,给他们创造无数的机会。   齐焰并不讨厌女人,何况霍玲可爱活泼,比他平时接触那些美艳女人,更让人怜爱。   他也不排斥娶霍玲,与其找一个门当户对骄蛮强势的富家女,他更愿意娶像霍玲一样背景简单知根知底,对商业运转影响不大只知道蹦蹦跳跳的女孩。   因为齐焰和别人不一样,做生意,他喜欢自己做决定,不喜欢和别人合作分享。如果娶个富家女,或许齐家实力会增强,他会比现在更好,但注定他要分出一半的所有权给妻子,这是他所不愿意的。   而且,现在霍玲对他来说,更有了另一层作用。以她和周琦母女情深的关系,如果他和霍玲在一起,也更能容易控制住周琦,将不利于自己的情况降到最低。他知道周琦也是这么想的。人都是喜欢顺顺利利,谁也不愿意真的无事生非地去兴风作浪。只要双方都能得到想要的,也可以将一切和平解决。   齐焰并不是一个道德高尚的人,利用女人得到目的,对他来说没有任何的心理阴影。大家各取所需,没有谁对不起谁,张起灵能说这句话,就必然是知道他心中所想和决定。   可是齐焰还是不回答,他仍然在看着太阳。   太阳很强烈,照得人火辣辣的,所照之处,没有什么可以遁形,一切都是明亮的,坦率的,痛快的!   “哑巴。”他看着太阳问,“你为什么这么喜欢吴邪?”   张起灵眼色柔和了些:“没有为什么,很多事情都说不出理由。”   齐焰又问:“你可以为他放弃一切,把所有东西都给他,甚至可以不惜生命!……但是你不可惜吗?你熬了那么长时间,好不容易才有了今天,却可以把一切全部给他!你没有半分犹豫吗?”   “没有,吴邪比这一切都重要。”张起灵回答得很干脆。   齐焰就回头盯着他,盯了很久,才喃喃地问了一句:“那究竟是一种什么样的感觉?好还是不好?但如果是我,不会为了一个所谓的爱人,把一切都放弃!感情这玩意儿,我八百年前就玩剩下,大家都是为了HAPPY,要是弄得倾家荡产,就一点也不值得!”   “你说得太早了。”张起灵站起身,结束了这次对话,“如果将来你真能和霍玲培养起感情,你真能爱上她,就不会讲这句话。”   “是吗?可为什么我觉得我好像有点迟了。”他耸耸肩,用一种满不在乎的语气,“难道我没有其他选择了吗?我就算真的爱上谁,和霍玲也是两码子事!”   张起灵突然转身,目光凛冽地看着他:“瞎子,你对齐家的打算我不管,你和霍玲之间的婚姻交易也是你自己的事。但我先警告你,感情不是儿戏,不能由你说了算。你记住我今天的话,不要用感情去衡量利益,否则你什么也得不到,一定会后悔!”   和张起灵的这一翻对话还是在好些天前,齐焰觉得现在自己的心境似乎又和当时不太一样了,说不上是为什么,可能是因为解雨臣。他清楚记得前一天晚上,解雨臣在车里说到感情,说不喜欢就是不喜欢,就算经纪人对自己再好,他不喜欢,就完全没可能。   爱情,是一切的前提。   齐焰一直觉得张起灵吴邪是另类,因为在这个世界上,至少在他所接触的世界里,没有人再把感情做为一个很纯粹的存在。更何况,解雨臣是娱乐圈里的人,见惯了太多虚伪面孔,身边有个人对自己这么好,可是他却还是坚决抵制,仅仅是因为他并不喜欢,所以绝不会勉强。   有点意思。长在这样的环境中,却有像孩子一样简单的想法。   解雨臣长得很不错,漂亮又没有太多的风尘气。即使在耀眼的明星群中,也是出类拔翠的。齐焰对他的兴趣,也仅仅是因为他长得好看,尽管他是哑巴他们的好友,齐焰也从来没有把他划分出特别的那一个,认识犹可,不认识也无不可。反正再好看也是个男明星,自己的原则,是不碰男明星的。   这世界上,虽然比解雨臣好看的男人不多,但也不少。   只是这次上海之行,让他们意外相识,并且在不太愉快的过程中渐渐地熟悉起来,齐焰就觉得,解雨臣身上,除了外貌的赏心悦目,似乎还有另一种让人眩目的色彩,是一种类似于叫做“真实”的色彩。   于是次日,在齐焰飞回大马的飞机上,一直在下意识地想着昨天与解雨臣的对话,一句一句地回味着。以至让他忘了向飞机上的美女们抛媚眼,也竟然开始犹豫早就做好的决定。   他,真的要为了拉拢周琦,稳固到手的家产和霍玲结婚吗?   不喜欢就是不喜欢,不喜欢就没可能在一起!解雨臣昨晚就是这样说的。   呵。齐焰笑了,他看着飞机窗外层层叠起的云,喜欢,到底是什么?他早忘了第一次见到美女是什么感觉,也忘了第一次感受到肉体的快感时有多么的激动。在两性间越来越麻木的感觉细胞里,他心里更愿意把许多东西都放在了第一位,房产,权利,金钱,美女……以及无休无止的刺激!   可是,喜欢到底是什么?      ☆、第三章 迟到的开始(四)   回到吉隆坡的齐家大宅时,已经是傍晚了。   齐焰进屋的时候,看见周琦也刚进屋,她手中拎着一只很精致的小手提包,紧身的淡黄色旗袍小碎花打底,穿着一双白色的细高跟鞋,黑油油的头发松松地挽了一个髻,一条纯金简式的细长发夹压住了鬓边的头发,白色的钻石小耳钉直晃人的眼睛。   周琦的打扮向来是复古的,乍眼看去,更像二三十年代旧上海贵妇的装扮。她细眉凤眼,樱桃小口,脸型是传统的鹅蛋脸,可能正是因为这标准的古典式五官,让她复古的打扮更显得楚楚动人。据说齐正海当年就是被她这股子气质所吸引,义无反顾将她娶到了家里。她就像一个摆饰用的瓷娃娃,尽职地扮演着她的角色。   现在齐正海死了,她也相对放松了些,但是大体上没有多大改变,除了打打牌,逛街美容,表面上并不太管齐家的事务。   她刚到家,就听到身后传来脚步声,一回头就笑了:   “这真是巧了,我前脚进你后脚就来了,我车子开进来时怎么没看到你?”   齐焰就笑道:“有你这么个大美女在我前面,我可不敢出声,尽情欣赏还不够,怎么忍心打扰到你?”   “得了,我这人老珠黄的,哪能入你齐大少爷的眼睛?我可比不得你玩得那些明星,你这张甜嘴呀,对我没用!”   “小妈,你别冤枉我,我正经得很,外面传的都是谣言,不过反正公司有小叔在,我乐得清闲,出去多增长点阅历,也是不错的事情!”   齐焰笑嘻嘻地,听不出他的话到底有几分正经。   周琦也笑笑不再说,在沙发上坐下,齐焰在她对面也坐了下来,佣人就端了两杯茶上来,又喊他一声大少爷,齐焰盯了她半天,夸张地喊:“你不是小玉吗?长得这么水灵了!我才几个月不见,就认不出你了,唉,没想到在外面跑来跑去的,宝贝都在家里啊!”   佣人被他说得抿嘴直笑,齐焰向来都是这副德性,所以都见怪不怪。等她退下去后,周琦叹气地说:“我说你也不用老装出这副流氓相,自己家里,能收敛点行不?我又不是外人,做给谁看呢?”   “是是!”齐焰半真半假地说,“不过我向来玩惯了,小妈,你可要想清楚,让玲玲离我远些,不然的话,什么时候被欺负了都不知道。”   周琦却并不在意:“你也不必多说,你什么德性我会不知道?年轻人,在外面玩玩也正常的,别闹出大事来就好。再说,玲玲和外面那些女人不一样,她主意大着呢。我倒想你们走得近点,亲上加亲,可是那丫头就是整天在学校里不肯回家,让她多和你接触接触都不肯听!”   周琦向来毫不掩饰希望齐焰与霍玲走到一起的想法,她如此直接,反而让齐焰不好推托。幸好霍玲也不全然听她的摆布,她还在上大学,两人见面的次数很少,彼此只是点头之交,根本不算熟悉。   “今天不是周五吗?她不回来?”齐焰朝四周看看。   “说是学校里有事,不回来了。”周琦想了想说,“你明天如果没什么事,就去学校里接她吧。要是不去接,她说不定又不回来。女孩子读那么多书干什么,将来也用不着。”   齐焰想了想,点头答应:“好,我明天去接她。”   正说着,门外又有脚步声传来,伴随着一声朗笑:“今天家里真是热闹,原来有稀客啊。”   齐焰站了起来,转身道:“小叔,我是主人,不是稀客。”   “主人?”齐羽将西装脱下递给佣人,穿了一件浅色的衬衫,松了松领带和袖口,笑道,“你可是比稀客还稀客,这一年到头的,我都没见你几次。我说你这个董事长,可真够名不附实的。”   “有小叔在,我怕什么?我现在快活着呢,下了飞机就回家,热汤热菜等着我。”   齐羽微微一笑,淡淡地说:“你说谎也不打草稿。我怎么听说,某人中午就到了,在公司各部门已经转了一下午,该了解的都了解了,只不过赶在下班前先回来而已。”   齐焰就笑:“果然什么都瞒不过小叔的眼睛。我微服私访这么秘密的事情,您也能查出来,太让我佩服了!”   “齐家大少爷,这儿是你家,公司是你的,犯得着来这一出吗?真是闲得无聊没事找事。”齐羽脸色和语气仍然是很温和,仿佛只是在责备一个小孩 子的无理闹事。   齐焰下午的确是在公司转悠,齐羽说得没错,该了解的他一样没落下,虽然他常年不在公司,但是每一个部门的运作情况他心里都清楚得很。他也并不打算瞒着齐羽,他向来都会玩这样突击检查一出,来暗示对方自己并没有真正把公司放下。   “吃饭吧。你们两个,一见面就你来我往的,不像叔侄,倒像个兄弟。虽然看外形,也不算太离谱。”周琦仿佛也对他们所说的没有兴趣,笑着打趣。   齐焰马上凑过来:“你也像我们的姐妹,不是正好也是一家人吗?”   “去!没大没小!”周琦一瞪他,转身走了饭厅。   齐焰就说:“小叔,咱们今天喝两杯。”   “奉陪到底。”齐羽也很爽快,拍拍他的肩膀,“看看谁先倒下?年轻人,别输给我!”   吃完饭,周琦约了牌友出去打牌了,齐焰就跟着齐羽来到了书房,齐羽就和他讲了一些公司最近的重要项目,并且说:“我知道,你在外面并没有玩。你看,这半年来,好多个合作项目,以及各个黄金地盘的收购计划和拓展规划,都是你的功劳。我也不糊涂,知道你把齐家放在心上,就可以了。”   “小叔,你太抬举我了。这些东西——”齐焰随意地翻着桌子上的重要文件和合同,笑道,“都是我吃吃喝喝中随意弄的。后续的跟进和实际执行,全靠小叔坐镇有方。要不是你,我也没有如此轻松。”   齐羽看了他好一会儿,才说:“阿焰,我相信你的确是在吃吃喝喝中达成的。也正因为如此,所以你根本没有尽你的全力,就能有如此成就,的确让我刮目相看。当年,大哥把你叫回来,让你管理这么大的公司,这一步险棋果然是走对了。你放心,我也不会要求你回来圈在办公室踏踏实实的做事,你天生静不下来,你有你做生意的方法,所以只要把握好分寸,我绝不干涉!但是——”   他停了一下,朝着紧闭的书房看了一眼,用意很明显。虽然周琦已经出了门,他却还是压低了声音,“你不小了。你和霍玲的事,你得尽快做个决定。霍玲明年就毕业,她的去留和你有很大关系。如果你还是拖下去,那么很有可能,她会和别的人交往。万一她和别人结婚了,齐家就会多一个外人进来。这对我们来说不是一件好事。你考虑清楚了吗?”   “小叔。”齐焰却只是反问,“你真的认为,我和霍玲合适吗?我们之间根本连面都没见过几次。再说,就算她找到了金龟婿,凭你我在这儿,有哪个外人能够钻进来?不姓齐的人,谁也别想动齐家的产业!”   最后一句齐焰语气加重,他不笑的时候,脸色沉沉,有着隐隐的杀气。   “我明白你的意思,我不是说怕有人趁虚而入对齐家不利。”齐羽神色凝重,“但是你想过没有,一个人被逼急了,什么事都做得出来。我们还是做好两手准备,尽量无风无浪地将这件事处理好。”   这回轮到齐焰朝他看了半天,突然笑了起来:“小叔,我和霍玲结不结婚,我想来想去,和你没有什么大的关系。老头子生前是个很传统的人,他的钱,自然是给齐家人。不然,他也不会把我叫回来把这么大的一个家业给我。就算到时候真的出了什么事,这些东西都不是我的,那也不会落到别人手里,肯定转来转去还是在齐家,你有什么好担心的?”   齐羽正视着他,平静地说:“我没有让你和霍玲结婚,只是让你尽快表态。家里现在情况很微妙,每个人都不是七老八十,所以各有各人的打算。你也不想等你回来坐镇时,已经什么都控制不了了吧?现在你和谁结婚,都必然会推到利益的顶端,你还是早点考虑,如果不是霍玲,也该有另一个目标。这必然会影响到将来齐家的产业归属,虽然和我关系不大,但我也不会白白任由我的心血落入别人的口袋!”   齐焰哈哈大笑,他说:“小叔,你知道我最欣赏你什么吗?就是你够坦白!我之所以经常在外面,也是因为我相信你。因为像你这样的人,如果真的有所打算,也不会搞阴谋诡计。否则的话,你早就搞了,不用等到今天。”   “我也很欣赏你。”齐羽微笑,“你只是还太年轻,不定性。你不要以为大哥从来都没有管过你,其实从你出生那天起,齐家都在留意你,观察你!不然,你以为大哥真是老糊涂了,会突然之间就把这么大的产业完全交给你?既然他相信你能胜任,你就不要辜负他的期望!”   “放心,这些东西现在是我的,将来也是我的!我的东西,除非我自己扔了,不然我不会让任何人拿走!”   他这一翻话说得很慢,嘴角也含着笑,仍是十分轻松的样子,齐羽看着他完全捉摸不透的脸,点了点头:“好!你现在缺的不是本事,而是实力。齐氏房产这些年来,也需要一次大开拓。我等着你的改变!”      ☆、第三章 迟到的开始(五)   次日,齐焰一早上就去了公司,满满一上午,他把一些重要的事务处理好,又开了一个董事会。别看他虽然不在公司,但事无巨隙似乎都了然于胸,那些元老级的人一开始很不看好他,但这几年来,也渐渐的习惯了他的经营方式。齐焰在公司里有许多眼线,这一点众人都心知肚明,而且还不一定是高层,说不定是个清洁工,也可能只是一个送茶小妹,上下几乎没有人不吃过他的苦头,因此众人也都老实了下来,不敢再乱搞小动作。   齐焰从小就懂得一个道理,所谓的齐心协力,万众一心,全是屁话!凡是一个大的企业,人一多,作为上级,一定不能让下属‘齐心协力’,让每一个员工对身边的所有人产生怀疑,不信任任何人,才是管理公司的上上之策。个人的力量是很单薄的,对公司的影响也很有限。但如果员工一旦团结起来就令人头疼。所以他必须让每一个员工都知道,同事都是敌人,想要往上爬只能靠自己努力,绝不能与别人联合,不然什么时候被踩一脚也不知道。他在每一个部门,每一个分公司,都暗示周围全是自己的‘探子’,让员工全部都很‘自私’,以换来整个公司稳定局面,而不会出大的变故。   虽然忙碌着,但他只在公司里待到下午,就空了下来,交待完了后,再也坐不下去,施施然地出了公司。看看时间并不晚,就开着车慢悠悠地满大街看美女,看了一会儿又觉得没意思,整个人也懒洋洋的,脑子里盘算着,却想明天要不要回上海。虽然他本来下一个计划是去拉斯维加斯赌两把的。   他终于把车开到了霍玲所读大学的附近,没有直接开到校门那边,而是停在了较远的林荫道上,他拿出手机给霍玲发了个短信:“我在你学校门口。。”接着就坐在驾驶室里靠在座位上闭目养神。   不一会儿,车窗就被敲了几下,他睁开眼睛,果然看见霍玲正站在车边,他都忘了上次见过她是什么时候,反正总有好几个月了,这丫头似乎也没多大改变,穿一件长袖T恤,短裙,头发似乎长了些,都到肩膀了,很自然地披着,白皙的脸上光洁秀气,没有化妆。   他打开车门,霍玲就钻了进来,笑嘻嘻说:“大少爷竟然回来了!我还以为你都忘了回家的路怎么走?”   “怎么可能?家里这么多美女,我想忘也忘不了!”   “呵,你干嘛总表现得像个色狼?”   “你才知道吗?我本来就是。”   齐焰说着,将车头调转,但并没有开往齐家的方向,霍玲没有说什么,只是将手中的书放到了车后座上。   齐焰看了她一眼:“你也不小了,就这么喜欢读书?”   “我不喜欢读书,可是我但愿可以一直读书下去,省得一毕业就找男人。”她说。   “我并不是很能理解,你为什么那么听你阿姨的话?”   霍玲抬起头,突然指了指车窗外:“就在这儿停吧,附近有个小公园,没什么人,我知道你有话想和我说。”   车子就在路边停了下来,两人一前一后走出来,果然是个很幽静的小公园,有个小湖,霍玲就走到了湖边,微风吹得她头发松松散散,她拢了拢头发笑道:“喂,你是不是不想和我结婚?”   “我无所谓。”齐焰耸耸肩,看着湖面笑,“我又不吃亏,我可以继续找情人,结婚与否对我没有影响。”   霍玲冷笑了一声:“你果然够恶劣!”   “我只是让你清楚我是怎么样的人。”齐焰看她,“我这样的人你也要嫁?你可想好了?”   “可是我总以为,一个人老是说自己很坏,他一定不会太坏。你只是不想和我结婚罢了。”   齐焰叹了口气,朝她无奈地笑着摇了摇头:   “小丫头,你很聪明,但是,实在没有必要在我身上浪费时间。你完全可以不走这条路,你可以离开齐家,过你自己的生活。没有人可以阻止你,包括你阿姨。”   霍玲一怔,侧头望着他:“我以为,你应该会想和我结婚才对?我阿姨说,你会来追我的。”   “哈哈哈!她是这么说吗?她也未免太自信了。我像是受女人控制的?麻烦你转告她,她要是安安份份,可以在齐家一辈子,我不会和她撕破脸。至于其他,什么都别想让我做!”他在笑,语气却一点也没有笑意。   霍玲突然问:“齐焰,你以前被人收养过吗?”   “没有,我想没人敢收养我。”   “那你一定不知道被收养的滋味。”霍玲也笑了笑,“所以你不必和我说这些问题,要是不愿意娶我就不娶,我无所谓,但我不会说我不嫁给你。”   “你好歹也是个大学生,就这样没原则?这可关系到你一辈子!”   “女人的一辈子,不就是找个条件好的男人吗?别跟我说什么女强人,我对做生意没兴趣。”霍玲却说,“你们齐家的情况就不用我说了,你也不是七老八十,我们又认识知道彼此情况,你再坏也不会对我坏到哪儿去,要找得比你条件更好人对我来说挺困难。所以,我亏什么?我求之不得。”   “那就随便你吧。”齐焰不想再多说下去,他对霍玲的印象向来不坏,他不找周琦明说来找霍玲,也想大家都是年轻人,彼此更容易沟通一些。不过现在,却有些失望,眼前这个看似清纯的女孩子,原来不仅仅是因为迫于养母的要求,而是已经有了一颗过于世俗的心。   这世上,果然真诚的人,越来越少了。   当然,也包括他自己。   “你重新把我带回学校吧。”霍玲说,“我明天还有个实验要做,下周再回去。”   “好。有什么事尽管找我,不用和我客气。”对美女,齐焰向来还是很有风度的。   霍玲嫣然一笑:“可以。”   把霍玲送回了学校,齐焰并没有回家。他开着车漫无目的地在街上开,想回公司,又一想,似乎又不愿去了。办公室那点地方,实在让他觉得很闷。他一直很羡慕哑巴张,可以游仞有余地经营公司又可以和吴邪整天逍遥自在。他之前过得还算逍遥,但现在似乎又开始烦恼了起来,哑巴张身边总有个吴邪陪着,他现在想找个人说说,都没人可以说。   今天的街上挺热闹,不知道是不是周末的缘故。广场中央的超大电子屏一遍一遍放着各种广告。车子堵得厉害,齐焰索性将车子开到了路边停下,开门走了出来。   刚一落地,就听到几个女生走过,叽叽喳喳地在尖叫:   “哇!那不是解雨臣吗?好帅啊!”   “是啊是啊,他又拍什么新广告了?看看去!”   …………   齐焰不由得寻声望去,心中还挺疑惑,他前天刚和解雨臣见过,没听说要来这里拍广告。果然一看之下他就笑了,这群小女生真是大惊小怪,根本不是真人在拍广告,只不过广场上那个超大电子屏幕上,有解雨臣的身影出现。   他眯了眯眼睛,看着屏幕上穿着白色西服粉红领带的年轻男人,笑容若隐若现,眉宇间却尽是倨傲。   又有几拔女生走了过来停下,还有几个男生也驻了足,都向电子屏望去,齐焰听到身后她们在议论纷纷。   “这不是广告啦,是部电影宣传片!新片吗?我怎么不知道?”   “咦,女主角是谁啊?不对不对,好像没有女主角!——哇!”那女生突然发出尖叫,“是……是BL片啊!怎么会这样?竟然是BL!我眼睛花了吗?”   “对哦,真的是!不过好像是部公益片,我说呢,也不可能,现在没这么开放的,公益片就另当别论了。不过他真的好帅啊!不管他拍什么,我一样喜欢!”   “好像刚刚开拍嘛!我看看在哪儿拍,原来是在上海,就是明天!真的很少看到阵容这么大的BL宣传片呢!可惜,我不在上海,都不能去探班,唉!”   ……   女生们都兴奋异常,宣传广告只有一分钟左右,很快就停了,变成了别的广告,她们还是站了好一会儿,才发出可惜的喟叹,拿着手机搜着网上的新闻都渐渐走散了。   齐焰却还是站着,眼睛看着屏幕,虽然上面已经变成了别的广告,但他的视线倒没有停留在上面,他似乎在沉思,片刻后,他脸上浮起了一个笑容,然后也拿出了手机,拔通了一个号码,是打给他一个手下的。   “马上帮我查一下,解雨臣是不是明天要在上海拍一个同志公益宣传片?”   “解雨臣?”手下明显没有反应过来。   “没错,大明星一个,就是他!别告诉我你不知道他!”齐焰强调。   手下这才应了一声,齐焰只等了两分钟,就听到电话里在说:“是。他明天开始在上海拍同志宣传片,时间大概为半个月。内景场地是朗娱公司上海分公司的摄影棚。这部宣传片是二月红金盆洗手后发起的宣传片,主角是解雨臣和一线功夫明星潘子,他们都是二月红的得意弟子,潘子已经移居美国,据说是特地回来拍这部宣传片,把那边的戏都推掉了……”   齐焰有点不耐烦:“我问的是解雨臣!”   手下就说:“他近期就是这个安排,没有其他的大事情。”   “好!”齐焰看着屏幕上花花绿绿的广告,一字一顿地说,“你在明天之前,不管花多少钱,都要拿下这部宣传片的广告赞助!以及这部宣传片所有在上海的外景地都由我们公司免费提供!算是我为这部公益片子表一点心意。”   “齐先生,这只是一部公益片,又因为题材敏感,不可能大规模宣传播放。公司就算拿下广告权和外景地,也不一定会有预期的广告效益。”   “我有告诉你我要收广告效益吗?我就是想做好事,为社会做贡献,你怎么废话这么多?”   “是,我立刻去替您办理!”对方也知道他的脾气,有力地答应着,将电话挂了。   看来,齐大老板,估计又看上剧组哪位漂亮姑娘了吧?可是没查到有名的女明星加盟?难道老板换清新小口味了?唉,老板的心思永远都猜不透啊!   于是次日傍晚,当解雨臣刚刚收工时,就听到摄影棚外有许多脚步声,随即,一个穿着黑色夹克戴着大墨镜的男人由导演和制片陪着笑嘻嘻地走了进来。   他也一眼看到了坐在角落里由助理手上拿了水在喝的解雨臣,笑着径直大步走了过来,用一种旁人都听不到的声音低声打了一个招呼:   “花儿爷,我们又见面了。不好意思,因为有些事耽误迟到了,我应该在开机仪式上就来捧你的场,不要见怪!”   解雨臣也回了他一个浅浅的微笑:   “我听说有个大金主替下了原来的广告总赞助商,还免提供了所有的外景场地,原来就是齐老板!您这么有爱心,我替大伙儿谢谢你还来不及,怎么会怪你呢?再说,您也不迟,来得早不如来得巧,早一步来,我也没空和你说话。”   “哈哈!没错!”齐焰大笑,开心地说,“我来得刚刚好!”      ☆、第四章 心动如此容易(一)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本章友情客串的潘子,辛苦了,嘻嘻!   解子扬只在医院里住了几天就坚持出院了,医生嘱咐他要好好休息,要等伤口愈合了才能工作。因此虽然他出了院,解雨臣还是命令他必须待在公寓里不许跟着自己去片场,他也知道如果非要跟去反而引起反感,无奈只好应允。   虽然解子扬跟着会轻松很多,可以帮自己安排随访的记者和探班的影迷,但是他不在,解雨臣也无形中松了口气。看到齐焰来时,他难得的心情好了起来。他突然觉得这个人有点意思,少了先前许多道听途说的偏见,随着了解的增多,开始顺眼起来。   剧组前五天拍的都是内景,全体人员的饮料点心都由齐焰包了,他每天上午过来,一般都会到下午才走,饶有兴趣地看着他们拍戏,一副兴致盎然的样子,大家都纷纷猜测他一定是看中剧组里哪个妞了。可是一连几天,也没见他对哪个女孩子特别献殷勤,再加上拍的是公益片,除了两个主演是大明星外,其他都是二三流的小演员,他一来就会坐在最边上的角落里,除了让手下伙计去给大家买吃的,一般都是看着导演怎么拍戏,就像一个来学习的好学生。   解雨臣虽然也好奇,不过自己要拍戏,又要逐磨角色,所以也懒得理他。这部片子只有半个月时间,长度约四十分钟,时间很紧凑,因为他和潘子的通告都满了,这半个月是临时抽出来的,所以从早到晚都很少空下来。陈皮阿四和二月红在开机那天探望过他们,之后为了不影响进度就不来了,整个剧组都有条不紊的进行着。   可是到了第五天,出了一个小意外。这天要拍的是主角的“定情”戏,两人要在客厅拥抱接吻,然后潘子再把解雨臣压倒在沙发上,做一个象征性的场景就OK了。公益片只要点到为止就可以,所以要求不高,接吻可以用借位,但是拥抱是必须要拍的。   本来这对两位演员不是难事,可是潘子却不知道为什么,总是没法演好。他是功夫演员,硬汉形象,平时在屏幕上十几层楼高的地方都不用替身自己往下跳,也和不少女明星有过对手戏,向来应付自如。只是这一场和男人拥抱的戏,他却全身僵硬,肌肉紧崩,紧张的手脚都没处放。他和解雨臣虽然都是二月红的弟子,但他出道早,又去了美国发展,两人基本不算认识,开拍前沟通也不多,就更加的不自在。在导演一遍一遍的N机中,这一幕戏从上午九点一直拍到十二点还是不能过。   一开始导演没有料倒会这样,所以好多工作人员都在现场,齐焰也在,后来见潘子实在太紧张,就开始清场,许多不相干的人员都出去了,到最后齐焰也被赶出去了。他看了一眼解雨臣,这场戏不长,他们反反复复起码拍了十几遍,一个人的情绪总有限,总是重复,难免会有所厌倦,其他搭戏的演员都已经现出疲惫神色,入戏也越来越难,但解雨臣却没有多说一句话,除了和潘子轻声沟通外,他脸上没有现出一丝厌烦。   齐焰就这样有点不情愿地退了出去,其实他本来就不该来,没有哪个广告商会如此勤快地天天来报道的。不过大家还是挺欢迎他的,至少有他在,吃的喝的都不在话下,现在已经十二点了,齐焰特意订了丰富的外卖,看来他今天连午饭也要包了。   不一会儿解雨臣和潘子也走了出来,导演和他们在一起,看情形还是没过,导演说先休息一下,吃完饭再说。潘子一脸的歉意,但也没有多说,他的经纪人和助理都是外国人,一脸严肃地把他带到另一边吃饭去了,看来是个不合群的。导演见吃的喝的已经摆了一桌,就向齐焰道了谢,招呼大家都坐下吃饭。解雨臣却不坐,从助理手上拿了一点水,就走到潘子那边去了,不一会儿导演也走过去,他们那边自成了一小桌,齐焰不方便过去,只好和众人一起吃饭。平时他谈笑风生,爱讲笑话,但今天却不太说话。有个演员笑着说齐老板今天是不是不高兴,齐焰却朝他笑笑,说没什么,只是没想到拍戏这么辛苦,本来以为很轻松呢。   大家都笑了起来,说齐老板真的是有所不知,拍戏哪有想得那样容易。屏幕前看到的一个个精彩的完整故事,实际上拍起来,并不是衔接的。今天拍拥抱接吻,明天说不定才刚刚相逢。两个根本不熟悉的人,第一场就拍激烈的戏是很常见的,情绪很难培养,全靠演员的本事。今天这场戏也难怪拍不好,各种原因都有,潘子又是一个武戏演员,从不拍文艺片,入戏自然是难。   齐焰再次向那边看去,那一桌人都一边吃一边在聊,解雨臣仍然在喝水,却不见他动筷子,导演在低声地说着什么,过了一会儿导演各自拍拍他们的肩膀,解雨臣抬起头来,突然朝着潘子笑了笑,那笑容温暖而鼓励,潘子无奈地点了点头。   齐焰收回目光,没有再看他们。他想,要是自己,就冲着解雨臣朝自己这个笑容,拥抱接吻根本不在话下,完全可以自然发挥,怎么这个潘子就这样不开窍,还是国际大明星呢,抱个男人有这么难吗?   他胡思乱想着吃完了饭,那一桌也差不多散了。但是并没有开拍,潘子起身由助理陪着走进专属的休息室,国际明星到底还是有范儿,该休息还是一点也不含糊。导演也走开了,去别的地方休息,解雨臣把助理打发走,独自就坐在角落里,玩着手中空了的杯子,只是沉默不语。   齐焰见状,就切了一小块蛋糕,放在盘子里,慢慢地走到他旁边。   解雨臣听到声音,抬起头,刚才远远地看没有注意,走近了,齐焰才发现他眼中也有些微的疲倦,嘴角抿了抿,算是打了招呼。   齐焰就在他旁边坐下,将手中的蛋糕递过去:“吃一点吧,我看你根本没吃东西。还是上次在哑巴家我买的口味,你应该能接受。”   解雨臣就把手中的空杯子给他,从他手中接过了蛋糕,说了一声谢谢,慢慢地用勺子舀着吃。   两个平时都不算沉默的人,此时竟然谁都没有说话。齐焰把空杯子放到了旁边的桌子上,又去看他的侧脸。因为要拍戏,所以上了一点妆,没有强光的照耀,显得不自然的苍白,漆黑的眼珠低垂着,使他的脸颊更是削瘦。   “花儿爷。”齐焰低声喊了他一声,“我给你讲个笑话。”   解雨臣瞟了他一眼,没理他,继续吃蛋糕。   齐焰就一笑,清了清嗓子:“从前有个人叫小明……”   然后他就不作声了,只是笑着看解雨臣,解雨臣等了半天,不由得抬头问:“怎么不说了?”   齐焰就耸耸肩:“说完了。那个人叫小明,一直叫,小明小明小明——!可是小明没理他,那个人也只好走了,就没了!”   解雨臣这才反应过来,哼了一声:“又冷又无聊!”   “那我再讲一个。”齐焰嘻嘻一笑,说道,“从前,有个人叫……小花!”   他停了停,解雨臣朝他一瞪:“喂!你……”   “嘘,我还没讲完呢。”齐焰微笑着继续说,“这个叫小花的人啊,有一天不知怎么的很不开心,一整天都没有笑,无论大家怎么逗他都没有用。正在大伙儿没办法时,走过来一个叫黑瞎子的人。他是一个有魔法的人,他把一块蛋糕送给了小花。小花吃着黑瞎子所送的蛋糕,所有的烦恼都没了,又变得爱说爱笑了。”   解雨臣一怔,还没说话,齐焰就指着他手中盘子里所剩无几的蛋糕,笑道:“花儿爷,听说甜的东西会让人快乐。你已经吃了我的蛋糕,怎么还不笑?我的魔法很灵的哦!”   “你当我三岁小孩?有你这么哄人的吗?”虽然这么说,但解雨臣的嘴角也已经扬了起来,“算了,给你一个面子,省得你的笑话越讲越不好笑。”   “这样才对!还要吗?我再给你去拿。”   “不要了。”他将盘子放到一边,叹了口气,“其实我也没有不高兴,拍戏经常会碰到这种事。只是——这种片子的确很尴尬,我被他一直抱着,一遍一遍重复,也挺不自在,但是既然答应了,必须要拍好。我想潘子也是这么想的,但他向来不拍文艺片,比我更紧张,越想好就越拍不好,要不是因为二爷,他绝对不肯拍!”   “真有这么难吗?不过抱一抱而已,我都能演好,他会演不好?”齐焰说。   “你说得轻巧,你以为真的只是抱一抱就好了?要走位,要肢体契合,注意灯光和角度,谁也不能挡住谁……”解雨臣突然住了声,看着齐焰不作声,,一脸的沉思。   齐焰被他盯着,嘿嘿笑了笑,“怎么了?”   “你站起来我看看。”解雨臣说。   齐焰就站了起来,解雨臣又让他转过身去,对着他的背影发了一阵子呆,才说:“好了,你坐下吧。”   齐焰转过身,并不坐下,解雨臣微微蹙眉,半天,才轻声说了一句:“瞎子,你跟他挺像的。”   “啊?”   “我说背影,你和潘子挺像的,他稍稍壮一些,但是我们这儿,好像只有你和他一样高。”解雨臣一点也不像开玩笑的样子,“要不然,你试试怎么样?”   齐焰张了张嘴,“你是说……我和你拍?这戏让我和你拍?”   “你激动什么?”解雨臣没好气地,“你想得美,怎么可以让你来拍?只是你和他有点像,我只是想让你示范一下让他看看,比导演空口更容易理解。”   齐焰抑着瞬间兴奋的心情:“示范?你怎么知道我可以示范好?”   解雨臣就笑道:“你不是男女通吃吗?你男朋友女朋友那么多,当我是他们中的N分之一,闭上眼睛想象一下就好了。你刚才说得那么轻松,别不是吹牛吧,齐大老板?”   “当然!”齐焰半真半假地笑道,“不过你就是你,可不是N分之一。就算闭上眼睛,我也知道抱的是你!”   “我怎么听着怪怪的,还是算了。”解雨臣却又说,“你这个人挺坏的,笑得这么贼,当我没说过!”   “不行!都说好了的。”齐焰忙说,“我是有爱心的人。拍几次都没关系,我愿意献上我的银幕处女作给花儿爷!”   解雨臣哼着:“你想得美!哪有什么处女作?只是作个示范,又不录下来,谁会看到?”   “怎么样都好,就这么说定了!”   “好吧——”解雨臣想了想,又沉下脸说,“不过我警告你,要是你敢乱来,咱们以后就当不认识,老死不相往来!”   齐焰一缩脖子:“我绝对不敢!”   解雨臣就起身走了开去,到导演那边低声商量了片刻,导演看来没什么意见,去休息室找了潘子,半个小时候后,导演走了过来,说麻烦齐老板了。齐焰知道成了,乐呵呵地说自己能尽一份力也很高兴。导演就让人带着他去换衣服。   等他进去了,导演才笑着对解雨臣说:“这位齐大老板真有意思,正事不做,整天在这儿晃悠,也不知道看上谁了,真有耐心,到现在也没看出来目标是谁?”   “说不定,他新鲜劲上来,并不是来泡妞,真的是来献爱心的。”解雨臣也笑道,“有钱人的想法向来都猜不透。花钱可以买到快乐,也是一件挺值得的事情!”   齐焰走进更衣室,脱下名牌外衣,换上了T恤和牛仔裤。剧里潘子演的是一个草根,解雨臣是富家子弟,主要描述的是两人所经历的种种阻碍。他比潘子要瘦一些,衣服稍大,但他宽肩窄腰,天生的衣服架子,所以白色T恤穿上虽然没有紧身展现出肌肉来,却比潘子要潇洒很多。他很少穿浅色衣服,以前也是,此时对着镜子也有丝新鲜,自我感觉还算不错,不由得吹了一声口哨,觉得整个人都轻飘飘的。   换好衣服后,齐焰又把手机悄然地开起来,打开摄影功能,虽然说只是示范,不会录制,但这么难得的机会,肯定是要留下来留作记念,将来也可以随时翻出来看,不录下来太可惜了。   此时此刻的他,想得还不是太多,只是觉得很高兴,很有意思。这种感觉很真实,真实到就像从未经历过一样,他好像从来都没有这样。他觉得这些天花的时间和钱挺值,所有的损失换来这一刻,也不算白来了。   一切准备好后,他走出了更衣室,发现潘子已经出来了,正坐在摄影棚里,他看到齐焰朝他点了一下头,齐焰也朝他笑笑,工作人员都在准备,灯光也打了起来,但是却没有见到解雨臣和导演,一个工作人员说他们在外面。   “解雨臣的经纪人刚刚来了。”那个工作人员说。   齐焰一愣,走到外面,果然看到了解子扬,他精神很不错,看来恢复很好。齐焰没有立刻走过去,他突然发现解子扬也很高,和潘子差不多高。   齐焰有一种不好的预感,果然导演也看到了向他打招呼,解雨臣正在和解子扬讲话,听到导演的声音回过头来,他看着齐焰,朝他笑了笑,笑容中有淡淡的歉意。   齐焰走了过去,挂上笑容,向解子扬打招呼:“帅哥,你看起来恢复得不错。”   “谢谢挂心,我早好了。雨臣不让我来,可是我不太放心,看能不能帮上忙。”解子扬客气地说。   “哪里哪里,我是来凑热闹的,反正哪儿好玩我就往哪儿钻。”齐焰打着哈哈。   导演看齐焰已经换好了衣服,就看了看解雨臣,解雨臣笑了一下,对齐焰轻声说:“瞎子,不麻烦你了,让子扬来吧,反正他本来就该帮我做事。”   齐焰笑容不变,连愣神都没有,笑着说:“也好。我还紧张呢,万一出了丑,这里这么多美女,多丢人啊!!”他转向解子扬,朝他扬了扬眉,“帅哥,那看你的了!”   “当然。”解子扬欠欠身,“这是我该做的。”   于是就这样说定了,解子扬去换衣服,解雨臣一边走一边低头和导演议论着拍摄的问题,没有再回过头来。   等他们进去后,齐焰就坐了下来,他的一个手下跑过来,在他耳边说道:“老板,刚才有个电话。”   “什么事?”   “关于明天外景的事情,还有一点小问题要处理,要不然您回个电话?”手下回答。   齐焰看了一下表,已经下午两点多了,就说:“我也该走了,去现场处理吧。”   “是,老板,我给您去把车开过来。”   手下离开了,齐焰朝着众人打了个招呼,让他们和导演说一声,便顾自走了。      ☆、第四章 心动如此容易(二)   外景只是一些小问题,也并不需要齐焰亲自去,但他还是去了。处理好后还不到四点,天还大亮着,齐焰让手下先回去,把车停在路边,一个人到处乱走,又在南京路随便找了一家茶楼,坐在二楼靠窗的一个位置。今天不是星期天,但是南京路永远都挤满了人,在繁华与喧嚣中,他看着形形□□的人群在街上穿梭,直到天色渐黑,灯光一点点都打了起来,整条街都变得五颜六色缤纷夺目。   手机突然响了,他收回目光,看到手机上屏幕写着解雨臣三个字。   他接了起来,电话一通,听到解雨臣立刻说:“喂,你在哪儿?”   “有事?”他轻松地问。   “我刚收工,听说你有事先走了,没问题吧?”   “没,小事而已。你呢?还顺利吗?”   “总算过了。”解雨臣笑叹了口气,“大功告成!”   “不错不错!帅哥身体还行吧?你们现在一起回去?”   “他走了,我让他先回去了。”   齐焰微愣:“那你现在是一个人?”   “是啊!怎么?”解雨臣继续笑,“请我吃晚饭怎么样?”   齐焰立刻也笑了起来:“没问题!我来接你!”   “那你快点。你看看现在几点了,我中午只吃了一小块‘快乐牌’蛋糕,都快饿昏了!”   齐焰下意识地看了一下表,竟然七点多了,他一个人已经坐了三个小时!   愉快地挂了电话,他吹声口哨买单,匆匆地就出了咖啡馆,来到停车场,开着车直奔向摄影棚。但路上实在堵得厉害,等他用最快的速度赶到时,也已经八点多了。   果然比起白天的热闹已经冷清了许多,他停好车跑进屋子,走到外厅,一眼就看到解雨臣一个人坐着在玩手机,他低着头,低垂着眼睛,只露出挺直的鼻尖和薄薄的嘴唇,身子缩在椅子里,显得特别的清瘦。   手机是静音,只有秋风从半开的窗子吹进来的声音,屋子里有点乱,有吃剩的盒饭和一些用做道具的泡沫纸屑,只是开了一盏白炽灯,一个穿着白色毛衣的年轻男人一边玩手机一边安静地等着。   他正在等着他。   齐焰突然涨满了某种奇异的情绪,即使刚刚有一些那样的不满,也在此刻烟消云散。   比起在聚光灯下所有眼睛都盯着的演戏式的拥抱,此时此刻,眼前这个人,却是专属于自己的等待。   “饿昏了没有?”他笑着开口,“罪过罪过,没把你饿出病来吧?”   解雨臣早就听到他进门的声音,也不惊讶,头也不抬地说:“等等,我把这关打完。”   齐焰走过去在他旁边坐下来:“你是在等我还是在玩游戏。”   “玩游戏。”解雨臣干脆地回答。   齐焰就笑着耐心地不再说话,现在靠得近了,两人挨着坐,他看到旁边的人已经将妆洗掉了,清爽白皙的脸在灯光下跟玉似的,突然很有个冲动去碰一碰,不只用手,或许,用嘴唇碰触的感觉更好。   “好了!终于通了!”解雨臣抬起头,转而看他,“喂,你傻了,干嘛一动不动地看着我?”   齐焰笑着说:“我饿坏了。你再继续玩下去,我就把你给吃了!”   “你别恶心,我可不吃你那一套!”解雨臣把手机放好,起身又看他一眼,笑道,“呵,你衣服还没换下来。”   他身上还穿着要试演的白色廉价T恤,就整了整衣服:“怎么样?还不错吧?”   “还行。”解雨臣望着他点头,“六十分。”   “这么低,起码给个八十分。”   解雨臣微微一笑,站在他面前看着他,好半天,才说道:“一百分!”   “哈?”   “真的挺好的。”他眉眼温柔,“要是你来演,一定很好。”   齐焰心神荡漾:“我已经很自恋了,你不能再夸我,一夸我就更找不着北了。”   解雨臣没和他调侃:“你刚才下午不高兴了?”   “没有的事。”这是实话,现在的他,哪还有半分不高兴的样子。   解雨臣摇摇头:“对不起,我没耍你的意思,我没想到子扬会来。”   “花儿爷,你不用道歉,我是你,我也会这么做的。”齐焰朝四周看了看,“这里人多眼杂,难保会有些话传出去。我是无所谓,不过应该对你有点影响。让解子扬来,对你比较好。”   “对你也好。”解雨臣侧头笑,“不然就违备你的原则了,我可不想成为你的第一个绯闻明星‘男友’。”   齐焰突然上前一大步,走到他面前,微微弯下腰,望着他的眼睛深处,低声道:   “只要花儿爷同意,我愿意只为你而破例!”   他们贴得如此近,近得可以听到彼此的呼吸。虽然隔着大墨镜,但解雨臣仿佛仍然能透过黑茶色的镜片看到齐焰明亮闪烁的眼睛,玩笑的目光带着半分认真,似真似假的笑容里,有着难以名状的紧张,他正在期待着他的回答。   解雨臣没有回答,他向后退了一步,迅速地调整好自己的状态:“别扯开话题,你想赖账?”   “……”   “你到底准不准备请我吃饭?不然我就回去了。”   齐焰这才哈哈大笑:“被你看穿了!我就是想赖账,今天怎么说也得该你请我吃饭,毕竟是你耍了我!”   “没问题,我请就是。”解雨臣无所谓地说,“想吃什么尽管说!”   “你想吃什么?”   “我……”解雨臣笑笑,“随便,哪个酒店都行。”   齐焰却说:“酒店?那里的高档味精水你还没有吃厌?”   解雨臣无奈地:“不然呢?你说哪里?”   他提议:“去城隍庙吃小吃吧,我好久没有当街吃东西了。”   解雨臣眼睛一亮,但马上又笑了笑:“不太好吧。”   “你放心。”齐焰看出他的心思,“不会再发生飞机上的事情。”   解雨臣怀疑地望着他:“你保证?”   “对!今天晚上我们就热热闹闹在人群中吃个痛快,不用去管是大明星还是大老板,做个平民百姓好不好?”   “好啊!”   齐焰说到做到,这天晚上,他们果然过得很愉快。   城隍庙里的人超级多,熙熙攘攘的磨肩接踵,他们好几次差一点被挤散了。不过还真的没有一个人破坏了他们的兴致,解雨臣知道齐焰肯定做了安排,也许四周除了游人以外,还有许多齐焰安排的手下,以确保他们不被影迷或者记者所骚扰。当然,也可能因为是晚上,灯光闪烁,大家都在又吃又玩,也不会有人去盯着一个陌生人的脸猛瞧,所以他们逛得很自在。   解雨臣的胃口很好,他是真的饿了,两人买了各种各样的小吃,在人群中边走边吃,吃得满手是油,很不雅观,还不时地对着旁边店铺里林林总总的挂饰商品评头论足。这些都是低消费的东西,虽然已经很久没用了,但也挺不错。走过有一家木雕店出售着全套京戏彩绘迷你人物像,他看得爱不释手,二话不说就买了下来,把老板都乐坏了。   吃饱逛足后,齐焰就带着他开到了外滩,已经有点晚了,行人也少了起来,外滩边灯火辉煌,水面上零零总总地停着船只,城市的灯光点亮在每一个角度,反而把天上的星星给掩盖得黯淡了。深秋的夜风吹在身上,吹跑了汗,说不出的惬意。   倚着扶栏,迎着江风,两人的头发都被吹得乱乱的,静静地站了一会儿,解雨臣就指着对面东方明珠塔的灯光,问齐焰:   “去过吗?”   “当然。”齐焰回答,“不过里面什么也没有。不好玩。”   “我第一次去的时候还很小。”解雨臣回忆道,“是小学时候。我当时在H市读书。学校校庆,带我们来上海玩,就去了东方明珠塔。我第一次出远门,很开心,兴奋得一晚上睡不着。可是真的到了最上面一层……”   齐焰饶有兴趣地问,“是不是很失望?”   解雨臣自嘲地笑了:“不是。说出来真丢人,我吓得要死!全班我个子最小,胆子也很小。那上面摇摇晃晃的,我觉得整个人都在半空中转,两条腿抖得都不是自己的了。可是我死要面子,硬是不敢表现出来,还要装作很坚强的样子。后来终于下来了,就偷偷跑到没人的地方哭了一场,发誓以后再也不要上去了。是不是很好笑?”   “当时吴邪不是和你一个班吗?难道他不怕?还是他没有和你一起上去?”   “他当然也在,他逊多了,比我胆子还小,脸色煞白。只是——”解雨臣低下头,轻叹道,“他身边有个张起灵。张起灵一直都紧紧握着他的手没有放开过。我当时真羡慕吴邪,就算害怕也不用伪装,反正身边总有个很强大的人保护着。而我,却只能把害怕放在心里。”   齐焰说:“你是不是恐高?这和胆小没关系。”   “可能吧。为了证明自己不害怕,我长大后就去玩了蹦极,最终克服过来了。现在望过去,也就是一座塔而已。小时候我怎么就这么害怕呢?那时候,真是太没用了!”   齐焰也看着对岸,想了想,问:“你现在想上去再看看吗?”   “现在?”解雨臣好笑地说,“好像晚上不开放吧?”   齐焰摸着下巴:“我想想办法,应该可以上去。”   “有钱到底好啊,有钱能使鬼推磨。”   “能用钱解决的问题,都不是问题。怎么样?想上去吗?”   “行啊!”解雨臣点头,“我长大后还真没去过,看看也好。”   齐焰就对他说:“等下上去了,要是你还是害怕,你就抓着我的手,我不会介意的。”   “去你的!我现在可不比以前,我敢从上面跳下来!”   齐焰笑着去拿手机安排,没想到解雨臣的手机也响了起来,他朝屏幕看了一眼,就接了起来:   “子扬……”他脸上的笑消失了,渐渐变得凝重,然后又似乎有些厌恶,过了许久,才说,“我知道了,我马上回来。……不用,我自己会回来。”   齐焰就仍然把手机放回口袋,解雨臣挂了电话,对他说:“不好意思,我得回去了。”   “我可以问发生什么事了吗?”   “没什么,家事而已。”解雨臣明显不想多说。   “我送你回去。”   解雨臣犹豫了好一会儿,才说:“也好。谢谢。”   齐焰见他瞬间变得淡漠的脸,仿佛换了一个人似的,又变得疏远起来。   “我先说好,你刚刚可是答应我要上去的,你不能第二次放我鸽子了!”他似笑非笑地说。   解雨臣勉强笑了一下:“当然,下次一定去。”   他们上了车子,解雨臣报了一个地址:“六合路东面的一个公寓区里。”   “哪一幢?”齐焰问。   “A区。”解雨臣没有具体回答。   齐焰也没有再问下去,车子一路开去,解雨臣主动开了音响,揉了揉眉心,眼睛只是望着窗外。   刚刚愉快的气氛因为解子扬的电话瞬间消散了。   齐焰也不再多说,飞快地将车子开到了公寓区大门口,正打算开进去,解雨臣却阻止了他:“就停这儿吧,我自己进去。”   他把车子停了下来,刚打开车门,就见到门边走过来一个人,正是解子扬。   “齐老板你好。”他向齐焰打招呼,齐焰在向他微笑地挥了一下手。   解雨臣把门关好,对着齐焰说:“谢谢你了。”   “明天见。”齐焰说。   解雨臣点点头,似乎心不在焉,只是说了声再见,就和解子扬一起转身走进去了。   齐焰坐在车子里,没有立刻调头,他看到两个人一起并肩进去,两兄弟身材差不多,脚步匆忙但很一致,光看背景竟然很般配。他长长地吁了口气,将身子靠坐在位子上,默然地直到两个人影走得看不见为止。   这一刻,刚才累积所有的快乐又飞得无影无踪,他觉得自己仿佛多余了起来,短短十几天的相处,怎么也比不过人家一起长大的亲厚。此时此刻,解雨臣明显碰到了一些难以处理事情,但是他终究是个外人,连了解的资格也没有。   这幻得幻失的心情,实在是反差太大了。 作者有话要说:  这章开始,要渐渐好看起来了哦!   ☆、第四章 心动如此容易(三)   解雨臣此时哪顾得了齐焰的心情,他走得很快,一直走了很长一段路,才沉着脸低声问:“这次来了几个人。”   “两个。”解子扬看了他一眼,声音明显比往常还要低,“我妈,还有你妈。”   解雨臣讽刺地一笑:“呵,是吗?那等下要谢谢你妈,没有带团来找我。”   “雨臣!”解子扬突然走了一大步,挡在他面前。   “干什么?”解雨臣冷冷地说。   夜色中解子扬的神情温和中带着软弱:“等一下……我会劝住我妈,我让她不要向你要钱!但是……你们不要吵起来,我会劝她的!”   “你?你劝她?别TMD逗我了!你们不是一伙的吗?”解雨臣拔开他的手,头也不回地往前走。走了几步,发现解子扬没有跟上来,不由得回头怒气冲冲地道,“你是准备挑这种时候和我摆谱是吧?我是不是对付了你妈不够,还要照顾到你受伤的心灵?那谁又来照顾我的情绪?你就不能让你妈挑点好的时间,非要在我累得像狗似的过来……”   他还未说话,解子扬突然又走了过来,立刻打断了他:“不要说了,是我不对。……小声点,被别人听到不好。”   解雨臣还想再说,但一见他几乎哀求的脸,只好把话吞了下去,冷笑一声,又往里走。解子扬也和他并肩走着,没有再说话。   他们一起公寓门前,窗户里透着很明亮的光。解子扬用钥匙把门打开,解雨臣走了进去,就看到客厅里果然坐着两个人。   是两个中年妇女,其中一个微胖,齐耳短发,圆圆的脸,小眼睛透着一丝精明,而另一个则看上去年轻些,正在整理沙发上的杂志,听到声音她回过头来,五官仍然是很清秀,年轻时应该颇有动人颜色,眉眼间和解雨臣有几分相似。一见之下,立刻笑了。   “雨臣。”她好声好气地喊。   解雨臣一见她,眼神也软了些,但也只是淡淡地喊了一声:“妈。”   “哟,大明星回来了,这么晚,听说你们早收工了,这又是和哪个大老板出去吃晚饭了?”微胖的中年妇女咧开嘴笑着,“早知道,我们就明天来了,免得在这儿等半天。”   解雨臣立刻回了她一句:“我是天天要和大老板出去的,可千万别累着大伯母等我,还是永远都不要来了!”   中年妇女笑容一僵,解子扬赶紧上来:“妈,雨臣明天早上还要拍戏。我已经给你订好了房间,我陪你先去酒店好不好?”   “当然不行!我屁股还没坐热呢,你就让我走?你是不是我儿子?”中年妇女瞪了他一眼,又转向解雨臣,干笑道,“雨臣啊,我知道你累了,拍戏特别辛苦,还要各种陪酒陪吃饭。我也不是不能体谅,可是你妈想得你紧,求了我好几遍,要我陪她来看你。你常年在外地飞,好不容易在上海呆了这么多天,总得和你妈见个面嘛!”   解雨臣正色道:“既然如此,那谢谢大伯母了。我妈已经到了,我会把她留几天的。至于你,我就不多客套了,由你自己的儿子陪着也一样。大家各管各的,不送!”   “雨臣。”解母小声地道,“别这样和你大伯母说话,她总是你长辈,再说——”   “再说,我们一直受他们照顾,弟弟妹妹加我,三个孩子都是他们养大的,还有,他们给我们住,给我们吃,还照顾我爸爸,要不是他们,我们早饿死了是吧?”解雨臣打断母亲,气得不打一出来,“妈!你不提这些话会活不下去吗?你是担心他们老年痴呆得健忘症生怕她记不住是吧?解家三个兄弟,爸爸躺在床上这么多年,小叔去年坐了牢,现在只剩下他们还逍遥自在!这叫照顾好吗?什么都给他们照顾到自己饭碗里去了!除了钱他们认什么?在我入这行之前,我们受他们的气还少吗?”   他越说越激动,语速也不由得快了起来,解子扬母亲猛地尖叫了起来:“喂!你什么意思?看不出你光鲜亮丽的,人模人样,说话怎么这么毒!你问问你妈,这些年你在外面年年回不了家,你妈养得白白胖胖无病无灾是老天爷赐的吗?你爸爸一动不能动躺尸在床上,还不是照样活得滋润?解雨臣,别以为你现在很风光就不可一世,摸摸你自己的良心,别忘了自己是怎么长大的!没我们,有你今天吗?”   “是!没你们,我早饿死了!好!既然这样说,咱们来算比账!从我初一我爸出车祸后搬到你们家开始,我们一笔一笔算!”解雨臣恨恨地一步步走到她面前,“每年我们全家的花费算十万好了!虽然以当时的物价,绝对不可能到这个数!我现在23岁,我初一时是11岁,刚刚12年,连头连尾120万没错吧?如果你记性不是很差的话,你应该记得我十八岁入圈,二十岁我就给了你们两百万!我连本带息都已经还了!再说,后来的几年,我根本没有用过你们家的东西,我弟弟妹妹也都出了国,学费都是我出的!我妈还在你那儿帮忙,你一点都不亏!你还死皮赖脸地老往我这儿跑,一次一次地拿,你到底还想要多少钱才能填满你那口破棺材?”   解子扬母亲被他连吼带骂,气得浑身发抖,用手指着他:“你……你这小兔崽子!翅膀硬了,你以为我贪你那点钱?你别以为我不知道你怎么想,你根本瞧不起我们!要算账,这账还算不清楚呢!我儿子给你做牛做马难道不用钱?你妈……你妈管不住自己的手……她输了多少钱要不要我给你算算?要骂你就骂你妈!——”   “别吵了!”解子扬突然冲上来,向来温和的他竟然大吼,“妈!你不要说了!你还不够吗?”   “臭小子,你吃里扒外!你一天到晚给他当佣人,也不见你拿一分钱回来!你还有脸帮他说话?早知道我应该把你爸也叫来,好好教训教训你,真没出息你!”   解子扬平时面对记者挺会说话,但是却根本没法吵过他母亲,只好上前一把拉住母亲的手臂:“我们走!”   “喂!你疯了!你拉我干什么?别拉我!……子扬!你要气死我你……放开!你敢再拉我,我打死你!……”   解子扬涨红了脸,他平时斯斯文文的,连说话都慢条斯理,但此刻大概是真气极了,不听母亲的话,狠命地一拉她,就往门外拽,她母亲痛得尖叫,解母想上前劝几句,一把被解雨臣拉回来,冷冷地说:“别管他们,看他们母子俩演哪一出!”   解子扬没听到他的话,因为母亲的声音实在太刺耳了,不由得更火了,回头喊:“你再叫!我把你捆起来,扔到黄浦江去!”   他母亲一愣,大概也没想到儿子竟然敢这样吼自己,这一愣神功夫,解子扬手上用劲,已经一把把她拉出了门,然后用另一只手砰地一声,将门狠狠地关上了。   屋子里,终于安静了下来。   出了屋子,解子扬拖着母亲,下了楼梯,跑到外面,又飞快地往停车场拽,她母亲终于回过神来,双脚一蹬,用整个人的重量挂在他手上,他吃重,不由地停了下来,她母亲趁机挣脱开他,然后反手对他就是一个耳光。   “你反了!”她气势汹汹地,“吃里爬外地臭小子!我白生了你!”   解子扬被她打得一声不吭,也不多废话,只是闷着头重新再把她拉住往车库里拖。   “放开!你要把我带到哪儿去!我不走!我好不容易来一套,事情还没完呢,我死在这里也不走!”   “……”   “臭小子,你……你再敢拉我,我就一路骂,大家都别好过!我要骂解雨……”   “闭嘴!”解子扬回头大喊,然后用力地把她一推,推到墙角,压抑着声音道,“你不是要钱吗?……你还要不要钱?你骂!你骂得越大声越好!你骂雨臣就是在害他!弄得人尽皆知,他人气下跌没有戏拍,你一分钱也拿不到!”   这几句话果然起了作用,解子扬母亲立刻乖乖地住了嘴,怀疑地说:“骂几句就要人气跌吗?他不是很牛吗?原来这么没用。”   解子扬懒得和她说:“这地方住的,都是大老板!你别给雨臣添堵了。我先送你去酒店,其他再说。”   “喂,我不管你是不是在骗我,我和你说,我这来了,不能空手回去的!我坐车坐船的来看看我儿子,我容易么我?哼,想打发我,没那么简单!”   “知道了,钱我明天给你!快走!”   他母亲也知道此时讨不了好处,儿子是个男人,自己再泼也比不过男人的力气,再说总归是自己儿子,也下不了狠心,只好恨恨地用手打了他一记肩膀:“没用的东西!出来几年,眼里都没老娘了!——”   没想到她这一打,刚好打在解子扬背上的伤口。他立刻痛得眼冒金星,死命咬着牙才没有发出痛呼。但他只是穿了一件薄外套,母亲一打上去,一下子就碰到了里面凸起的纱布,而且面积还不少,手感很明显。   “你怎么了?这是什么?你衣服里有什么?”   他又痛又急:“没什么,妈!我们——走吧,走——啊!”   “你鬼叫什么?你是不是受伤了?”他母亲也急了,一把就扒开他的外衣,扯开他的衬衫,借着路灯看清楚后倒抽了一口气,“这……这是怎么搞的?天哪!你怎么了呀,儿子!”   “没什么,我,我和人打架,不小心……”   “放屁!打什么架?你从小就只有被打的份哪会打架?”他母亲顿悟地大叫,“是那混蛋虐待你吗?他变态吗?他在你身上弄了这么多伤口!”   “不是,妈你想哪儿去!这不关他的事!”   “我不和你说!我要和他说!要真的是他弄的!我这辈子跟他没完!”母亲一把推开他,飞快地往回走。   “妈!”解子扬一把没拉住她,他痛得要命,手脚也没刚才灵活了,只好忍着痛吃力地也跟上了去。   屋里,母子俩个沉默了好一会儿,解母才起身走到厨房,很快拿出了一个保温壶来。   “雨臣。”她讨好般地挪到儿子身边,把手中的保温壶放在茶几上,“别气了。来,妈给你炖了汤,还热着呢,你看你都瘦了这么多,眼睛都青了,快过来喝!”   解雨臣回头看了桌上的汤,又见母亲小心地给自己舀汤,她穿了一件半旧的灰色外套,头发也比先前白了许多,笑的时候眼角皱纹特别明显。   “我自己来。”他弯腰盛了两碗,一碗放到母亲面前,“妈你坐。”   “好,你也坐,你也坐。你这么辛苦,我都帮不上忙,尽给你添乱,真是对不住。”   他不是滋味:“妈你别跟我这么客气,我是你儿子!你怎么样都可以,为什么每次见面都像个外人似的?”   解母怯怯地笑了笑,点头不说话。   解雨臣叹了口气:“爸好不好?家里有没有其他事?你们在老家过怎么样?”   “很好很好,他想来呢,不过腿不方便,来不了,他每次在电视里看到你,高兴得饭都能多吃一碗!”   “妈你为什么还穿着这件衣服?我不是给你寄东西了吗?我给你的钱你怎么不添点好的?你都花掉了吗?”   “我……我能穿就穿着,又不是大姑娘,有什么关系?”   解雨臣心沉了沉,看着母亲,问:“那些钱都去哪里了?”   “啊,雨臣,我想起来了。前几天你妹妹打电话过来,说她过得挺好,还和同学去玩了!那个地方有许多鱼……叫什么,什么大麦小麦的……”   “丹麦,她去了美人鱼的故乡。我知道,她和我发过邮件。”解雨臣低声说。   解母忙点头,笑道:“对对,这些外国名字,我真是记不住。你弟弟也经常打过电话,那小子一口洋腔,我都听不清他在说什么。……孩子们都大了,要不是你,要不是有你……”   “妈,你还没有回答我的问题。”解雨臣盯着她,“我给你的钱呢?你花了多少?你是不是都没了?都赌光了吗?”   “没有没有!”解母忙摇手,眼睛却不敢直视着儿子,“我……我存着呢。”   “你存着是吧?那就好,你自己说的,你存着。”他伸出手,“把存折给我,我看看。”   “我……我在家里没带来。”   他缩回了手,看见母亲的脸几乎都缩到了肩膀里。其实母亲没有这么土,也没这么窝囊,在某些场合,母亲绝对可以容光焕发得脱胎换骨,但是一旦她呈现出这个样子,他就知道,她又要来要钱了!她总是把自己弄得很狼狈很可怜,以赢取儿子的同情。   “好,我不问了。既然这样,你是来看我的吧?我些天在拍戏,白天没功夫陪你,晚上我陪你到处逛逛。明天,我让子扬先把大伯母送回去,你过几天再走,好吗?”      ☆、第四章 心动如此容易(四)      解母一听这么说,立刻抬起了头:“不用了,你挺忙的,我,我明天就走。”   “不用这么急,我请一天假陪你也是可以的。”解雨臣装作不知道的样子,起身道,“我去给你放洗澡水,你先睡吧,明天,我带你去买东西,顺便也给爸带点回去。”   他说着就转身,果然,才走了几步,就听到母亲在喊:“雨臣,我……我有话和你说。”   他苦笑,深吸了一口气,沉痛地道:“好,你说!……让我先猜一下,这回是修路还是铺桥?是做斋宴还是办社戏?妈,如果你只是来看我的,我很高兴,我就算不拍戏我也会陪着你!可是如果你是来要钱,我劝你不要再找乱七八糟的借口!因为你的借口根本不需要这么多数目!……自从你在大伯的地下赌场帮忙做事后,你就再也管不住自己了!这些年来,你自己算算,你输了多少钱?前几年,还被赌友偷偷带到澳门去碰运气,结果差点把手指都输掉了!——我很早就和你说,你搬出来,我另外给你和爸找房子,找保姆,不要和大伯家住在一起了……可是你总是不肯听!刚才你也看到了,那个女人之所以这么嚣张,就是因为有你在!你是我妈!他们控制着你,就相当于控制着我!我不偷不抢,只是拍戏而已,我没有金山银山,我就算有,我也不会让你这么花的!”   “对不起!雨臣,是妈错,是妈错!”解母哽咽地捂住脸,“是妈管不住自己!可是……可是我能做什么呢?你们一个个都长大了,我什么乐趣也没有!就算你把我搬到城里,天天好吃好喝的供着我,我也没意思!我坐不住啊……我实在不习惯城里的生活,你爸也不肯……他怕给你丢人!”   “难道你现在没有给我丢人吗?”解雨臣气得不打一处来,“你到底在想什么?你手痒跑赌场去的时候,真的有想过我这个儿子吗?”   话音刚落,就听到门砰地一声,被重重地撞开了   “解雨臣!你给我说清楚!这一切到底是怎么回事!”解子扬的母亲怒气冲冲地一头冲了进来。   解子扬也赶到了,他满身满头是汗。刚才母亲那一击打得太狠,他又没有完全恢复,伤口实在太疼,一时之间竟然说不出话来,他母亲回头一把把他拉过来,扯掉他的外套,拉下衬衫衣领,露出里面已经松了的纱布和一大片还未完全结痂的伤口,“你说!这是什么回事?我儿子跟着你,为什么会弄成这样?你到底对他做了什么?”   解母也停止了哭泣,一见之下大吃一惊:“这,这怎么弄的?子扬,谁欺负你了?”   “还有谁啊?问问你那个好儿子!今天不把话说清楚,我就死在这儿,也要讨回公道!”   “妈!我说了我自己弄的,你不要闹了!”解子扬喘着气,“我和人家撞了车,撞了一下就这样了。你不要乱想!和雨臣无关!”   “是吗?车撞的?这像车撞的吗?”解子扬母亲盯着解雨臣,“我问你!这是怎么弄的?刀砍的?火烧的?你不要唬弄我是个乡下人,好歹我和我老公做生意也做几十年了,南来北往认识的人也不少。这伤口,我也可以找人去认,不怕你不说!”   “是硫酸。”解雨臣面无表情地说,“硫酸泼的。”   在场所有人都静了下来,解母第一个反应过来,一把拉住他的手:“雨臣!是硫酸!有人拿硫醒泼你?你……你有没有事?让妈看看,快把衣服脱下来!”   “婶婶,不,不关雨臣的事!”解子扬忙说,“是我得罪了人,那人直接泼我的,雨臣当时不在。”   “放屁!这种时候了你还帮他说话?谁会泼你?肯定是为了泼他那张脸!你当你妈是傻子!”   解雨臣闭了闭眼睛,他突然很累,什么也不想再说。   “妈,我们明天再说吧!”解子扬也累得不行,“你再吵下去,我伤口更疼了!”   可是解子扬母亲却把他狠狠甩开,几乎是贴到解雨臣的面前,咬牙切齿地说:“你怎么骂我,怎么厌恶我,我都能忍!可是你竟然这样对我儿子!你真当他是你跟班?你有这个命吗你?你以为你谁?我儿子是大少爷!是长房!尊贵着呢!你是什么东西?你不过就是一个戏子!你十八岁书读不下去,你就出来混!二百万?就演几个破电视,哪有这么多钱?你别当我什么也不知道,还不就靠你这张脸!这身子!……你凭什么让我儿子为你卖命?这年头,男人和女人一样,都能出来卖的!你认识那么多大老板,你就是陪他们吃饭睡觉才赚的钱!……”   解雨臣猛地睁开眼睛,凛冽地说:“你说什么?你再说一遍!”   解母也气得快背过去:“大嫂!你不能这样说!雨臣绝不会做这种事!”   “妈!你……你太过份了!”   “我怎么过份了?我讲的是实话!”解子扬母亲叫道,“被我说中了吧?我儿子老实,由得你欺负,我可不是好惹的!这年头明星都有价,解大明星,你什么价?你一晚多少钱?你别在我面前装高贵!你就是个贱——啊!”   她以一声惨叫结束了满嘴的污言秽语,整个人都向后摔出跌在地上,是解雨臣伸出右手,狠狠地握住她肥硕的肩头,一把就扔了出去。   “我一直在忍,不想对你动手!”解雨臣深吸一口气,“不过我现在不想忍了!对你这种人,什么道理都不用讲!拳头就是最好的办法!”   “你……你……”   解子扬母亲张开嘴,刚想大叫,解雨臣却又冷冷地添了一句:“你要是再吵,我就再打!再说一句我就打你十下,打到得你说不出话来为止!”   “你敢!这么多人……你敢打我!”她去看旁边两人,但没有一个人开口,解母不用说了,连解子扬都站着,一动都不动   “他们不会帮你的!”解雨臣说,“你省下力气,马上滚出我的地方!”   “好!你有本事你就横一辈子!不出几年,等你的脸不招人喜欢了,看你还怎么横?我儿子为你受那么重的伤,你一点反悔都没有,还打人!简直是无法无天,你会有报应的!”   解雨臣向前一步,冷冷地说:“你还不闭嘴?你是不是想一辈子都说不出话?”   “雨臣!”解子扬拦住了他,低声道,“对不起,我替我妈道歉。她胡说八道,我马上带她走!马上!”   “五分钟,五分钟她要是还不滚……”解雨臣冷笑,“我有一百个方法教会她怎么滚蛋!”   解子扬没有说话,转身扶起了地上的母亲:“走吧!”   “……儿子,这口气你怎么咽得下?”虽然这么说,但解子扬母亲也被刚才一摔摔得浑身酸痛,知道自己也讨不了便宜,声音低了许多。   “你要是继续吵下去,就算被他打死,我也不会帮你的!”   “你……气死我了,我这是为了谁啊?……别拉我!我自己会走……”   解子扬终于把她母亲带出了门,几分钟后,他又一个人转了回来:“伯母,要不然,我也带你回酒店。雨臣,明天还要拍戏。”   解母没有说话,解雨臣一动不动地站着,没有看她。   “雨臣……”   “一个都别留下!我不想见任何人!”他没有看任何人,漠视前方,一字一顿地开口,冷得没有一丝温度。   “好,好,我走。”解母吸了吸鼻子,“你小心点,好好照顾自己。真的太辛苦,就不要做了!”   解雨臣猛地看向她:“是不是你也觉得我在外面赚钱是因为我在卖?”   “不!妈没这个意思!我儿子不会做这种事!”解母战战兢兢地说。   他突然狂喊了一声:   “都给我滚出去!”   所有人都走了,只剩下他一个人站在凌乱的客厅里。   他还是一动不动,他的脸上木然得没有任何表情,头发凌乱地散落在额头上,眼睛定定地望着地板,只有胸口急促的起伏还显示着他是一个活人。   门,突然又开了,进来一个人。   “我看到你门还没关,就……”   “我说了滚,没听到吗?滚!TMD都给我滚!”他陡然暴发,随手拿起茶几上那个保温壶,狠狠地朝着门口砸过去。   砰——砰!   保温壶砸在门框上,发出一声可怕的巨响。这一扔他用了全力,保温壶立刻狠狠地砸了一记后,又跌落在了地板上。   热汤全部洒了出来,伴随着细小的玻璃碎片四散开去,有一部分,都溅到了刚刚进门的那个人的衣服上。   齐焰没有动,他只是看着解雨臣,白色T恤已经被溅得到处都是。   “你来干什么?你怎么知道我住在这里?”   等看清了门口的人,解雨臣的态度并没有半分好转。   齐焰也一反常态,没有像往常一样笑嘻嘻的,他解释着:“我看到解子扬带着两个女人离开,你这儿灯大亮着,所以猜想你住在这儿。”   “你一直都没走吗?”解雨臣咄咄逼人地问,“你整天跟着我干什么?你别以为我是傻子,齐大老板,你别跟着我了行吗!当我求你了,你能别再给我添堵嘛!”   齐焰没有立刻回答,他举起右手,手上拎着一只袋子,那是他们在城隍庙里买的一套京剧木雕迷你人像,看样子是落在车上了。   “我……只是来还你这个东西,不过看来是多余了。”   解雨臣仍然是毫不客气:“放下!你可以走了。”   齐焰并不举步,他朝四周看了看,指了指狼藉的地面:“怎么弄的?”   “不关你的事!”   齐焰看看他。   解雨臣怒道:“你怎么还不走?”   “告诉我,什么事情!”齐焰带着命令式的语气。   解雨臣只是站着冷笑:“我为什么要告诉你?你谁啊?”   “不说你就去睡觉!”齐焰竟然一大步走上来,用力地拉住他的手腕,“回房间去!现在已经一点了,你这一整天还不够累吗?你还要站在这里什么时候?”   “放开我!我的事不用你管!”   解雨臣愤怒地想要挣脱,但是他真的的确是太累了,从早到晚都没有停过,刚刚又经历了一场让他身心俱疲的战争,他实在是没有力气了,很轻易地就被齐焰拉到了房间门口,心中一直抑制的怒火终于爆发了,转头用另一只手去推齐焰的胸口:   “滚啊!我叫你滚!你算老几,你凭什么管我?——”   “住手!”   他不听,继续像个孩子般悲愤得又打又踢:“滚!滚!”   “花儿爷!”齐焰大喊,将他另一只手也狠狠地抓住,骂道,“你找死!”   解雨臣陡然安静了下来,他低头地望着自己的右手,刚才保温壶有许多玻璃碎片都溅到了齐焰身上,被他一打,碎片扎破手掌,满手都是斑斑点点的血迹,齐焰的白色T恤上也都是血,看上去触目惊心。   “先去把手洗干净。”   齐焰沉声地说着,拉着他转身走进旁边的洗手间。为了防止再被扎到,他把满是玻璃渣子的T恤和长裤都脱了下来,赤着上身,只穿一条短裤,他胸口和腹部也满是血迹,刚才被一阵狂打,玻璃碎片都扎进他皮肤里了。   解雨臣呆呆地看着他,一言不发,齐焰也不理他,将他拖到喷头下面,打开花洒,水喷下来,喷了两人一头一身。   “你自己洗掉!”齐焰命令着,然后将眼镜摘了,先将身上的血冲干净了,幸好伤口都很细,所以只是留下一些小伤痕,血没有再流出来,他转头,却见解雨臣仍然只是站着,水流从头上落下,像一条条的直线,他咬着唇,神色倔强,但仍然是一动不动。   齐焰也拿他没办法,只好将他的右手拉过来,把血水冲走,将扎在手指的碎片清除干净,又问他:“你纱布和药水有没有备?”   解雨臣抬头看着他,半天,慢慢摇了摇头。   “那等下你小心别再沾水。”齐焰放下他的手,转身拿了眼镜重新戴上,胡乱擦了一下自己的身子,“好了,你先洗个澡,洗完就去睡觉。”   “等等。”   解雨臣突然开口说话了,“你去哪儿?”   “我走了。”他回答,走到门边。   “你就这样走了?”他看着他全身只剩下一条湿透的短裤。   “你不是让我滚吗?”齐焰低头看看自己,自嘲地道,“半夜三更反正没人看到。我车子就在下面,不会到街上裸奔的。”   解雨臣没有说话,却抬手开始脱身上湿透的薄毛衣。齐焰也捡起了地上的衣服,谁知道他刚要打开洗手间的门,就听到解雨臣突然又说了一句:   “瞎子!你是不是很想上我?”   齐焰一愣,回过头,发现解雨臣已经将毛衣脱了下来,露出清瘦匀称的上身,又慢慢将长裤也脱了下来,踢到一边,他穿了一条纯白色的棉质内裤,虽然不是很性感紧身的那种,但是此时被水一冲,已经全部湿了,在皮肤上紧紧贴着,看得让人血脉膨胀。   他轻轻皱了皱眉:“你在干什么?”   解雨臣没回答,将手放在腰上,又准备脱唯一的一条短裤。   “你——”   齐焰只感到一股热浪直冲遍全身,几乎完全僵直了。站在水花下面,全身湿透的皮肤白皙面色朦胧的解雨臣,就像一座完美的人体雕像般,比他见过任何漂亮的男人和女人加起来还要性感。   他想也没想,就飞快地冲了过去,一把按住了解雨臣的腰上,阻止了他脱裤子的动作。   “你疯了!”他喘着气。   “我没疯。”解雨臣平静地望向他,“难道我说错了吗?你不想上我?”   他避开话题,“你好好洗澡,洗完就去休息,别胡闹了!”   解雨臣呵呵地笑了起来:“你得了吧,少给我装模作样!这些天来,你整天跟着我转,图的是什么?像你这种日进斗金的大老板,就算献爱心,把钱扔下就了事,何必来剧组?我又不是傻子,你把心思用在我身上,我会不知道?”   “你忘了我的原则不碰男明星的吗?”他无可奈何地说。   “男明星也是出来卖的,有价的。”解雨臣木然地说,“我入了这个圈,就该有这个觉悟。就算我不卖,别人也不会知道。不过我挺贵,当然对你来说,肯定付得起。……呵,反正我也知道,不管我脱不脱,在别人眼里,我全身上下早就像猪肉一样被明码标价了。既然如此,背着这个名声,索性来个名副其实也不错,至少还赚得到许多钱。你要人,我要钱!很多很多钱!这很公平!”   齐焰看着他,怀里的人一脸冷漠,他不知道他今天受了什么刺激,刚才远远的只听到几声争吵,但并没有具体听清楚。但看来,这刺激着实不小,他所认识的花儿爷向来自视很高,能做出如此反常的行为,或许也得用反常的方法对付才行。   “好!”他不再多说,扬声道,“的确很公平,成交!”      ☆、第四章 心动如此容易(五)   最后一个字的尾音落在那双被水冲得有点苍白的嘴唇上,水是暖的,但嘴唇的触感却柔软冰凉。   突如其来的吻让解雨臣也猝不及防,本能地想偏头,后脑却被齐焰的手给有力的固定住,唇上的压力也加重,对方炙热的气息混着水气灌入了嘴里。他有些陌名的害怕,再次挣扎,可是马上就放弃了,因为发现根本没有用。   解雨臣被动地吻着,没有反抗也没有迎合,全部的意识都努力地忽略着从对方身上和唇上所带来的奇异的感觉,克制着身体不同以往的反应。他不是没有接过吻,他的初吻是给女生的,初中时他在学校后门看书看到睡着了,有一个女生偷吻他,立刻把他弄醒了。当时的感觉完全忘光了,那女生的脸也模糊了,只记得有点不开心,因为他一点也不喜欢那个女生。   后来拍了戏,戏里和许多女明星有吻戏,幸好他要保持偶象的形象,没有演过床戏,但是吻得也够多了。有时候拍得效果不好,N机无数次,他的嘴唇都吻得麻木了。拍戏时的吻和真实的吻不一样,一般不会舌吻,只是两片嘴唇不断地摩擦,每次吻前他都要涂厚厚的唇膏,吻后也要洗得很干净,不是做作,实在是没办法,他实在不太喜欢对方刺激的香水和脂粉混合的味道。而且上了妆的女明星虽然在屏幕上很漂亮,但近看之下脸上的粉却可以涂墙了,很影响拍戏的心情。   (省略……你们懂的)   “你……放手!”他终于开始反抗,用手掰住齐焰的肩膀,想把他从纠缠自己的状态解脱出来,但是齐焰却似乎发出了一声轻笑,轻易地紧紧抱住他,那脸上,带着一丝看不透的玩弄的神色。   “花儿爷,现在才说不要,太晚了!”   他在他耳垂边吐出几个字,带着笑声,似乎正在享受一件很好玩的事,解雨臣咬紧嘴唇,在他怀里徒劳地挣扎:   “刚才——不算!瞎子!别再继续下去!”   “呵,不算?你耍我?放心,别怕。”齐焰对着他呼了一口气,“极致的享受还没开始呢,我一定会让你快乐的!”   “不!唔——”   嘴唇再次被堵住,身体也突然腾空而起,整个人也被抱了起来,一步一步都走出了浴室。   (省略……)   “瞎子!——”他颤声说,“你先放开我!……真的!我不开玩笑了!你让我起来!”   “还没开始呢,怎么能打退堂鼓呢?”   齐焰微微一笑,低头在他额头温柔一吻,下一秒,却突然抓紧他两手手臂,用力地举过了头顶。   “你……你要干什么?”解雨臣吃痛,却见他不知从哪里扯过毛巾,竟然将自己的双手迅速地绑在了床头。   (省略……)   齐焰将手电筒扔开,帮他把内裤穿好,然后又将他手和脚上绑着的毛巾全部都轻轻地解了下来,解雨臣感到手脚一松,立刻哭着将整个人都蜷缩了起来,齐焰躺到他身边,伸手将他整个人都圈在怀里,轻轻拍着他的肩膀,温柔地说:   “好了,没事了!别怕!我吓你的,真的,只是吓你的!”   “……”他还是哭,缩成一团。   齐焰低头轻吻着他汗湿的头发和额头:“对不起……,对不起……”   解雨臣突然抬起头,他双目通红,满脸都是泪痕,扬手就狠狠地打了他一个耳光。   “死变态!出去!”他愤恨地说。   齐焰平静地看着他:“花儿爷——”   “不要叫我!姓齐的,我真是看错你了!”   “花儿爷——”   “你到底滚不滚?好!你不走,有种就真的别走!”他咬牙道,转身就要下床,“我杀了你这个变态!”   齐焰从背后一把抱住他的腰,抱得十分用力,同时将他一扯,再次狠狠地压在了身下。   解雨臣气得脸色发白:“死瞎子!你要是敢再来一次,我就和你同归于尽!”   “是你让我上你的!我给你钱,你给我人,不是成交了吗?”齐焰压制着他,淡淡地说,“还没开始呢,你怎么就后悔了?”   “你自己问问自己,你刚才做了什么?那是人做的吗?”   “花儿爷,我做这些就是让你知道,这些都是人做的,而且还不在少数。这世界上变态太多了,尤其是玩男人的男人!我刚才做的都是小意思,更变态的数不胜数。花儿爷你是聪明人,不会不懂的!难道你想成为这些变态游戏的试验品吗?”他肃然地说,伸手捏住他的下巴,强迫他面对着自己,“永远不要和自己怄气!真的,吃亏的只是你自己!”   解雨臣湿润的眸子瞪着他,“你到底想说什么?”   “接下来我说的话,你每一个字都要听清楚,并且要记在心里!”齐焰深深地看着他,慢慢地低下头,在他唇上印下轻轻一吻,一字一顿缓慢而清晰地说道,“将来,不管你遇到多大的困难,就算活不下去了,也绝不要出卖自己!你听我的话,一定要好好爱护自己!你很好,很完美!这世上再多的钱,也买不下你!”   “……”   解雨臣沉默着,刚刚紧崩的身体也不由得放松了下来。他把目光转开,转到一边,许久,静静地说:   “放开我!我累了。”   齐焰放开了他,下了床,他看着床上已经闭上眼睛的极度疲倦的人,苦笑了一下:   “对不起,花儿爷,我的方法不好,可是我实在不知道该如何能劝住你!你害怕,我也害怕。我怕你太骄傲不肯低头,最终只会将自己逼到绝境!今天的事我豁出去让你厌恶,也一定要让你明白——我很珍惜你,希望你无论如何也不要自暴自弃!”   “……烦死了,滚!”   “呵,那你好好休息,再见。”   脚步声响起,由近及远,房门被悄悄掩上,那个人走出了客厅,又重新关上了门。   解雨臣一动不动地伏在床上,刚刚哭得太厉害,他眼睛酸得不行。已经好久好久没有哭了!刚刚其实也没有怎么样,他怎么就哭了?   他也知道,如果真的走出那一步,什么变态游戏都得接受,今天实在太小意思了。   “你很好,再多的钱也买不下你……我很珍惜你……”   呵,真是个瞎子呢!连乡野村妇都知道,他只不过是个靠脸蛋吃饭的低贱的人,再多明星的光环也掩盖不了这个圈子里各种被玩弄的本性。   他还能坚持多久…… 作者有话要说:  明天就除夕了!大家新年快乐哦! 今天这一章,怎么说呢,有点小福利。不过我很伤心啊,上一章卡在那么关键的地方,竟然没有回复。 小福利啥的都是浮云,事实是,这一章被我截得支离破碎。本来想一次性省略的,但如果中间那几段不加,情节会很不连贯,所以无奈之下只能这样了! 明年见啦!明年请继续支持我哦!新年发发发大财!!   ☆、第五章 他们没有未来(一)   一路开车回到自己的住所,已经是凌晨了。齐焰没有再睡觉,只是进了浴室洗了一个澡,才披了件浴袍走出来,发现天已经有点亮了,今天应该是一个大晴天。   他靠坐在床上,沉思着坐了很长一段时间,一直到六点过了,屋子里开始渐渐亮了,才拿起手机,翻出吴邪的号码打了过去。   手机才响了一声就被接起来了,是张起灵的声音:“喂?”   “啊哈,打错了打错了!”他嘿嘿笑着,“我找的可不是你。”   张起灵明显不悦:“吴邪还睡着,你找他什么事?”   “我找他说你的坏话,怕了吧?”   张起灵的回答是直接把电话给按了,传来了嘟嘟的盲音。   他笑了笑,也不生气,拿出一根烟抽着,抽了半根后,手机又响了,是吴邪的号码。   “小哥说你找过我。”吴邪的声音还是睡眼朦胧的,“大清早的有什么急事吗?”   齐焰嘿嘿地笑着:“事情是有一件,不打扰你们‘晨练’吧?”   吴邪说:“没有。昨天晚上把所有的事都做完了,只睡了一会儿,我们早上就没有去跑步了。你到底有什么事?”   果然跟‘纯洁’的人说‘不纯洁’的话,实在没多少乐趣。   他也不再多说,直接问:“是关于花儿爷的。”   吴邪一愣,随即听到他翻身下床的声音:“小花怎么了?他是不是出什么事了?”   齐焰却问他:“你是准备去别的房间和我单独说?”   “没啊,我去拿起床要穿的衣服,为什么这么问?”   “我刚才和哑巴说,我要讲你坏话,他不爽着呢,你小心他搞破坏!哈哈!”   电话里没声音了,不一会儿传来吴邪小声地报怨:“你瞧瞧你怎么交了这么一个狐朋狗友,大清早地来发神经!”   “你把电话挂了别理他。”张起灵说。   “不行,他讲到小花,我还是得问问。”吴邪声音清晰起来,“喂,你到底想说什么?你是不是还在上海?”   齐焰也不开玩笑了:“是,这段时间我一直和花儿爷在一处。”   吴邪顿时警惕起来:“你们俩个难道——”   “别误会。我还想呢,不过看来,我没那个福气,花儿爷可不待见我。”齐焰自嘲地说。   “你到底有没有一句正经?”   “好好,我说正经的。我就是来问问你,关于花儿爷家里的情况,他好像遇到一点麻烦。”   吴邪抽了一口冷气:“你怎么这么说?他家里来人了?”   “是,两个女人,一胖一瘦,胖的那个真悍!我看到解子扬把她拉出来,她还骂骂咧咧,。他们似乎闹得很不愉快,她最后被解子扬带走了,但花儿爷很不开心。”   “是小花的大伯母,也是解子扬母亲。”吴邪皱眉道,“他大伯这家人……真是——”   齐焰追问:“他家到底怎么回事,你具体和我说说。”   可是吴邪却犹豫了:“小花不喜欢让外人知道他家里的事情。”   “我不是外人。”   “你不是外人?”吴邪不以为然,“难道是内人?你们才认识多久,很熟吗?”   “你就告诉我吧,我不会和他说的,说不定我有机会也能帮上忙呢!”他无赖地说,“如果你不说,我天天骚扰你们!半夜三更给你打电话!天天早上都打!我还把你们的手机号码写上“办X证”贴在马路墙上,让你和哑巴过不了平静日子!”   “……”吴邪觉得有这种朋友真是拉低自己的品味和智商。   “嘿嘿,怕了我吧?快说快说!”   吴邪叹了口气,“其实我知道的也不多,小花很少和我说,都是我自己去查出来的。小花在小学毕业就搬离了H市,因为他父亲换了工作,他们全家都搬到了越州市,他大伯也在那里,可以互相照顾。谁知不到一年,父亲就出了车祸,双腿就没走了。小花有一个弟弟一个妹妹,他母亲没有固定工作,平时只是打零工。父亲是主要劳动力,一夜之间,失去了生活来源。他们还在上学,父亲又需要医药费,最后还是他大伯救济了他们。他大伯开了一家地下赌场……”   齐焰一愣:“地下赌场?来头不小啊!”   “不是你想象的那样,只是一家很小的作坊,明面上是一家小卖部,暗地里做麻将生意而已。一开始生意很小,就是村子里一些二流子手痒来玩玩的地方,后来才慢慢大了起来,因为缺人,小花的母亲就去那里帮忙,以添补家用。可是——却是他们家不幸的真正开始。”   “怎么?”   “小花的母亲整天在赌场帮忙,难免耳濡目染,结果就染上了赌瘾,瘾越来越大,输多赢少,不久前因为牌友的怂恿,还去了一趟澳门,据说输得手指都要砍了,还是小花跑过去把她带回来了。也因为这个,小花很早就把弟弟妹妹送到了国外,说怕染上坏习惯,可是又添了他两笔不小的负担。他高中毕业就不读书了,到处去打工,有一次无意中做了个群众演员,就走了这条路。他运气,碰上二月红,拜了师,没走多少弯路,很快就红了。可是他家里这样的情况,母亲经常欠赌债,要管弟弟的学费,还有他大伯和大伯母总是三番五次地提起当初他们走投无路时的救济,变着借口地向他要钱。他是公众人物,家丑不可外扬,又要被不明真相的人责备忘恩负义,影响他的形象,所以一直都是暗中处理……唉,这些年来,他不说我也知道,他过得很辛苦。但是他骄傲得很,不肯让我帮忙,我也只能有时候偷偷地寄一些生活费给他弟弟妹妹,还不能多给,万一被他知道了,他觉得伤了自尊,反而朋友都做不成了。”   吴邪说完了,却听到电话那边一片静音,不由得喊:“喂,你还在不在听?你睡着了?”   齐焰沉声开口:“你把他大伯家地下赌场的地址给我。”   “你别乱来!”吴邪急道,“那些都是穷凶极恶之徒,到时候反咬一口,自己惹麻烦是小事,要是影响到了小花,他一定会很生气的!”   “你放心,我有分寸。总不能让他被勒索一辈子!”齐焰自信地说,“你尽管告诉我,我想个办法和平解决,保证让他们双方都不知道是我做的。”   吴邪表示怀疑:“怎么解决?这事不能放到明面上,重不得轻不得。如果你动用政府手段取缔了他们,万一判个坐牢什么的,小花脸上也不好过,毕竟是亲戚,不可以做得太绝,传出去的话,会影响小花的社会形象。”   “好了好了,我知道了。”齐焰笑着,“花儿爷和这事无关,和你也无关,你就当没和我说过。”   “我不管了,随便你,等下把地址发你手机上。对了,我们这两天就回来了,到时候再叫你们来吃饭。”   “行!我一定到!帮我向哑巴问好,让他节制点,不要伤身,哈哈哈……”   齐焰把电话挂了,吴邪把地址发过去后,才担忧着转身对旁边的张起灵说:“瞎子他,不会真的看上小花吧?”   “也许。”   “我总觉得不太好。如果真的话,除非瞎子放弃齐家,不然他们很难走得长远。”   张起灵沉默了会儿,才摇头说:“不可能。”   “我也知道不可能,瞎子绝不会放弃齐家。”吴邪皱眉着,“这世上哪有两全齐美的事,现在只希望小花不喜欢他最好。”   张起灵看着他,伸手揉了一下他的头发:“吴邪。”   “怎么了?”   “我们一开始在一起的时候,也没有想到过一辈子。”   “这……”   “所以,他们就算彼此吸引,也不一定会想得很远。”   吴邪呆了一呆,继尔叹了口气:“是啊,可能我想得太多了。但我还是希望小花不要爱上瞎子,爱上瞎子那样的人,太辛苦了。”   张起灵没有回答,或许他想说,爱上解雨臣也不是一件轻松的事,但他什么也没说,只是翻身将吴邪搂住,说:“别管他们了,昨天工作得那么晚,要不要再睡会儿?”   吴邪笑了笑,靠着他的肩膀:“算了!反正无论是谁,要一起走到最后,都不容易,看他们自己的缘份了。——小哥,你今天早上想吃什么,我给你做!”   “恩,吃什么都好。”张起灵抱紧他,满足地吻他的嘴角。   “……靠!你想干嘛?让我起床!……瞎子刚刚电话里还让你节制点,不要伤身……”   上午九点,当齐焰精神奕奕地赶到外景地时,发现解雨臣早已经到了,和潘子已经对完了一场戏。今天是第一天外景,是在一个三四十年代的古典欧式花园,属于二级文物保护。把这地方做外景,他着实花了不少钱和关系,本来制片说随便哪个私家花园都行,但他却还是坚持用了这个地方,说想要把戏拍好,这些钱不能省。   他到了以后,制片再次向他表示感谢,他半开玩笑地说:“没关系。再说,这花园才配你们两位主演大明星的气场,其他地方都不好。”   解雨臣当时就在旁边,坐着看剧本,听到这句话没理他,反而将头一偏,向潘子说话去了。   齐焰见他还在生气,讪讪的不好过去,不过看他精神还不错,一直和潘子小声地在说话。导演让旁人不要去打扰他们,说今天拍的是吵架的戏,两人要培养情绪,齐焰也就坐得远远地随手看着手机,一边偷偷地瞟着解雨臣,见他始终不理睬自己,只好无趣地有一搭没一搭地和别人说笑。   到了快中午,二月红和ROY来探班,本来陈皮阿四要来的,但临时有事,所以让ROY来了。他们到的时候,园子里正在拍戏,二月红悄悄地走过去在一边看着,剧里两人正在吵架,潘子怒气冲冲地走了,解雨臣就一个人站着望着他离去的方向。他穿着白色的外套站在一大片秋海棠中,脸色略为苍白,眼睛却是微红,静静地看着门口,现场所有人都看着他,连声咳嗽也没有,连已经走出场外的潘子也不由得在边上看着他,竟然都没有发现二月红来了。   导演终于喊了停,助理跑过来给他递了水和毛巾,在他耳边悄声说二月红来了,解雨臣这才回头,微微一笑,潘子也站在一边,师徒三个就都走进休息室去说话,一会儿导演和制片也进去了,其他人就在外面忙乱着。   齐焰一个人坐在园子的一角,看着满眼的秋海棠,突然听到脚步声传来,一个似笑非笑的年轻男人声音在喊他:“咦,这不是齐老板吗?能在这儿见到您,真是荣幸啊!”   他转过头,看见了穿着粉黄衬衫打扮得阳光灿烂的ROY,上次在酒会上ROY没有看到他,所以这次算是两人第一次见面,ROY走到他面前,很大方地向他伸出手:“初次见面,认识一下吧。我叫ROY!”   齐焰刚想回答,却又像感受到了什么,朝前方望了一眼。他坐的地方正对着休息室的窗户,解雨臣正坐在窗边,似乎也向这边瞟了一眼。看到ROY,他轻轻一皱眉,便转了开去。   齐焰就笑笑,没有把手伸过去,只是说:“我知道你,这几年来,老是在电视上看到你,你挺讨人喜欢。”   “是吗?”ROY眉开眼笑,在他旁边坐了下来,“真难得啊!听说齐老板有许多圈里的女朋友,没想到,您也会注意到我。”   齐焰又笑了笑,又朝对面看过去,看到解雨臣已经起身走了开去,似乎不想坐在窗边了。   “你太谦虚了,你这么红,我怎么可能不知道?”他笑着,没话找话,“你应该挺忙的,怎么有空来?”   “我替四爷来的,他没空。说起忙,哪比得上齐老板您,听说您这次出了不少的力,这么好的地方来做个公益电影的外景,实在是太大方了!我真羡慕呢!这个地方这么漂亮,要是我也能来拍就好了。下次要有这样的机会,齐老板要不然也帮帮我呗!”ROY一边说一边把身子倚了过来。   “呵——”   齐焰不动声色地往旁边移了移,他看到对面窗台边再没有出现解雨臣的影子。   他重新打量起ROY来,今天阳光很充足,两人又坐得近,所以他可以清楚地看到ROY的表情和肤色,长得还是很不错的,眼睛是眼睛,鼻子是鼻子,鼻翼处有几点雀斑,嘴角弯得弧度刚好,笑容很固定,因此也显得虚假,想是对着镜子不知道练过几次。   就是这张看上去无害的脸,竟然可以为了争一夕之名利,雇人拿着硫酸往对手脸上泼,上帝造人,实在是太欠考虑了,白白浪费了这副皮囊。   “齐老板,你干嘛一直盯着我?”ROY抓住时机,装作不好意思地低下头,“我脸上很脏吗?”   齐焰一笑:“你长得好看当然要盯着你看!再说,你平时也被影迷看惯了,我看几眼,你就这么不习惯?”   “我也不知道,可能,你看得眼神和别人不太一样,我心里有点怕怕的。”ROY嘴角含羞地说。   齐焰哦了一声:“我戴那么大的墨镜你也能看出我的眼神来?你可真了解我啊?”   “哪有?你真会开玩笑——”   两人正说着,一个剧场助理跑了过来:“齐老板!”   “有事吗?”齐焰含笑问。   “二爷请你过去,说要亲自谢谢你。”   齐焰立刻站了起来:“好,谢谢,我马上过去。”然后对着ROY说,“我有事走开一下,有空再聊。”   “好,不耽误您,我和你聊得很愉快呢!”ROY温柔地说。   齐焰心中好笑,转身就走。      ☆、第五章 他们没有未来(二)   齐焰走到休息室门口,刚好看到潘子和解雨臣出来,解雨臣一见他,就立刻说:“潘子,时间还早,下午那场戏我们先去熟悉一下。”   “好。”潘子应着,看了一眼齐焰,齐焰朝他耸耸肩,他似乎有点了然地笑了笑,和解雨臣走开了。   齐焰就走进了休息室,里面只有二月红一个人坐着,一见他就站了起来:“齐老板请坐。”   “不用客气,二爷。”齐焰在他对面坐下,“您坐,您坐。”   “齐老板才客气呢,在你面前,我哪担当起一个爷字?你也不是我们圈里的,都是我们的贵客。”   “你是长辈,叫你一声爷,应该的。”   “好好好,客套话不说了。”二月红笑着说,“我今天,一来看看现场进度,二来也是特意亲自来向你说声谢谢。我看了账目表,齐老板真是出了大力了,这电影能拍出来,有你一半的功劳!”   “我从小看二爷的戏长大,很喜欢,算是你的粉丝,能够帮到你,我开心还来不及。何况,这次意义很好,我有一些朋友,也都有类似的情况,要是电影拍出来真的能够引起社会共呜,我还觉得赚到了呢!”   二月红听了他的话,没有继续说下去,喝了口茶,才说:“齐老板的心意我代表我自己和朗娱公司向你领了。咱们就不说这客套了。现在我个人还有几句私下里的话,想和齐老板说说。”   齐焰心说这才是重头戏吧,二月红看上去一派温润,一点也看不出他心里想什么,这样的人,才是最让人捉摸不透的。   二月红缓缓地开了口:“我这个人,虽然演了一辈子的戏,但是心还是挺直的。如果我说的话有不妥的地方,还请齐老板别见怪。”   “没关系,我也不喜欢遮遮掩掩,二爷请说。”   二月红就抬起头,随意地朝着紧闭的门看了一眼:“齐老板日理万机,短短几分钟就可以做成一笔大生意,时间对你来说,一定很宝贵。恕我直言,你浪费宝贵的时间,耽误许多大生意,却在剧组里天天帮忙,恐怕,不仅仅是为了献爱心吧?”   齐焰一怔,随即哈哈大笑,他不说话,只是笑,笑完后,就看着二月红,一副无赖又无辜的样子。   二月红也不真的要他回答,回应着他的笑容,继续说:“谁没年轻过?我也是这样过来的。万贯家财,不及心头所好。齐老板,我虽然这么说了,但是没有半分责备你的意思。只是我这里大胆地猜一下,你心头的那个‘所好’就是剧组里的人吧?或许更确切地说,是个演员吧?”   “二爷你都这么说,我再不回答,显得我小气了。你这句话我爱听,万贯家财,不及心头所好!我的确也有点私心,想在这儿更过得快活些。你放心,我绝不会干扰到拍戏的进度,我有分寸。”   “齐老板误会了,我哪里是担心这个?只不过,我想提醒一下齐老板,演艺圈虽然风光,但其实低微得很。实则矛盾,但也残酷。一夕之间,可以飞黄腾达,也可以跌入底谷。说实话,艺人们的命运,尤其是年轻漂亮的,大多数都掌握在你们这些大老板手里。你们呼风唤雨的,不太会在意到一个小明星的起落。但是对艺人来说,可能就是全部。所以——还是希望齐老板可以三思。”   二月红说完,叹了口气,他的额头仍然光洁,嘴角也没有明显的衰老纹,他端庄而精致的五官中,有着轻轻无奈的笑容。齐焰望着他,突然说:“二爷,你说这翻话,有点悲观啊!是不是二爷年轻时也遇到过类似的事情?是错过了吗?还是对方喜新厌旧,才让你这么感慨?”   二月红略微吃惊地望着他:“现在的年轻人真不得了,说这话,可太不给上一辈面子了。”   “我可是想什么说什么,二爷别怪我!”   “有什么好怪的?”二月红摇摇头,“过去的事,我都不太记得了。就算有过那么一段往事,我也不敢去试。我哪像你们现在的年轻人,天不怕地不怕,当时连男女恋爱都是遮遮掩掩的,现在男人和男人,女人和女人,都无所谓了。”   “虽然这么说,但我知道二爷心里,一定是支持的。不然,你也不会拍这部公益电影了。所以,我就当二爷是支持我的罗!”   二月红站了起来:“我不和你说了。你这张嘴呀,和雨臣一样,绕着绕着,就可以绕到我身上去,弄得我都忘了要和你说什么了!”   齐焰笑嘻嘻地说:“他是你的徒弟,当然聪明伶俐。至于我嘛,在剧组这些天,也沾了一点他的灵气,我学得不错吧?”   二月红不笑了,看了他半天,才说:“既然这样,我也说句明话。雨臣是我最喜欢的徒弟,他年轻,又有天份,要是好好发展,将来在这行一定会有所作为。齐老板,我不管你们之间到底是什么情况,但是希望齐老板在做任何决定时,都不要耽误他。可能他演一辈子戏也抵不过你做一笔大生意,但是对他来说,却可能是最喜欢的人生。”   齐焰笑了笑,认真地点头:“我知道了,二爷。只不过就算我有这个心,也不一定有这个机会,我有自知之明。”   “是吗?可我总觉得,机会和缘份一样,有没有,并不全靠老天。没有的话,可以创造出来。有的话,也可能被自己毁了。……好了,去吃饭吧,他们该等久了。”   二月红打开了门,外面果然已经摆好了桌椅,解雨臣坐在角落里玩手机,门开的时候,他抬起头来,与齐焰目光一触,没有像前几次一样立刻避开,而是盯了他几秒钟,才起身走到二月红身边,微微一笑:“二爷,我带你入席。”   坐在大圆桌上,解雨臣和潘子分别坐在二月红左右,齐焰恰好坐在他们对面,ROY竟然坐在他旁边,笑得风情万种,齐焰仿佛也很喜欢他似的,一直和他轻声在说话,看得解雨臣心口一阵阵闷气,吃什么东西都吃不出半点味道。   ROY见大多数人眼光都看着自己,不由得意忘形起来,一会儿说菜太油腻会损坏皮肤,一会儿又抱怨怎么不去酒店,为什么要挤在摄影棚里吃饭?然后他又嫌酒不合口味,让人去赶紧去买,又让工作人员去酒店订甜品,说自己没甜品就像没吃饭似的。把工作人员气得脸都黑了,在场只有二月红算是他长辈,但他认为不过是年龄大点,都是演员没有谁比谁更好些,二月红也已经退休,更没资格管他了。   更何况他旁边还坐着一个齐大老板,一直对自己温言软语的,他今天的光环都超过两位大主演了。   二月红倒是大度,没有说什么。要是在平时,解雨臣可能会说几句有的没的,但今天只顾和师父说话,连眼睛都懒得瞟向对面。齐焰仿佛口味也变了,只是笑,让ROY尽情地发挥他讨人厌的本色,最后还是潘子开了口,豪气地对助理说:   “你去买几瓶好酒,各种甜品都买一份,有什么缺的尽管补上去,今天这一顿,全算我账上!不要用剧组的钱,那些钱是用来拍戏不是用来吃饭的!”   助理答应着走了,一会儿果然买了许多好酒好菜回来,桌子上放不下,搬过小桌子也堆满了,潘子对ROY说:“不知道这些合不合胃口?皮肤还有影响吗?甜品不够再叫,不必客气。”   众人都看向ROY,他终于也意识到大概是引起众怒了,潘子很少回国,但名气不小,再加上高大魁梧,他也没必要去得罪这么一个同行,对自己没多大好处。这才收敛了些,说着够了够了,没有再指使人干这干那,反正齐大老板一直笑嘻嘻的,一点也没生气的样子。   吃完饭,已经耽误了不少时间,演员都进化妆间了,二月红吩咐了几句就离开了,ROY却不走,说让二爷先走,他喝了一点酒有点头晕,要休息会儿。二月红也不多说,其他人都在忙碌,齐焰笑着说我来送二爷吧,二月红没有拒绝,两人走出了门。   到了车边,司机等在那儿,二月红回头对着齐焰说:“ROY不是什么坏人,但难免小人得志,还请齐老板明白分寸。”   “二爷,你放心,我和他之间的事,我有数。”齐焰笑道,“倒是二爷真让人搞不懂,刚才,您气度真大,他明显不把你放在眼里。”   二月红淡淡地说:“他是四爷的人,代表四爷来的,四爷好歹是我老板,他自然不会放我在眼里。再说,听说他以前也是个穷孩子,一朝得势难免忘形些。小孩子想过过瘾就随他去吧,反正他这性子也红不了多久。”   齐焰没有说话,他再次看着二月红那张温和淡然的脸,总是散发着和气光芒的眸子里,藏着洞悉一切冷漠的光芒。   他重新回到了屋里,ROY等得有点着急,一见他进来就扑了上来,埋怨怎么这么久。两人坐下后,齐焰不动声色地推开他,看看化妆间,就问ROY:“你今天下午没通告?”   “今天没有,四爷放我假了。”ROY笑道,“我整天都有空。”   齐焰看别人都在忙,没有注意到这里,就压低了声音道:“我真的不碰男明星的,你不觉得用在我身上很浪费时间吗?”   ROY愣了愣,但马上摇头道:“齐老板,你说话真直接!我们可以交朋友嘛,你看,我们不是很聊得来?”   齐焰微笑地:“我还真没有像你这样的朋友,也挺有意思的。”   “是啊,我这个人很随和的,时间久了你就知道了。”   “这样啊,那我考虑一下。”齐焰摸摸鼻子。   他的一个手下走了过来,在他耳边说了几句话,他点点头,就对ROY笑着道:“不巧了,不能陪你了。我今天下午有点事要办,咱们改天再聊吧。”   ROY明显很失望:“改天?也不知道我有没有空?真是可惜!”   齐焰见他着急成这样,心中暗叹,但表面还是笑如春风:“其实我的事也不重要,下午应该能解决。你要是有时间的话,我们一起吃晚饭吧。我前几天刚买了一艘小游艇,还停在码头边没用过。要不然,你去那儿等我,我办完了事就来找你。”   ROY眼睛顿时亮了,满脸光彩:“好啊好啊!我有空!”   “我把游艇地址衔给你。”齐焰又强调了一遍,“你没空也没关系,我可能会很晚……你来不来都随便你,下次可以再玩。”   “我来,一定来!”ROY向他抛了个媚眼。   “你要考虑好。”齐焰笑得冷冷的,“我真的从来没有和男明星交往过,我也不知道今天晚上会发生什么事,你是大明星,还是要慎重一点,以免吃亏。”   “我知道了,我会在那儿等你的,你一定要来哦!”   齐焰也无话可说了,他觉得自己的警告已经很明显了,但ROY如此急不可待,他也没有办法。   这个人虽然讨厌但两人之间不算有真正的过节,只是既然做得出泼硫酸这种下三滥的事,尝一点小教训也不算太为过。   反正有什么后果,自己会一力承担的。   他向其他人说了再见,看到解雨臣的其中一个助理门在化妆间的门边拿着衣服刚要进去。解子扬应该去解决解家亲戚的事了,所以今天一整天都没有来,那助理也有点疑惑地看着他,大概也在奇怪他和解雨臣之间今天特别的冷淡。   齐焰顾自走了,片刻后ROY也走了,等解雨臣出来时,他们都不见了踪影。助理在他耳边说他们刚才一直很亲热地在谈话,还相约晚上一起去游艇吃饭,解雨臣脸上不动声色,让他别多管闲事,但心情却也莫名地更差了。   他想着昨天晚上,不,是今天凌晨,在公寓里那场激烈的身心俱疲的对战,从最初的反抗到屈服最后暖昧得类似告白般的离开,瞎子走后,他一个人在床上躺了很久,还一遍一遍回味着他说过的话。只是没想到,这种感觉仅仅维持了这么短时间,转眼间,又什么都不是了。   他不相信瞎子能够看得上ROY,而且还是个曾经差一点泼了自己硫酸的那种人,他这么做,到底是因为什么呢?   “解先生?……”助理在小心地提醒他该进去了。   他回过神,调整了一下情绪,暂时把这一切抛在脑后,还是先做自己的事吧,反正下次见面,别想让自己有好脸色。      ☆、第五章 他们没有未来(三)      收工的时候快五点了,卸妆时,解子扬打了电话过来:“雨臣,要不要我来接你?”   解雨臣问他:“我妈怎么样了?她还在你那里?”   “我刚送她们上火车。”解子扬疲倦而愧疚地说,“昨天晚上真对不起。”   解雨臣抬起头,看着镜子中自己同样疲倦的脸。   “又不是你的错,干嘛老是说对不起?”   “呵,你收工了吧?我来接你。”   “不用,你昨晚折腾了一夜,早点休息吧。我会自己回去的,你今天也不用去我公寓了。”   解子扬显得有些失望,“我没什么。也好,我让公司派人来接你。”   “不用,我自己会回去。”他坚持。   解子扬只得说:“好吧,明天我来片场,你小心点。”   电话挂了,解雨臣慢慢把手机放下,解子扬向来就是这样,他说什么,就是什么,从来不会反对。他知道,没有一个人会无缘无故地对自己好,但是这种无条件的好,却总唤不起他心中那份感动。这一刻,他明明累得很,如果让子扬来接不是很好吗?吃一顿热热的晚餐,睡一个舒舒服服的觉。公寓里那么乱,子扬看到一定会帮他收拾好,第二天就又是干净清爽了,这样不好吗?为什么在这样的情况下,他还是要拒绝他的好意?   多少人求之不得的温暖包容的爱,可是他却为什么偏偏要走一条孤独倔强的路?   洗掉了妆,换上自己的衣服,别人也都差不多了,彼此打了招呼一个个都走了,助理问他:“解先生,你怎么回去?公司有接送吗?”   “没有。”他对助理说,“你们都回去吧,我一个人走走。”   助理不同意:“我们送你吧,你一个人回去,要是被媒体或影迷碰到,可能脱不了身。”   “没关系,我又没有做什么坏事,也不和什么大老板女明星约会,就被碰到了又怎么样?他们也挖不出什么来。再说这次不像上次有组织有准备,碰到一两个不要紧。”   几个助理面面相觑,刚想说话,解雨臣的手机又响了。他一看,竟然是吴邪的号码。   “小花,你收工了吗?”   “刚收工,你怎么会打过来的?”他嘴角扬起一丝笑。   “我下午就回来了。”吴邪也很高兴,“晚上有空吗,来我家吃饭吧?”   “这么早?不是说要十几天吗?”   “我担心你啊!”吴邪说。   他笑着:“我好感动!不过你也不用这么急,难道又马上要走?”   “是啊,我明天可能就没空了具体等你来了再说。对了,我刚才怕影响你拍戏没打过来,我下午就和瞎子说过了。他是不是在你附近,一起来?”   “不必了。”他冷冷地说,“他大概也没空来。”   吴邪莫名,但是也不多说:“好,你小心点。”   “好,再见。”   他挂了电话,对助理们说:“我有朋友要我去吃晚饭,他说会来接我的,你们走吧。”   “那好,解先生,我们先走了。”   助理们这才放心下来,一个个告辞走了。   解雨臣这才一个人慢慢地走到门口,街上华灯初上,车水马笼,繁华的上海市,永远都充满着节奏和活力。但是再五光十色的街道也掩不住深秋的寒意,他只穿了一件薄薄的外套,阵阵夜风吹过来直钻进衣领里面去。他刚才也是一时兴起,现在才发现,要从市区‘走’到浦东去,大概一晚上都走不到。看来他必须要打车了。   “花儿爷。”   熟悉的声音突然从左侧方向传来,他略微惊异地转过头,赫然看到齐焰站在不远处,正微笑地看着自己。   解雨臣的心脏不受控制了快跳了两下,他告诉自己只是太意外了,并非是其他原因。真没想到这家伙会出现在这里。   “你怎么在这儿?”他冷淡地说。   齐焰走到他面前,他脸上并没有往常的痞痞样子,笑得很自然:“我来接你去哑巴家。”   “不用了,我自己会去。”他转身不看他。   “花儿爷?”   他不理他,走向马路,才走了两步,感到左手手臂一紧,齐焰拉住了他:“等等。”   “大马路上你干什么?你嫌我新闻不够多?”   齐焰只好缩回了手:“你昨晚气还没消?”   “过奖了,我记性很差。昨晚发生的事,我都已经不记得了。”   他扬起右手想打车,谁知道右手又被齐焰拉下了。   “坐我的车吧,现在车不好打。”   解雨臣冷笑一声:“那多麻烦啊,送到了又要回来。你不是佳人有约吗?去浦东跑一趟,又要去码头,不怕太久有人等得失望吗?”   齐焰笑得尴尬:“其实并不是你想得那样。”   “我什么也没想,我想那些干什么?你到底放不放开?”   “你给我十分钟时间,去我车上,我给你看一样东西。”齐焰低低地说。   解雨臣一扬下巴:“我不去,你准备怎么样?”   “你不去,我就抱你过去!”仍然是低低的声音,神色也温柔,“我不介意明天上头条。”   “无赖!”   “怎么骂都好,花儿爷。”他请求说,“跟我上车吧,今天的事,我必须要向你解释。”   最终,解雨臣还是跟他上了车。因为这个混蛋真的什么都做得出来,到时候吃亏的一定是自己。   车子停在拐角处,很安静,看来是特意挑了地方。齐焰开了车门让他坐到副驾,自己则坐到驾驶座,关好了车门。   “十分钟。”解雨臣面无表情地说,“说了十分钟,一秒钟也不多给。到时候如果你不放我走,就算在高架桥上我也会跳下去!”   身边的人无奈地笑道:“你就是看准了,我舍不得你跳下去。”   “没什么事的话,我没功夫听你讲废话。”解雨臣想打开车门。   齐焰忙做了一个停止的手势,并且从车后座拿过一本上网本,打开来,屏幕上出现了一个视频框。   “你看看这个。”他说。   解雨臣只好看过去,齐焰点了播放键,又把图像最大化,视频渐渐地跳出了一个画面,竟然是在码头边。ROY脚步轻松一脸得意的来到码头上,一个年轻男人走过去,很有礼貌地朝他说了几句,这是齐焰的一个手下,这两天总是跟着齐焰,叫阿来,刚刚也在片场,所以ROY也认识。他犹豫了一下,但还是点了点头。接着,他就随着手下上了旁边的一只小艇。   这应该是一个录像,因为画面上显示的时间是下午四点。   “他不是去你游艇吗?这是要带他去哪儿?”解雨臣忍不住说。   齐焰回答道:“是,不过我的游艇没有停在岸边,而是停在江中。”   解雨臣疑惑地看了看他,只见二十分钟后,小艇停了下来,江面上果然出现了一艘白色的小游艇,四周却是冷清清的,不见其他的船只,应该离繁华段很远了。   阿来将ROY领上了游艇,画面一转,进到了游艇里面,同时也传来了脚步声和ROY的问话:   “你们老板呢?”   “齐老板还有生意要谈,麻烦您先在这儿等一下。”   “好吧。”   游艇布置得很简单,也很干净,看来的确是一艘新船,阿来一路走,将他领到一间巨大的玻璃房里,展现在眼前是一个室内游泳场,清蓝的水把人照得一揽无余。只见那阿来有礼貌地微笑道:“齐老板说等一下想游泳,所以我就直接把您带到这里来了,没有关系吗?”   “没有。”ROY眼睛边都是喜意。   那阿来就请他在池边坐下,拿了一杯水和几盘水果就退了出去。   看到这儿,解雨臣微微皱眉,他似乎有点明白了。   齐焰将视频快进了快二十分钟,录像下面显示是四点五十分,阿来又进来了,有礼貌地朝着ROY一鞠躬:“齐老板说,他马上就来了。不知道可不可以请您先去换衣服?齐老板说很想一来就和贵客您一起游泳。”   “可是我没有带泳裤。”   “放心,换洗室有,已经为您准备好了。”   ROY虽然放得开,此时也有点不好意思:“你们老板,想得真周道。”   “请跟我来。”   他们离开游泳池边,但视频没有转过去,而是停顿了几分钟,过了一会儿,阿来又领着ROY出来了。果然他已经脱光了,全身只穿着一条淡黄色的紧身泳裤,他用浴巾裹着身体,光着脚走到了泳池边。   那阿来欠了欠身:“麻烦您在这儿等着,或者先下水熟悉熟悉也可以。齐老板已经在路上,马上就到了。”   ROY点了点头,他刚才就很眼馋这一池清水,只是挥手表示知道了,阿来笑了笑,转身就走了。等他一走开,ROY就拿开了浴巾,纵身一跃,就跃进了水里,一个猛扎,他潜了好一会儿才伏出水面,甩了甩头,脸上是满足的享受神情。   此时镜头却转了,转到了外面,阿来手里竟然拿着ROY的衣服,又翻了一下裤子口袋,确认手机和钱包都在里面,这才来到甲板上,跳下了刚才开过来的小游艇,扬长而去。   画面定格住了,时间是五点正,现在也只过了十分钟而已。   解雨臣这才完全明白过来:“你……你把他困在游艇里了。”   “恩。”齐焰点了点头,“船上什么也没有,没有吃的,没有穿的,而且船在江中,很少有船只经过。他很难出去,就算跑出来,也无法游泳到岸上,不过如果他会用救生艇的话,大概可以有条活路。”   “那他也会冻死!”解雨臣没好气地说。   “你放心,花儿爷,他不会有事。”齐焰笑道,“游泳室和水都是恒温的,保持在25度左右。只要他不出去,大不了就是饿点累点,不会出事。而且我派人看着呢,随时注意他的情况。”   他说着,又将视频点开了,这次是实时的,时间和现在的时间一致。画面上仍然是游泳室,ROY还在游,他看来还没有查觉,游得很愉快。   解雨臣伸手将上网本按掉了:“你准备关他多久?”   “多久就看花儿爷一句话,你说多久就是多久。”   “你为什么要这么做?你整他干什么?”   齐焰深吸了一口气,语气突然变得冷酷:“他差一点毁了你!”   “那是我的事,与你无关!”解雨臣沉着脸,“他怎么对我,都是我们之间的恩怨,和你齐老板一点关系也没有!你真是多管闲事,别以为这么做我会谢谢你,我只是觉得你幼稚!”   “……”   没听到回答,解雨臣不由得看向他,却见后者又换上了微笑的脸色,很温和地望着自己。   “没关系,花儿爷,幼稚就幼稚吧。”他说,“我就是看不惯他欺负你!你因为种种原因不能够对他怎么样,但我可以。除非我不知道,不然我不会让欺负你的人好过!你不用担心,这件事从头到尾都是我一个人做的,与你无关。只不过,我还是失败了。我本想让你开心一点的。”   “这世上怎么会有你这么无聊的人?”解雨臣的语气明显地软了下来。   “那么……该怎么处置他?要放了他吗?”齐焰问。   解雨臣看着车窗外,许久,才说:“关着他吧,我想到什么时候放他再说。”   “好!”齐焰总算笑得开心了点。   解雨臣目光闪了闪,瞟了他一眼:“你不开车我就下了,不去吴邪家了吗?”   “遵命!”齐焰大声地说,      ☆、第五章 他们没有未来(四)      今天的晚饭是吴邪做的,满满一桌子热气腾腾的中式大餐,让人忍不住地食指大动。解雨臣中午几乎没有吃什么,此刻也的确是饿了,因此没有多说话,只顾埋头吃东西,而齐焰坐在他旁边,也吃得狼吞虎咽。   “我说繁华的大上海十里洋场国际大都市竟然把你们两个给饿成这样?”吴邪调侃着,“瞎子,小花是要拍戏可能没时间吃饭,你又是怎么回事?你不是向来最会享受的吗?这也太委屈着自己了。”   齐焰想也没想就回答:“中午和花儿爷一处。他心情不好没吃多少,我也就没胃口。现在看他吃得香,我立刻也饿了。”   解雨臣立刻抬头说:“你哪只眼睛看我心情不好?我开心着呢,有必要让你知道吗?”   “是是。”齐焰立刻好脾气地说,“你是为了减肥,保持好身材,不是因为心情不好。”   张起灵突然问了一句:“瞎子,你这些天一直在剧组?”   “没错,嗨,哑巴我和你说,我这些天快成半个导演了。原来拍戏这么多学问,将来我也搞个电影拍拍,说不定拿个奖什么的哈哈哈!”   张起灵等他笑完,才淡淡又追问:“一整天都在?没有离开过?”   “差不多,拍戏挺好玩的。”齐焰耸耸肩,他似乎知道张起灵要说什么,打了个哈哈岔开了话题,“你们怎么也这么早回来了?效率挺高的嘛。”   吴邪说:“我和小哥办完事了,本来不打算来的。因为你们都在上海,所以来转一转,明天我们就要离开了。”   “这么赶?去哪儿?”   “去广西,小哥的家乡。”吴邪笑道,“小哥家里没有什么人了,先前因为没时间,一直耽搁着。现在回去看看,如果能有几个张家的亲戚最好。没有的话,也可以看看村子里有什么可以帮忙的。所以今天才把你们叫来聚聚,下次我们回来时,你们也可能不在这里了。”   解雨臣点点头:“不错啊!我去南宁参加过一个开幕式,挺漂亮的城市,只可惜我只待了一天就走了。记得那儿的荔枝真的很好吃。”   “我们不是去南宁,是去巴乃的一个小村子。再说现在是秋天,哪里来的鲜荔枝?我给你带别的吧。”   “我只是说说而已。不用带,你来了我又不知道去哪里了。”   齐焰立刻凑上来,讨好地笑着说:“花儿爷喜欢吃荔枝吗?那我立刻让人去买。虽然是秋天,但是我也有办法弄到。”   解雨臣冷淡地说:“谢谢,不用了。”   吴邪摇头:“你们两个到底怎么了?我和小哥几天不在发生了什么事?瞎子,你怎么得罪小花了?”   “我?”齐焰指指自己,笑了笑,说,“我差点上了他,还是很变态的那种。算不算得罪?”   “你说什么!”吴邪差点跳了起来,张起灵及时按住他。   吴邪怒道:“小花,他说得是不是真的?这个混蛋真的那样做了?”   解雨臣给自己舀了一碗汤,平静地回答:“恩。差不多是那样。一开始是我勾引他,后来我不干了,他用毛巾绑住了我,没把我给气死,幸好没到最后一步,不然你们想再见到这个混蛋,明年清明再说吧。”   齐焰伸伸舌头,马上夹了一大块红烧排骨放到解雨臣碗里,陪笑道:“给花儿爷压压惊,您别记着,我就是开个玩笑而已。”   “晚了,这是我的恶梦,一定会记一辈子!”解雨臣头也不抬地将排骨放进嘴里。   吴邪看看他们,还想要说话,张起灵却拉他坐下,也给他碗里夹了一只大鸡腿:“吴邪,先吃饭。”   吴邪只好郁闷地啃着鸡腿百思不得其解。   吃完饭,已经八点过了。齐焰问解雨臣:“花儿爷走吗?”   解雨臣还没说话,吴邪立刻说:“你先走,我和小花有话要说,我会送小花回去的。”   “好吧。”齐焰做了一个鬼脸,“张夫人,请你口下留情,多给我说说好话。”   “夫人你妹!你要是再这么叫我,明年清明我和小哥一起去看你!”   齐焰嘿嘿地笑着,向他们挥了挥手就一个人走出了门。   等他走了以后,解雨臣突然转向张起灵:“你刚才饭桌上想说什么?他跟着有剧组有什么不妥吗?”   张起灵摇头:“没什么,瞎子自己都不在意。”   吴邪却替他回答道:“小哥的意思是,他这么多天在剧组里瞎混,生意上的损失不计其数。。”   解雨臣愣了愣,随即哼了一声:“自找的,我又没让他跟着。”   “小花你跟我到书房来,我有话和你说。”   解雨臣无可无不可地跟着吴邪进了书房,懒懒坐在沙发扶手上,笑道:“你要和我说什么?”   “你应该知道我要和你说什么。”吴邪盯着他,“你和我说实话,你和瞎子来真的?”   “呵,哪来的真的假的?我理都没理他,我们根本没什么,你哪只眼睛看出来?”   “小花,我和你几十年的交情了,我会看不出来?如果瞎子真的差一点上了你,而且还用变态的方式,你怎么可能还是这种反应?他不死也得重伤。可是你们还是照样有说有效,所以这些天来,他死皮赖脸地跟着你,还是很有成效的。这家伙,真是有一套啊!”   “为什么你好像不高兴的样子。”解雨臣问,“他不是你和张起灵的好朋友吗?跟我好怎么了,真有那么不堪?”   “我不是这个意思。瞎子是个很有魅力的人,他虽然不是什么好人。做生意的,都没有纯粹的好人,我和小哥也是。他也不算很坏,他用手段,却不卑鄙。他风流成性,但也各取所需。如果不是你换成其他普通的朋友,说不定我还会给他们祝福。但是小花你不了解他,瞎子家庭很复杂,你要是想和他在一起,得做好思想准备才行。”   “哦?”解雨臣仍然很无所谓地问,“有多复杂,有我圈子里复杂吗?”   “不一样。你圈子再复杂,你也是相对自由的,感情问题你自己做得了主。但是瞎子不同。他本来就是地产大王齐正海的私生子,从小和小哥一起在福利院长大,过了许多苦日子。他的性格没有小哥那样淡然,他爱奢侈享受,喜欢权利和金钱。他继承齐正海遗产时,齐家很乱,齐正海有好几个兄弟,还有精明能干的女儿,姑爷们也都是有头有脸的人物。他们都不是省油的灯。但是瞎子只用了很短的时间,就将他们扫清了,将所有的东西稳稳地归于己有。这其中用的手段是不可想象的。”   “……呵,是吗,钱和权利谁不喜欢,我要是有这个机会,我想我大概也会狠的。”   吴邪见他一直和自己打马虎眼,担忧地走到他面前,继续说:“现在齐家还剩下两股势力。一个是齐正海的弟弟叫齐羽,正值壮年,帮着瞎子打理生意。他能够在外面胡天胡地,是因为齐羽在家里坐镇。我不知道瞎子是怎么想的,就算齐羽表明了对财产没兴趣,也是养虎为患。不过另一个更严重的问题是,齐家还有一个齐正海的小姨太,叫周琦。她收养了一个远方亲戚的女儿,叫霍玲,二十岁左右。周琦有意将霍玲嫁给瞎子,想要亲上加亲。瞎子那样的情况,你要让他乖乖地的哪位名媛结婚,听女方的话,他当然不肯。所以和自家人霍玲结婚成了必然的路。你还记得秀秀吧,当年我也是被迫要和秀秀联姻。再加上周琦可能掌握着他一些弱点,他娶霍玲的可能性很大。”   解雨臣沉默了,他终于收起了嬉皮笑脸的神色,知道吴邪是认真地在和自己说这些。低头把玩着沙发布上的一条流苏,什么也没有说。   “小花,我和你说这些,不是说反对你和瞎子。事实上,如果瞎子一直管理着齐家,做一个知名人物。那么不管他结不结婚,为了利益上的考虑,也不可能公开和你的关系。我和小哥的情况不一样,我们是半隐居状态,我们这些年也放弃了很多才换来自在轻松。而瞎子,估计短时间他不太可能放手,你又是娱乐圈的人,你和他在一起,万一错个一点半点,连隐形情人都做不了!被有心人拿来做新闻,对谁都没好处。这些,你都考虑过吗?”   “恩,我知道了。”解雨臣轻轻地应了一声。   吴邪摊了摊手:“好了,我想说的就是这些。你是我最好的朋友,瞎子和小哥从小一起长大关系匪浅。私心来说,你们在一起,我和小哥一定支持!但是困境是你们自己面对的,我们也不见得能帮得上忙。要是能熬过来最好,熬不过来,也要有个心理准备。”   “吴邪。”解雨臣终于抬起了头,微笑着说,“你想得太多了。”   “是吗?想得多想得全不好吗?”   “不是。”他交叉着双手,眼睛朦胧,“吴邪,我知道你是为了我好,我活到现在最有成就的,就是交到你这个一辈子都不会分离的好朋友。但是我和你不同,感情这玩意儿,我从小就冷感。我家的情况你是知道的,这世上,人心最不可靠,表面的温情往往可能是最残酷的伤害。当时你和张起灵死去活来时,我就很不以为然。现在我自己碰到了,我也很有自知之明。就算我真的和瞎子在一起了,以我们两个的性格和情况,也是走不远的。”   “小花,如果你一开始就这么想,那这场没结果的感情,那你现在这副暖昧不清的态度,又是何必呢?为什么不干脆一点?省得将来麻烦。我的确是不明白!”   屋子里安静了下来,过了很久。   “吴邪,你不懂。”解雨臣轻声说,“我太累了,我想休息一阵子。一年也好,一个月也好,甚至一个小时也好。我就想有个人可以让我依靠,让我什么都不用想,什么都不用管。被欺负了,受委屈了,有人能帮我出出气。我偷懒不想拍戏,我无理取闹乱发脾气,也会有那么一个人,没有缘由地陪我疯,陪我闹。就算有多大的后果,也完全不需要我来担心……这么多年来,我扛到现在,我的力气也已经用尽了。我就想休息一下,一下下就好,我才能继续走下去。”   “小花,你很累我都明白,但是……”   “好了,你别说了。我有分寸。”他站起身,“不早了,我真得走了。”   “我送你回市区。”   “千万不要!我自己会打车。我想一个人先走走。”   吴邪没有再坚持:“好吧,有事随时打我电话。等我和小哥从广西回来再找你。”   “可以,希望我有空吧。”   出了客厅,解雨臣向坐在沙发上看电视的张起灵打了招呼,就独自走出了门。外面有点冷,风还是很大的。他深深吸了一口寒冷的空气,觉得神清气爽,秋天永远都是一个招人喜欢的季节。   他出了小区大门,看到不远处停着一辆熟悉的黑色轿车,齐焰正倚在墙边,很悠闲地抽着烟。   解雨臣并不意外,仿佛早就料到似的,走了过去。   “你怎么还在这里?”   “我猜花儿爷肯定会自己一个人出来。这里不好打车,我这免费司机还是乐意为你郊劳的。”   “我不想坐车。”解雨臣慢慢地朝前走,“你回去吧,我想一个人走走。”   齐焰当然不会回去,他跟上来并肩和他走着。   解雨臣停下脚步,看着他:“你干嘛跟着我?”   “我不放心。”齐焰微笑着说,“你不用管我,当我不存在。”   “你知不知道吴邪刚才和我说什么?”   “呵。”齐焰笑得无奈,“想也知道不是好听的,我有自知之明。”   “吴邪说——”解雨臣静静看着他,“你是个禽兽,让我离你远一点!”   ☆、第五章 他们没有未来(五)   齐焰举起了双手,他说:“我可以辩解吗?”   解雨臣奇怪地望着他:“你这样都不生气吗?”   “生气?”   “我无理又任性,还骂你这么难听,你都不生气吗?”   “啊?”齐焰笑了,“不生气,花儿爷说的,我都听得进去。”   解雨臣却又问:“我什么话你都听吗?”   “当然。”   “那我说,你听好了,你把ROY关着吧,一直关到他饿死为止,行吗?”   齐焰略一思索:“如果你坚持的话,可以!”   解雨臣沉着脸道:“这不是开玩笑的。你别说你能搞定,杀人偿命,你搞不定的,你不怕坐牢吗?”   “我当然怕,我不想做牢。”   “那你干嘛答应我?”   齐焰笑了:“因为你肯定不会这么说。你一点都不是无理任性,虽然有时候说话很直,很任性,但都有理,可惜你却从来都不说。说实话,我还希望你多要求我呢,你缺钱可以向我要,你想教训谁都可以找我帮忙,但你都没有,所以我只好自己尽量凭我的理解做你想做的事。”   “……瞎子!”他轻声地喊,抬起眼睛,“你是不是喜欢我?”   他立刻点头:“……是!这些天我还表现得不够明确吗?”   “喜欢我什么?漂亮?年轻?还是让你有征服感?”   “不知道。”   “然后呢?喜欢我以后,追到我以后,玩过一阵子,要怎么处理我?你有过那么多情人,这么简单的问题还回答不出来?”   齐焰不说话了,他似乎有些尴尬,解雨臣转过身说:“你不想回答就算了,我随便问问。你到底喜欢我什么,能喜欢我多久,其实我也不是很关心。”   “花儿爷,我真的不知道,对你的感觉很特别。我知道我的历史记录不好,我也没法否认。但你和他们不同。我第一次在飞机上看到你,我就觉得你和别人不一样。你挺让人心疼的!你表现得越强,越无所谓,我就越想心疼你。很多事情,不该由你一个人去面对,你那个经纪人对你虽然好,但似乎总是没法知道你真正的想法,你的公司和老板也都不是省油的灯,就算是二月红,你也表现得太过乖巧了。你向我发脾气时,我还挺高兴,我想总算你有了一个发泄口子……”   “不要说了!”解雨臣突然打断他,“我不想听了!”   齐焰大踏一步,走到他背后,伸出手臂从背后将他紧紧抱住。   解雨臣的身体顿时有点不适应般的一僵,就听到耳边痒痒的,用很亲密的语气在说:“花儿爷,是不是从现在开始,我可以大大方方地心疼你,不用再遮掩了?”   他侧了一下头,避开那让人心跳的气息,刚想说话,突然听到手机响了起来。   两人俱一怔,齐焰的左手还是紧紧地抱着怀里的人,右手拿出手机:“什么事?”   “……”   对方不知道说了什么,齐焰眉头慢慢皱起来,他听完后说:“我知道了,我马上过来。”   挂断电话,他立刻换上了一副笑脸,对着解雨臣说:“我有点生意上的急事要去处理一下,我帮你打辆车,或者你回吴邪那里,让你明天送你过去。”   解雨臣不动声色地看着他:“我要开你的车,我也会开。你打车去吧。”   “这个……”他有点为难,“开车很累的,又这么远,犯不着。”   “你就这么不想让人知道我开你的车?你不是不怕上头条吗?”   “不是,我真有急事。回吴邪那里去吧,乖!”   齐焰轻拍了一下他,笑得很温柔。   解雨臣没有答话,只是静静看着他,齐焰的左手已经把他放开了,想走开,但似乎又有些舍不得,看了他一眼,突然凑过来在他唇上轻轻地吻了一下:“快进去吧,明天来找你!”   解雨臣还是没有说话,平静的表情看不出什么情绪。   可是就在齐焰走到车边打开门刚坐好,解雨臣突然快步走到另一边,拉开车门也钻了进去,砰地把车门关好了。   “怎么了?”齐焰一愣。   “我也去!”他说   “我是生意上的事,很无聊的。这么晚你别去了。”   “你都为我耽误这么多生意了,还在乎这桩?那你也别去了,陪我吧。我难得这么主动,过了这一站,就没下回了。”   齐焰笑了笑,为难地咳嗽了一声。   解雨臣盯着他,冷冷地说:“是不是ROY出事了?”   “……呵……”   “你别骗我!你知道我骗不了的。”   “好吧——”他无奈地耸耸肩,“你真是我克星,我平时可是演什么像什么,从来没有被揭穿过。”   “废话少说,到底怎么回事?”   “ROY是出了一点事情。他发现上当后,一直试图想出去,满船乱转。我那个手下,就是阿来,以为他暂时不会有事。谁知道稍不留神,发现他不见了。之后就在监控里,看见他只穿了一条泳裤跳下了江。这小子心理素质真差,竟然乱了阵脚,要跳江游回去。”   解雨臣问:“什么时候的事?”   “半个小时前。”   “你的意思是,你的手下已经追了半个小时也找不到,所以才没办法给你打电话?”解雨臣看了一眼半开窗户外的瑟瑟夜寒,“半小时说长不长,说短不短,能把他冻死吗?”   齐焰按住他的肩膀,把他掰过来:“花儿爷你听我说,这事我会去处理的,事情还没那么糟糕。你先回哑巴家,如果明天有人来找你,你就说整晚都在他们那里,和哑巴他们串好就可以了……这件事真的与你无关!如果要付出代价,两个人和一个人是一样的!我们没有必要多牺牲一个人。”   “牺牲?”解雨臣重复,“你已经准备牺牲了?”   “当然不是,你相信我,我厉害着呢.。再说,现在只是秋天,又不是大海,他说不定得过游泳冠军早回去了,要是没把握他也不敢跳你说是不是?好了,我本来是想让你高兴的,可不想弄巧成拙。”   “如果偏偏就是倒霉,他死了!或者受伤了!如果你必须要坐牢怎么办?”   “不会的。有我,有哑巴,有吴邪,我们三个人可不是闹着玩的,打通打通就好了。”   “既然这样。”解雨臣拿过安全带系上,“我也去,反正吴邪也不会不管我的。”   “别这么固执——”   解雨臣火了:“你到底开不开车?不然谁都别去,等着条子上门来更省力。”   “好好好,我们一起去!”   他认命地说,不再耽误时间,踩下了油门。   车子开到码头边,一下车解雨臣就被猛烈的江风吹得遍体生凉。ROY只穿了一条短裤,要在半夜里从江心往岸上游,而且他浑身是湿透的,这样的风一吹过来,不冻死也会没半条命,更别说需要体力游长距离了。要是真的凶多吉少,实在是一件太麻烦的事。   齐焰在电话联系阿来,打通以后问了几句知道还没有找到,就说知道了,让他暂时不要找了,随时等候命令。   解雨臣见他并不显得很焦急,却不一定没事。瞎子就是这样的性格,再难的事,他好像也无所谓似的。但这里不是齐家的势力范围,要短时间内找大量人手去找人,根本是不可能的。除非是去找江警帮忙,但这样一来,却等于是自首。   “花儿爷——”   “什么都别说,我不同意!要找江警我和你一起去,别想撇开我!”   齐焰笑着帮他拉高了一点衣领:“你都成我肚子里的蛔虫了,我还没开口你也知道我想说什么。不过这一次你猜错了,我根本没打算去找江警帮忙,我想先看录像。”   “为什么?”   “我想过了。ROY是个很怕死的人。他为了上位可以拿硫酸泼你,并且不肯放过每一个攀附的机会,那他一定不舍得死!你应该比我了解他。”   解雨臣也冷静了下来,他想了想,点头道:“你说得有道理,他不会有胆子在这种情况下游回来,也不会拿命开玩笑。只是说录像里他不是跳下去的吗?我明白了,他趁你手下搜完以后,又回来了,不会离船太远,然后躲在我们不知道的地方。”   “如果我没猜错,他跳下后并没有游远,说不定就在船底。阿来虽然跟了我挺久,但没有处理过这种事,所以可能有疏忽。他肯定仅仅是发现ROY跳下去,但后来只顾着找没有再去看录像。或许等他在船上找遍以后重新回到小船上,ROY趁不注意也可能避开摄像头又回到了游艇上,他估计着我们发现他不见了,肯定会把游艇开回来,这样他就可以顺利回来。”   “那现在,你要去找到他,当众揭穿他吗?”   齐焰摇头,拿起手机,对阿来说:“你带几个人重新上游艇,让人守着甲板和出口,然后去里面第一个地方找,仔细一点,不要漏掉任何一个地方!”   对方答应着很快挂了,齐焰对解雨臣说:“我们回车上看录像。”   他们重新上了车,打开笔记本看录下的视频。把时间往回调,一直调到ROY跳江的那一刻,画面抖动了片刻后,齐焰的手下就出现了,他很仔细地在船上搜了一遍,但没有发现,就又离开了。又过了好一会儿,静止的画面突然有了一丝异样,在影像最边角的地方,桅杆的背后,又爬上来一个人影,正是ROY。他缩着腰,用很快的速度重新钻回了舱内。镜头及时转过,他应该知道被监控着,所以尽量地贴着死角走,视频中的人影时隐时现,到最后钻进了一个小仓库室就再也没有了。   齐焰这才拿起手机将确切位置告诉了阿来,并且说:“你要装作很着急的样子,把衣服还给他,就说我有事没空来了,把他送回岸上去。”   “是。”阿来十分愧疚,“对不起,齐老板。”   齐焰淡淡地道:“你先把这事做好,其他再说。”   他放下电话,看到解雨臣似笑非笑地问:“你不会要开除他吗?”   “开除不至于。不过他做错了事,总该受点罚,不然我这个老板太没威信了。”   解雨臣却一笑:“你干嘛要罚他?你不是要谢谢他吗?要不是他的疏乎,大概现在我也不可能和你坐在这里,已经在自己公寓里睡大觉了。”   齐焰立刻会意,马上凑过去用额头抵着他的额头:“不行,我当然要罚他!如果不是他,我们何必在这里吹冷风?在床上睡大觉的,不应该是我们两个一起吗?花儿爷,我说得没错吧?”   “去死!昨天的阴影还在呢,你别想上我的床!”   “那就上我的床吧。”他笑嘻嘻地说,用嘴唇若有若无地拂着他的脸,“我在上海也有房子,离这儿并不远哦!”   解雨臣转了转眼珠,没有回答,齐焰见他嘴角含笑,不迎不拒,就胆子大了起来,伸手一把将他抱住,微微把他压在车椅背上,嘴唇就贴住了他的唇角。   解雨臣仍然不反抗,将头轻轻仰起,任由他小心翼翼地吻着自己,右手也抬起来按住了他的肩膀。   “铃……”   该死的铃声又响了起来,这次不是齐焰的。   齐焰十分不情愿地结束了这个循序渐进的吻。   解雨臣拿起手机,是解子扬打过来的:“雨臣,你回家了吗?”   “恩,我回去了,我……我刚要睡觉。”   “那就好。我没什么事,明天早上我来接你。”   “明天早上我自己会去的,你直接在片场等我好了,你不顺路不用来。”   解子扬虽然不情愿,但也只能无奈地说:“也好。那晚安。”   “再见。”   解雨臣结束了通话,懒洋洋地看着齐焰:“送我回去吧,我经纪人都来催了,齐老板!”   齐焰却不动:“我忘了你家路了,我只开过一次。”   “不是有导航仪吗?”解雨臣瞟一眼车前座,“我也可以给你指路……”   话未说完,身上一暖,又被抱了个满怀。   “车子好像……”齐焰嘴唇贴得他很近,“油不够了,开不到。”   解雨臣含笑侧头避开他:“是吗?你开过去左拐,有一家24小时加油站,你想加多少就多少。”   齐焰不满地直哼哼:“是哪家加油站这么不识趣开在那儿?明天就去炸了它!”   “你是不坐牢不死心。”   “没关系,反正就算上断头台,也有花儿爷陪着我!”   “想得美,放开!……啊哈,让你放开没听到?……你咯着我的背了!”   齐焰一听就立刻松了手,解雨臣一骨碌从他怀里爬了起来,想开车门却又被抓了回去,重新扣在怀里。   “救命!”解雨臣轻笑着,小小声地缩在他怀里控诉,“码头边有个大流氓的车里出现了少儿不宜的不良行为,严重影响市容!快把他抓起来劳教三年!”   “哈哈哈!”齐焰大笑,低头吻着他的脸颊和鼻尖,“真没想到你有这么可爱的一面,我觉得我肯定是捡到宝了!”   “别用那么低龄的词语来形容我!唔……”   “在车子里行吗?”笑声变得渐渐的低沉起来,“我真想立刻一口吞了你!”   “不!”解雨臣把他推开,狡猾地说,“车子里不舒服,去你那儿,也让我参观参观!”   “好——!都听你的!”      ☆、第五章 他们没有未来(六) 作者有话要说:  这一章,你们懂的,该删的都删了。 过完年了,给大家放点开心的小福利,毕竟平淡太久了。 瞎子终于得到小花了,不过以后的曲折还多着呢,慢慢看吧。 另外说一句,从贴吧过来的小伙伴们,我所有的文都已搬到了这里,包括中短篇也会发,可以看得比较方便哦! 新年新气象!大家发财哦!抱拳,抱拳!   齐焰住的地方不大,布置得也很简单,有必备的生活用品,但是不见奢华夺目。   打开门,解雨臣站在门口,却不进去。   “有没有讨厌的烟味和酒味?”他说,“你一个人住还是经常带人回来?”   齐焰的回答是一把将他抱起,迅速地抱进了屋子:“有也好,没有也好,你把我的火都点起来了,难道还想半途回去?”   “我就回去!我管你!”解雨臣用力地蹬他想下来,但是却被迅速地抱向卧室,他忙说,“把门关上!”   齐焰也不知道按了一下墙上哪个地方,门关了,看来这间朴素的屋子还挺高科技。   转眼解雨臣已经被抱进了卧室,扔进了大床上,后脑陷在柔软的枕头,视线又被满满地占据了。   “有烟味吗,花儿爷?”齐焰用指腹划着他光洁的皮肤,鼻尖已经贴住他的,“或许,你可以更近地闻闻看。”   “好像有一点点……不过还可以……”   “那是我的味道,不是烟。”   “哼,谁知道是哪个女人留下的?”   “这屋子,除了你,谁也没来过……”他用牙齿轻轻地磨着他的下唇,“包括这床,以后也不会有人来!”   解雨臣没有说话,他的目光亮闪闪的,在柔和的灯光里显得特别的生动,停顿了片刻后他伸出手,他将齐焰的脖子搂住,拉近,嘴唇也毫不羞涩地贴了过去。   (略)   可是,正当齐焰要进行下一步动作时,解雨臣却一把死命推开了他,红着脸瞪着他,气息仍然不稳,但是目光却有一种让人害怕的带笑的狡黠。   “我……我不要继续下去了,起来吧。”他咬着唇说。   齐焰笑得像哭:“花儿爷别耍我了!”   解雨臣不为所动:“可是,我一想到昨天,我就害怕,我的阴影怎么也挥之不去!”   齐焰只好配合着他说:“我保证今天一定好好对待你,绝不做变态的事!”   “不行,太便宜你了。”   “天哪,那你要我怎么做?”   解雨臣轻笑一声,突然把他推开翻身下床:“我有个办法,马上就回来!你脱掉在床上等我吧!”   他转身就跑出去了。   齐焰哭笑不得,听到外面一阵劈里啪啦也不知道干什么,大概过了五分钟后,果然解雨臣又回来了。他右手拿着几条从洗手间找来的毛巾,另一只手拿着一只袋子,里面全是乱七八糟的东西,有牙膏皮带刮胡刀之类的东西。   “你的衣服怎么还没脱啊?快脱!”解雨臣甩了甩手里的毛巾,笑得很美也很危险。   齐焰立刻知道他要做什么了:“你……要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我昨天真的什么也没有做,冤枉!你不用拿这么多道具……这个皮带……你会用吗?”   “这么说你会用?果然是老手啊!”   “我当然没用过。好好好——”他妥协了,“只是绑一下过过瘾就算了,我昨天就只绑了你而已。那些东西,都不要用了!乖!”   解雨臣嘴角一弯,得意地说:“别废话,脱光了给我躺平!美人儿,爷来侍候你,一定侍候得你舒舒服服!”   齐焰也被他逗笑了。什么也不再说,在他的注视下,开始脱衣服,外套,背心,长裤,又慢吞吞地去脱短裤。   “住手!”解雨臣忙阻止他,“谁让你脱这个?我昨天也没脱!”   齐焰笑嘻嘻地看他不自觉地将眼睛撇开:“给你福利不好吗?我很有自信的哦!你可以拿把尺来量一量,绝对超过亚洲男性平均长度!”   “闭嘴!这时候话还这么多!不让你脱就不要脱!”   齐焰没有再坚持,笑着躺了下来:“是不是这样,手放哪儿?”   “手两边举起来。”解雨臣说着,拿起一条毛巾,爬上床,将一只脚跨过去半骑在他身上,然后半抬起上身,将他的左手举到床顶,开始用毛巾打起结来。   (略)   那一刻,他想哭,不知道是因为悲伤还是快乐。他以为这只是因为初次体验所带来的矫情,可是到了很久以后他才发现,只要是这个男人,这个姓齐的男人,他们在彼此用强烈的方式互相占有时,他就会脆弱的想哭。全身的力量会被抽走,向来坚强而冷漠的内心都会溃不成军!也只有在这个时候,解雨臣觉得自己只是个孩子,或许更确切的说,是个弱者,永远的弱者!   清晨醒来时,原已经会很晚,看了一眼床边的钟,发现还不到八点。   室内昨天没有关灯,璧灯还亮着,但阳光已经透过窗帘透了进来。齐焰睁开眼睛,只是睁开了眼睛,身体却没有动,因为今天和往日不同,他怀里还躺着另一个人。   按以往的习惯,即使是和别人过夜,醒来后的第一件事就是跑去浴室洗澡,或者听到水声从浴声传出来,那是床伴比他早醒的关系。   但今天不同,他怕解雨臣还没醒,难得贪这点时间再多休息一下吧。昨天他们其实不算激烈,至少自己是没有十分尽兴的,但是后来他就停了,他想着次日还要去拍戏,太累的话就起不了床了。他是无所谓,但是他的小花儿却是一个事业心很重的人呢。前天解家人来闹得如此不像话,他第二天还像个没事人一样去剧组,昨天又折腾了半晚,再不让他好好睡个觉,齐焰觉得心疼的滋味还是少体验比较好。   他的眼镜掉在床下了,昨天的过程清晰而模糊,后来也不太记得到底是谁主动,反正就是玩疯了的感觉。他不喜欢在床上扭扭捏捏的人,他以前碰到过的大多数,无论男女,都喜欢在床上装矜持,装楚楚动人,好像这样子可以博更多怜爱似的。但解雨臣却不是这样,他虽然有点不习惯,一开始的确是不习惯,可后来放开了就没什么了。他们之间身体的莫契度很高,于是质量也很好。解雨臣没有装腔作势,他仍然喜欢在上面,尽管不是实质性的。可能那样子他心理上会更放得开,使身体到得更多的刺激。所以到最后他们几乎一直维持这个姿势,一直到精疲力竭。   齐焰决定还是躺着不动,也不去拿眼镜,只是轻轻地扫了一下怀里,想欣赏一下美人的睡颜,一看之下,不由得哭笑不得。原来自己小心翼翼不敢乱动根本不管用,他的小花儿早醒了。和昨晚一样,他的背靠着他的胸膛,身体微微蜷缩,他睡觉喜欢把背对着别人,把身体蜷缩起来,这是一种保护而且不信任的动作,自从他进这个圈子里来,连睡梦里,他都是很警惕的。   此刻,解雨臣仍然是侧躺着,他的眼睛没有闭着,他的手也小心地伸出了薄被,手上——拿着手机,他竟然,竟然!玩游戏玩得目不转睛!   从齐焰的角度望下去,看到他的俄罗斯方块已经玩到第七关了,速度加快,解雨臣根本没心思分神去管身后的人醒了没。   齐焰一声不吭,一起看着手机屏幕。过了第七关就是第八关,看样子更难了,所有的方块很快就往一个方向堆积,一下子就GAME OVER!   手机被沮丧地关掉,齐焰笑笑,轻轻地将他抱住,吻了一下他的头发:“早,花儿爷!”   “早。”解雨臣简短地回答,拔弄手机,没有再打游戏,但也没有扔下的意思。   “今天要不要向剧组请个假?”他体贴地问。   “不用。”解雨臣略一侧头,只是飞快地瞟了他一眼,又收回了目光,重新玩着手机,“我马上就起床。”   话是这么说,可是他试着动了一下,仍然皱起了眉,只好又停住不动,空茫地睁着眼睛不说话。   齐焰把他抱紧一些:“是不是很不舒服?请一天假不要紧的,别累着自己。”   “没事。对了,”解雨臣马上说,“你今天不用去了,做你自己的生意。”   他委屈地说:“为什么?我想见花儿爷,整天都想看到!你不想看到我吗?”   “去!我才当不起呢,整天在我面前晃,你以为我很乐意?这些天你损失大了去了,何必呢?再说,你不是已经得到我了吗?左右不过如此,也不用那么积极了。”   他话未说话,齐焰就猛地一用力,翻身将他压住,严肃地说:“花儿爷,在你眼里,我就只是为了把你拐上床?”   “是也没什么。”解雨臣牵了牵嘴角,“你不必这么大反应。”   齐焰将他下巴一捏,强迫他面对着自己,此刻他没有戴眼镜,所以两人可以清楚地看到对方眼眸里的光芒。   “花儿爷……”   解雨臣不吭声,他试图想把目光转开去,但是停顿了一下,又重新看向他。   “你干什么?”   “我不高兴了。”齐焰突然眼神一松,一把将他抱住,把脸埋在他锁骨间说,“你怎么能这样对我?”   “你别乱摸!——我,我怎么对你了?”   “今天好歹是我们第一次在一张床上醒来,而且昨晚,也不算太平静,大家都很开心。”齐焰腻声腻气地说,“哎哟!我不要求你娇羞地扑到我怀里,至少也温柔点,不能表现得这么淡定冷酷吧?”   “……滚!想温柔就去找那你那些仰慕者好了,我可学不会那种本事!”   齐焰终于笑出了声,他抬起头,看见解雨臣眉眼仍然一副冷然,但是颊面残留的淡淡红色以及一直躲躲闪闪的目光,却全然出卖了他。   他嘴角偷偷弯着,偷笑的样子真是让人忍不住想吻他。   嘴边的美食他当然不会错过的。   解雨臣愣了愣,没有吭声,却闭上了眼睛,承受着这细细柔柔没有半点欲望的吻。   “瞎子……”他低低地说。   “恩。”   “我有要求。”   “说吧。”齐焰回答,“你要什么?”   解雨臣说:“钱!房子!怎么刷也刷不爆的金卡!有没有?”   齐焰笑了,摇头:“没有。”   “小气鬼!”   “对别人有,对你,没有。”   “可是我真的很缺钱,”解雨臣苦笑,“很缺!”   齐焰将他紧紧抱住:“你真的要钱?你要的话,我给你!我以为,用钱你会生气。”   “呵,我没有那么高贵,钱,我怎么会不喜欢呢?不然,我那么拼命干什么?”   “行!”齐焰爽快地说,“我马上开张支票给你,数字你自己填。”   谁知道他一松手,解雨臣却反手紧紧地抱住他:“别去!”   他轻叹:“花儿爷?”   “你是不是觉得我很俗?对我很失望?”解雨臣埋在他怀里地问。   “怎么会?我说过,能用钱解决的问题,都不算大问题。就怕钱根本没法让你觉得高兴,只会让你更痛苦。”   “……瞎子,我什么也不要,我只有一个要求。”   齐焰反而也严肃了起来,因为他知道这次解雨臣说的是真心话。   “你说什么我都答应你。”   “在分手之前,你都要一直对我好!”   齐焰轻皱了一下眉,但没有立刻回答,反而说:“今天才第一天,就说这两个字,好像不太吉利。”   “反正是迟早的事,难道你想和我一辈子?”解雨臣说,“你什么时候变得这么迷信?”   “好吧。”他说,“我答应你。”      ☆、第六章 甜蜜与危机并存(一)   陈皮阿四有着自己刻板的生活习惯,如果之前已做安排,不然休息时间和工作时间是绝不会更改的。他早上八点半出门,九点开始工作,司机通常是准时而来,就算不提前,反正也得等着,老板绝不会早一分钟的。   ROY自然知道他这个习惯,正如二月红所说,ROY以前也是一个穷孩子,他从社会最低层上来,短时间内名气虽然比不上解雨臣,但也算是颇有成绩,陈皮阿四就是他的伯乐,不但是他的老板,也算是他半个师傅。ROY是从偏远的农村来的,在上海没有亲人和朋友,陈皮阿四是他唯一可以亲近的人。   阿来将他送回岸上时,他因为入了水,又吹了冷风,已经冻得唇青脸白,但他却拒绝了阿来的好意,只是穿了先前自己半干的衣服,叫经纪人来码头接自己,然后直奔向陈皮阿四的住所。   经纪人被他的样子吓了一跳,又是气愤又是疑惑,问他受了谁的欺负。在这一行混的,总有几个黑道白道的朋友。但ROY什么也没说,他当然不是傻子,阿来那一套说辞他半个标点也不信,他思来想去,自己和齐焰无怨无仇,他怎么可能给自己下这种套子?回想这段时间来齐焰的反常行为,当车子开到陈皮阿四住所的门口,ROY已经基本上确定是为了解雨臣。   齐大老板这些天借着献爱心的名义在剧组里混了几天,他绝对有所耳闻,但因为齐瞎子看上去忙里忙外的,目标不明,所以大家也不能肯定他到底为了谁。ROY此刻把剧组里里外外从演员导演到工作人员都想了一遍,最后的焦点仍然只有是解雨臣一人。所谓齐大老板的三大原则他不是不知道,但是他比谁都清楚,在美色面前,原则就是个屁!全剧组所有人加起来,论外貌论魅力都够不上解雨臣,除非齐焰是个真瞎子,不然他这些天浪费大把的时间,肯定是为了解雨臣!   只是有一点他很疑惑,如果纯粹只是为了美色,齐焰犯不着为了解雨臣如此整自己。   齐焰的猎艳名气远近闻名,他虽然并不专情,但是出手大方,也很少发脾气,是个很好侍候的主,但他从来都不会为了某个明星做出头的事情,从来都没有!解雨臣就算本事再大,勾得他魂都没了,短短几天也不太可能让他破例,所以其中一定有其他更深的原因。   齐焰一直以来都是ROY想攀附的对象,只可惜没有机会。陈皮阿四虽然对自己不错,但毕竟是太老了……   这真是一个不太好的开始。   车子停了下来,车窗外天还是黑的,连五点都不到。住所的灯已经亮了,早起的佣人开始了打扫,看到他们的车子,惊愕莫名。ROY下了车,对着经纪人说:“我在这儿等四爷,你回去吧,我还有件事要让你办。”   经纪人明显不太满意,但看ROY脸上是从未有过的坚决表情,也只好点点头:“什么事?”   “你在七点以前,给我查齐焰和解雨臣的关系,发信息给我,不用打电话。不是所谓的老板和明星,而是他们私下的关系,越清楚越好!”   经纪人瞬间明白了,ROY和解雨臣的明争暗斗早不是秘密,他也只是耸耸肩,答应一声,把车开走了。   ROY就走进了门,佣人们对他很熟并不阻拦,他说:“不用打扰四爷,我在房门外等他。”   他说完后,掩着嘴打了个喷嚏,佣人对他说:“你去换身衣服,这样会感冒的。”   现在是秋天,屋子里并不开暖气,这样一等就是三个小时,他身形单薄,又穿着半湿的衣服,肯定会着凉。   “不用。”他说着顾自往里走。   “那我给你准备一杯热菜。”   “什么都不用做!”他摇头,“当我不存在好了,你们做自己的事。”   经纪人做事很利索,七点半不到,手机就震动了,屏幕上只有短短的几句话:“齐焰和解雨臣以前并没有交往记录,他们是最近才接触的。但是他们有几个共同的商界朋友,关系最好的一个叫吴邪,另一个是姓张的,这两个都很有背景。”   “吴邪?”ROY发过去问,“H市吴氏企业的继承人,新博电子城的老板?”   “是他。但吴家清盘重组后,已经不做老本行了,他现在是国内最大的电子产品开发商。”   这些ROY都知道,吴邪的名头并不小,这些年轻有为的大老板他都是做过功课的,但是吴邪从来不沾染他们这一行,而且长年单身,除了原先和霍氏的独生女霍秀秀传过短暂的订婚传闻外,没有一个绯闻女友,至今也不结婚,行内都怀疑他已经有固定的‘男朋友’。   “那个姓张的呢?”   经纪人回答:“这个……只知道他叫张起灵,其他不是很清楚,时间太短了查不到。我只知道他的公司都在国外,而且很少亲自操刀,但是和吴邪关系非常好,应该就是非友谊的关系。而且……他和齐焰的关系也很不错。”   ROY听到卧室内传来低低的响动,知道陈皮阿四起来了:“好了,暂时这样吧。”   他把手机放进口袋,然后将身子缩了缩,一语不发地开始等。   于是十分钟后,陈皮阿四打开房门,看到门外走廊边摆设用的小木椅上,ROY穿着单薄的衬衣,头发半干,脸色白得没有血色,嘴唇也失去了往日的红艳,在椅子上缩成一团,听到声音才抬起头来,眼神柔弱。   “四爷……”他很小声地说,“你起来了?是不是吵醒你了?”   陈皮阿四看了看他,皱起眉:“你坐在这儿多久了?”   “没多久……”ROY把头又低了下来,“对不起,四爷,我……”   “去换套衣服,泡杯茶,别把自己整感冒!你下周就要拍片,别在我这里演戏演过头!”陈皮阿四冷淡地说了一句,又重新回到了卧室。   ROY答应一声,他马上起身去客房洗了个热水澡,换了一套暖和的家居服,这才重新来到陈皮阿四的门口,敲了几下,才推门进去。   陈皮阿四穿着睡袍,坐在床边的沙发上抽烟,ROY把门轻轻关上,他才抬起眼皮说了一句:“又从哪里吃了亏了?你不去惹事,别人会来惹你?”   “我真的没有!我这次……被人害了!”ROY走到他面前蹲了下来,摇了一下他的膝盖,“四爷,我到现在也不知道到底是怎么回事?”   接着,他就将齐焰约他去游艇,又临时爽约,将他衣服收起来,逼得他狼狈跳海迅速地说了一遍,说完后红着眼睛吸了吸鼻子:“我先前从来没有和姓齐的打过交道,他让我去玩我根本什么也没想到就去了,谁知道他竟然这样对我?我想了一晚上也不知道哪里得罪他了?四爷,这次真的不是我去惹他的!”   他说完后就看着陈皮阿四,陈皮阿四没理他,抽了小半烟后才缓缓地道:“你的记性怎么还不如我了?上次你泼硫酸时,姓齐的也是第一个发现的,你的人也是他抓到的,这还不叫过节?你心里有数他是替解雨臣来出头,何必懂装不懂?”   ROY扁了一下嘴,轻轻地哼道:“可我有怀疑,我也没证据,怎么好乱说?姓齐的我可惹不起,我这种小明星也只能打落牙齿往肚子里咽。就算见了解雨臣,就算他有二月红和张爷顶着,可大家都是公司的人,他也太目中无人了!”   “哦,你这是在说我偏袒他?”   “爷,我不敢这么想,我也知道你心里向着我。可是,也不能老让他长期这么下去呀!此一时彼一时,风水都轮流坐嘛。明星都是钱砸出来的,要是花在他身上的宣传费放在……放在别人身上,效果也没差多少啊!”   “你呀——光这点,就不如解雨臣!他就比你沉得住气。上次那么大的事,他也一笑了之。要是换了你,大概我觉都睡不好了。做大事的人,怎么只能光顾着眼前?”   陈皮阿四用手指敲了他一下,但是话虽然不好听,语气却不严厉。他拍了拍ROY的脸:“别蹲在这里了,坐着吧。知道你多少受了委屈,我心里有数。”   ROY这才高兴了起来,但他仍然起身,只是索性在地毯上坐了下来,抱着膝,从陈皮阿四的角度望下去,睫毛半弯着,露出挺直的鼻尖和白皙的脖颈,倒也有几分惹人怜爱。   陈皮阿四就将右手伸下去,伸进他的领口,轻轻的摩挲着,ROY并不躲避,反而用头向他膝盖靠了靠:“爷……”   “身子还有点烫,等下去吃点药,别弄病了,吃亏的还是你自己。”这几句陈皮阿四是说得很慈爱,他也不是全无感情之人,ROY又乖长得又不错,时间长了,多多少少也带点怜惜。   “恩,没关系,我陪着四爷。”ROY答应着,将头索性枕在了他的膝盖上。   两人都不说话,过了一会儿,陈皮阿四才慢慢地开了口:“你一定是去查过了吧,那个姓齐的,和解雨臣,到底什么关系?”   他是老狐狸,自然也会想到,平白无故为个明星,齐焰不可能做这种事。   “他们好像以前就认识,不过是最近才开始接触的。他们有两个很好的共同的朋友,一个是吴邪,吴氏电子有限公司的老板,以前是吴老太爷的……”   陈皮阿四打断了他:“我知道他,不用说了。”   “还有一个姓张的。”ROY停了停,“我也不知道他是谁,听说生意都在国外,和吴邪关系很好,呵,不是普通的朋友,好像是那种关系!听说也是姓齐的好朋友。”   “姓张的?”陈皮阿四睁开眼睛,眸光微微发亮,“叫什么?”   “张起灵,只知道他叫张起灵。”   “哦?他叫张起灵?”陈皮阿四似乎想到了什么,恍然大悟,“原来是他——”   “爷你认识张起灵?这人听说很神秘,没听过他是什么公司的大老板,是个普通人吗?”   “笨蛋!”陈皮阿四敲了敲他的头,“井底之蛙!”   ROY不由来了兴趣:“他到底是谁?他做什么的?”   陈皮阿四将身子靠在沙发上,将手中已经燃尽的烟递给ROY,ROY接过来起身帮他扔进旁边的垃圾筒,就听到陈皮阿四的声音传来:   “你应该知道吴家在几年前的大变动,从传统行业陡然转进新兴的电子行业,像过山车一样几乎完全清盘重来,而推动这一切的就是张起灵。他曾经是吴家的养子,但和吴老狗之间似乎有许多恩怨,具体情况我不是很清楚,只知道最终他将吴家全盘收购,让吴家一夜之间跌到谷底。后来,吴老狗去世后,他又把吴家还给了吴邪,并且全力支持他转行为了电子业。吴邪的本事虽然不小,但比起张起灵来,还是差了一截。”   ROY转过身,吃惊地说:“原来是这样!我之前也奇怪,吴家早说是芨芨可危了。现在转行做电子业,突然又风生水起。如果吴氏亏损传言是真,那光是庞大的重建资金,就是张起灵出的?他到底做什么的?实力这么雄厚。”   “不知道,反正这个人你尽量别惹。既然他和齐瞎子是朋友,若是他们三个联手可不得了,我们也要留几分心眼才是。”   ROY有些失望,但也知道不该多做要求,只好转了话题:“张起灵这么神秘,爷,你真厉害,你见过他?”   “我没有见过他。我只是有一次去纽约开会的时候,见了张爷,刚好有事去找他,他正在书房里看资料,看的就是张起灵的资料。我本来想避开,不过他并不怎么在意,还和我些微聊了聊。这些,都是张爷告诉我的,他应该关注张起灵很久了。”   “张大佛爷?他们都姓张,难道是亲戚?”   陈皮阿四笑了一下:“全天下姓张的有多少,难道都是亲戚?你不用管这些,你一辈子也见不到张起灵,就不用操这个心了。”   ROY咕哝着,扭着身子道:“姓张的我不管,姓齐的我不能视而不见。他要是和解雨臣联合起来,那我以后还有好日子过吗?”   “你放心!大家都知道你是我的人,你现在受了委屈,我也不能不闻不问。解雨臣——”陈皮阿四冷冷地笑,“这个人,说实在的我也不怎么喜欢。我说十句,他听不进半句,他永远不知道我才是他的直属老板,太目中无人了。这回,给他点教训也不错。”   ROY眼睛瞬间亮了:“爷,你要怎么对付他?快说!”   “他的戏马上要杀青了,到时候有个庆功酒,我突然想到,迟强好像刚好要来上海——”   ROY有丝不解:“迟大导演?爷,你不是说要给解雨臣教训吗?怎么又要给他好处了?迟大导演要拍电影,你好歹先问问我嘛!我不依!”   陈皮阿四懒洋洋地说:“你懂什么?迟强觊觎解雨臣很久了,解雨臣偏偏不按规则出牌,出来混还要立牌坊,让他好几次都下不了台。难得趁此机会,我得好好地款待一下迟大导演,顺便也杀杀解雨臣的傲气!一个戏子而已,装什么清高!”   ………………      ☆、第六章 甜蜜与危机并存(二)   同一时刻,在齐焰的公寓里,解雨臣已经N次避开他的魔爪,坚持起床披衣服进了洗漱间。   “我必须在九点以前到剧组。”他说,“但我在八点以前就要离开,你这儿什么也没有,我要回去换衣服。”   齐焰懒洋洋地躺在床上不肯动:“你请一天假吧,咱们去玩一天!”   “不行!”   “为了我也不行吗?”   解雨臣从洗手间里探出头来,似笑非笑地说:“你谁啊?我不认识你。”   “靠!花儿爷你好狠心,就算我是个牛郎也打发得太早了!”   “你以为牛郎那么好当?你没受过专业训练,还不够格呢!”   “好哇!你竟然怀疑我的专业技术水平?看来一晚上的实践还不够,我马上让你再评估评估!……”   解雨臣仍然缩回去刷牙,他听见卧室里齐焰起床的声音,估计不到半分钟就会扑进来,这家伙有时候实在难缠的像个小孩子。他对着镜子笑笑,打算等下将满嘴的泡沫涂上齐焰的脸,但是却听到了手机的声音。   齐焰已经冲到了门口,只好停下来,很不满意地去拿电话,没有立刻接,解雨臣在镜子里看到,就说:“不知道哪位大明星大情人一大早给你打电话,果然关系非同一般。要我回避尽管说,我不介意的。”   齐焰立刻笑了,索性进了洗漱间,将手机端端正正地放在他面前的清洁台上,同时按下了通话键,嘻皮笑脸地喊:   “喂?小叔!早上好!”   解雨臣瞪了他一眼,转身去拿毛巾。他听到手机里传来一个中年男人的声音,声音很润泽,听起来不错,但藏着一丝淡淡的不满。   “你这些天这么忙?晚上也不见你管公司的事?”   “额,这个。”齐焰其实想把电话拿起来,但是看了一眼小花的背影,还是没有所行动,但语气变得正经了许多,“小叔,我这边有些事,我过几天就回去。”   “过几天?也好,不过我还是要提醒你,你最好回来一趟。有些事情,还是需要你来处理的。”   “怎么了?我走的时候,都安排好了,近期应该没大问题。”   “本来是这样。不过有些意外。”齐羽沉吟了一会儿,“这些天我们失去了好几票大单,上次原本已经私下谈妥的南部那块地对方突然又不签了,说是有了更优厚的价格。还有,原本定在下周开盘的景枫花园,也出现了人为的质量问题,现在还在协商,还不知道是否可以如期开售……”   解雨臣转回了身,他看到齐焰已经不笑了,并且将电话拿了起来,放在了耳边:“不可能!什么叫人为质量问题?有人破坏吗?还是公司内部有谁把消息放出去了?”   “不知道,事情还在掌控中,但也的确出乎意料。你能回来吗?”齐羽直接地问。   齐焰一时没有回答,但很快,他就点头:“好!我尽量!”   他一边说一走出了洗漱间,然后声音压低了,不知道在讲些什么。   解雨臣也没有兴趣去听,他迅速地洗好脸把自己弄干净,穿戴整齐后走出去,看到齐焰已经挂了电话也正在穿衣服。   “你不用送我了。”解雨臣说,“我让子扬来,你回公司吧。”   齐焰一愣,马上笑着走到他面前,笑容中没有一丝的勉强:“花儿爷别赶我,我还想和你多待一会儿。我真没什么事,先送你去。”   解雨臣摇摇头,将地上的眼镜捡起来,帮他戴上,温和地说:   “算了。我没生气,也没说反话。你整天跟着我转,记者又不是傻子,事情闹大了,对我们都没好处。我是真的不想上头条。现在是非常时期,我又在拍这种片子,我可不想真的闹什么同性绯闻,这种义务宣传就免了吧,你也一样不是吗?”   齐焰耸耸肩,没有再坚持。他虽然风流,但都是和女人,和男人闹出事来还真不知道要怎么对付那些乱七八糟的事。他知道事情要把握一个度,不仅是对解雨臣,对于自己来说,也还是不要触碰到这一角比较好。   他只好留恋地抱住解雨臣的腰:“我办完事马上回来!”   “不用,这戏到月底才杀青,十一月一号是庆功宴。你是要想见我,就在一号前来。要不然迟了,我可能也去外地拍戏,就另约时间喽!”   解雨臣说得轻描淡写,齐焰又不满意了,把他抱紧,蹭着他的肩膀:“还有一个多星期,我会想你的!——呜,你会想我吗?”   他没有看到解雨臣眼神一柔,伸手轻轻地拍了一下他的背,淡淡地说:“会。”   “哈!”   齐焰惊喜地拉他转身面对着自己,解雨臣朝他笑了笑,反问,“你说呢?有可能吗?”   “别这样,花儿爷,别这样……”他像个小孩子似的撒娇。   解雨臣也不理他,离开他的怀抱,拿出手机转身给解子扬打电话来接,简短地说了几句就挂了,但是想象着电话那端的解子扬应该是吃惊得说不出话来了吧。   齐焰走过去,从背后又把他抱住,低头用嘴唇贴着他的颈项。解雨臣愣了愣,也没有立刻走开,反而将身体向后靠了靠,很舒服地与他贴近。   两人一时都没有说话,气氛安静又从容,过了一会儿,解雨臣站直身:“好了,我要下去了,我先收拾一下。”   他走了两步,齐焰又贴上来,说:“我一号之前一定赶回来!不过你要答应我几件事。”   “什么事?”   “这一星期,不许和别的人太亲近,男人女人都不行!要是有钱人约你出去,千万别去!他们都不安好心。离那些记者远一些,要是乱写就给我打电话,我宰了他们!还有,我不管你是不是拍电影,反正不许和那个姓潘的家伙搂搂抱抱,亲嘴更不行!对了,你那个帅哥经纪人也很危险,他是我最大的情敌——”   “你有完没完?”解雨臣回身佯怒道,“适可而止差不多就行了,给你点颜色还真开染房了,当我小孩?我不归你管!”   “不管如何,还有一件事。”齐焰变得正经了,“ROY的事我处理得不好,虽然算是平歇了,你也要小心点。我不在这里,不管他和你说什么,让你做什么,你都别理他!虽然他没有证据,但难保不会联想到你……对不起花儿爷,这件事我做得不好,希望不会给你带来麻烦。”   解雨臣立刻朝他笑了笑:“别婆婆妈妈了。我应付他多少年了,还不是好好的?这是我和他之间的问题,与你无关。”   齐焰没有再说话,凑过去吻住他的唇,解雨臣就伸手抱住了他。   许久以后才分开,他仍然留恋地不肯放开,解雨臣用手指理着他还来不及梳理的浓密黑发,觉得心里也有前所未有的感觉。说实话,即使是在醒来那一刻,在陌生的床上陌生人的怀里,即使昨晚是他说不出口的第一次,但是他也没有觉得两人之间就一定有什么牵绊。他是早就做好心理准备的,好则聚,不好则散,他对吴邪说过,只是想要休息一下。   但他没有想到眼前这个高高大大的男人,半真半假似笑非笑的言语中,竟然有如此强大的温存力。   手机响了。   “子扬在门外来接我了。我先出去,你再睡会儿,不要和我一起出去。”   他倾刻间又恢复了冷静,两人终于轻轻分开。   齐焰将脸上的墨镜摘了下来,给他戴上,解雨臣没有拒绝。他拿起自己的东西,走向门口,打开门,果然解子扬就在门外,脸上的表情总算还平静,齐焰站在屋子里朝他微笑了一下,算是打招呼。解子扬看着两人,又看看有些凌乱的屋子内,没有说一句话。   “走吧。”解雨臣低声说,走廓外没有一个人,解子扬应该已经安排过了。   他们一起走了,解雨臣并没有回头,只是轻轻将头侧了侧,几乎不着痕迹地飞快地看了齐焰一眼,戴着墨镜,所以他的眼神其实是自己也不知道的温柔和留恋。   回去的路上,解子扬只是开车,却没有说话。解雨臣见他紧抿着嘴,眼睛直盯着前方,那向来柔和的脸色也紧绷得厉害,估计心里不痛快。本来他还想着万一解子扬问起来自己怎么回答,不过既然现在不开口,他也乐得轻松,沉默地顾自坐着拿出手机玩了起来。   他住的地方并不远,现在也不到上班高峰期,所以很快就回到了家。打开门解雨臣就微微一愣,只见原本凌乱狼藉的室内已经大致收拾过了,干净了许多。他这才想起来,解子扬住的地方比较远,他不可能短时间内这么快赶来接自己。那么早上在打电话时,他应该早就来到这里,大概已经是收拾了一早上。而昨天放工的时候,他明确和解子扬说是回家的。   解雨臣不由得有些愧疚,便想要说几句感谢或道歉的话。但转念一想,又把话咽了下去。既然不打算发展下去,就什么都不用说。他们之间并没有过任何承诺,也不存在亏欠和付出,他们是亲戚,是兄弟,是朋友,也是雇佣关系,很明确也没有多余的成分,所以不必有任何虚假的温情,反而给对方不切实际的幻想。   这是解雨臣向来的性子,至少在此刻,他仍然是个很实际的人。就算抛开两个家庭之间的恩怨,他和解子扬也是不合适的。这个沉默温柔内向把一切都做得井井有条的男人,应该有一个稳定而平淡的家庭,而不是在娱乐圈里浮沉。   或许自己是太自私了,实在不该这样绊着他的。   虽然昨天已经洗过一次澡,但是解雨臣还是重新进浴室洗了一遍,可是尽管用水把自己冲了个透,但还是感到从身体里散发出的已经不是自己的味道了。他站在喷头下看着皮肤上残留的淡淡的印迹,脑中不由得又想起昨晚那激烈的战况。在这之前,他一直以为自己是个禁欲的人,即使是生理需要也很少,太过忙乱的生活,一旦空下来累得只是想睡觉,很少会去其他方面的事,但昨天在床上大胆主动的表现,才发现自己骨子里其实仍然是一个很兽性的人。   瞎子会不会觉得他表里不一?表面清高寡欲,实际上比谁都要奔放。如果他看上自己的是高傲的外表和干净的脸庞,那么在经过昨晚,剥下身上朦胧掩饰的外衣,经过了最原始的发泄,瞎子是不是也觉得兴味索然,认为不过如此呢?   “雨臣。”门外,解子扬在轻轻敲门,“你好了没?时间差不多了。”   解雨臣这才惊觉,匆忙擦干净身子,换好衣服打开门,看到解子扬关切又茫然的神色。   “是不是很累?”他问,“要不然,请一上午假吧?”   “不用。”他避开解子扬有点了然的目光,这一大早上,从齐焰家回来到现在关在浴室里半天,谁都会想到他们之间发生了什么。   “那么走吧。”解子扬没有多说,转身先走了开去。   解雨臣定定神,让自己把思绪拉回,打起精神也走出了门。   到剧组时快十点了,迟到了一个多小时,他的几个助手早就等在那里。但解雨臣的名气摆在那里,不算什么了不得的大事。导演就在先拍配角的戏,只是潘子是早就到了,正坐在化妆间喝咖啡。解雨臣就低声让助手去买些吃的来分给大家,今天齐焰不在,大家的福利明显就少了许多,一时之间还真适应不了。   解子扬叫来化妆师后,自己就出去准备其他的事情。解雨臣坐在镜子前,一边化妆一边对潘子歉意地笑了笑:“不好意思。”   “没关系。”潘子倒是很悠闲,“我很久没有好好地品尝黑咖啡的味道了,正好今天空了,可以慢慢享受。”   解雨臣就和他随便地聊着:“在国内的生活还习惯吗?”   “当然习惯,我又不是外国人,还是在国内舒服。”潘子笑道,“我正打算着过几年打不动了就回来长住,买幢房子,娶个媳妇生个娃,老婆孩子热炕头,过舒舒服服的日子。”   潘子因为长期在国外,语气有点外国腔,现在听他用不是很纯正的中文说“娶个媳妇生个娃”,难免违和,解雨臣不由得笑了起来:“我记得你老家是南方的,难道是东北的?这话说得可真带感!”   “哈哈!我在美国也看电视剧,有许多中文剧,里面那些人就是这么说话的。”潘子爽郎地笑着,又说,“你今天看来心情不错,是不是发生了很愉快的事?”   “怎么会呢?难道平时我整天板着脸吗?”   潘子突然转了话题:“今天怎么没看到齐老板?”   解雨臣不经意地回答了一句:“听说他回公司了,我也不是很清楚。”   潘子笑着喝了一口咖啡:“他这个人也很有趣,我在美国也碰到过许多电影投资商,没有一个像他这样的。我还在猜他看上了我这儿哪个妞,可是又觉得不像,倒是和你看起来比别人更淡得来。”   “我?”解雨臣笑笑,“我的一个朋友也是他朋友,所以以前见过几次。”   他们的谈话被化妆师打断了:“解先生,OK了!”      ☆、第六章 甜蜜与危机并存(三)   齐焰不在,解雨臣一下子觉得单调了起来。虽然仍然是背台词,讲戏,拍戏,NG等一系列单调的重复,但是在休息间歇,才发现已经没有了那个突然冒出来的黑色身影,笑一下,讲一句,或者只是擦肩而过时一个偷偷的鬼脸,大墨镜遮住的却仍然能看到闪亮的眼睛,以及突然仿佛沉静了许多的剧组。   吃过午饭,他在自己的休息间里,百无聊赖的半躺在长沙发上玩着手机。解子扬开门进来,让他睡会儿,说已经帮他和导演说过了,先拍别人的戏,大概要三点才开工。他只是懒懒地应了一声,但并没有把手机从手里拿开。   解子扬见他这个样子,就说:“雨臣,晚上你有空吗?”   “有啊。什么事?”解雨臣头也不抬地说。   “我想和你谈一谈。”   他按着手机的手停了停,淡淡地道:“有什么好谈的?你想说什么现在就说呗。”   “你还是先休息,我的事三言两语也说不清。”   解雨臣反而将手机放下了,望向他,平淡地说:“我知道你要说什么,也不用谈了。我昨晚是和齐焰在一起。我会把握好分寸,不会耽误到工作的。”   解子扬轻皱起眉,也看着他,解雨臣就略昂着头:“我索性把话说明了,不管我和齐焰之间是什么关系,这都是我自己的事情。我也不希望公司知道这件事,你既然是我的经纪人,你应该可以为我安排好,是不是?”   “恩。”解子扬点点头,他的神色有一丝落寞,“我知道,这是我的工作。”   他这个样子弄得解雨臣也不是滋味:“我不是这个意思,我知道你心里在反对,你是为了我好。可是,我是人,不是机器。我有自己的私人时间,就算因此对工作有影响,我也希望可以自己支配。”   解子扬摇了一下头:“雨臣,你误会了。”   “什么?”   “我没有反对你和齐焰在一起……我知道自己没有立场反对。”他自嘲地笑,“我说,今晚要和你谈,是想和你谈工作的事。你的合约,明年四月份就结束了,你耽误了太多时间,我想和你沟通安排一下。”   解雨臣一听,也皱起了眉:“我还有多少工作安排?”   “两部电影,一部电视,三个广告。时间很紧了。”   “我不接电视剧,能不能改成别的?”解雨臣重新把手机拿过来,“实在太浪费我的时间,没意思。”   解子扬却没有继续下去:“你休息吧,我们晚上再说。”   他转身走到门边,听到身后解雨臣仍然说:“反正我就一句话,宁缺勿滥!”   解子扬停了脚步,转过身问:“明年你还续签吗?”   “不一定,我还没想过。”   解子扬停了一下,才轻声说:“雨臣,我建议还是不要续了,我有个想法——”   他的话还未说完,解雨臣的手机突然响了起来,他忙摆了摆手示意不要再说下去,然后立刻把电话接了起来。   接起来时,并没有喊对方的名字,只是恩了一声,然后就不言语,听着对方的话。   他刚刚因为合约而引起的烦燥神情,在一瞬间消失了。尽管脸色仍然平静,但目光却控制不住地柔和起来。   解子扬就站着,看他握紧手机,听了一阵子,不知道对方讲了什么,他嘴角一弯,露出似笑非笑的表情,嘴里却哼了一声:“我正要休息呢,差点就吵了我。”   “……”   “你现在去哪儿……去公司开会?你下了飞机有空给我打电话,却没空吃饭?……别,我可不敢当!……你要是不想得胃病,就赶紧去吃饭,省得说是我害你……少废话,没事就挂了!”   他讲完电话,这才又望向解子扬:“你刚才说什么?”   解子扬摇头:“是齐焰的电话?”   “恩,他公司有事,刚到吉隆坡。”解雨臣回答着,将手机关了,然后放进了口袋里,“我想睡会儿,有事晚上再说。”   解子扬却很直接地问:“你一直在等他电话?”   解雨臣微微一怔,马上坦然承认:“是啊,有问题吗?”   “没什么,你休息吧。”   他打开门走了出去,把门轻轻地盍上。   此时此刻齐焰的心情却并没有像电话里表现得那么轻松。一下飞机,他就直奔向公司。在车上给小花打过电话后,就拿出手提电脑,直接接入公司网络,开始查这些天来的业务状况。齐羽说得对,他最近是比以前疏乎了些,主要也是连着几个晚上处理小花的事情,对公司的关注自然就少了。   这些年来,公司基本上算是比较平稳,客户量也都是稳中有升,没有理由几天内连失好几笔大生意,除非公司内部出现问题,有人将内部报价以及合同内容泄露给竞争对手,而且一定是出在中层以上的管理人员,这真是令人头疼又恼火。   来到公司,他直接走进齐羽的办公楼,齐羽见到他扬了扬眉,说:“你总算来了。”   “我大致看了一下,还不算严重。”   “是不算严重。”齐羽淡淡地道,“但是公司有事,你总得回来。”   齐焰不再说话,他走到办公桌前打开电脑:“说说看你的意见?剔几个人出来,我想查一查。”   齐羽却没有回答,而是盯着他,文不对题说了一句:“你最近在上海干什么?”   “啊?”齐焰随意地笑了笑,“没什么。”   “上海有几个开发商实力不错,最近听说也有一些计划,你和他们在联系吗?”   齐焰停了停:“没有。”   “呵。”这回轮到齐羽笑了,“是吗?我以为你回来会给公司弄进几笔大生意来。你以前,不是经常用玩的名义开拓业务吗?这次,是什么好事把你绊住了?”   “小叔!”齐焰抬头正色冷淡地道,“我在外面做什么,有的是时间慢慢说。我们现在还是先处理手头的事要紧。”   齐羽微笑:“当然,你是成年人,我不能干涉你。不过我还是要提醒你,事有轻重缓急,希望你能分清主次。”   “知道了。”齐焰脸色也和缓了,笑道,“虽然你的话让我不痛快,但是如果你不是为我好,你就不会来说我了。我心里都明白,以后我会注意的。”   齐羽拍了一下他的肩,两人这才坐下开始讨论处理。   时间很快,十月三十一号,也是小花杀青的那一天,转瞬而到。   中午,齐焰坐在办公室里,面对着桌上一大堆文件,用手指关节轻敲着桌面,但眼睛,却并不在文件上。   这一个多星期,他做了许多事,也飞了两次外地,亲自出面挽回了几笔生意,但是还是损失不小。他和齐羽一起将公司中层以上的管理人员都全盘清查了一遍,最后敲定了五六个嫌疑最大,用不同的名目将这些人或转职或驱逐,全部都清除了干净。   但他心里并不轻松,因为说到底,他仍然没有确切的证据证明这些人做了无间道。公司的资料外泄,是一件大事,短短一个星期,根本没有办法彻底地根除,必须经过较长时期的观察才能确定。   他再一次看了一眼时间,已经十二点半了。从大马到上海起码五个小时,如果他再不做决定,就要失约了。   终于,他按了桌上的一个按钮,把秘书叫了起来。   秘书很快进来了,他说:“你给我订一张去上海的机票,越快越好,我今天下午就要走。”   “是。”   秘书答应着,刚转身,门却开了,齐羽走了进来,他显然听到了他们的对话,挥手让秘书出去,才将门关好。   “你要走?”他问。   “是。”齐焰笑嘻嘻地搓了搓手,“小叔有什么吩咐?要我给你带点土特产回来吗?”   齐羽沉着脸:“现在这种情况,你要走?是多要紧的事情?”   “私事。”   “私事!”齐羽声音微微提高,他向来都喜怒不形于色,但此刻也明显不满,“阿焰,你认为此刻离开合适吗?”   “我不认为有什么不合适的。”   “那好。”齐羽也立刻说,“我手头也有些私事想处理一下。董事长,我向你请几天假,行吗?”   齐焰被他弄得没办法,做投降状:“好好,我不离开,我留在这里哪儿也不去!”   齐羽这才没有坚持下去:“那你做事,我不打扰你。”   他走了,齐焰无奈地叹了口气,拿出手机在手上抛了几下,才打了解雨臣的电话。   “花儿爷,在做什么呢?”电话一通,他就开怀地笑着,“想我了没,我来突击检查!”   解雨臣那边声音却有点杂乱:“你现在在哪里?”他问,“你已经到上海了?等下见面说。”   齐焰没有直接回答,只是笑了笑,用很温柔的语调说:“很忙吗?这些天有没有好好吃饭睡觉?要是瘦了点,我可是要罚你的。”   解雨臣一愣,然后电话那端静了些,想来他走到了人少的地方,问:“你是不是不过来了?”   “花儿爷真是和我心有灵犀。我这边……的确有点事可能赶不过来了,改天我一定给你赔罪!”   “赔什么罪?”解雨臣听起来很平静,“当然做事要紧,又不是以后不能见。”   齐焰说:“你戏拍完后留着别离开上海,我马上过来。”   “不一定,我最近安排得很紧。明天庆功酒后我可能马上就要去外地拍戏。”解雨臣停了好一会儿,才小声说,“下次再约时间见面也一样。……我不和你说了,那边等着我呢,再见。”   他把电话挂断了,神色自若地重新回到拍摄现场:“继续吧。”   因为是最后一天杀青,所以一直拍到七点多才结束。虽然明天有个集体庆功宴,但是这些天来的相处,大家都处得不错。于是导演建议一起去大吃一顿,众人一呼百应。工作人员中有一些小姑娘是解雨臣的影迷,之前因为要拍戏,不敢太过于亲近他。此时不断地小声求导演让主演们都去,机会实在太难得,下次就不一定可以聚在一起了。   按以往的惯例,解雨臣是不太会去参加这种小聚会的,并非是他目中无人,是因为他一年到头为了应酬经常要陪着出去吃饭,都吃得厌烦了,平时也就能免则免。因此不等他表态,解子扬已经和导演推托:“解先生这些天累了,需要休息,你们玩得开心点。”   “没关系。”他却意外地否定了解子扬的话,走过来,微笑道,“我不累,一起去吧。……潘子,你也去!”   潘子笑着做了一个没问题的手势,大家都欢呼起来,七手八脚飞快地收拾东西。解子扬见解雨臣微笑着低着头,脸色却因为连日的劳累并不是很好。他走过去低声说:“别去了,明天晚上还有一场庆功宴,今天这一场可有可无,以后合作的机会也不大,下次再说吧。”   “明天晚上场面太大,人太多,就没意思了。难得大家都这么开心,你别扫兴,你越来越市侩了。”解雨臣很有兴致的样子,转身叫来一个助理让他去备车,自己也走到潘子旁边聊天去了。   之后他们在一家小酒店里包了一个大间,一共二十几个人,摆了三桌。叫了许多菜,桌子上叠得几乎放不下。都是一群年轻人,推杯换盏,吃得热火朝天。解雨臣也很尽兴,不像平时那么清冷,和许多人都说说笑笑,还给那些小姑娘签了名,合了影。但他吃得很少,只是喝了一点点酒,大多数只是装装样子。解子扬知道他有分寸,也就没有再多说什么。   这一场饭十点半,才个个酒足饭饱地回家。制片不放心几个演员,说还是让公司来接。解雨臣摆摆手说不用,潘子也谢绝了好意。他们都各自有自己的助理和经纪人,制片没有坚持,让他们小心点,就在酒店门口各自分开。   一直坐到车里,驶在空旷的街头,解雨臣才安静了下来。他半闭着眼躺在车座上,车窗开了一条缝,十一月的晚上已经很冷了,冷风一直灌进来。解子扬想要把窗户关严实,但解雨臣却阻止他。   “不用。喝了点酒,正好吹得清醒些。”   解子扬只好拿了外衣递给他,自己才专心开车。   解雨臣侧了侧身,用背对着他,眼睛睁开,看着窗外瞬移的灯光,除了黑暗,就是灯光,其他什么也看不清。   “你要是累了就睡吧,到了我叫你。”解子扬说。   “不累。”他简短地回答。   之后两人都不再说话,一路沉默地开到了公寓楼下,解雨臣才说:“你也累了,不用上去了,我自己会上去。”   “不行!”解子扬坚决摇头,“我送你上去。”   “呵,你也太小心了,这么几段楼梯也能碰到狗仔队变态影迷吗?”解雨臣自嘲地说,“随便你,懒得和你说。”   他下了车,外套扔在车里,外面冷到了极点,他深吸了口气,发胀的脑子终于清醒了许多。   “我的酒量越来越不行了。”他敲敲脑袋,“才这么点酒就那么难受。”   “上楼以后不要泡浓茶,不然会睡不着的。”解子扬却说,“等下我给你温杯牛奶,好好睡一觉,明天就好了。”   解雨臣却突然停住了脚步,转过身,淡淡地说:“你说有一天,如果你不在了,我是不是会死?”   “你什么意思?”   “就是字面上的意思。你肯定听得懂。你可不可以试着让我自己处理自己的生活?就从现在开始,你不用送我上楼,不用给我收拾地方,更不用给我温牛奶,我就一个人回去!我总要一个人回去的,你不能跟着我一辈子!”   解子扬向他走近:“你别任性,这儿太冷,我带你上去!”   解雨臣向后退了一步,声音大起来:“你没听清我的话?我说现在就开始!你马上开车回去,我也回自己的地方,就是这样。OK?”   “现在都什么时候了,这些话何必——”   “我想说的话,任何时候都能说!”解雨臣打断他,“我不觉得现在有什么不方便说的。”   “好!”解子扬一字一顿地道,“既然如此,那我也明确说。我想照顾你,不是因为工作,也不是责任!不管你拍不拍戏,我都可以照顾你!我希望你可以抛却我家里人给你带来的不愉快印象,认认真真考虑一下我的话。我说得,够明确了吧?”   解雨臣瞪着他,黑暗中,解子扬背对着车灯,看不清他的表情,但光是想象就知道他此刻有多认真,多紧张。   解雨臣也严肃了起来,他静静地说:   “谢谢。不过,我不需要。”   然后他转过身,一个人朝楼梯口上去。   才走了一步,他听到背后传来解子扬低低的如自言自语般的问题:“就为了一个才认识不久又风流成性的人,你有必要把自己弄得患得患失吗?他……有什么值得你喜欢的?”   解雨臣脚步一顿,他很快回答道:“你说得对。我是不开心。但这无关喜欢不喜欢,是因为我的挫败感。我知道这一切迟早会结束,可是我没想到他的新鲜感保持得这么短,我实在太高估自己了。所以我对自己很失望,不需要你来提醒我!”   “雨臣!”   “今天就到此为止!我喝醉了,明天,我此刻说过的话一句都没记住,你也一样。”   说完后,他大步地上了楼梯,很快就消失在拐弯处。   解子扬站在原地,站了好一会儿,才终于疲倦地回到车子里,默然地开走了。      ☆、第六章 甜蜜与危机并存(四)   解雨臣回到自己所住,打开房门,开了灯。屋子里和他早上离开时没有两样,茶几上还摊着看了一半的报纸和咬了半片的面包。他看到墙上的时钟已经指到了十一点半,屋子里透着清冷的气息。   这并不是他的家,只是他暂时住的一个地方。这是公司的公寓,每次他拍戏,不是住酒店就是住这样临时的公寓。当然设施很好,什么东西都是全的。但是他对这屋子里所有的东西都没有感情,反正过两天他走时,一样也带不走。也说不定用不了多久,会重新收拾好了给另一个演员住。   他想起自己在不久前和吴邪说,只是累了,想找个人依赖一下,休息休息就好了。现在回想起来,觉得当时自己脑子一定进水了,怎么会说出这样的话来?人与人之间,享受片刻的欢娱比比皆是,但每个人都有自己的事要做,有自己的问题要处理,这个世界节奏太快,残酷的竞争和繁忙的生活占据了所有的时间,哪有空再去管别人的事?   即使是吴邪,从小一起长大的吴邪,全心全意愿意帮他的吴邪,也是一样。此刻吴邪不知道在哪里,他们是最好的朋友,也是两个完全不一样的个体,没有谁可以随叫随到,更没有谁可以守得住任何的承诺,到头来也谁都帮不了谁。每个人,最终都是孤独的。   他将报纸收了起来,将面包扫进了垃圾筒里。明天终于不用再早起,可以不用急着睡觉。他倒了一杯热水壶里已经半冷的开水,坐倒在沙发上,把电视机打开,却把音量关了,看着那花花绿绿的画面,不知道在放些什么内容。   将身子深深地陷进沙发里,只觉得头晕眼花。身体一下子从忙碌到空虚的状态,这样的大起大落总不让人习惯。只是这一次,仿佛比以前每一次,更加来的无力。   “叮咚——叮咚——”   什么声音?奇怪,他明明把电视的音量关了,怎么还是有声音?   解雨臣迟疑地摸出旁边的摇控器,用力地按着音量减小键,屏幕上出现了打着叉叉的喇叭,没错,他的确静音了。   “叮咚——叮咚——”   咦?怎么还在响?好像是门铃声?电视里在放一部武侠老电影,不应该有门铃声啊。   四周突然又安静了,门铃声没有了,就像刚刚完全是幻觉一样,根本什么声音也没有。   解雨臣揉了一下眉心,他头疼得厉害,也累得要命,刚才不知不觉得已经半睡半醒。此时被幻觉中的门铃一吵,又似乎醒了些。他没有开暖气,手脚已经冰冷得没有感觉,呵呵,在这儿自虐发什么神经呢?还是去床上睡吧。   他动了动,脚完全麻了,疼得他几乎全身像针扎一样。过了很久才恢复了一点知觉。落地慢慢地走了几步,每一步都像踩在带刺的棉花上面。   他突然站住了,本来,他的方向是朝着卧室的。不知道怎么的,他站住了,四周还是没有声音,可是他仍然疑惑地转头朝着门望去。   刚才,是门铃声吧?真的是幻觉吗?   已经十二点半了,谁半夜三更来?是子扬吗?他还是不放心自己吗?   他不由自主地转过身,移到门边,将手放到门把上,转了几下,打了开来,门外的防盗门还是关着的,所以不用担心会有不怀好意的陌生人。   门外,走廊上的灯很柔和,不知从哪里吹来的风还是冷得入到骨髓。可是解雨臣还是一眼就看到,就在门右边的墙边,一个穿着黑花茄克身形高大的男人正倚在墙上。他双手插在裤袋里,戴着一副大墨镜,还一副很悠闲的样子,正微微晃着身体在吹着无声的口哨。   解雨臣呆住了,门外的齐焰也听到了开门的声音,抬起头立刻朝他展开了一个大大的笑脸:“嘿!花儿爷我把你吵醒了吗?实在对不住!”   “你……”他说不出话,却本能地立刻打开了防盗门,齐焰就熟门熟路钻了进来。   “我没走几天,怎么TMD变得这么冷?”齐焰一进屋,先喝了一大口水,又不小心踢到了沙发边上茶几桌椅,哗啦啦乱响,一屋子都是他生机勃勃的声音。他对着关好门的解雨臣做了一个很懊恼的手势:“实在对不住!我走的时候忘了配这里的钥匙,没想到这个情况。”他看看手表,很夸张地叹口气,“太可惜了!我到的时候是十二点缺五分,想着赶在昨天一定要到!可惜,还是迟到了。……我第一次答应你的话就没兑现,真该死!”   解雨臣默默地看着他,没有说话。   他走到他面前,歉意地笑着:“怎么了,花儿爷?对不起,我按了两下才想到你大概睡了,连忙没有再按。本想着等到天亮再说,可是……还是把你给吵醒了。”   解雨臣终于开口,声音很轻,他抬眼看着齐焰,眼神明亮的惊人,“如果我不来开门,你就在门口站到天亮?”   “对啊,你看我多疼你,我心里总是想着你的。”   “呵,你现在进来了,说什么都好听!”   “那你要怎么样才信?”   解雨臣转身走到门边,将门大开,回眸笑了一下:“出去!继续等!我刚刚只做梦而已,我现在要继续去睡觉了,等我醒了再给你开门!”   齐焰站在原地,耍赖道:“不要吧?我知道我来晚了,我错了,外面好冷!”   解雨臣没有说话,只是偏了一下头,意思是没得商量。   齐焰只好挪了过来,嘴里还不住地求饶。解雨臣仍然不去理他,他只站走到门边,一脚在门外,一脚仍然抵着门,嘻皮笑脸地说:“我想先上个洗手间,再出去行不行?”   “走廊尽头有公用所厕所。”   “我还有点饿,要不然吃点东西再出去等?漫漫长夜,你不能虐待我!”   “如果你再婆婆妈妈不肯出去,明天我就睡到晚上再来开门。对了,这是五楼,窗户是封闭式的,所以你不用打别的主意!”   “好吧,我出去就是了。你明天一定要早点开门!别忘了呀!千万要记住!”   齐焰没法子,只好一边唠叨一边走出了门。解雨臣等他脚刚踏出门口,就用力地想把门关上。谁知道齐焰比他更快,猛地转身,一把就紧紧地抱住了他的腰。他吓得差一点叫出来,幸好还是克制住没有惊动别人。齐焰轻易地抱住他走进屋,用脚砰地把门又关上了。   “混蛋!犯规!卑鄙!臭流氓!……”解雨臣瞪着他骂。   齐焰坏笑着,不说话,凑过去用嘴唇在他脸上一阵狂亲,他声音渐渐小了下去,到后来也听不清骂的是什么。两人来不及去床上,直接扑倒在了沙发上。两人都互相又啃又咬,然后开始扯衣服。但是太性急了,怎么扯都扯不下去。越急越扯不下,到最后都气喘吁吁,衣服都扯破了,裤子只扯下了一半,怎么蹬都蹬不下来,皮带也差一点把脚给缠住了,最后两人都相视大笑。   笑声过后,便是起伏的或粗或细的喘息,积累了一个多星期的力量都似乎要在这瞬间发泄出来。直到一切终于安静了下来,才都累得互相交叠着挤在长沙发上。   “刚才真的是在床上睡觉吗?”齐焰将他的手拉过来环住自己的腰,紧紧地贴住他。   “当然。”   “为什么手脚这么冷?你睡觉不盖被子?”   “现在不是很热吗?你没感觉细胞?”   “那是我把你弄热的!我是你的太阳,钻进了你的肚子里。”他得意地说。   “滚开!你最多也就是个塑料热水袋。”   厚脸皮的齐大热水袋不滚开反而又开始细细碎碎地吻他:   “你喝酒了?”他尝着他嘴里甜甜淡淡的酒香。   “晚上喝了一点。推不过,大家拍完后都去吃饭了。”解雨臣含糊地说。   “你就只喝了酒,没吃东西对吧?”   “你怎么知道?”   齐焰将手在他肚子上揉了揉:“我摸得出来,你的胃在向我告状,说你对他不好,他会生气的,只喝酒却不吃东西,下次再这样就要打PP了。”   解雨臣打开他的手:“别贫了。你不是很忙不来了吗?公司没事吧?”   “没事。不过——”他抱紧他,“我偷跑出来的,没有人知道。明天陪你一上午,下午就要回去,没法陪你一起去庆功宴。实在有事要处理。”   “那你还来?飞来飞去好玩?你不累吗?无聊!”   “一点也不累。我想你嘛!来,再来!”   “你还没够?你没被皮带勒死我已经累死了。”解雨臣挣扎了几下,“快去洗澡,快三点了。我好累,真要睡觉了!”   “我抱你去洗!”   齐焰说着,不由分说跳下了沙发,一把把他横抱起来走向洗手间。   “干什么?别像个女人似的抱着我,难看死了!”   “没关系,又没人看,只有我能看!”他把他直接抱进了浴缸里,弯腰吻了吻嘴角,笑道,“而且你也很轻,我喜欢抱你,一直抱着也不会厌。”   他说这话时很温柔,摘了眼镜,可以看到他笑时眼睛弯得像月亮一样,那弧度带着几分孩童的顽皮。   解雨臣心中不由得一阵柔软,站直身他看到水喷头拧开了,温度适中的水洒了下来。他想起上一次,也没几天前,也是在这里,他一件一件地脱衣服,负气地问齐焰是不是只是因为他的身体而喜欢他。   “想什么呢?”身上被抹了一层层的泡沫,他白皙的皮肤闪着白色晶莹的水珠,齐焰忍不住地又想上下其手。   解雨臣摇头,伸手摸着他的脖子和粗糙的下巴,又延着皮肤滑上去,小心地按着眼睛边那道疤痕。   “这是动手术留下来的?我听吴邪说,你以前眼睛动过手术。”   “没错。哎,你别摸!”   “啊?会疼吗?”   “不是疼。”齐焰嘻皮笑脸地说,“太难看了,所以要用眼镜遮起来,你不要老盯着,我会自卑的。”   “有什么好自卑?我身上也有疤。”他指了指右肩胛骨下一个淡淡的圆形伤疤,“小时候用老屋里的灶头烧饭,个子太矮,够不着。就用小凳垫起来,结果没站稳摔了一交。肩膀处刚好离火近,就被烧得起了一层皮。不敢告诉我妈,疼得要命,自己用凉水洗了洗,上了一点消炎药,结果这个疤一直都没退,现在还在呢。”   “来,我看看……淡得几乎看不出来。你不说我还没发现。如果你介意,可以去植皮。”   “不!”他说,“除非不得已,我从不在身上任何地方动刀子!我属于自己的东西已经太少了,只剩下这副身体还是我的。”   齐焰低头在他耳边轻声说:“现在,也是我的!”   解雨臣伸手也紧紧地抱住了他,声音是慵懒而诱惑的:   “要不要在浴室里再做一次?”   “遵命!”   事后齐焰总是想,他们是太快乐了!年轻的旺盛的身体,只是用最直接的表达方式来体现。不管是身体的迷恋还是心灵的疼惜,他们都太过于沉溺,以致于两人谁都没有嗅到来自于周遭的危险气息。ROY的事件本来应该去处理一下该有的后续,可是他们连相聚都来不及,哪有时间去顾别的?以致于差一点酿成大错。这也是齐焰很久以后都一直深深后悔的事情!      ☆、第六章 甜蜜与危机并存(五)   次日,两人一直在床上磨蹭到十点多才起床。因为齐焰要赶午后的飞机,所以必须要起床了。已经来不及订餐吃饭,所以最后只能叫了外卖。把买来的食物放在客厅的小茶几上,糖醋排骨,炒三鲜,蚝油生菜和一碗又香又浓的蕃茄蛋汤,为了赶时间,这是齐焰从楼下的小饭馆里叫上来的。   他们从来没有一起单独的,吃过这样普通的家常菜。   没有酒,就只是吃饭,胃口都不错,齐焰一边吃一边说:“今天来不及了,下次再去吃好的。”   解雨臣摇了一下头,继而又咬着筷子笑道:“下次是什么时候?齐大老板?”   “这个嘛,接下来你会在上海呆几天?”   解雨臣却说:“我马上就走,最晚后天。”   齐焰哦了一声:“下一站是哪里?”   “我要去台湾拍个广告,大概一星期。”   “然后呢?”   “可能会有个电影,还在最后敲定。如果有空,会去参加一些电视台的活动,和几个小型的记者会。要看公司的安排,但短时间内应该不会回上海了。”   齐焰笑叹了口气:“这么忙!比我还忙。如果我想见你,要提前多少天预约?”   他本是开玩笑,谁知道解雨臣很认真地回答:“齐老板,你最好找我公司或经纪人联系一下,看看有没有时间和你吃顿饭。如果实在没空,我也很抱歉。”   齐焰就放下筷子,挤到他旁边,突然抱住他蹭了蹭:“解老板,你不能这样弃我于不顾。你得想个法子和我常联系才对,不然我会害相思病死掉的!”   解雨臣不会所动地推他:“油腻腻的,别贴着我。现在可是你先弃我于不顾?装什么可怜?”   齐焰仍然抱着他:“你在台湾住哪里?我来突击检查。”   “不知道。公司会安排,可能酒店,也可能是像这样的公寓。”   “拍完广告呢?如果有短暂的休息又住在哪儿?”   “不知道。”解雨臣还是一样的回答,“看公司的安排。在哪个城市就住哪里。”   齐焰一愣,放开了他,脸上的神情不怎么像开玩笑了:“难道你休假的时候也住公司安排的地方?”   解雨臣不以为然地点头:“是啊。我住的地方肯定是需要公司安排的。如果治安或者物业不够的话,我会被骚扰死。”   齐焰在静了两秒钟后,又无赖地道:“那怎么办啊?你别做了喂,我养你好了!保管把你养得白白胖胖,健康长寿!”   解雨臣没有理他:“别胡扯了,走开!快吃饭!”   吃完饭时间也差不多了,齐焰才拿出手机开了机,有好几个未接来电,但他只是看了一眼,没有接,又把手机放回去了。   “我走了。”他站在门边。   解雨臣却问他:“你一直关着机?”   “没什么大事,反正我马上回去了,何必老让手机声破坏我们?”   解雨臣笑了笑,却又问:“我一直有件事不明白。我记得先前子扬住院时,你告诉我你的手机号码,我打过来时是一首很不堪的铃声。可是这些天,我听你手机响时都不是那首铃声,你终于还是把它换了吗?”   齐焰一听就笑了,走上前几步,来到他面前,却又从口袋里拿出另一只手机递给他。这是一只半旧的手机,也不是时下流行的触屏机,还带着全键盘,一看就知道是好几年前的东西了。   “花儿爷你再打打我的号码听听看?”   解雨臣从口袋里拿出自己手机,拔了号码过去,齐焰身上没响,他刚刚拿出来的旧手机却响了,又是那首乱七八糟的网络歌曲,屏幕上写着‘花儿爷’三个字。   他愣了下就明白了:“这是你的私人号码吧?都是你的朋友和家人?”   齐焰仍然只是笑:“说对一半,不过不全是,只有几个人而已。”   解雨臣不解,低头翻出通讯录时却一愣,只见上面只有三个联系人:   哑巴张   小白兔   花儿爷   他有些震惊,没想到整个手机只有三个联系人,第一个是张起灵他自然知道,第三个是自己。他心里,实在有太意外的触动。   齐焰见他低着头不说话,笑嘻嘻地说:“花儿爷可别嫌弃把你的名字放在旧手机里。我就算把平时用的手机换了多少,这只我也不会换的。”   “是吗?”他轻声问,“这手机有什么特别的?”   “这是我三年前买的,当时算是个庆祝。因为我在齐家总算完全站稳了脚跟。你肯定听过我的事,我头几年去的时候……呵呵,齐家乱七八糟的,你不会兴趣听的。反正就那么一回事,不过后来总算完全给我搞定了。我一高兴,就去买了这只手机。”   解雨臣抬头道:“那你怎么不买得好一点?太普通了吧?”   “嘿嘿,那你可不知道了吧?这不是我用齐家的钱买的,是我还没进齐家打工存下的钱。当时要治病,要生活,所剩无几。后来一直舍不得用,还怕万一有一天被赶出去了,这笔钱留着买面包呢!等我确定我真的不再需要这点钱时,我才花掉了。当时触屏机还不流行,而且技术不成熟,所以我就买了这只,至少不容易坏。”   “可是我还是不明白。”解雨臣喃喃地说,“我们当时不熟,甚至是陌生人。为什么你会如此轻易把这么重要的号码报给我?”   ‘“说实话,我也不知道。”齐焰耸耸肩,“当时就没想直接报了这号码,大概花儿爷对我来说,有很特别的感觉。”   解雨臣没有再说下去,安静了许久,把手机递还给他,面无表情地说:“好了,你走吧。”   “喂,你怎么一点也没反应?”齐焰故作不满地仔细看他的脸,“你表现得感动一下呗。你看你对我多重要,是我最相信的人!这只手机是我用来保命的,就算我什么都没了,好歹还能找你们三个人。”   解雨臣却将嘴一撇:“是吗?可这个小白兔是谁?你老相好?感情可真不错。这绰号取得真肉麻,我和‘她’排一块儿,是不是该很荣幸?”   齐焰一愣,看着他抿嘴生气却故作淡定的侧脸,立刻哈哈大笑,伸手紧紧地把他抱住,不顾他的挣扎,重重亲了他一口。   “你这是吃醋了吗?你吃醋的样子太有趣了!好好好,我不逗你了。花儿爷你再仔细看看小白兔的号码,再生气也不迟。”   解雨臣用力挣脱他,又看了看手机,这才怔怔地说:“是吴邪!”   “你不是连你发小的醋也吃吧?”齐焰洋洋得意地说,“你一定是爱死我了,我好开心。”   “爱你个头!我一定要告诉吴邪,让他修理你。”   “不用了,哈哈,他早知道了!”   解雨臣有些意外:“他知道,也不生气?”   “他哪有空生气?他那时正和哑巴爱得死去活来。那时候,我就哑巴一个好朋友,哑巴这么喜欢他,将来我要是找不到哑巴找他肯定是没错的。所以才把他的号码也放进去了。当时还在H市,我可是全程旁观,感慨良多。想起来,他们两个的事真是颠覆了我的感情观。自此以后,我觉得我有人情味多了,原来这世上,还有感情可以这么好。”   解雨臣不再说话,他突然觉得遗憾。张起灵和吴邪的感情过程他也全部知道,也一直陪着吴邪。可是为什么竟然没有见到瞎子?就连秀秀,也见过瞎子,秀秀事后还提起过呢,他却不以为然,还说幸亏没碰到这么无聊的人!   然而他们现在仍然还是碰到了,正在朝一个谁都不知道的方向发展。   一个人观念的转变,竟然会如此之快,快得让他有莫名的惶恐。   “你真的该走了。”他把这些涌起的感觉全部压住,淡淡地说,“要迟到了。”   齐焰点头,他的确不能再耽误下去。于是低头吻他,解雨臣这回没有推开他,和他浅浅地吻了一阵,才慢慢分开。   “等我把事情处理完了,我再来找你。你有事也可以随时找我,我这只手机不关机的。”   “好啊。”解雨臣随意地笑了笑。   齐焰走出公寓,他在上海的手下阿来已经在楼下开车等他。他上了车,一边吩咐直接去机场,一边却拿出了手机,拔了一个号码。   他打给的人,是个女明星,是那个上次在二月红宴会上碰到的叫舒文的女明星,他们的关系还算可以,算是半个朋友。   “哟,齐大老板竟然有空给我打电话?这是有多空虚了才会想到我呀?”舒文笑着说。   他笑着,但言语间虽然是一如即往的随便,但少了许多轻浮:“我有点事想不通,第一个想到的就是你。”   “哦,我有这么大用处,还能帮到你?是不是看上谁了,让我牵线?”   “这么俗的事情怎么好意思来找你?自然是一件大大的正经事。”齐焰闲话不多说,立刻又问,“我就是对你们圈子里的事挺好奇的,你们明星是不是一年到头都要住在公司安排的地方?你们不是也经常买私人豪宅的吗?就让它们都空着?”   舒文也奇怪他怎么好好地问这个,但还是回答:“不一定。能一年到头忙到尾的艺人也不多吧?我一年中就有大半年空着,公司不可能个个给安排。我平时都住我爸妈家。”   “哦,你不是自己一个人住?”   “我房子倒有,好几套呢,不过不敢一个人住,虽然我不是很红,还是要小心点。”   齐焰笑着:“不错嘛,房子现在可贵着呢!”   “算了吧,你又不是不知道我的情况。现在艺人越来越多,唱片也不景气,要不是我私下接点活,我的钱光是养我自己都不够。你要真以为我们只靠合约里那些东西,那就和拿死工资差不多,公司要拿大半呢。平时大家都会私下接点活,拍广告,拍封面模特什么的,分一半给公司,就睁只眼闭着眼。要是运气好碰到个大老板,出去吃饭约会渡假参加各种宴会,大老板一高兴,金银首饰,房子股票,也能拿得到。你平时不是也经常送人的吗?”   “呵呵,说得也是。……我怎么自己都觉得那是很久以前的事了。”   “怎么了?”舒文听得他若有所思,“你新交往的妞向你要房子?不要怪我事先不警告你,你就算钱花不完,也得看人。我们这一行,有两种人都是表面风光。一种是所谓‘出瘀泥而不染’,这个也不接那个也不接,有价无市,眼睛长在头顶上,除非是他红得发紫,不然靠合约上的那些一定饿死!还有一种就是倒霉型的,赚的再多,也经不起别人用。一家子七八个人,再加上八杆子打不到的亲戚,什么人都来沾便宜,除却自己本身的花费,还要填大无底洞!”   “我知道了,谢谢你。”齐焰打了个哈哈,“没事就不打扰你了。”   “哼,讲了这么多,我口都干了,你给我什么好处?”   “这样吧,你看中哪儿的房子,只要是我们公司的,我给你打对折。”齐焰笑着。   “去你的打折!有钱人个个小气,我说你怎么没看上我,要不然在半山送我一套当作朋友费怎么样?”舒文说笑着,就把电话挂了。   电话断后,齐焰一直没有说话,沉默着坐在车子里,一直开到机场。   离登机还有一个多小时,他进了私人贵宾候机室一边喝咖啡一边看电脑里的公司资料。看了一会儿无意中一抬头,见大玻璃门外人来人往的,有好些记者拿着相机跑来跑去,他认出来那是娱乐报的记者。   “这年头明星比总统还风光,下个飞机都这么轰动。”阿来在一边小声嘀咕。   齐焰就问他:“这是谁?”   “不知道。”阿来指指大门口,“出来了!就那边,穿迷彩衬衫的那个男人,长得很一般,样子可真拽,这也能当明星?”   齐焰就定睛看去,果然人群簇拥着一个穿着长靴黑色紧色裤迷彩衬衫的瘦高个男人走了出来,头发染成淡黄色,戴着一副狭长的太阳眼镜,脸型又小又尖,长得的确不怎么样。   只是一闪而过,因为被拥着,所以很快就走了开去,也只有记者们跟着,影迷倒是不多,所以没有看到有人举着牌子。   “这个人……”齐焰回忆着,“有点眼熟,我好像见过。”   “大概是在电影或电视上,或者唱歌的,谁知道呢!”阿来回答。   齐焰摇摇头,他努力回忆,却怎么也回忆不起来。   一名贵宾室的工作人员走来,礼貌地提醒他说:“齐先生,您该登机了。”   他不再去想,除了解雨臣,他对其他男明星一点都没兴趣。让助理收起电脑,转身走了开去。   一直到飞机起飞半个多小时后,坐在座位上,齐焰才突然小声啊了一声:   “原来是他!”   “老板,你说什么?”坐在前面的阿来忙问他。   齐焰没有理他,脸色变得很难看,喃喃地自语:“他是迟强!那个混蛋导演!他来上海干什么?”   “老板你怎么了?”   齐焰仍然不回答,略一思索,就果断挥了一下手,低声对阿来说:“下飞机后,你马上回公司,帮我转达小叔,我有急事要处理,明后天再回去!”   阿来吃惊地张大了嘴:“老板,你有什么急事?你要去哪里?”   “我要回上海!”   “……啊?这,这是怎么回事?可等下你怎么转回来?要重新为你订机票吗?”   “不用。我坐直升机,你别问了,照我的话去做!”   阿来完全说不话来,虽然齐焰平时也常常做出惊人之举,但像这一回如此像绕圈似的两地跑,却从来没有过。到底是什么事,非要动用私人直升机?      ☆、第六章 甜蜜与危机并存(六)   下午三点半,解雨臣和解子扬一起来到朗娱公司上海分部的大厦,他走进陈皮阿四的办公层,陈皮阿四放下手头的工作,立马满脸堆笑,指着面前的沙发:“快坐。”   解雨臣没有客套,只是说了声谢谢就坐下来。解子扬坐在稍远的一边,陈皮阿四让人泡了茶,才笑吟吟地道:“这些天,累坏了吧?”   “谢谢四爷关心,我挺好的。”   陈皮阿四点点头,又问解子扬:“什么时候去台湾?各方面都准备好了吗?”   “正在准备。”解子扬回答,“后天一早就去。”   “呵,本来公司可以给点假期。不过现在被这半个多月一耽搁,就凑不出时间来。而且不久以后,马上要进宣传期,虽然说是公益电影,但公司也很重视,希望可以在社会上引起好的反响带动公司声誉,所以到时候各种宣传活动你们还是得准备一下。”   解子扬说了一声“是”。   陈皮阿四又说:“今天晚上庆功宴是七点半,到时候公司车子会来接。二爷不喜欢铺张,所以今天只是个小聚会,我把保镖撤了一半,酒店方面也没有大肆宣扬。到时候除了剧组的人,我和二爷也会来,其他没什么人。”   “好。”解雨臣随意地说。   他向来都是这样无可无不可的态度,好像对面坐的不是他的老板,而是一个和他没什么关系的人。朗娱公司是国际知名的娱乐公司,有着完善一流的包装和宣传方案,只要公司肯花大价钱,爱捧谁就捧谁,一夜爆红指日可待。所以但凡和公司签约的艺人,对于高层都是恭恭敬敬,生怕一不小心得罪了谁而失去前途。只有解雨臣意外,并不是他特别骄傲,而是他本来就是这样的人。除了自己在意的人,他对谁都一样。   陈皮阿四心中不快,脸上不动声色,对着解子扬说:“子扬,宣传科那边我刚刚批核了下一季的活动安排,和之前有点更改,你去看看。”   解子扬知道他有话要单独说,只好站了起来,答应着走了出去,并且掩上了门。   解雨臣仍然表情不变,茶已经冷了他也没有喝,他脸上浮着一个很浅的礼节性的微笑,精致的五官即使没有经过任何的修饰也漂亮得让人窒息,除了拍戏或参加活动,他从不化妆,即使是经常被记者或粉丝撞到,也从不遮遮掩掩,他的素颜照经常被抓拍上网,是少数几个无论任何角度拍摄都不会被吐槽的艺人。   这让他脸上少了许多人工的脂粉味,眉眼清亮,带着干净而高傲的神色。他虽然看着陈皮阿四,在等着他的示下,但笑容中仍然极度公式化,仿佛面对着这位上层高官,他连一点想用心的情绪都不愿放进去。   陈皮阿四缓缓地道,“我昨天看了一下你的合约,你还有两部电影。有一部已经差不多谈好了,大概一个月后会开机。等拍完广告后定一下剧本细节,差不多就该开拍了。”   “我知道。”   “至于另外一部——”陈皮阿四将身子微微往后一靠,微笑道,“公司还没有决定下来,你有什么意见?”   解雨臣一笑,却反问:“四爷,我可以有自己的意见吗?”   陈皮阿四心里暗骂,脸上却仍然是笑:“当然。我们没这么专制吧?再说你先前那几部,不都是先问过你的意思吗?公司可是很重视你的,换了别人可没有这样的待遇。”   “我现在也说不上具体想法,只要有好本子,我一定拍!不过——”解雨臣清晰地说,“我有两个要求。一是我不想再拍偶象片。现在的青春片质量都很一般,我想拍不靠脸蛋的戏。”   “那是当然。”陈皮阿四一口答应,“你的包装方向董事会是经过讨论的,不会一直让你拍单一的东西。再说,你的实力大家都知道,内外兼有,一定会好好地规划。”   “还有一件。我合约里还有一部电视剧,我不打算拍电视剧,可以改电影吗?”   陈皮阿四仍然很爽快地说:“这个没问题,我和他们说一声,电视剧我们赢利也不大。而你,是票房保证,拍电影更划算。”   “谢谢四爷。”解雨臣说。   陈皮阿四轻松地一摊手:   “好了,现在公事谈完,我有些个人想法和你说说。”   “四爷请说。”   “你知不知道,迟强今天在上海?”陈皮阿四单刀直入。   “哦?”解雨臣微微一怔,“他晚上要参加宴会?”   “不不,他只是来开一个小型的电影发布会,今天晚上不会来。但是他和我说,他想和你谈合作。年底有一部大投资的战争片,无论是规模还是阵容,都是近年来最顶尖的制作,拍出后一定会去冲多项国际大奖。这个机会相当难得,你考虑一下。”   解雨臣淡淡地说:“四爷你既然是私下和我说,那是还没有答应他?”   “当然,我要先问过你的意见才行。”   “好,那我的意见是:我不拍!”解雨臣说得斩钉截铁。   “你考虑一下,不用回答得这么直接。”   解雨臣断然道:“不用考虑。我和他不怎么合得来,还是把机会留给别人吧。”   陈皮阿四吸了一口气,看着他,半天才说:“雨臣,干我们这一行的,机会远远比实力要重要。现在圈里人多泛滥,所有人都削尖了脑袋往前挤。艺人的青春非常有限,要趁年轻好好把握。我建议你,个人感情不能够多做考虑。”   “我明白四爷的意思,但是我真的不想接,抱歉!”   “我好像还没说过,这戏张爷也有投资的。他很欣赏你,和我说过想让你来拍。如果你接了这戏,公司自然会不遗余力地为你大力宣传,借着电影的名义,比平时更加事半功倍。”陈皮阿四继续说。   解雨臣却无所谓地一笑:“我知道,张爷和我说过了,不过我已经拒绝了。所以四爷不用担心不能向张爷交待,他知道我不会拍,你们找别人吧。”   陈皮阿四也不由得微微变色,他并不知道张大佛爷已经讲过这事,这也是他入这一行这么多年来从来没有见过的现象:一个最底层的靠拍戏为生的演员,竟然断然拒绝最高层领导亲自安排的,代表着绝对光辉前途别人求都求不来的大好机会。就算迟强人品低劣,但是他在导演方面的确有过人的天份,拍出来的电影在行内行外都是有口皆碑的,是年轻一代中不可多得的好导演。这一行中是有些潜规则,但入了这一行,还要为了所谓的‘清白’而放弃前途,是不是矫情太过了呢?   他实在也没想到解雨臣会一口拒绝,看来,要让他吃苦头,只能速战速决了。   “好吧。既然如此,我也不勉强。”陈皮阿四没有再说下去,“反正也不急。我过几天这边忙完了再和迟强沟通,看看他能不能再有其他合适的人选。在我联系他之前,你都可以改变主意。”   解雨臣笑了笑不置可否:“四爷,没其他事我不打扰你,我先走了。”   “也好。”   解雨臣起身走出了陈皮阿四的办公室。   外面,解子扬早就坐着在等他。因为有秘书在,解雨臣没有多说,只是问他:“宣传科怎么说?”   “有些改动,问题不大。”   “知道了,你安排吧。”解雨臣没有一点兴趣的一个人往电梯走。   解子扬犹豫了一下,昨晚的事件后,今天中午两人碰面,虽然和平时没有什么两样,但是明显的各处都疏远了些。一副完全的公事公办的雇佣关系。这让解子扬很不自在。一直以来,他都忍着,是怕雨臣喜欢的是女人,时机也不成熟,更有许多方面顾虑。昨天却被逼得半说不说地说了出来,这样的结果尽管也是他意料之中,但难免也颇是沮丧,比平时更加沉默了。   一个劲地对自己说,雨臣拒绝自己,是因为他从来都没有喜欢过自己,而并非是齐焰的出现。这两者之间虽然结果一样,但是解子扬宁可相信是自己的努力没有得到结果,而不是半途之中被一个莫名其妙风流成性的齐大老板抢了先机。   雨臣从来都不和别的艺人一样,先前也有许多老板在他身上花尽心思,但他从来不正眼看一眼,他尽量和富商们都保持着远离的关系,因为一旦沾惹上,就会一步步地堕落,从吃饭约会到订房,无论如何都不可能再上岸。可是现在这个齐焰,就算是吴邪他们的朋友,也发展太快了!他们甚至直接过了夜,而且还不只一次!   今天中午他去接人的时候,很明显地看到还没收拾的碗筷,两双筷子两只碗,以及吃了大半的只剩下盘底的普通菜色。自从入行以来,解雨臣很少再吃这样的饭菜,因为他的营养师严禁他吃过于油腻或者不知道添加了什么东西的路边摊食品,对皮肤有很大的影响,还会出现意外的过敏状况。这些东西自然不会是解雨臣自己叫的,如果他说他不能吃,齐焰也肯定不会让他吃,只是一句话的反对而已,不会影响到什么。可是他却没有说,还一起陪着吃了许多。这种隐含的牵就和包容,是解子扬在认识解雨臣二十多年来,从来没有的事。   电梯门开了,解雨臣走了进去,回头看了解子扬一眼,解子扬定定神,也跟了进去。电梯门关上后,他刚想按下一楼,解雨臣却抢先按了三楼。   “快五点了。不用开来开去了,等会儿从这里直接去酒店。”他说,“我去喝点东西,你要不要一起去?”   三楼是公司的餐饮层,也有专门供艺人休息的场所。但解雨臣虽然嘴上这么说,解子扬却知道他并不希望自己陪伴。要是在平时,他可能还会点头装傻说一起去,不过此刻,他也兴趣缺缺,说:“也好。我去看看其他有没有什么要安排的,等时间到了我来找你。”   解雨臣果然没有坚持。   到了三楼电梯门开了,他一个人走出门,径直走向咖啡厅。服务员认识他,把他直接带到一个幽静的单独包间,把咖啡和小点心给他送上来后,就退了出去。   解雨臣这才整个放松地陷在沙发中,他看着咖啡杯中散发出的袅袅香气,沉默着脸色发怔,他的脑子里有许多的事在盘旋,他想闭上眼睛休息会儿,这些事却顽固地不肯退去,像团乱麻球似的将他的头勒得生疼。   他想着当初入行时,自己是个多么单纯的人。不仅仅是因为生活所迫,而且更是对演戏的好奇,喜爱和自信满满。他从小就爱看电影,小时候也总是偷偷模仿戏里的情节,经常一个人关在房间里,分饰许多角色,想象着各种角色的不同表演和情绪,时间一长,也有了一些小心得。这是只有他自己才知道的小秘密,不然就仅仅在这几年功夫,光凭脸蛋,他是不可能有今天这样的成就的。   他想证明自己的实力,想拍自己喜欢的电影,想接能够让自己喜欢又富有挑战的复杂角色,想和他欣赏的有才华的导演和演员合作……他有许多的想法,但是现在好像碰到的都是一些乱七八糟的事情,即使是接戏,也并不能够由自己作主。时间渐走,当初的梦想越来越遥远,每天都是周而复始的机械般的工作,用青春的脸蛋和千篇一率的大众情节去取悦观众的审美,以及为了配合宣传而做出的各种违心的言行。   迟强的戏他看过,上次合作虽然是小制作,但是不得不说,他是一个有才华导演,有许多敏锐独特的创新和想法。能和这样的一个导演合作,就算不是国际知名的,他也是乐意的。可是为什么明明如此有天份的导演,却有着如许卑劣的人品?电影不是应该一种纯精神的属于灵魂的享受吗?却要让一个下流的导演来完美演绎出来!解雨臣不能接受这样的反差。这个圈子里,和他当初进来时的想象,已经相去甚远而渐渐失去了原本应有的东西。   口袋里手机的振动打断了他的冥思,他慢慢睁开眼睛,有些不情愿地把手机拿出来,看到屏幕上出现的是瞎子的名字。   他一愣,才发现玻璃窗外天色全黑,手机上的时间也快到六点了。瞎子应该是刚下飞机就直接给自己打电话。   解雨臣心里不由地一阵暖意,刚刚的空虚和迷茫也随着这个电话而驱散了许多。他振了振精神,把电话接了起来。   “花儿爷。”齐焰的声音没有平时的调侃,很是正经。   “恩。”他让自己坐得更舒服些,懒洋洋地应了一声。   “如果我说——我说我现在回上海,你感不感动?”   他一愣:“干嘛?你发什么神经?”   齐焰笑了:“想你了啊!”   “少来这一套!到底什么事?”   “好吧,我招认。我中午在机场看到了一个不太想看到的人,据说是你们圈里名声很差的色狼导演,姓迟,你认识吗?”齐焰试探着问。   解雨臣也有一丝疑惑:“你怎么知道他?你不是只关注女的吗?”   “别冤枉我,我自从认识你以后,就不和女明星来往了。说真的,那家伙是个混蛋,你要小心点!”   “你放心。”他微微一笑,“他只是来参加自己的电影发布会,和我没什么关系。”   “我知道,我刚刚查了查,才发现他和你是两路。我本来是打算过来的,不过我还有公司的事要处理,所以就只能打电话提醒你——”齐焰嘻嘻一笑,“你不会怪我吧?”   “你来我才烦呢!”解雨臣哼着,“赶紧做你的大生意去吧,你赚大钱,我也受益得更多,到时候记得分给我。”   齐焰听他语气轻松,心终于放下来,嘿嘿地笑道:“都怪花儿爷太有魅力,让我总怀疑全世界都对你有非份之想。改天想个办法把你一直拴在身边我才能安心。”   这回解雨臣却没有立刻跟着调侃,反而轻声说了一句:“我有这么重要吗?干嘛对我这么好?”   对方一时没有回答,再响起声音来时,已经低了许多,想来旁边有人不便让别人听见:“第一天就答应过花儿爷,要对你好!我时刻都记在心里,所以要加倍地用心,百分之两百地对你好!”   解雨臣咬了咬嘴唇,不由自主地握紧了手机,但语气却仍然是轻松的:“因为我是吴邪的好朋友,你是怕对不起我,吴邪一定会让张起灵揍死你的!”   “哈哈!你怎么知道?我真的好害怕哑巴揍我啊!哈哈哈!”愉快的笑声中齐焰挂了电话,“不说了,晚上玩得开心点,睡前给你打电话,么么!”   解雨臣把手机放到了桌子上,嘴角微扬地看着已经不再冒热气的咖啡,旁边的一只小碟子上放着两只金灿灿的葡式蛋挞,他却只是强烈地怀念起剧组吃过的那块小小的芝士蛋糕来。      ☆、第七章 分手的理由(一) 作者有话要说:  ……最难写的一章!   晚上七点半,庆功宴如期而开。正如陈皮阿四所说,二月红是不喜欢铺张的人。所以到场的人,除了参与拍摄的工作人员和演员外,只有陈皮阿四和二月红出席,张大佛爷在美国没有过来,送了一份很贵重的贺礼。其他还有一些朗娱公司自己的职员和二三线的艺人,以及正规杂志的十几个记者,都是熟人,气氛相当轻松。   有些出乎解雨臣意料的,ROY并没有来。因为今天晚上电视台有个录制的节目,所以抽不出时间,只是送来了两个很大的花篮以及很得体的祝贺。解雨臣小声地让解子扬去查了查,果然真的是电视台的通告,没有异样。   食物仍然是半自助式的,吃多少都随意。大厅中间挂着一个大屏幕,放了些电影的剪接片断和花絮。二月红看起来相当满意,一直把解雨臣和潘子两位爱徒带在身边同大伙儿敬酒,说了许多感谢的话。解雨臣相当注意分寸,都是做了个样子没有喝太多,整场绕下来,他没有半分的醉意。   之后就是自由时间。解子扬挑了一点可以吃的东西给他,他也只是尝了尝就放下了。但有些地方还是推托不了,比如导演和制片,比如陈皮阿四及朗娱其他领导的一些应酬,服务生每次总是把满杯的酒送上来,他也只是喝一小口就放了回去。   整场宴会没有发生任何异样的事情,也没有外人来,大家都聊得很愉快。到了九点半时,二月红首先告了辞。大家知道他退休后一直有良好的生活睡眠习惯,因此都没有强留他。他走的时候,向全场所有人都敬了一杯,感谢大家这段时间的努力,这一杯所有人也很给面子全部都喝尽了。   二月红走以后,年纪稍大或者不合群的也都开始告辞,年轻人倒还都很有兴致地讨论等下再去哪里玩。解雨臣没有打算和他们再一起去玩,但因为他是主演,所以不方便马上走,小声对解子扬说,等到十点半就开车回去。   然而,刚过十点,解雨臣就感到了一丝异样。   大家都还在,有些人在聊天,有些人在喝洒吃东西。此时解雨臣正在和一个电视台的记者在聊天。那个记者平时和他关系不错,又是影迷会的成员,所以他也会拍几个照,说几句祝福语请他带给影迷。但是今天,还没说几句,他突然觉得,身体渐渐热了起来。   他手上还拿着酒杯,还没有喝过一口。酒店的室内温度非常适宜,女人穿着礼服裙子,男人都是西服,西装并不厚,在这样的天气里,如果在外面,反而会觉得冷。刚才就算人多的时候,也不觉得热,可是此刻解雨臣真的觉得有热气渐渐地从身体里聚集了起来,这种热是非常缓慢的,一开始没有太觉得,等到有感觉时,已经有了闷热的感觉。   他应付着记者,把酒杯放到了一边。他很想把西装解开,领带松一点。但这绝对是不能做的,那个记者手中还拿着相机,正在准备给他拍几张,他勉强地笑着,努力地和体内那股越来越异样的热气对抗,可是根本没用,那热度开始四散到四脚百骸,他能感到体内的血管都似乎兴奋地开始膨胀了起来。   更更更……糟糕的是,那股热气最后都汇流到了下身小腹处,在毫无准备下,腿间也渐渐有了反应。他直觉不妙,匆匆地对记者说自己有急事,改天再聊,也不管那人答不答应,便转身走了开去。快步来到自选饮料区别,给自己倒了一杯清水,又加了好些冰块,一口气全部喝了下去。   冰冷的液体喝下去后,尽管胃冷得缩了一下,但总算身子舒服一些。身后传来脚步声,他回过头,看到解子扬走了过来,看到他手中的冰水,有些疑惑地问:“怎么了?你很热吗?”   “恩。”他含糊地说,侧了侧身,让自己面对着饮料柜。因为刚才那杯水仅仅只是浇灭了短暂的片刻,此刻腿间的热气反而更重了。他不能让别人甚至是子扬看到的丑态,也同时知道自己被暗算了。但此时满大厅都是人,他根本不可能也没有时间去细细观察。只好低低急促地说:“我头有点晕,你帮我去跟四爷说一声,我想马上回去!快点,我在外面等你!”   解子扬见他面色发红,眼神浮散,就没有再多说,走开去找陈皮阿四打招呼。解雨臣则立刻向最近的一道侧门而走,幸好那种灼热的力量发散得很慢,他总算还能控制住自己,低着头匆匆地走出了酒店。   到了停车场,他找到车子,立刻开门进了后座。不一会儿解子扬也出来了,见他在后座一怔,因为平时解雨臣都是坐在前面的。但此刻解雨臣不想让他看出自己的异样,于是就故作冷冷地说:“我很累,我在后面睡会儿,你快把我送回去。”   如果在平时,或许解子扬会觉得不太对头。但两人经过昨天那场不愉快的对话后,今天一整天都很疏远。他不知道解雨臣是不是真的累了,但是坐在车后座的行为很明显地在与自己划清着距离。在这种情况下,他自作聪明的以为是故意在避着自己,所以不再多问,独自进了驾驶座,将车子开了出去。   解雨臣把西装解了开来,又解散了领带,又把车窗打开。车子一开,刺骨的冷风直接往里吹,他长长地舒了口气,胸口发狂的心跳总算平息了许多。   “你把窗子关上,小心感冒。”解子扬忍不住说。   “我喝得有点热,没事。”他解着自己的领口说。   解子扬从车后镜看了一眼:“雨臣,你还好吧?”   “说了没事!你烦不烦!”解雨臣突然发火,“我现在就想回去睡觉,其他一切明天再说!”   解子扬再度沉默了下来。   冷风吹了一阵也渐渐地不再起作用,解雨臣缩在车后座,将腿紧紧地并拢着。有许多次他都控制不住地想把手伸进裤子里,但还是尽力地忍住了。此时他腿间已经被热气所包围,又痛又痒,虽然西装裤不是很紧,但也已经崩得很厉害了。他努力地想着其他的事来分神,他想着自己一定是被下药了,那药肯定是下在今天晚上的饮食里。不太可能是食物,因为食物是大家自己去拿的。最有可能的是下在酒里,酒是一杯一杯由服务生递过来的,要下药非常容易。   但是……但是整场宴会,他几乎和上百人碰过杯,就算没有喝光,也会象征性地喝一小口。服务生起码有几十个,他根本不记得谁给他递过酒杯。而且……也不一定是服务生下的。今天晚上几百人的宴会,什么人都有,谁都有可能下药,宴会一结束就全部散了,根本查不出来。   天哪!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为什么要这么做?这是想让他出丑吗?大厅中所有人都在,记者也在,上千只眼睛都看着,万一他把持不住,以后,……以后根本不用见人了!   难道又是ROY买凶吗?他今天没有,故意避开去电台录制节目,然后让别人下药?或许也就这种可能性了,因为今天都是熟人,也没有太强的竞争对手,他无论如何都想不出还有其他人会用下流狠毒的招数来对付他,   可是ROY虽然向来和他敌对,但胆子非常小,这些年来他们相处得一直很平静。怎么可能一下子敢这么对他?   是自己太自信,估计错了吗?   当然,现在想这些都没有用了。不行!太难受了!冷风已经没用,他好难受!他……他想要一个人,男人也好女人也好!他必须要尽快地把体内的火发泄出去!   车子慢了下来,公寓离酒店不远,看来是到了。解雨臣保持着最后一分清醒和理智,将西装勉强地脱了下来,然后提在手弯处。这样等下他下车,西装下摆刚好遮住了裤档。他今天穿的这套西装是白色的,他腿间的东西在白色的西服裤下非常明显,就算是黑夜也根本掩饰不了。   车子在公寓楼下还没有完全停下,解雨臣就立刻打开了车门。解子扬吓了一跳,回过头见他已经钻出了车子。他手中拿着西装,侧脸在路灯下面发红,走路也有些摇晃。   解子扬也忙跳了下车:“雨臣!”   “恩。”他简短地应着,来到公寓楼下,声控灯都亮了起来,“我……自己会上去,你回去吧。”   “我送你上去。”解子扬却坚持。   他懒得和他争辩,也怕多说话声音异样。只好咬紧牙关,走进底楼。底楼灯火通明,幸好没有人,他几乎是用发软的腿跑到电梯门前。他把西装死死地遮在胸前,眼睛瞪着电梯门上的数字,那些数字跳得好慢,几乎像乌龟一样地爬到了底楼。   电梯一开,他快步走了进去,紧紧地贴着电梯墙。他看到解子扬也走进来,因为电梯间不大,所以他的手臂无意中碰到他肩膀一下。解雨臣差一点控制不住地大叫,但他什么声音也没发出来,只是有点恼怒地瞪了解子扬一眼。   解子扬不明白他何以会发火,但解雨臣向来脾气不是很好,心情不好时也会胡闹任性。现在虽然少了许多,也不是没有过。所以只好暗自摇头,转身去按电梯开关。   解雨臣见他转过身不再看着自己,便将身子侧了侧,把脸贴着冰冷的电梯墙,他的眼睛此刻也有些模糊。他不知道自己被下了多少药,又会有多大效果。但眼前这样的情况来看,似乎相当不秒。   他闭了闭眼睛,脑中闪过瞎子的笑容,小腹处一挺,几乎一下子像要爆炸了一样。他吓得慌忙又睁开眼,努力地盯着眼前冰冷的墙璧,不敢再闭上眼。现在只要一点点的臆想,就会让他崩溃。   他死死地咬着嘴唇,没让自己发出一点点的声音来。   叮——电梯楼层到了。   解子扬先走了出去,解雨臣也站直了身。他拿着西装,一步一步地走出电梯。他脸色因为过度的忍耐反而显得麻木刻板,他甚至瞟了解子扬一眼,解子扬被他眼中奇怪的怒意弄得莫名其妙。他再迟钝,也觉得有点不对劲。下意识地向前走了一步:   “雨臣!”   “别过来!”解雨臣低喝了一声,走到了自己住所的门口,用最后一分力气从衣服口袋里拿出钥匙,□□防盗门打开,同时侧头冷冷断断续续地道:“刚才……那个记者对我说了无礼的话,我心情烦得很!你别惹我!……我,我不想说话!……等明天,我打电话给你你再来,否则不要来打扰我!”   解子扬看着他挺得几乎是僵直的背影,只好说:“……好。那你好好休息。有事的话打电话给我……”   解雨臣没理他,几乎是粗暴地打开了门,整个人立刻走进去,就砰地把门关上了。   一进屋,他整个人都瘫软了下来。背靠着门,无力地一点点坐倒下去。他的意识开始模糊,但还是迫不及待地就将手中的西装一扔,然后飞快地扯开了衬衫扣子,又将皮带解了下来,把裤子褪了下去。   但是……他所有的动作陡然停住了。   因为灯突然亮了!非常非常的明亮!   他根本没有去开灯。   解雨臣本能地闭了闭眼睛,刺眼的灯光让他很不适应。他本来就已经眼前一片模糊,再加上拼命地在扯自己身上的衣服,所以过了好一会儿才渐渐地看清,等他看清楚眼前的情形之后,吃惊地张大了嘴!   客厅和他离开时没差别,家俱也没有动,但是,却多了一个人!   一个穿着迷彩衬衫长筒马靴又瘦又高脸颊尖尖的男人!   那男人正一步步地走近他,脸上带着十分欣赏又委琐的笑容,他一边走一边笑着说话,声音非常的愉快:   “解先生,你把我约到这儿来,原来——是想让我看到你这活色生香的画面?实在太让我惊喜了!……哈,我们的合作一定会很愉快的!”   “你……是你!迟……,你……”解雨臣停止了所有的动作,他衬衫半挂在身上,长裤也落在膝盖上,他用力地往后缩,缩在墙璧处,惊恐地瞪着他,“你怎么会在这里?谁让你进来的?”   迟大导演也顿时脸上现出了惊疑的神色:“不是你约我来的吗?你连钥匙都给了我,如此明显的邀请,我怎么可能不来呢?”   “放屁!”他怒吼,但是发出的声音却已经颤抖的类似□□,“滚出去!”   迟强一怔,但马上又开怀地笑了起来,他蹲下身,欣赏着他已经只穿着背心短裤反常的模样:“怪不得你先前一直拒绝我?原来你喜欢玩这种类型的游戏。……我能理解,非常理解!我什么都能玩的!……哇,你看我们前戏都省了,看来你迫不及待地想要我呢!”   他说着,已经弯腰凑近来,用手去碰他颈间火烫的锁骨。解雨臣睁大眼睛瞪着他,不住地喘着粗气,一动也不动。一直到迟强那只手就快要碰到他的皮肤时,他突然猛地一低头,张嘴狠狠地咬在他的手指上。   他本想将手指整个咬断下来,以他此时的怒意,也完全可以做得到。但是体内药性发作,他全身已经又酥又软,完全没有力气。这一咬只是让迟强痛得大叫,但马上又止了嘴。因为如此惊动了别人,被看见也不是一件光彩的事。   所以他只是低低骂着,将手抽出来用力地甩了甩。解雨臣趁机连滚带爬地站了起身,裤子绊了他一下,他赶紧将两条腿从裤子中抽出来,只穿着短裤,就扑到门把边开门。他此时也不敢大声叫,引来了人,对自己也没好处。   但是门把还没碰到,迟强已经跑到他身后,双手一拉,抱住了他肩膀,将他狠命地拉了开去。解雨臣几乎快哭出来,他此时箭在弦上,根本不能让人碰触。迟强的手一碰到他,他一下子失去了全部的力气,浑身打颤,身体敏感异常,一触即发!      ☆、第七章 分手的理由(二) 作者有话要说:  我知道,停在上一节,是不厚道的! (然而,上一章就算我一再小心,还是……可能……,算了大家脑补吧)   “你真是不好客呢,把我叫来却要逃!”迟强从背后抱着他,用嘴巴扯着他的耳垂,“看不出你平时装正经,原来这么重口味。明明想得要命,还要和我玩游戏。是不是这样,你会更兴奋呢?来来,我带你去镜子面前让你看看自己的样子!”   他一边不堪地笑着一边半拖着他往里间走。解雨臣迷迷糊糊地任他拖着,全身发软,控制不住地发着抖,他很想闭上眼睛,闭上眼睛就能产生臆想,就会得到舒放和快乐。好累……好难受!怎么办?怎么办……   猛地,他的身子被桌脚绊了一下,使得他脑中惊跳了一下,同时也清醒了起来。浑身一颤,用力地抬起用手,狠命地打了自己一个耳光,同时用脚勾住了门框,没有再让迟强把自己半拖进去。   迟强在他背后,看不到他的情况,一拖拖不进去,就骂了一句,用力一捏他的肩膀,想把他转过来,就在他手一松的时候,解雨臣将衬衫一扯,嘶的一声,衬衫应声而破,肩膀处连着手臂都撕了下来,迟强手中仅仅是握住了两片衬衫布。   解雨臣跌倒在了地上,他穿着背心和短裤,奋力从地上撑了起来。但此刻他没有逃,反而一下子转过了身大口喘气恨恨地怒视着着迟强,但他的样子就算是傻子也看得出已经到了崩溃边级了。因此迟强并没有发火,反而冷笑:“解雨臣,别玩得太过火!我可从来不做亏本生意,既然是你自己把我叫来,都到这个地步,由不得你后悔!今天我说什么都要得到你!”   然后,他将手中的布一扔,迅速地朝他走过来。解雨臣竟然不避开,只是一弯腰,竟然一把抄起沙边的茶几,举起来整个向他砸了过去。   他原本一点力气也没有,迟强也没想到他此刻还会做出如此激烈的动作,他不应该有如此强大的攻击力才对!然而一切出乎意料,迟强根本毫无防备,根本来不及全部闪开,被茶几狠狠地砸中了左半边身子,幸好他把脸转得快,没有砸到头上。但也痛得被砸倒在了地上。   茶几扔下时发出一声巨响,这响声让两人都吓了一跳,迟强也不由得停了手。此时解雨臣也顾不得了,他只希望有人能够闯进来。可是他马上模糊地意识到自己失败了,这个房子的隔音设备应该是相当好,公司配备的房子为了防止艺人被骚扰,外面的人几乎都是听不到里面的声音。   他绝望地摇晃着,身体已经完全透支了,如果此时迟强要扑上来,他已经再也不可能拿起任何工具来反抗,只能任人宰割。   但是室内仍然有一时的安静,谁也没有动作。解雨臣这才模模糊糊地看到迟强倒在地上正骂骂咧咧地要爬起来。但那个茶几打得很严重,他全身的骨头都快被打散了,一时爬不起来,只好抬起头恶狠狠地骂道:“敬酒不吃吃罚酒,别在老子面前装清高!出来卖的……”   他骂得十分难听。解雨臣根本不理他,他发现此时是个好机会,因此慢慢地转过身,一点点挪到门边,将手放在门把上,无比吃力地拧了开去。   感谢老天!他终于把门打开了!   心中一阵狂喜,希望让他的力气又回复了些,打开门,又把防盗门也吃力地打了开来,却听到身后传来了脚步声,迟强已经站了起来。   解雨臣毫不犹豫一头就冲了出去,也不辩方向,随便就朝走廊上跑。他们的公寓是单层的,所以五楼就他一家,整幢楼并没有住满,仍然十分的冷清。他拖动着僵直的步子,半跑半走的来到走廊尽头,却没有看到电梯,只有安全出口的门。   身后传来迟强低低的狞笑声,他一回头,只见他也已经跟了上来,满脸都是不堪的笑容:“算了吧,你逃不掉的!刚才我上了楼,发现这层根本没有住满。何况就算你到了楼下,你这副样子要是被人看到了,呵呵,你说会怎么样?你可是大众偶象漂亮大明星呢?你不要脸,你公司还要脸,你家人还要脸!这辈子你走出去,啧啧啧,别人会怎么笑话你!”   解雨臣急促地喘着气,他一点点地往后挪,只听迟强又在说:“咱们都是名人,是一条船上的蚂蚱。你是聪明人,好好的一件开心事,何必闹大呢?你现在这样逃出去,不但让你一辈子都抬不起头来,而且对身体也不好。你看你,都这样了……还跟我闹什么呀?来,过来吧!我保证让你很舒服,前所未有的舒服!”   解雨臣的反应是突然抬起了手,迟强以为他又要扔什么东西,本能地往后退了几步,用手挡住了头,同时骂道:“我X!”   但是解雨臣手中却空空如也,他只是装了个样子,见迟强退了开去,他转身用身子撞开了安全门,连滚带爬地下了楼梯。   这是五楼,每层都有两个楼梯。安全门离走廊很远,他在楼梯口砰砰的声音,仍然无法惊动里面的住户,何况这楼实际没有住满,这个小区的人因为地段好,价格比较贵,而且没有公开售盘,主要都是一些大公司买下来应急用的,所以住的人很少,一年到头大多数是空着。这也是为什么要把这里选给艺人住所的原因,因为不容易受到打扰。   他刚才本想着大喊大叫引人注意,但此时已经跑了出来,他又不敢如此做了。理智毕竟还留在他心里,只要有一丝的希望,自己这副样子被曝了光,是真的不用做人了!他用尽全力地跑着,湿浊的脑子根本想不出来跑出去后该怎么办,大马路也是绝不能去的,身上穿着背心短裤,该露的不该露的都十分不雅,没有手机和钱,几乎是比屋子里更加的绝望。   可是,不容他多想了。十部楼梯,他仅仅只是跑了四部,就听到上面传来了迟强追逐的脚步声,只要一个拐弯,他就会看到他,可他再也没有力气跑了。   模糊的视线中瞥到了角落里的一个杂物间。他一咬牙,一头载了进去,将门迅速地关上,抵住了门,摸索着用插销反锁了起来。   杂物间很黑,什么也看不清,而且非常的小。堆满了扫帚垃圾筒各种乱七八糟的东西,还散着一股恶臭。解雨臣用身子紧紧地靠着门,一手捂着嘴不让自己发出声音来,另一只手抓着一把扫帚,以便随时进行反击。   杂物间自然没有所谓的隔音,门外很快响起了清晰的脚步声,然后脚步声停了下来,是迟强小声的冷哼声:“解雨臣,你躲在哪里?”   他不说话,死命地捂着嘴,一动不动。   “哼,还跑得挺快的!这种时候还能跑,真是看不出来!”迟强转了一圈,他也看到杂物间,试图推了一下,但门纹丝不动,又有一股怪味,所以马上走了开去,挤着牙齿发出几声笑,终于脚步声渐轻,往下追去了。   过了好一会儿,门内的解雨臣才长长吁出一口气,他浑身发抖,再也无法忍受。只好悄然地伸出左手,用牙齿咬住了自己的手臂,咬得又狠又深,……   他闭上了眼睛,喉间控制不住地发出轻微的声响。他的牙齿咬得越来越紧,紧到了感到一丝血腥味从手臂与门牙边流出来,流进了喉咙里。   他渐渐地忘了时间,也不再警惕外面的动静,也不知道过了了多久,到最后,他完全晕了过去!   等到次日上午齐焰找到他,打开杂物间的门,看到的就是穿着肮脏的白色背心和内裤,以及唇边流着星星点点血迹晕迷不醒的小花。   那一刻的感觉,一直到很久以后,齐焰想起来还会有愤怒地想屠城的冲动。   不知道是幸还是不幸,那天的清洁工刚好因为身体不适而临时请假没有来打扫,不然的话,第一个发现解雨臣的,就不是齐焰而是那个清洁工,接着肯定是全世界都会从杂志及网络头条中看到如此触目惊心又不堪丑陋的一幕。   齐焰发现的时候快中午了。本来,他不可能在第二天又回到上海来的。前一天下午通话过后,他也就把心收了,没有冲动地折回去,回到公司全心地处理业务。齐羽本来还略有不快,但见他及时回来,也就没有多说。其实公司的问题不是很大,这一点两人都清楚。这些亏损对于任何一个大公司来说都是正常的,齐焰自己是清楚这一点的。虽然事情有点蹊跷,可是并没有扩大开去。在他们及时做了补救以及人事调动后,没有再发生类似的事情。当然如果能尽快彻底地查出源头来自然是更好,否则终究是公司里一项潜伏的隐患。   齐焰当天晚上在办公室办公快十一点时才停了下来,他看了一下时间,又去看手机。刚才下午他和小花通话时,答应睡前要互相打电话。现在庆功酒会应该差不多快完了,要不要打个过去呢?   这个想法让他自己都有点无趣,怎么越来越变得粘人了?不知道是否是小花总是若即若离的态度,让向来自信的他变得很没信心。他有时候觉得很有挫败感,自己对小花儿这么好,几乎是挖空心思地想着各种方法去讨好对方,可是为什么对方总是好像仍然可有可无似的。至少,他很少主动给自己打电话,印象中几乎没有。   就像今天晚上,说好了睡前要打电话的,现在也没打过来,算了,还是他打过去吧。谁让他的小花儿向来是个骄傲得不行的人呢。   此时此刻的齐焰也还没有意识到,尽管对解雨臣感觉很特别,和别人不同,但他也很少深入地去想为什么要时时刻刻把这个人放在心上。他是一个追求快乐的人,他觉得和解雨臣在一起很快乐,如果自己有什么招数能让解雨臣开心一点,他就更加的开心,很有成就感。毕竟他知道解雨臣一开始对自己印象并不好,现在两人能发展到这一步,实在是件想起来就愉快的事情。   于是他吹了一声口哨,把手机拿起来,先发了一个短信过去:   “花儿爷睡了吗?”   短信发出了好一会儿也没有回音,他有些失望,只好叹口气喝了一口水,又看了会儿资料,才把目光再次转到手机上。手机还是没有响。   是不是已经睡着了?这些天他够累的,还要不要再打电话了呢?   最后还是决定打一个,因为庆功宴肯定不会结束得早,现在虽然十一点多了,应该是不会睡觉的。他就是想听听小花儿的声音,就算被骂几句,他也觉得很舒畅。这并不是他天生犯贱,实际上,解雨臣在外人面前向来冷冰冰的,他很喜欢引发出小花的喜怒哀乐,这是他独有的乐趣。   手机通了,响了好一会儿,没有人接。   小花很喜欢玩手机,就连睡觉也要在被窝里打游戏,没理由听不到。   齐焰有点疑惑,心里开始莫名地涌上隐隐的不安。他本来就是有点莫名的不安的,后来一忙也就忘了。此时这种感觉再次袭来,甚至比之前更加的强烈。   他又打了两个,还是一直长长的待机音,没有人接。难道小花儿把手机弄静音了?还是手机没带在身边?虽然不太可能,但有时候的确会发生这种事。   所以他只好将不安压在心底,片刻后又打了两个,还是没人接。过了一会儿,打过去响了一会儿就突然变成了关机音,想来是打到没电了。   齐焰站了起来,在屋子里踱了几圈步,他想打给解子扬问问,可是现在十二点都过了,这半夜三更的,实在不太好,何况,他也没有解子扬的电话,必然又要去问吴邪。万一最终没什么重要的事,就成了大笑话。他并不怕被笑话,但小花是很爱面子的,被笑话了就会生气,吃苦头的还是自己。   最好只好算了,走进办公室后面自己的专人休息室,胡乱地洗漱后躺下,等明天天亮再打过去。      ☆、第七章 分手的理由(三)   齐焰几乎没怎么睡着,断断续续凌晨四点钟就醒了,醒了后翻来翻去地睡不着。好不容易挨到了五点半,他终于忍不住又打过去,仍然是关机。其实如果手机落在公司或酒店,关机很正常,起码八点上班后才会发现,但是他却仍然从床上蹦了下来,他的心里竟然十分的紧张,强烈地莫名地感到了惧意。   他匆忙地穿好衣服,胡乱地整理了一下,六点又打了一个还是关机。此时他也不管了,直接打给了吴邪。吴邪迷迷糊糊地来接,他问吴邪解子扬的电话或者小花有没有什么其他的号码,吴邪醒了一大半,说也不知道解子扬的电话,紧张地问他怎么了。齐焰只好说没什么,昨天晚上小花没接而已。吴邪就让他等下白天再打打看,找到了要及时通知他。   齐焰深吸了一口气,沉思了片刻后,就又拿起手机。这次是打给他在上海留守的一个伙计,他不方便把公寓地址告诉他,就让他尽快去朗娱公司查解子扬的号码,伙计答应着挂了。不一会儿,就回了信息过来,把解子扬的号码传了过来。   齐焰迫不及待地又打解子扬电话,解子扬倒是马上来接了,听见是他也愕然。齐焰不和他多说,第一句就问:   “花儿爷和你在一起吗?”   解子扬一怔,他对齐焰印象不好,所以回答得很简略:“没有。”   “你昨天什么时候把他送回去的?”   解子扬不太高兴:“你问这个干什么?”   “他手机关机了,我联系不到他。你马上去他住的地方看看。”齐焰忍耐着说。   解子扬却不为所动:“他很累,说要休息,不想让人打扰关了机,有什么问题?”   “我让你去就去!你他妈的能不能不要这么多废话!”齐焰猛地向他大吼,“我昨天打了一晚上,打到没电才关的机,这也是正常的吗?”   解子扬被他骂得也火了,一下子就挂断了电话。   齐焰气得头发直竖,尽管他向来是个不太容易发怒的人,但此刻,各种焦急的情绪都涌了上来,他不知道为什么会这样,虽然表面上看来,仅仅是一晚上不接电话,仍然不算是一件大事。   他只知道,昨天挂电话时,他们说好了晚上要通话的,小花没有反对,就一定会开机等着他。就算手机落在别的地方,也会知道他必然等着,肯定会用另一个电话打过来交待一声,不可能一直到现在都音讯全无。   他不能再在这儿等下去,他无法忍受对那边情况一无所知的感觉,必须,立刻,马上要知道小花的消息!   想到这里,他立刻打了个电话给齐羽,沉声用严肃的语气说:“小叔,我要离开几天,这儿就拜托你了。我不是贪玩,但眼下有件事对我来说很重要,我必须处理完后才能回来!”   齐羽在电话里也明显感受到了他的急迫,沉默了一会儿才说:“好吧。那你处理完后马上回来,这儿也少不了你。”   “多谢!”   他走出公司,开了一辆车出来,并不去机场,而是直接通知了齐家的私人专聘机师,让他在停机坪等着自己。这架直升飞机是他前几年和张起灵一起买的,当时是为了贪玩,其实用处不大,平时他都是自己开,机师坐在一边指导。一半学一半玩,从来没有开过长途。所以这次他特意通知了机师,告诉他事情紧急,让他必须马上带自己开到上海去。   (长距离的私人飞机需要提前一星期申请,紧急最快也要72小时,请忽略此细节。)   机师答应着,他到的时候机师已经在那里等着。还没有说话,手机又响了,这次竟然是解子扬打过来的。   电话里解子扬的声音完全变了,慌张至极:“雨臣……雨臣他不在家!他家里很乱,好像和人打斗过。我问了楼下管理员,说,说没有看到他下来!……我在楼下监控室里看到昨天迟强在十点不到就上了楼,十一点左右又下来了……只有迟强一个人下来!……我没找到雨臣!”   齐焰不等他说完,就骂了一句把电话挂了,对着机师说,“马上走!”   齐焰用最快的速度赶到上海,快中午时就来到了解雨臣的住所。看到一屋子的凌乱他也傻了,光是地上被摔得残破不全的小茶几就足以可以想象情况有多坏。解子扬满头大汗地无措地站在屋子里,见到他进来,才仿佛回过了神。   “我哪儿都找不到!什么地方都找了!”他绝望地说,指着门边的一套白色西装,“这是他昨天穿的衣服,还有……还有那里,那衬衫也是他昨天穿的,都被撕破了!”他打着寒颤说不下去了。   齐焰看着撕碎的衬衫也倒吸了一口凉气,马上又厉声问:“报警了吗?”   “不!不能报警!”解子扬拼命摇头,“一旦公开,万一雨臣被找到时衣衫不整就糟了!”   “他妈的都什么时候了,你还想这些有的没的!”   齐焰愤怒地叫着,然后从口袋里拿出手机,可是才按了两个号码又陡然停住了,没有再打下去。   小花儿那么骄傲,那么倔强,要是他此刻真的衣衫不整,或者更加狼狈,那么他一定不愿意自己难看的样子出现在公众面前,不然一定会很生气的。   所以他临时改了号码,换成了另一个直接打过去,是打给阿来的:   “你马上来上海,给我查一个叫迟强的导演!对,就是他!马上去找!就算挖地三尺也给我找出来,有消息立刻通知我!快去!”他对着电话大叫。   他脑中急得昏昏沉沉,又去看了一眼解子扬,对方一头的汗,神色茫然又焦急。   “我……我在这儿全找了,我找不到迟强!我想要不要通知公司,我实在……实在不知道怎么办!”   “你不是看了监控吗?”齐焰突然想到,“录相里是什么样的?”   解子扬却仍然是摇头:“监控只有楼下。因为这儿住的大都是艺人,或者是一些富商。都不愿意过多地暴露隐私。所以摄像头是要经过户主批准才能装的。偏偏这一层楼没有装,看不到楼层里的情况,只能看到一楼。我看过了,迟强是九点半上来的,我和雨臣上来是十点半。大概十一点不到时,迟强气急败坏地跑出去了,但没有回来……雨臣却一直都没有下来,一直到现在……”   他说不下去了,齐焰盯着他:“你昨天有没有把他送进屋?”   “我送他到门口,他发脾气不让我进去,我亲眼看他进了屋子。”   “他为什么发脾气?”齐焰紧紧追问。   解子扬神色更是茫然:“我也不知道,他突然就发了脾气。说在酒会时有个记者说话无礼让他生气。……他好像很热的样子,一出门就把外套脱了,坐在车后座,还把窗户开得很大。一路上都没有说话。他一直都没有和我说话,把头转向一边。就算在电梯里时,他也没理我。”   “他很热?昨天你们这儿很热吗?”齐焰隐隐觉得不妥。   解子扬摇头否定,他的声音都在发抖:“昨天一点也不热。是我不好!他一定觉得不舒服,他的脸发红,神色也有些不对劲!……我不知道……我没想到……我要是仔细地问问他,或者跟进屋就好了!就算他发脾气,我也应该跟进屋子……”   他还没说完,齐焰就一个大踏步上前,一把狠狠地抓住他胸前的衣服,差点把他拎起来,对他吼道:“你是死人吗?你常年在他身边,他不舒服你会看不出来?……这些衣服明显是他一进来就被脱掉了!他说不定被下药了你知不知道?你他妈的到底算什么狗屁经纪人!”   解子扬浑身一震,“下药”两个字让他全然惊呆了:“不可能!我们昨晚都是自己公司的人,我们吃东西也很小心!”   “自己人才更有可能!妈的!废物!……”齐焰不想和他再废话,转身跑到各个房间都看了一遍,他知道解子扬一定都查过了,果然一个人都没有。他再次跑出来,这回看到角落里衣服堆里露出手机的一角,他忙弯腰捡起来,手机已经关机了,的确是因为电没了自动关掉的。   他只好忍怒再问解子扬:“你确定他没有出这幢楼?”   “我确定!”解子扬肯定地说,马上又被补充道,“我所有地方都找了,没有!”   齐焰沉声对他说:“继续找!这幢楼一共十二层。你去查上面几层,尤其是天台,一定要仔细地查!我来找这层和楼下。先别惊动其他人,不管查不查到,一个小时后在这儿汇合!”   “好!”解子扬答应着飞跑出去了。   齐焰深吸了一口气,让自己迅速冷静下来,也立刻出了门。   很快,齐焰才知道解子扬所说的:“所有地方都找过了也没有”这句话里包含多么深的绝望。他几乎来来回回在五层楼中间跑了无数遍,他走电梯也走楼梯,都一无所获。他甚至去敲每层的门,只有二楼有人来开门了。他只是问了一句昨晚有没有看到什么人,那家户主就警惕而冷淡地说没有,便把门关了。   他无计可施,颓然地坐在安全通道的楼梯口,抱着头,想象着小花此时可能什么也没有穿,在这么冷的天,不知道在哪个地方?……更有可能,已经遭了不测。不然在这种大城市里,如果能说能走,怎么可能突然不见?   他简直不敢想象下去,这一刻,向来只会笑的他,也突然想大哭一场。   花儿爷别开这种玩笑!真是一点也不好玩!   手机响了,他以为是解子扬有了消息,慌忙拿出来看,一看之下,原来是吴邪。他愣了几秒钟,只好接了起来。   “小花找到了吗?”吴邪在电话里急切地问,“他手机关机了,我一直打不通。他到底去哪里了?”   “他……我在他住的地方。他手机没带,所以打不通。”齐焰尽量用平静的语气回答,“他没有出去,我还在找。找到了告诉你。”   “你说什么?还在找?他住的地方有多大,让你找了一上午也没找到!”吴邪声音明显提高了,“小哥,我要回上海!小花以前不管多忙,我的电话他一定会接!他现在一定出事了!”最后一句话是和身边的张起灵说的。   手机被拿了过去,换成了张起灵:“到底怎么回事?”   张起灵的声音有稳定人心的力量,听到好朋友的声音,齐焰总算冷静了些,他慢慢站起身,一步一步地从楼梯往上走,沮丧地说:“我昨天回公司了,没有陪他。他晚上参加了酒会,经纪人把他送回来就走了。可是,我昨晚怎么打他电话都不通,一直打到没电关了机。今天来的时候,屋子里一片混乱,门大开着没有锁,他的衣服全在地上,被很大力地撕破了,手机也没带……我乱得很……监控里他没有走出这层楼,可是怎么都找不到!……”   张起灵问:“你报警了吗?有没有通知朗娱公司?”   “暂时还没有。我想先自己找。现在除了我和解子扬,谁都不知道。”   张起灵说:“那你再找找看,任何角落都不要放过。等过半个小时你再打过来,你自己把握好分寸,不要因小失大。时间越长,解雨臣就会越危险。如果还是找不到,我和吴邪赶过来。”   “暂时不用。我也打算再找一遍,如果实在不行,我会和你说。”   和张起灵通完话,齐焰抬起头,发现自己正站在四楼和三楼的楼梯拐弯处,地上乱七八糟的横着几把扫帚和垃圾筒,显得十分凌乱。墙上有一扇很小的紧闭的木门,应该是一个供清洁工放打扫工具的杂物间。   他刚才来来回回在这里走了好几趟,也去推过木门,木门紧闭,锁得很劳,清洁工早上似乎没有来过,因为地上还很乱,不像整理过的样子。   木门非常小,里面的空间也肯定有限。这么小的地方应该藏不下一个人。齐焰怔怔地站在门口,又看看地上的杂物,如果这些东西都在外面,那么说不定可以藏人。   这些东西为什么都扔在外面呢?物业怎么不管?   他所有地方都找过了,只有这扇紧闭的不起眼的杂物间没有找,可是现在紧闭着门,无法打开。是否要下楼去找大厦管理员要钥匙?   齐焰站着没有动,他突然觉得很奇怪。因为这门虽然紧闭着,但是外面的插销锁却没有锁住,锁是开的,而且也没有锁孔,可是又推不开。唯一的解释就是这门里面也有一把锁,而且是从里面锁上的!   怎么可能从里面锁上呢?这么小的地方,如果从里面锁上,那里面的人岂不是出不来了?估计是当初建这个小房间的时候,装错了锁,所以只好在外面又装了一把,里面的锁应该是不用的。   一想到此,他不由得又是紧张又兴奋。他看到倒下的垃圾筒里有一个废弃的金属铁片,就拿了起来,□□了木门的缝隙里,动了几下就受到了阻碍,确定了这锁的的确确是从里面插销锁上的。那么不管如何,此时里面一定是有人在!   “花儿爷?”他小声地对着门喊了一声,“是你在里面吗?……喂,里面有没有人?”   门里寂静无声,什么动静也没有。   他又喊了几声还是无果,但是却仍然是不死心。用手推了推木门,锁得很劳,但是木门并不结实,他推了几下发出咯吱的声音,听声音就知道这门非常的薄。   齐焰又朝四周看,这回找不到合适的工具,只好往后退了几步,盯着门片刻,然后抬脚狠狠地踢了过去。   一脚踢下来门就剧烈地晃了晃,他又踢又踹,木门发出可怕的咯嚓声。此时他顾不了这些,大不了被投诉破坏公物,他不能放弃任何的可能性!   几次踢下来,木门挡不住了,开始摇摇晃晃随时倒下。齐焰没有再踢,怕木门往里倒下伤到里面的人。虽然他心里也在往下沉,如果里面真有人,他如此破坏竟然没反应,那应该会是什么情形?   他不敢再想下去。   上前用手拉住门,他奋力地往外拉,门已经被他踢得十分的脆,没拉几下,就往外整扇门散了出来,他忙跑开,任由木门整个哗啦啦轰然倒地。   随着门的倒下,竟然也随之跌出一个人来。那人应该是靠着门的,此时一头栽出来,齐焰想也没想,冲过去将他接住,没有让他咯在地上。   怀里的人紧闭着双眼,只穿着背心和短裤,皮肤和衣服上已经脏得不像话,更让人触目惊心的是,他脸上和手臂上竟然还有斑斑的血迹。   这人面色苍白毫无血色,正是解雨臣!   齐焰心脏强烈地一抽,他飞快地脱下外套将怀里的人紧紧裹住,然后一把横抱了起来,跑向了五楼。      ☆、第七章 分手的理由(四)   齐焰将解雨臣抱回了屋子,解子扬也刚从楼上下来,一见之下忙跟着跑进屋,把门关好,焦急地问:“他怎么了?”   齐焰没理他,只是抱着人往卧室走。解子扬跟在他身后,看到他怀里解雨臣苍白的脸,倒吸了一口冷气:“雨臣!”   外面突然传来门铃声,解子扬一怔,只好回身去开门。齐焰这边顾自将解雨臣抱进了卧室里,轻轻放在床上,见他仍然没有醒,齐焰伸手轻轻拂开他额头上凌乱的短发,注视着他苍白而虚弱的脸,耳中却听到外面似乎来了好几个人,还有男人在问:“请问你们这边是不是出了什么事?有住户反应你们的声音过大,需要帮助吗?另外,四楼那间储物室……”   齐焰皱了一下眉,只好起身走出了卧室,果然门边站着几个穿着管理人员制服的男人,看着一屋子的狼藉现出疑惑的神色,解子扬正冷淡地回答:“我们不需要帮助,请回吧。”   “可是这里——”   齐焰站在卧室门口接了话:“四楼的门是我弄坏的,相关的损失费我下午会派人直接和你们谈赔偿事宜。你们有任何的事到时候都可以和我的助手说,现在没你们的事!出去!”   那个管理人并不认识他,但见他态度极冷,语气又果断,心中不敢得罪。只好讪讪说了几句都回去了。解子扬重新把门关上,回头惊愕地说:“雨臣他被关在杂物间吗?”   齐焰应了一声,又回身走进卧室,解子扬也跟了进来,走到床边看到床上盖着黑色外套昏迷不醒的解雨臣,顿时失神地叫了起来:“他怎么了?怎么会有血?那个混蛋对他做了什么?”   “你能不能去叫个可靠的医生过来?”齐焰对他说,“你们圈里的规矩我不了解,不然我就直接把他送到医院去!”   “好!”解子扬立即点头,“我们有自己的医生,我马上去!”   他转身跑出去了。   解子扬走后,齐焰将卧室里的暖气开足,这才坐到床边,拿开盖着的衣服,尽管刚才已经看过一眼,但此时眼前的情景,还是让他不忍直视。他伸手小心翼翼地帮着小花将背心脱了下来,(略)   这一连串的动作让解雨臣略微动了动,但却把身子蜷得更紧了。   齐焰只好弯下腰,小心地抱住他,把他冰冷的手脚一点点地掰开。他还是没有醒,但仍然本能地反抗,皱着眉心紧紧地缩着身子与他抗衡。齐焰就将手放在他背上轻轻地抚着,嘴里喃喃地安慰着他,过了好一会儿,他才放松了下来。   (略)   这一连串的折腾,再加上室内已足够暖和的空气,终于让解雨臣渐渐地苏醒了过来。他睫毛动了几下后,就吃力地把眼睛睁开了。   齐焰并没有看到,他还在低头帮他清理,解雨臣的目光落下来,顿时看到自己身体上各种难看的痕迹。。   他皱起了眉头,用尽全力动了一下身子,齐焰立刻感觉到了,抬头看见他,脸上浮起一抹笑容,笑道:“嘿!你看你睡了多久,再睡下去我就要把你吻醒了!”   解雨臣却没理他,只是将眼睛从他脸上移开,然后又奋力地动了一下身子,用手肘吃力地撑住了床。   齐焰忙过去弯腰按住他:“你要什么?我给你拿?”   “我……”一开口才发现喉咙又干又哑,几乎发不出声响,他用了很大的力气才挤出几个字,“扶我起来。”   “哪儿不舒服就告诉我。”齐焰对他笑道,“花儿爷你要乖一点,不许一醒来就逞强。”   解雨臣小声却坚定地说:“我没事,你扶我起来,我要去洗澡!”   齐焰想了想:“也好。”   他弯腰去抱他,谁知道小花用力地往旁边一侧,哑着嗓子说:“我只是让你扶,你抱我干什么,听不清楚吗?”   齐焰见他眉目间极为冷淡,还有隐隐的厌恶之色,不由一怔,只好将他慢慢扶了起来,脚一沾地,他就站直了身,想要自己走。齐焰却还是扶着他,低声说:“你要是再不听话,我就把你抱进去!”   解雨臣怔了怔,不再反抗,沉默着由他扶到浴室门口,这才站定,一手扶着门,转过头望着他:   “我自己洗。”   “不行!”   “我真的没事,昨天晚上什么也没有发生,我没有受到任何皮肉之苦。”他闭了闭眼睛,身体的各种知觉在恢复,淡淡地说,“我想一个人呆会儿,行吗?如果需要你帮忙,我会叫你的。”   说完后,他固执地将手从他手心中抽出,然后慢慢地走进浴室,砰地一声将门关上了。。   齐焰站在门口,长长地叹了口气。   半个小时后,浴室的门还是没有开。齐焰在门外来回徘徊地踱着步,好几次想敲门,都强忍住了。只好握紧拳头在空中无力地挥舞着,知道喊也没用,此时的小花,全身心地抗拒任何人的接近。   又过了十分钟,他实在忍无可忍,正打算无论如何也要破门而入,手机突然响了起来。   是吴邪打来的,他才想起刚才答应他们半个小时后再联系,现在全忘了。   “瞎子!”吴邪一接通就问,“小花找到了吗?”   “已经找到了。”他望一眼浴室紧闭的门,苦笑,“他没什么事,你们放心。”   可是吴邪一点也不放心:“你让他接电话。”   “这个……等下……”   “他是不是晕过去了?他受伤了?他现在在哪里?情况到底有多严重?”吴邪一连串地问。   齐焰再次苦笑,他实在不知道怎么回答:“他没受伤,不要紧。”   “那你让他接电话!我要听到他的声音我才放心。”   齐焰一听之下,精神一振:“好好好,你别挂,我让他接。”   他拿着手机,理直气壮地敲浴室的门:“花儿爷!你好了没有?吴邪让你接电话……你快开门,我不骗你,你知道你这发小脾气,你要是不肯接他电话,估计晚上就杀到这里来了!……花儿爷……你应我一声啊!……”   门哗啦一声突然开了,解雨臣出现在门后。他看来早就洗完了,穿了一件厚实的浴袍,从头到脚都裹得严严实实,只露出湿漉漉的头发和仍然苍白的脸。他静静地看着齐焰好一会儿,才伸出手来,接过了电话。   把电话放到耳边,他一边慢慢地走出浴室一边轻声说:“吴邪,是我。……我没事,真的。……昨天晚上,我,我住所里遭了贼,幸好我逃了出来,没受伤……对,我,我在楼梯间不小心睡着了,他们才会找不到……我说的全是实话!你放心……这个,好吧……”   他讲完了电话,无力地坐到了床沿上,把手机递给齐焰:“他要和你说。”   齐焰接了起来,听到吴邪疑虑地说:“瞎子你和我说实话,真的是那么回事吗?只是遭贼吗?没有其他人故意来针对小花?你是哪儿找到他的?找到时他怎么个情形?你一定如实告诉我!”   齐焰看了一眼解雨臣,后者也在看着他,他脸上的血污都已经洗掉了,皮肤白净,显得眼睛特别的深黑,他一动不动地盯着齐焰,仿佛在无声地逼迫着他。   他回答道:“是,只是虚惊一场。他现在挺好的,你们不是通过电话了吗?你该放心了吧。”   吴邪却说:“我知道肯定没这么简单,不过你们不肯说就算了。我和小哥要过几天才能回来,这段时间你帮我好好照顾小花。他的性子你是知道的,父母都不在身边,相当于只有一个人,习惯了自己承受,你既然和他在一起,就别让他太累,让他好好休息一下吧。”   “我明白。”齐焰点头,“我知道该怎么做。”   他挂了电话,把手机放回口袋。解雨臣也不问他吴邪讲了什么,只是安静地坐在床沿,低头默然看着脚下的地板。   齐焰也默然地站在他旁边,并不说话。   过了好一会儿,解雨臣终于开了口,他眼睛不离地,声音很平静。他问:“你怎么又转回来了?你不用整天飞来飞去,我什么事也没有,只是一件小意外而已。”   齐焰见他到此时此刻还在自己面前逞强,不由得不悦:“小意外?这种还叫小意外?”   “本来就是。”解雨臣抬头看了他一眼,又转开了头,“我没有受伤,更没有……没有被欺负。我只是受了点惊吓,可能,会感冒吧,生几天病,仅此而已。”   齐焰盯着他:“你的意思是,我来不来都没有关系是吧?反正你迟早会被发现,大不了看到的人多一点,大不了见个报纸上个网络,反正又不会少一块肉,更不会死,对吗?”   “对!”解雨臣一昂头,冷冷地说,“就是这样!这是我自己的事情,我自己会面对!一直以来,都是这样过来的,我不需要任何人的帮助!”   齐焰的火也上来了,控制不住地喊:“很好!你接下来是不是要说,你一点都不需要,让我滚回我的公司去,该干嘛就干嘛!我们两个之间,就是床伴而已!其他什么也不是!”   解雨臣没有回答,他再次低垂下眼睛,就像是一种默认。   齐焰笑容讥讽:“说实话,在这件事发生之前,我还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定位我们的关系。按理说,我是老板你是明星,你长得不错吸引着我,我觉得可以和你玩一玩。而你,也可以从我这里得到一些实际的利益,很公平的交易。”   解雨臣还是不说话,继续默认。   齐焰轻叹了口气,走了两步,来到他的面前,蹲了下来,和他平视:“但你有没有想过,如果真是这样,你真是蠢透了!解雨臣,我好歹算是你半个救命恩人,没让你曝光在媒体之下,你却用这种态度对我?你现在把我赶走,我要是不高兴了,我就不回来找你了!”   解雨臣也回视着他,漂亮的眼睛里有防备的疏离:“我本来就没想到让你再来找我,你一辈子不来找我我也无所谓!”   “所以,你的意思就是你要把我甩了是吧?”齐焰冷笑,“你傻不傻啊?你亏大了知不知道?陪我玩了这些天,我连一分钱也没给过你!你至少向我敲一笔拿了再让我滚!再说,我是老板你是明星,应该是我玩腻了甩你才对,你有什么资格甩我?”   “难道你还没有玩腻吗?”解雨臣自嘲地一笑,“我还有什么可以吸引你的?我漂亮吗?我迷人吗?经过昨晚的事,你不觉得很恶心吗?你不用和我假惺惺,连我自己都觉得恶心!……没错,我们的关系的确不是纯粹的那种关系,我们还是朋友,朋友的朋友。既然如此,就重新做回朋友好了,那样我们两个都会觉得更自在一些。”   齐焰突然一伸手,用力地掰过他的脸,捏住他的下巴让他面对着自己。解雨臣吃痛,狠狠一甩头,甩开他的手,想站起来。但齐焰却用力地握住了他的肩膀,将他猛地往后一按。他力气大,解雨臣没法挣脱开他,被他重重地压倒在床上,他愤怒地抬脚去踢,齐焰却仍然轻易地按住了他的双腿,整个人压倒在他身上。   “你要干什么?”解雨臣用尽全力挣扎,“滚开!”   齐焰按着他的手脚,低沉地说:“我用行动让你知道,我到底有没有对你恶心!”   “滚开!我让你滚开!”解雨臣却像疯了一样地狠命地又踢又骂,“从我身上滚开!你他妈的别对我耍流氓!都是一群禽兽!谁都别想碰我!”   他虽然比齐焰要瘦弱,但毕竟是个男人,加上情绪激动,力气竟然变得十分大。齐焰按住他的手被他挣脱开去,肚子也被他踢了好几脚,疼得他直皱眉。两人在床上滚来滚去扭作一团,到最后,齐焰只好一把紧紧抱住他,死抱着不肯松手,像个人肉沙包似的,咬牙承受着他近乎狂暴的踢打。   终于,解雨臣累了,他本来就很虚弱,此时一翻挣扎下来,他浑身虚汗,大口喘气,从头发到手指都累得痉挛。他侧躺在床上大口地喘气,闭着眼睛,身体僵直地无声对抗着背后仍然紧抱着他的人。   齐焰见他安静下来,手略松了松,小花可能真的是没力了,没有再做一丝挣扎,只感到耳旁温温的,感到瞎子将嘴凑到了自己的颈边。   他轻轻地说:“我昨天晚上一直给你打电话,却打不通。我打了许多遍,直到把你手机打没电了为止。”他没有再做进一步动作,只是缓缓地开始叙述,“我心里很不安,恨不得立刻就回来看。当时我想,被知道了肯定会笑话我疑神疑鬼。向来只有我笑话别人,可是碰上花儿爷,我终于也要被人笑一回。”   小花一动不动。   “今天一大早,我又打过来,还是关机。于是我就找了解子扬的号码,我让他立刻来看你的情况。他说你找不到的时候,我才发现昨天的预感是真的,我太后悔了!为什么不早一点发现异常?我来不及订飞机票,直接用私人飞机飞过来。到了这里,解子扬说你没有出这栋楼,我却怎么都找不到。那一刻,我想过无数可能性。我甚至认为你已经死了!被分尸了!烧成灰烬了!这世界上再也没有你了!”   小花颤了颤,闭着眼睛还是不说话。   身后的瞎子的声音也在微微发抖:“所以花儿爷,你问我看到你时恶不恶心,我根本没办法回答。我在杂物间看到你时,你只是晕过去了,你好好的,四脚健全,有呼吸,身体虽然冷,但还是有温度有心跳,全身虽然有血迹但看来没受伤,我简直太开心了!我根本没有发现你是脏还是不脏。”   小花咬紧嘴唇,紧闭的眼睛也在微微颤动。   “我把你抱回房里,我看到你全身都是灰尘和血迹,幸好伤口只有手臂上一处,而且也已经不再流血了。……至于其他,我看了心里只是难过,我没想到……”   “难道那样了你也不觉得恶心吗?”怀里的人突然开口,他睁开了眼睛,眼眶是红的,“我这个样子,你不觉得丑陋吗?……我都不想看到我自己!我从来都没有在别人面前,这么难堪过!从来都没有!”   “我没觉得难看,我只是在想,千万别把你弄疼了……小花儿脾气可不太好,要是把他弄疼了,说不定好几天都发脾气不会理我,要我想很多办法去哄,可是一件麻烦事啊!可是我也得马上帮你弄干净,你很爱干净的不是吗?可惜,我动作太慢,还是让你看到了。”   齐焰说着,突然支起身,把他的身体转了过来。可能因为转得过快,小花没有防备,还来不及掩饰,泪珠一下子从他眼眶里滚了出来,滚落在床单上。他不由得睁大了眼睛,却也没法阻止泪水滚出来。   齐焰微愣,但立刻伸手紧紧地抱住了他,小花这回不再反抗,反而也伸手抱住了他,把脸用力地埋进他的肩膀里,很快,齐焰感到肩膀湿透了一大片。   他更紧地搂住他,用手一下一下地轻抚着他的头发和肩,小花也不再说话,从身体因为哭泣而控制不住地抽搐,一开始他还拼命地忍着,只是无声地流泪,到后来越来越无法抑制。泪水中是他这么多年,一个人走过来所有的心酸和委屈。他早忘了自己有多久这么哭过了,就连昨天那样的情况他也没有哭,坚强和冷漠早已是习惯而成的面具,可是此刻,在身边这个男人宽阔的肩膀上,他呜呜地哭得像个孩子一样。   齐焰把他整个人都拥在怀里,任由他把自己的衬衫全部都打湿。他左手轻抚着他,右手却紧握成拳,握得越来越紧,指甲都深深地陷进了肉里,但仿佛并不觉得疼。因为所有的痛都被小花的哭声,一下一下像利刃般地刺进了心脏里。      ☆、第七章 分手的理由(五)      “事情经过就是这样……”很快恢复平静的解雨臣将昨晚的事情全部复述一遍后,又说,“我不记得谁在酒里做了手脚,昨晚谁都有可能,已经没法再查到。”   齐焰想了想问:“你公寓的钥匙配有几把?”   “不知道。”解雨臣摇了摇头,略微疲倦地说,“我只是暂时住个把个月,怎么会注意这些?大厦管理员肯定有,但不会是管理员弄出去的。再说,真的想有心从我身上复制钥匙是很容易的。我前段时间一直在拍戏,自然不能随身带着钥匙。虽然有私人休息室,但人来人往的,只要几分钟的时间就可以趁人不备把模具印下来,根本无从查起。”   “所以,这是自己人做的。是公司和迟强合作来害你?”   “应该是吧。”解雨臣却看上去很平静,木然地说,“好导演比演员还要难求,如果旗下的艺人可以有一个长期固定的优秀导演合作,对公司的收益是相当可观的。”   “是ROY吗?”   “他哪有那么大能耐?”解雨臣笑了笑,“我本来以为是他,后来一想,就算是,也只是其中一份子。只不过这种事情,在他们眼里,也是件小事。如果你不来,我被曝光,在行内人眼里,也是自作自作,不拾抬举。大不了少一个演员,圈里从来不缺演员。如果我脸皮厚点,把这些当炒作点,说不定还能一脱成名,从此开避另一番新天地。”   齐焰不说话了,他盯着小花,后者仍然平静到麻木,想来这么多年,这种事他应该碰到过不少。齐焰心中颇不是滋味,突然重重说了一句:   “那就别做了!”   解雨臣抬头看了他一眼,没有说话。   外面传来了开门声,和脚步声。齐焰这才想起来:“是解子扬,我让他去叫私人医生了。”   解雨臣立刻说:“我不看医生,你让他走吧。”   齐焰点了点头,走出卧室。果然解子扬带着一个四十岁左右的中年人拿着工具箱在外面。解子扬就低声说:“我把医生叫来了,雨臣醒了吗?”   “他醒了,只是累了点,没什么大事,不用看了。”齐焰转向那个医生,笑道,“不好意思,让你白跑一趟。”   那医生一愣,看向解子扬。齐焰又说:“出诊费不会少你的,和你正常出诊一样。多少费用我付给你。”   解子扬马上说:“不用。姚医生是我们公司专聘的医生,年底会一并给他算。”   那个姚医生大概也是见怪不怪了,笑道:“没事就好。没有生病当然是件好事,有事再找我吧。”   解子扬说:“那我送你出去。”   他打开门送医生出去,齐焰转回卧室,不一会儿解子扬也走了进来。见解雨臣虽然脸色不佳,但精神还不错。   “雨臣。”   “我没事。”解雨臣又吸吸鼻子,“就是有点着凉,吃几颗感冒药就好了。”   解子扬把头低下:“对不起,昨晚是我疏乎,我失职了。”   “不关你的事,是我把你赶走的。”解雨臣疲倦地说,“都过去了,别再提了。”   解子扬似乎还想说什么,但嘴唇动了动,却最终没有说,只是道:“你休息吧,我出去了。”   他走出了卧室,齐焰有点奇怪地扬眉:“他怎么比先前要冷淡多了,照理来说,他不是应该问东问西吗?难道……是被我骂怕了吗?”   解雨臣瞪了他一眼:“你骂他干嘛?”   “我找不到你,我当然骂他!这家伙——”   手机打断了他的话,他接起来只是听着,恩了几声,解雨臣望着他,直到他挂下电话,才说:“你有事就走吧。其实我没什么事了,这两天你跑来跑去的,我也挺过意不去的。”   齐焰一听,就蹲下身和他望着,笑着用手指按了一下他的脸颊:“花爷还是别说这么客气的话,听得我心里毛毛的。”   解雨臣打开他的手,没好气地说:“天生犯贱!”   齐焰立刻表现得心满意足起来,好像这样子他们之间的关系会显得更亲密一些,他说:“我是要出去一下。你饿不,我给你带好吃的来。”   “冰箱里还有吃的。”解雨臣说,“不过没准备你的份,你最好在外面自己解决,别饿着肚子回来装可怜。”   齐焰笑嘻嘻地在他唇上飞快地亲了一下:“知道你最关心我,我懂我懂!”   他出去了,对着外面坐着看电视的解子扬笑了笑说:“对不住了,帅哥,我刚才骂你,别放在心上啊!”   解子扬问他:“你走了?”   “我出去办点事,马上回来!拜拜!”   他看上去心情不错,好像碰到了一件很有趣的事情。   解子扬目送他离开,才把目光调回来,愣愣地看着电视。不一会儿,他听到卧室门开了,解雨臣走了出来,身上已经换下了原本的浴袍,穿着衬衫和长裤。   “你怎么还在?”解雨臣问。   “我反正没事,哪儿都一样。”解子扬看着他,“你去休息好了。”   解雨臣摇摇头,解子扬又问:“你饿不饿?我给你弄点吃的。”   解雨臣仍然摇头,给自己倒了一杯热水,然后坐到了他的旁边。解子扬立刻下意识地坐正了一下,不自在起来。   解雨臣笑了笑,故意又坐近了几分,拍拍他的肩:“怎么了?一家人,别见外。”   “……”   “你们呀,都是一个德性。”解雨臣喝了一口水,“难道平时我就真的这么不近人情?”   解子扬看着他,半天才说:“你还好吧?”   “我没事,昨天晚上是有点被吓倒,不过现在已经没什么了。”他望着前方,“我没你们想得那么脆弱,许多事情,放另一个方向想,也不过如此,日子总是要过下去的。”   “那些人……你准备怎么办?”   “哦?”解雨臣扬眉侧了侧头,“你不是向来主张息事宁人吗?怎么还问我?”   解子扬微微怒道:“可他们这次实在太过份了!而且迟强怎么会出现在你屋子里?必然有同谋,包括给你酒里下药的!一定是公司里的人。”   解雨臣却表现得不以为然:“我公司里敌人向来不少,也不是这一两天的事。”   “雨臣,我,我觉得我很没用。我只能给你安排好生活和工作,其他的事,却怎么都帮不上忙。”   “你又来了,说实话,你根本不合适这一行,这些年来,你做得不开心,我看得出来。”   解子扬立刻又紧张起来:“你别把我调走!现在这样的情况,我绝不放心离开!”他压低声音,“我刚刚查过,今天迟强下午有个记者会,明天倒没活动,你有什么打算?那齐的虽然吊尔朗当,但是必要的时候,也可以让他帮忙……”   “不用!”解雨臣立刻打断他,“我的事我自己会解决,不用假手他人!”   解子扬不说话了。   解雨臣也没有再继续这个话题,他换个语气补充道:“这事我心里有数,昨天的事刚发生过,他必然也会有防备,不用急在一时。对了,你刚才是不是有话要和我说?”   “是。”解子扬语气平缓了一些,“我帮你取消明天台湾的行程,你休息几天再说。”   “干嘛要取消?我又没事,不需要休息!”   “可是——”解子扬看了看紧闭的门口,“就算我不帮你取消,齐焰也会阻止你马上工作。”   解雨臣捧着杯子:“子扬,你是不是反对我和他在一起?”   “不。经过昨天的事,看得出来,他对你还不错。但是,你有没有想过,你们将来该怎么办?”   “将来?”解雨臣自嘲,“谁会想那么远?”   解子扬突然说了一句很严重的话:“但这样下去,你还离得开他吗?时间越久,越分不开,还不如早作打算!你也该为自己想想!”   解雨臣顿时又恼怒了,他想发脾气,转念一想,又静了下来,只是不断地旋转着杯子。   解子扬轻声说:“你别怪我说得直接。可是,你一再为他而破例,你对他的感觉应该自己最清楚。你们两个如果要长期在一起,除非——”   “除非什么?”解雨臣冷静地追问。   解子扬接着道:“除非像张起灵和吴邪一样,隐居又公开的生活。我的意思是,生活上隐居,关系上公开。但那样的话,你们两个必然会牺牲许多东西。”   “不可能!”解雨臣反而笑了,“吴邪他们有自己的客观条件,他们不为生活所迫,也没有家人的压力,更何况,张起灵——”   他没有再说下去,意思很明显,张起灵本来就是一个“隐士”,尽管事业极为成功,但是对于财富和权利,他本人并不在意,而吴邪,恰恰也是同样的人。他们可以过着很舒适的生活,但如果一夜之间全部没了,他们也可以从头来过。吴邪曾经过说,他们都是经历过生死的人,重生以后,对人生和感情的看法会变不同,变得前所未有的坦荡。   他不知道自己能不能做到像吴邪那样,但却一定知道,瞎子是不可能像张起灵一样对什么都无所谓,更加不可能只是为了一个人,而放弃太多的东西。   何况,他也不能。现实灼灼,他们都有各自的家庭和负担,做不到如许洒脱。   解子扬显然知道他所有的问题,才会有此一问。现在见他沉默,便继续说:“雨臣,我没有阻止你们在一起的意思。但你的合约明年就到期了,朗娱这样的状况,我不建议你续约。所以以后要怎么发展,你得自己有个想法。开自己的工作室还是签别的公司,你和齐焰商量一下吧。”   “商量什么?”解雨臣了然地问,“向他要钱?”   解子扬咳了一声:“他既然喜欢你,就该全力支持你,我想他不会拒绝的。如果你要开自己的工作室,你不必多虑,你转做幕后,不那么招谣了,我家人自然也无法再随心所欲。”   这样的谈话说得很隐晦,但两人都知道其中的意思,解雨臣却长长地吁了一口气:“太快了。我没什么信心,我想再磨练几年。”   “……也行吧。我想几年的时间,你们应该还是会很好的,你们慢慢商量。”   解雨臣自嘲地笑了起来:“我有时间,他也不一定有时间。好了不说了,你饿不?弄点东西吃。”   解子扬站起身:“我去弄。”   解雨臣没有坚持,他坐在沙发上,静静地一个人想了很久。   他们一起吃了点东西,齐焰就回来了,一进门就笑着说:“花爷,快换衣服。我带你去一个地方,马上!”   解雨臣见他脸上虽然挂着寻常的笑,但是那笑中隐隐有丝残酷的痛快。他并没有详问,很快就一口答应:“好。”   解子扬还未说话,齐焰又说:“放心,跟我在一起,谁也别想动花爷的主意!”   言下之意,就是不希望解子扬跟着,解子扬知道自己此刻还是不多废话比较好,于是说:“我去公司看看有没有其他情况,也要走了。”   三人一起出了门,解雨臣坐上齐焰的车子,车子拐了一个弯,一直朝着郊区的方向开去。   过了半个多小时,已经走出市区,路上人渐渐少了起来。解雨臣仍然低头玩着手机,连头也不抬。齐焰忍不住边开边问:“你怎么不问我去哪儿?”   解雨臣抬头道:“有什么好问的,你还能把我拐了?”   昨天的惊吓还未完全恢复,他心不在焉又略显憔悴的神色比平时看上去更惹人疼惜,齐焰心中怦然而动,忍不住把车速放慢了,对他说:“也不是不可能,说不定我真把你给拐了,谁也找不到,霸占你一辈子!”   解雨臣并不像平时那样骂他或嗔他,只是将头一转,看着窗外,淡淡地道:“你又来了。一辈子那么长,谁知道到时候你在哪里。这种根本不可能做到的话,开玩笑时说说,说多了就没意思了。”   齐焰怔了怔,但一想他可能心情还没恢复,于是也就不再开玩笑,想着等下反正一定会让小花觉得开心的。      ☆、第七章 分手的理由(六)   车子又开了半个小时,来到一大片荒凉的空地上,看上去像是以前的一片耕作地,现在看来是一个废旧的仓库地。大片的空地上全是杂草,乱七八糟地堆着一些空集装箱和废弃的大卡车,四周一个人也没有。   解雨臣下了车也觉得奇怪,他对上海并不熟悉,不知道这是什么地方。只见瞎子已经向自己打了个响指:“花爷往这边走。”   他把手机放进口袋,两人一起并肩地往前走。走了五六分钟,绕过好几辆横七竖八的破卡车,才看到眼前出现了几简零散的简陋铁皮屋。这种屋子通常是装卸货物用的临时仓库,随拆随建,看上去灰蒙蒙的,好久没有用了。   中间那间看上去最大的仓库门口站着几个人,一见他们就跑了过来。其中一个解雨臣认识,那是齐焰的手下,就是阿来。齐家在本地虽然没有正式的分公司,但也有好几个办事处,在上海也有许多业务来往,所以有人并不稀奇。   阿来朝着解雨臣有礼貌地笑笑,然后低声地对齐焰说:“都准备好了,人也在里面,就等着老板了。”   齐焰朝他点点头,回头对解雨臣笑道:“你跟我来,我带你看样好东西。”   解雨臣没有说话,他疑惑中隐隐有点想到什么,以瞎子的性格,让他安份着把昨天的事当什么也没发生过是不可能的。   瞎子这样做当然是为了他,可是为什么他没有半点开心和期待。   想着刚才与子扬的对话,他的心情反而更沉重了。   仓库门口还站着一些人,个个精干强壮,见到他们都恭敬地让开了路,解雨臣牵了一下嘴角,他说:“这阵仗,黑社会也没你威风。”   齐焰一点也不在意,他笑着:“让花爷见笑了,不过排场嘛,能摆还是要摆的,排场越大,说明我对花爷越好。”   解雨臣没接话,他走进屋子,却愣了一下,只见仓库是正方形的,面积大概五六十平方,放了几张椅子,所以显得空间特别大。但中间却被一块黑色的布幔隔成了两半。他进屋时,只看到半间,另一边都被布幔隔住了,看不清有什么。   他看向齐焰,齐焰神秘的笑着,又对阿来说:“把人叫进来吧。”   “好。”   阿来出去了,解雨臣见四周没有人,便低声问:“你把迟强带来了?”   “花爷真是我知音,我的心事你都知道。既然这样,今天下午是个机会,咱们就好好玩玩他!不管他昨天对你做了什么,今天,你都可以还回来!”   解雨臣看了看门边,心中生起一股厌恶之色,但也不由得有些痛快,他牵了一下嘴角,说:“好啊。怎么玩?”   随着他的话一落,门又开了。不过进来的人,却让解雨臣吓了一跳。因为进来的根本不是迟强,而且,还不是一个人,是一堆人像排队一样地鱼贯而入的。   (注:以下内容有部分省略,大家见谅。主要内容就是瞎子以其人之道还治其身,让迟大导演丑态百出,替小花出气。)   这是一群穿得很少的年轻男女。年纪都在二十岁上下。六个女孩,六个男孩。女孩走在前面,男孩走在后面,整齐地分成两排。他们长得都很漂亮,身材养眼,穿得都很少。他们皮肤白,显得更加的夺目,而且个个金发碧眼,全是外国人!   解雨臣不由得睁大了眼睛,他不明白瞎子到底卖的什么药。齐焰在他耳边笑道:“怎么样,花爷,这些人长得还不错吧?”   “你搞什么?找这些外国人干嘛?”   “他们都是法国人,你放心,没有一个人听得懂中文。还有,这些人只认钱,不认人。”齐焰微笑,“接下来,就要看他们表演了。”   他拖过一张椅子,示意解雨臣坐下,然后坐了一个手势,那层黑色布幔慢慢地拉开了。布后面闪着昏暗的灯光,只有一束舞台光照在中间,中间也摆着一张椅子,椅子上,瘫坐着闭着眼睛已经晕过去的一个人。   “花爷。”齐焰又笑道,“今天我请你看场戏,是我自编自导的。让你这个专业人员来看看,我这场戏能得几分?”   解雨臣已经看清椅子上坐着的人正是迟强!他正被一条长长的粗皮绳绑在一张铁质的椅子上。让人惊讶的是,他没有穿上衣,也没有穿长裤,幸亏灯光不亮,否则真让人不忍直视。   解雨臣皱起眉:“你怎么这么恶心?”   “花爷,迟大导演是不能以常理论之的,他肯定好这一口,今天,我就从硬件和软件两方面都让他爽过瘾!”   说完后,他示意把这边的灯光关掉,只留着迟强那半边的灯,阿来走过去,手里拿着一大杯冷水,缓缓地从迟强头上浇了下去。现在是十一月,这里没有暖气,又是在空旷地方,其实十分的寒冷。迟强本来就什么也没穿,这么一大杯冷水当头浇下,他排骨般的身体立刻本能想缩起来。但全身被皮绳紧紧捆着,根本动不了半分。他冷得全身打着激伶,终于被刺激得睁开了眼睛。   他大概冷得脑子都麻木了,醒来一刻还茫然地四处看了看,弄不清楚自己身在何处。好一会儿才回过神来,低头看看自己,又盯着阿来,面如土色:   “你……你是谁?你把我带来这里干什么?你,你知道我是谁吗?”   阿来没理他,退了开去。迟强身在灯光中,看不清眼前的景象,只看到模模糊糊地有许多人影,他吓得扭动着大叫:“你们到底是谁?把绳子解开!快放了我!”   他叫了几声,齐焰的声音才慢条斯理地传了过来:“迟大导演,你别叫了,我可是好心带你来做客的,请你安静一点,乖乖配合的人才会更好玩?”   他一边说一边缓缓走了过去。迟强盯着他慢慢出现的身影,脸上满是惊惧之色:“你……你是谁?我我好像见过!没错,我一定见过你!……在杂志上见过!……我想……”   “别想了,我是谁不重要,重要的是迟大导演声名远播,让我一直无限敬仰。今天难得有这个机会把你找来,当然想好好招待你,让你享受前所未有的快乐感觉!”   齐焰转过身,随手拖过一顶小桌子。桌子很小,桌脚上有滑轮,所以他很快就拖了过来。四方的桌面上,放着十几只形态各异的瓶子,里面都盛着五颜六色的液体,在灯光一闪一闪的照耀下,闪着很诱人的光芒。   “这……这是什么?你要干什么?你放开我!”   (略)   齐焰却热心地说:“我是为了你好,都是前年的东西,万一有效期过了,就没什么效果了。多喝点,比较保险嘛!……我想想,大概十分钟后会有效,你到时候全身发热,会很舒服的!”   迟强快哭出来:“你到底是谁?为什么要这么对我?我,我出去后不会放过你的!”   “呵,乐意之致。咱们不多说了,我还给你准备了更多的好东西呢!”   (略)   齐焰退到了解雨臣的身边,他们这个角落是全屋最黑的地方,从迟强角度看过来根本看不到,此时音乐声响起,他们的声音更是完全被淹没住了。   “怎么样?这个开场白还不错吧?花爷。”   “你就不怕他爆血管?”解雨臣低声地说。   “放心,花儿爷。”齐焰在他耳边小声说,“那只是兑了颜色的白酒,没什么效用。当然如果迟大导演把持不住,我也没办法。”   解雨臣见他眉飞色舞,显然对这场“修理”十分满意。他以前就知道瞎子爱玩,果然这是他的本性。或许这一次,他不仅仅是在替自己出气,更加是为了某一种游戏的乐趣!   “花儿爷满意吗?”   解雨臣没有说话,沉思了一会儿才说:“再等一下就结束吧,我有话要问他。”   齐焰一愣:“你要问他昨天的事?我去帮你问。”   “不用,我自己会问。”解雨臣胸有成竹地说,“他不敢把我怎么样。”   (略)   解雨臣突然站了起来:“关了吧,再这样下去,会弄死他的。”   “定力真差,就这么点时间,太让人失望了。”齐焰好笑地道,“果然是色中饿鬼,这么点低度白酒也能兴奋成这样。”   (略)   解雨臣缓缓地走了过去,只是盯着他的脸,走到他的面前,居高临下地看着他。   “迟导。”他喊了一声,语气十分的平静。   迟强眼睛迟纯地动了动,好久,才有了焦距,朝他望过来,片刻后,才终于惊怒道:“解……解雨臣!是你!……果然是你!我昨天根本没有碰你,你竟敢……竟敢做这种下流事情!”   “呵,下流?谁下流?”解雨臣冷冷一笑,“你昨天不是刚做过下流事情吗?谁比得上你呀?”   “好!好!你现在怎么说都行!”迟强咬着牙齿,“别以为你红我就不敢动手!你总有一天要落在我手里!”   他话未说完,齐焰不知何时又走了过来,一按他的后颈:“说话客气点,你是刚才没爽够吗?”   迟强顿时疼得直吸气,解雨臣也笑了笑:“没事,要是没爽够,那边有的是。让迟导把瓶子里的东西全喝下去后,咱们再慢慢谈。”   迟强现出惊恐的神色,终于没有再不自量力地说狠话:“你,你到底想谈什么?我可什么便宜都没占到,你还想怎么样?”   解雨臣略弯下腰,冷冷地说:“我就想知道,昨天是谁给你的钥匙?”   迟强一时没有回答,他脸上闪过茫然无措的神色,齐焰不耐烦地道:“别打鬼主意!你要是说一句假话,你会知道后果的!”   “我不知道。我没有说假话。”迟强哆索着说,“昨天发布会完了以后,后台有一个工作人员递给我一封信笺和一把钥匙。说是朗娱的工作人员送过来的,已经走了。我看了一下,上面是解雨臣给我的字条和地址,说晚上九点让我先去他屋子里等着,他想和我谈拍戏的事情。”   解雨臣怒道:“我根本不会做这种事!你把我当什么人!”   “我本来也将信将疑,但我来的那天,和朗娱的四爷吃过饭。我说想找你合作,但你一直不肯……他,他就笑着说会劝你,一副胸有成竹的样子。再说,后台不是普通人能轻易起来的,肯定是内部人员。我,我一时色胆包天,拿到纸条时,以为,以为你老板把你劝好了。你不好意思直接来找我……而且我也打听出,这家公寓的确是你的住址。所以……其他我真的什么也不知道!你昨天见到我时就那……那副样子,我还以为你很想……!”   “闭嘴!”解雨臣怒喝了一声,然后深吸一口气,过了好一会儿,才拿着手机在他面前晃了一下,“对不起,迟导,你刚才的样子,我从头都尾都录下来了。我现在可以放你走,可是如果你出去乱说一个字,我就把这段视频公开,我会让全世界看你到你的丑态!”   迟强又急又气,但根本一点办法也没有,只好强忍着发火,唯唯地说:“我不会说的,我不会说的……”   “还有。”解雨臣继续道,“迟导你也不用放在心上,这次的事情,我们两清,就都忘了吧。说不定将来还是有合作机会。当然,有些事不用我提醒你,我想你也不会再对我有其他念头了。”他笑了笑,弯腰轻声说,“对了,还有提醒你,将来凡是有人向你说到我,不管大事小事,你一率都要来告诉我!还有再让我看到你做这种事情,不管是对谁,我都会让你再次尝到今天的滋味!”   “是是,我都答应!我都答应!我不敢了……”   解雨臣起身,“放了他吧。”他紧蹙着眉,头也不回地走出了屋子。      ☆、第七章 分手的理由(七)      解雨臣出了仓库,一个人慢慢地走了开去。已经快接近傍晚了,风又大又冷,他站在路边,看着满眼的荒芜,他的心情低落到了极点。   身后传来脚步声,齐焰走到他面前,半讨好半得意地问:“怎么样,花爷,觉得痛快吗?”   他回过头,看到他灿烂的笑,标志性的墨镜镜片里映出自己的身影和身后荒芜的景色。   齐焰见他不吭声,便说:“是不是太便宜他了?要不然,我再想个好法子整整他。”   解雨臣缓缓摇头:“难不成,还弄死他吗?”   一句话提醒了瞎子,他马上说:“没错!下一步,得对付你朗娱姓陈的老家伙了,虽然没有证据,我敢肯定,一定与他有关!说不定和ROY也有关系,不能便宜了他们!”   “不行!”解雨臣立刻说,“你别乱来!即使你可以和陈皮阿四对抗,但是你不要忘了,他仅仅是朗娱在亚太地区的一个负责人而已。万一闹大了,引起了总部的注意,到时候,我们反而吃亏。”   “那怎么办?这事虽然不成,下次他们还会另想办法害你!”   解雨臣淡淡地望着前方:“你别管了,我自己会小心的,以后慢慢地想办法。”   齐焰脸上闪过一丝不快的表情,他耸耸肩:“其实何必呢?干嘛要给他们机会害你?你不做就行了。这一行,也不是什么了不起的职业,事情一大堆,一点人生自由也没有,有什么好?”   “你说什么?”解雨臣脸色顿时寒了。   “我刚才不是跟你提议过了吗?你别做了,姓陈的就少了许多机会害你,我们可以再想办法慢慢整他,不是更好吗?”   “整他?你觉得整他很好玩?”   “当然。”瞎子笑道,“今天你不开心吗?刚才那家伙的丑态笑死我了!哈哈哈,小花儿,下次你和谁有仇,告诉我一声,我保证一次比一次更精彩!让你看过瘾!”   “呵……”   齐焰终于发现了他的不对劲:“怎么了?”   “没什么。今天谢谢你。”解雨臣看他一眼,“不过你玩得也很开心,不是吗?”   “是啊!哈哈!”齐焰搓着手,“等你不做了,我们爱怎么玩就怎么玩,有我在,你别怕!”   “你说得倒轻松。”解雨臣冷冷地说,“我不做这个能做什么?我连大学也没毕业,其他工作经验都没有,你是想让我去OFFICE做送茶小弟,还是去工地上搬砖?齐大老板,你觉得这是很好笑的事情吗?”   齐焰不由得一愣,终于看出小花脸色不好:“我有这么说吗?就算你没有工作,我也没有要让你去做那种工作!我可以——”   “停!”解雨臣立刻做了个手势,一阵风吹来,吹得他头发凌乱,他的声音逆着风,听起来就像从很遥远的地方传来,“齐老板,请你在说任何话之前先考虑一下能不能做到。我知道你要说什么,你说你养我是不是?那我问你,你是打算像‘好兄弟好朋友’一样地养我,还是干脆‘金屋藏娇’地一样养我?如果最后我只需要这些,我想我的选择太多了,并不只有你一个!”   “你怎么又提这个?”齐焰不快地道,“你为什么老是以为我在玩你!你未免太武断了!”   “我这种明星,碰到你这样的大老板,难免会想得多一点。再说你以前的风流债我也不是不知道,咱们第一次见面你身边还跟着大美女呢!怎么,没多久你就忘了?兔死狐悲,我难免会感同身受,总得为自己想个退路。”   齐焰听他这一翻说得不冷不热,神色也是冷酷得很,刚刚的一腔热情全被这一泼冷水给浇灭了:“花爷,你这话说得未免太过份。从我们开始到现在,你可以自己回忆一下,我有哪一点哪一方面没尊重过你?就拿昨天晚上的事来说,我还不够把你放在心上吗?我现在让你不要做下去是为了你好,你以为你每次都能够像昨晚那样幸运?这个圈子到底有多肮脏,这个职业多受人非议,你比我更清楚!”   解雨臣不由进直了直背脊,他冷冷地说:“我承认,娱乐圈是个大染缸,在你们这些老板眼里,歌手和演员,不过是你们的玩物!但是我要提醒你,不管我们的社会地位有多低,不管你有多轻视我们,但是职业本身是没有贵贱!我不会因为这件事而放弃工作,正如你也不可能为了谁,而放弃齐家名声是一样的道理!”   “你……你什么意思?”   解雨臣盯着他,清晰地说:“我什么意思你心里清楚。我对我很好,我很谢谢你,我也非常感动,昨晚的事我甚至差一点爱上了你!可是那又怎么样?”解雨臣讥讽地说,“我和你是两个世界的人,有些东西我们都玩不起。你心里怎么想我很清楚,我不会要求你做任何的事,而你,也没有立场来要求我做任何事!”   齐焰被他黑白分明的眸子看得怒火渐升,但还是拼命地忍耐道:   “你别扯远了,现在就是论事:你再做下去,这类的事会接二连三地发生。不管你是红还是不红,你都会付出很大的代价。现在有人妒嫉你,有人不满你,将来万一你走下坡路,踩你的人更多!你刚才和迟强说的那些话,明显将来还会跟他合作!他那种人,今天吃了亏,谁知道以后会发什么疯!今天的教训就白费了!到时候你找谁帮忙?”   解雨臣叹了口气,突然有些疲倦了,摇扔头:“你根本就没明白我的意思,你现在反对我做这一行,但是我有自己选择道路的权利,这和将来会出现多少个陈皮阿四,多少个迟强完全没有关系!再说,今天这场教训也不见得很高明,你这么整他,你觉得你自己很有成就感吗?……瞎子你能不能成熟一点,不要老是用一副玩性来对待每一件事情!我记得你好像比张起灵还大一岁,可是在处事方面,你的表现为什么总像个玩闹的孩子?当初张起灵对付吴老狗的时候,他的深沉和老辣,你可差远了!”   这一番话虽然说得平静,但齐焰的心却彻底地沉了下去。说实话,这些天来,他两地来来回回的两地跑,再加上焦虚不安忙碌等各种情绪,好多天没有真正休息好,他实在也是相当累。今天下午,他把小花带到这里来,花了人力物力安排了这一幕表演,也是想让小花能够开心一点。可是结果不但没有得到预期的效果,小花的话,却越说越刺耳,到最后终于触到了他忍耐的底线。   他终于也怒了:“我是我,别人是别人!我怎么处事,是不是老辣,不需要你来给我评判!而且我做这一切,你以为我从中可以得到多少好处?你不要以为我很轻松,我公司和齐家的事一大堆,我顶着压力,扔下那边跑到你这里四处奔波,我不要求你能感谢我,我只希望可以帮到你一点半点。但你反而指责我不够成熟是什么意思?”他声音渐高,“我真的猜不透你到底想怎么样!”   “你不用知道,也不用猜。我们本来就是两个环境中不同的人,要不是因为张起灵和吴邪的关系,我和你就算认识了,就算上了床,也肯定仅仅是老板和明星的关系,或许那样更单纯得多。”解雨臣继续冷静地说,“既然如此,你根本不用费尽心思地讨好我。为了我牺牲所谓你自己的利益又觉得委屈,我并没有要求你这么做,我们也可以随时中止关系!你根本不需要有任何的心理包袱!”   齐焰怔怔地看着他,他实在不明白,上午还抱着他痛哭软弱的小花,此时却冷漠的就像一块从来没有融化过的冰一样!就像他从来没有了解过眼前这个人,从相识到现在,自己都在单方面的热情,而对方,不过是被动的接受而已。   “随时中止关系!”他强调这六个字:“花爷,你果然说出来了,你真轻松啊!看来我这次是栽了,我玩惯风月,竟然还不如你洒脱!那么,你现在就要‘马上、立刻’中止吗?”   解雨臣竟然连考虑都没有:“我无所谓,随时都行!怎么?你不行吗?”   齐焰看了他半天,慢慢扬起嘴角笑:“行啊!果然是好聚好散,一点都不拖泥带水。不知道我这段时间的表现花爷可还满意?比起另外那些追你的老板,我的表现总算是不错吧?不然也不值得你厚爱,万中选一地和我一起HAPPY。而现在差不多新鲜感也该过了,就当我花了时间花了金钱做了一场春梦!话说花爷你不愧当红第一明星,比我以前玩过的都贵!”   解雨臣也残酷的笑着:“过奖了!我这么做,也是看在我们关系还算不错的份上。要不然,难道你希望我哭哭泣泣,拉着你拖着你,向你索要一切,逼着你要求你陪我一辈子?所以你该庆幸,我还算识趣,没有烦你太久。比起你以前的那些‘男女朋友’,我的表现也不算差吧,齐老吧?”   齐焰哈哈大笑:“你真是提醒了我!我才发现我的确是玩得太久了,久到我都忘了自己有过多少情人。真不好意思,花儿爷,你都没法回答你的问题,因为我看不出你和那些人之间,有什么差别!”   解雨臣没有再说话,只是眼神清冷地看着他。   齐焰也不再多说,他止住了笑:“既然如此,我们之间就不用讲客套话了,也算是好聚好散。我想起来公司还有许多事,得马上赶回去工作,毕竟那些才是属于我的,可以自由支配的东西,并且能得到更多的财富,才能换来更多的快乐!”   秋末的野草早就稀疏,即使是在南方,也都已是一片荒芜。解雨臣单薄地站在秋风中,他的身后是渐渐暗沉的秋色,浅色的衣襟让他的五官更显的清俊。他的嘴角淡淡而笑,就像他无数电影中的角色一样,保持着高贵而俊美的外形,在电影没有结束之前,无论山风有多冷,他都不能表现出一丝一毫的寒冷。   他背对着说:“无论如何,谢谢这段时间来,你一直对我不错。我明天要去台湾,接下来都会非常忙,不知道以后什么时候才会见面,请你保重。”   “我也很忙,不知道要忙到时候。”齐焰看着他的背影,“我要见你倒是容易,打开电视就可以了。至于见面,我还是不便多过多地浪费花爷宝贵的时间。”   他说完后,看了一眼四周的景色,又说:“我赶时间先走了,我让手下送你回去。”   解雨臣还没有说不用,他就走开了去。脚步很快,头也不回,大步而坚决。他走到车边,开了车门一个人走了上去。很快,车子发动起来,迅速地绝尘而去。   解雨臣仍然站在原地,默然地看着很快在公路尽头消失的车子,他仍然面色平静,就像看着一位普通的朋友离开而已。   就这样静静地站了好一会儿,才发现有个人试探着走了过来,正是齐焰的手下阿来。   “解先生,如果你要回去的话和我说一声,我送你。”   “不用了。”他淡淡地说,“我自己会回去。”   阿来却显出为难的神色:“老板吩咐我必须要送你回去,解先生请不要让我难做。再说你这么出名,这儿离市区太远,要是出错一点,我……我肯定保不住饭碗了。”   解雨臣扫了他一眼:“随便,走吧。”   他走回去,才发现其他人都走得差不多了,迟强和那些男女也早就被送走了,只有几个保镖还在原地徘徊,看来都在等他。他不发一言地进了车子,温暖的感觉才让他发现早已冻得四肢麻木。车子里气味很熟悉,是之前瞎子送他来时开的车,他刚才开走的,是保镖的车。   他随手拿过柔软的靠垫抱在胸前,木然地望着前方。发现反光镜里阿来在一边开一边偷偷地观察着自己,就说:“你看着我干什么?”   “对不起对不起。”阿莱忙收回了视线专业心开着车,然后又忍不住地说,“解先生,你和老板吵架了吗?老板这个人,平时很少发脾气。不过他要是发起火来,大家都挺怕他的。解先生,你别放在心上,老板实在是公司太忙,心情不好,他对你真的是不错的。”   “我们没有吵架,以后,也不会再吵了。”   说完这句话,一直回到住所,他也没有再说一句话。      ☆、第八章 离合随缘(一)   走进公寓,解雨臣看了看空荡又凌乱的客厅,疲倦地在沙发上坐了下来。然后,从口袋里拿出了手机,给解子扬打了个电话。   解子扬很快来接了:“雨臣,什么事?”   “你去帮我向公司请半个月假,我明天不去台湾了,我想要休息几天。”   解子扬静了好一会儿,开口时就说了声“好的”,并没有问他原因。   齐焰回到市区,并没有直接去坐飞机,而是径直开到了朗娱公司的大厦。   他旁若无人地一路走进行政大楼,来到陈皮阿四办公楼层,对着秘书说:“我见你们陈经理。”   “先生,请问你有预约吗?”   他冷笑了一声:“你就告诉他,我叫齐焰,我有事要和他说。”   那个秘书暗自惊了惊,又偷偷瞟他一眼。齐焰这个名气在他们这个圈子里还是很熟识的,他此刻没有笑,神色冷酷,再加上大墨镜几乎遮住了半个脸,使他看上去和平时那亲和的形象完全不附,反而充满了隐隐的杀气。秘书不敢再多说一句,让他稍等就走到一边打内线电话去了。   秘书室其他还有几个人,都在偷偷地看他,他转过脸去,其他人都慌忙都低头装作做事。   秘书很快就走了回来,有礼貌地做了个手势:“齐老板,我们经理请你进去。”   齐焰跟着她穿过秘书室,来到一间宽大的办公室面前。秘书推开门,还没有说话,他就紧跟着进了屋。   陈皮阿四正坐在办公桌前,他朝着秘书挥了挥手,秘书答应着出去了,还来不及关上门,齐焰已经扬手比她先一步关好了门。   陈皮阿四有些疑惑地看着他,但还是笑着指了一下沙发:“齐老板,请坐。你找我,有什么事吗?……我十五分钟后还有一个会议……”   “不需要十五分钟,我只有几句话,说了就走!”   齐焰打断他,也不坐,跨了一大步,就走到了办公桌前。他长得很高,陈皮阿四本来就矮,又坐着,此时他几乎是低着头很轻蔑地望着,就像看着一只精瘦的老猴子。   他这种神情让陈皮阿四恼火,也不再顾及礼貌,站了起来,不悦地说:“齐老板——”   齐焰扬手再次打断了他,断然地说:“你现在听好了,解雨臣是我的人!我不管你对他有多少龌龊的念头,都趁早给我打消!谁也不许动他!”   陈皮阿四一愣,但随即冷笑:“不好意思,我实在没听懂你的意思。而且解雨臣是我们公司的人,公司自然会安排他的一切,好像与你没有什么关系!”   “你别跟我装蒜!昨天晚上所发生的事情,你比我更清楚!我现在正式警告你,解雨臣只是在你这里工作,除了工作,你这个老板没有任何权利去干涉他!如果再发生昨晚那种不愉快的事情,我会让你付出最大的代价!”   陈皮阿四还想说话,齐焰已经走向门边:“我要说的都说完了,你要是不服气,我可以陪你慢慢玩!”   他说完后就打开门,大步走出了办公室。   走到大厦门口时,刚好解子扬从外面进来,两人差一点撞到。解子扬见到他阴沉的脸色,差一点没认出来,齐焰却正眼都没看他,顾自走了出去。   走出朗娱公司,他这才走向机场,昨天的直升机因为已经回去了,所以只好去坐客机。一直到上了飞机,他的脑海里,还是不断地重复盘旋着小花冷冰冰的声音:   “……你能不能成熟一点,不要老是用一副玩性来对待每一件事情!我记得你好像比张起灵还大一岁,可是在处事方面,你的表现为什么总像个玩闹的孩子?当初张起灵对付吴老狗的时候,他的深沉和老辣,你可差远了……”   他越想越气,越来越怒不可遏,终于,无法忍受般狠狠地一拳打在座位椅背上,发出了很大的声音。   声音影响其他乘客都朝他望来,乘务人员过来小声地提醒他注意情绪,他没有任何的表示,却从这些人各种各样的眼神中,越发感到自己行为的幼稚与冲动。   回到大马的家中,已经快十点了。齐焰走进屋,客厅还亮着灯。周琦正坐在沙发上修指甲,而齐羽和霍玲则在小桌旁下棋。大概因为佣人已经和他们说过了,所以他们显得都不是很惊讶,只有周琦一边看着指甲一边笑着说了一句:   “哟,大忙人回来了呀!整天见你神龙不见尾,又从哪儿做一笔超级大生意?”   霍玲噗地一笑:“是超级大明星吧?最近新闻好多,流连风月场所乐不思蜀。喂,我说的是不是真的?哪个漂亮姑娘让你如此神晖颠倒?”   齐羽见齐焰脸色不好,也不像平时笑嘻嘻,就忙向霍玲摇摇头,却见齐焰根本没有理她们,连招呼也不打,直接上楼砰地一声把房门关了。   霍玲吐了一下舌头:“他是不是生气了?我只是开个玩笑。”   周琦也疑惑地说:“以前很开得起玩笑的?这是怎么了?”   齐羽打了个手势让她们都别说了,低声道:“他有点不对劲,你们都别讲了,我会和他谈的。”   霍玲耸耸肩:“他是在哪个大明星身上栽了跟头?谁给他碰钉子了?果然有个性啊!”   齐羽皱了一皱眉:“要是这么简单就好了。”   周琦一听,停了停挫指甲的手指,秀眉也蹙了起来。   齐焰回到房里,直接进了屋中属于他个人的超大洗浴室,打开热水,衣服也不脱就甩掉鞋子进了浴缸,几乎将整个人都埋进了水中,只露出脸来,墨镜聚集了水汽,一时之间他什么也看不清,眼前真正成了漆黑一片。   不知道泡了多少时间,他自己都觉得快被热气熏死了,这才懒洋洋地从水里爬出来,胡乱地洗了个澡,疲倦地一头栽到在床上,他真的相当相当累了,不记得有几天没有好好睡过觉,高频率来回地飞,让他的耳朵到现在还在翁翁地响,整个人都似乎飘在空中。这样的生活不是没有过,刚来齐家时,为了防患周围的人,他的精神也一度处于高度紧张状态,但那时他整个人充满了斗志,因为明白只要坚持下来,就一定会成功,而不像此刻,他甚至忘了当初在解雨臣身上花了那么多功夫到底是为了什么?   如果真的只是为了得到人,想来也是得逞了,怎么最终还像只斗败的公鸡一样,觉得有种反而被耍的愤怒?   虽然,正如解雨臣所说的,当初也不过是为‘遵循身体的本能,为了得到一时的快乐’,难道还真想过一辈子吗?一辈子,说实话,他的确没有想过!   他觉得在所有的承诺中,“一辈子”是最没有诚意的,即使像哑巴和吴邪,即使好得那样,谁知道将来怎么样呢,别说一辈子了,就连下一个小时,一个分钟,下一秒都不能肯定,何谈一辈子?   这个世界有多冷酷,感情有多脆弱,他觉得解雨臣应该不会比自己懂得少,原本以为两人能达到如此高的契合,是因为有着许多共识,或许可以很愉快地一直下去,就算要分开,也会到很久以后。但这一次的争吵,实在莫名其妙,他不知道解雨臣到底要什么,难道做得还不够吗?   原来,他一直都没有走进解雨臣的世界里去,尽管是当事人,却有种被置身事外的感觉。   不想了!想这些干嘛?他什么时候变得如此婆婆妈妈?这世界不会因为失去任何一个人而停止转动。睡一觉后,明天全部都会有新的开始!   ……   次日,清晨七点钟,齐焰打开房门,精神抖擞地出了门。   估计是他起得够早,所以楼下只有佣人在准备早餐,还是冷冷清清的。他走到客厅,和年轻的女佣开了一阵玩笑,逗得女佣人咯咯直笑。他才笑着坐下拿了面包醮着牛油,一边看报纸一边大口吃着。   楼梯口传来了脚步声,他听到佣人在打招呼:“小姐早。”   “恩。”是霍玲的声音,脚步声也渐渐走了近来。   齐焰就回过头,向她伸手过头,“嗨”了一声。   霍玲似乎有点奇怪他过于神采飞扬的样子,慢吞吞地走到桌面,一眨不眨地看着他不说话。   “怎么了?”齐焰将嘴里的食物咽下,才说,“我明白一大早看到帅哥的心情总是会很好的,不过你也不用表现得这么着迷。”   “呵。”霍玲不以为然地笑笑,又说,“你这个人是不是精神分裂?昨天就像有人欠了你八百万似的,今天一大早是中了和合彩吗?”   “小姐你别这么俗气行不行?一个人的心情好坏,怎么可能用金钱来衡量呢?再说,你那个八百万和□□就和小孩子玩似的,我堂堂齐大董事长,会为了这么区区的得失而影响心情吗?”   “好吧,那我换一种比喻。”霍玲也坐了下来,喝了一口温热的牛奶,“昨天的你,就像被八百个美女甩了似的,今天一早,又像是赶着和世界小姐去约会似的,变化真快啊!”   齐焰失望地叹气:“你不是钱就是色,你的格调就这么点?”   霍玲却凑上前,笑道:“我说的这两样不就是你的心头好吗?难道除了钱和美女,你眼里还有其他东西吗?”   齐焰立刻一本正经地回答:“NONO!你错了,我最爱的其实是——美男啊!”   霍玲哦了一声:“你也看韩剧吗?”   “小姐,你这个笑话比我说得还要冷。”   正说着,又听得进来一个人:“说什么这么开心?一大早,你们精神都不错,”   来得正是齐羽,他的步覆稳健,看上去还是一贯的儒雅沉稳   “你侄子正在和我说。”霍玲似真似假地笑道,“他是个同性恋,喜欢男人。”   齐羽微笑的脸微微一怔,略为严肃地对她说:“别胡说!不是所有玩笑都是可以开的。”   霍玲不服气地哼着,立刻站了起来:“我才懒得开玩笑呢,我不管你们了,我要回学校去准备我的毕业表演。”   她飞快地跑出了客厅,齐焰仍然喝着他的咖啡,翻着报纸说:“小叔你别这么严肃,开玩笑而已,我最不喜欢整天板着脸了,好心情都会变没。”   齐焰在他对面坐下来:“你这种话,还是少对玲玲说比较好。”   齐焰笑笑,眼睛不离报纸:“小叔,有一项事实,我觉得是你和小妈必须面对的。就是我这个人实在不合适结婚。与其希望我结婚,还不如期待你的第二春更合适一些。”   齐羽双手抱胸,靠着座位看着他:“我发现你最近的确很不对劲。我想,我需要和你好好谈一谈,等下到公司,我会来你的办公室,我有话要和你说。”   齐焰终于抬起头,笑着看了他一眼:“不对劲?你是想说精神分裂?没事,我相信每个人都有那么一点点……的神经病。”   他刷地站了起来:“我吃完了,您慢用。公司见,小叔。”   他轻快地走了出去,齐羽长叹一口气,他面前的食物一动不动,却只是低头沉思,直到旁边又响起了另一个声音:   “你是准备和他讲明那件事?”   是周琦软腻得有点做作的嗓音,她穿了一件深蓝色家居旗袍,长发挽了一个篷松的发髻 ,用一根翠绿色的玉簪子固定着,看上去风情万种。   但齐羽却只是瞟了她一眼就又转了回来,完全不动声色。   周琦嘴角漾起一丝冷笑,她也坐了下来,不紧不慢地说:“我觉得你的确有必要和他说一说,这时间也不短了,该玩的都玩过了,而今是该做正经事的时候。不然,遗嘱不遗嘱是小,齐家的未来和发展,可不能在他手上走下坡路。就冲他这段时间的表现,连及格分都打不到。老爷子在地底下知道了,那该有多不安心啊!”   “我知道该怎么和他说。我相信,阿焰虽然玩心很重,但心里一定知道孰轻孰重。”   “我也希望如此。”周琦从佣人手中接过了专为她而特别而制的纯中式养颜炖品。   齐羽站了起来,朝她点了点头:“慢用。”   齐羽来到公司,来到自己办公室。秘书小声告诉他,齐焰一到公司就去客服五部参加晨会了。晨会是每一个部门每天早上的例行会议,只是布置一下一天的工作任务和要求。除非事先说明,否则除了部门组长和人员,根本不可能有其他人会来。今天堂堂董事长突击检查,把客服五部的人员吓得半死,战战兢兢地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秘书一边说一边脸上也有好笑的神色,小声问:“董事长会不会明天来我们这儿?我也得让他们准备准备。”   “也好,你提醒他们一下。”齐羽让她出去,“没你的事了,不用多管。”   秘书出去了,齐羽过了片刻后才打了一个电话出去:“帮我查一下阿焰最近在上海到底做了些什么?……越具体越好,对!好,尽快告诉我结果!”   他挂断电话,深吸了一口气,才开始了一天的工作。      ☆、第八章 离合随缘(二)   一直到午饭后,下午的工作时间还没有正式开始,齐羽才叩开了齐焰办公室的门。   “进来。”齐焰一见他就精神抖擞地笑道,“小叔有事吗?大中午的,不休息一下?”   “你怎么也不休息?如果我记得没错,以前我这个时候进来,你大多数在你的豪华私人休息室里听音乐品红酒。”   “红酒是要晚上品才有气氛,白天没什么意思。再说,”齐焰搓着双手对着满桌子的文件,“我认真工作全力以赴,小叔不开心吗?”   齐羽在他对面的沙发上坐下:“你果然是工作得把其他事都忘了,我都进来这么久了,不请我喝杯东西?”   齐焰扬了扬眉:“小叔,你这是要和我长谈的节奏?”   “没错。”齐羽点头,“我有一件很重要的事要和你说。请问董事长你现在有空吗?”   “OK!正好我有半个小时空,而且,我也有一件很重要的事要问你。”   齐焰打了个响指,起身走进了办公室里间,不一定就拿出两杯清香四溢的绿茶来,笑道:“小叔你今天运气,这次我从上海带来两包顶级明前龙井,是我一个好朋友那里抢来的,这可是他家乡的特产,现在市面上基本买不到了。你长期在国外,很久没有尝到国内正宗的好茶了,我这个侄子够意思吧?”   齐羽微微一笑:“什么好朋友这么大方?让我猜猜,是不是吴邪?我记得他是南方人。”   “小叔你对我的事可真是了如指掌。”齐焰打着哈哈,“我好像没有和你提过他是我朋友。”   齐羽却不动声色地说:“这有什么稀奇的?吴邪的名气也不小,你和他关系好又不是秘密,随便查一查就知道了。……恩,果然是好茶,令人齿颊留香。看来我的确是白担心你了,如果你说你这段时间在上海主要是和吴邪这类的朋友见面,那我想我也没什么好提醒你了。”   “哦?”齐焰也慢慢地啜着茶,“你想提醒我什么?你说的很重要的事就是指这个?”   “那倒不是,本来是早就想和你说了,但一直没有机会,我之前一直挺担心你最近的所作所为有点胡来,所以我认为还是有必要提醒你一下比较好,现在看来,你还要听吗?”   “当然,听了又没坏处。”   “好!——”齐羽的笑容渐收,目光开始变得锐利起来,“我要说的事十分简单,就是由政府参与的全国商会主席位三年一届的任期已经满了,下一刷新任的主席将在明年一月二十五号公布。而投票竞选时间是从一月五号到二十号之间……”   齐焰很认真地听着,不住地点头,不过他的脸上却很轻松,甚至是无所谓的:“小叔,你不是让我去吧?你是不是消息有误?这个商会我当然清楚,里面全是老头,而且全是政府人员!总共成员也就十几个,没有一个从商的全是做官的。就算我想我也没资格进去,还是你想让我在这两个月内先去考个公务员当个村长从政吗?”   齐羽却不理会他嬉皮笑脸的调侃,淡淡地说:“我还没有讲完。我之所以和你说,是因为今年的情况很是特殊。今年政府又在商会下新设了一个全新的组织,全名叫做‘经济合作联盟会’,虽然表面上看是一个从属的社团,但正如你说的,原商会中全是政府官员,他们对从商一窃不通,根本只是一种摆设而已。这种弊端肯定会越来越明显,所以新增机构在所难免,今年,恰好是试行第一年。”   齐焰托着下巴,他看上去也正经了许多:“哦?这倒是新鲜事。是什么人都能参加吗?”   “这个联盟成员是全国的商业家,但是管理人员却只有八个人,包括一个会长,一个副会长,以及其他的协助人员。……而这十个人,会在目前全国排名最前的二十家公司董事长中挑选。注意,必须是董事长!不能有其他任何高级职务人来担任。”   “我明白了。”齐焰神色又立刻放松了下来,“前二十?以全国来算,那我们进去妥妥的。看来,要让我当官了?我可从来没当过官,不知道是他们的幸运还是不幸!哈哈!”   齐羽却冷笑了一声:“你别高兴得太早。我已经派人打听过了,现在的竞争只集中在副会长一个而已,会长仍是政府指定,至于另外六个助手,有三个是由会长和副会长指定,另外三个是政府人员。你不要以为所有的权利都会下放民间,尤其是试行阶段,能给你当个副会长不错了。”   齐焰一听立刻耸耸肩:“那就让他们自己去玩吧,我相信,没有多少人会有兴趣的。”   “兴趣不兴趣不是最重要的,重要的是,如果能够在这个新设的联盟会中争得一席之地,那么对于所在公司的利益绝不容小觑。而且,就算你不想,你也要防止别人当上去对你有没有利。比如——”齐羽缓缓地盯着他道,“目前副会长的有力竞争对手一共是五个。一个是我们齐家,另一个是T.K.!就算你没有兴趣当副会长,但如果让T.K.上了,那么接下来的三年齐家将来一落千丈,这点不用我提醒你吧?”   他一说出“T.K.”,齐焰的脸色就不太好看了,他冷哼了一声:“果然是认钱不认人!把我们两家放在同一个竞争位置上算什么?想渔翁得利吗?”   这里所说的T.K.正是他们最强的竞争对手,也是全国数一数二的房地产商,前段时间公司出现无间道将商业秘密部分泄露出去,就是泄露给T.K.公司。他们的历史和齐家差不多,也属于家族企业,但是由于家族人数多,所以内部比较复杂,这几年来出现了一些不太好的口碑,渐渐被齐家迎头赶上,只是今年又有起来的势头,所占的市场份额几乎快于齐家持平。   “其他三个呢?”齐焰又沉声问。   “其他三个不是华人,是全国排前前三最大的合资企业老总。”齐羽讲出了三个名字,“虽然和我们没有直接的利益关系,但是肯定也没好处,毕竟他们不是华人。所以,为了公司,我希望你可以把这个席位给争取过来!”   齐焰一口将冷掉的茶喝光:“怎么争?像美国总统竞选一样去演讲?作秀?”   “那倒不必,因为投票的方式仍然是纯粹内部,不需要发动群众。”齐羽说,“还有,我所说的一切都是内部消息,你不用声张,自己心里清楚就行。”   房地产是所有商家中,与政府关系最为密切的经济行业,因为一个政策的变动就引响到整条产业的大波动,齐家也有专门而庞大的与政府打交道的部门。这点齐焰是清楚的,长期以来,主要是由齐羽负责。所以他的消息一定是可信的,现在明确提出来,说明这件事已经迫在眉睫。   齐焰点了点头:“我需要怎么做?”   “你暂时什么都不用做,他们要考核的,是我们整个企业的业绩走向和市场信誉。大哥的去世已经是好几年前了,所以影响不是很大,而这些年来,公司的发展也算平稳,有很大的竞争空间。只是——”齐羽停了停,盯着他,“这段时间我希望你能拘束住自己,尽量留在公司。已经接近年底,到目前为止,公司今年的效益不是很理想,至少我们得保持与去年持平。还有,你个人也要注意社会影响,不管你以前逢场作戏有多么必要,现在所有的一切都必须立刻停止!不能有任何一点点桃色新闻以及混乱的男女关系传出来!我这么说你应该明白,因为你的花心名声实在流传太广了,这是你的致命伤!”他最后几句话说得尤其重。   或许齐羽这段话触动了齐焰心里的某一点,他的脸色微变,但他还是笑了,笑得十分的讽刺:“混乱的男女关系?呵呵,只是男女吗?和男人行不行?”   他这话一出,齐羽立刻皱起了眉,厉声道:“阿焰,我不管你在外面花天酒地到底到什么程度,但是任何事情都要适合而止!这里不是泰国,也不是美国,大马毕竟是华人聚集地,还是很传统的地方。玩男人这种话,我不希望再听到!”   齐焰笑着,他抬起头,嘴角含着嘲讽,声音却有点苦涩:“小叔你不用提醒我,我比你更清楚玩男人的下场。而且,我也不一定能玩得了他们,说不定,还被他们玩了呢!”   “你有完没完?——”   “好好!”他举起双手,“不讲了,以后我都不讲了!不管如何,我知道该如何做,我会好好地管这个公司,毕竟,我也不高兴被T.K.压在头上,不然这些年来的努力全白费了。”   齐羽和缓下来:“你明白就好。另外,我们不该只是被动的等待,必要是还得去做点积极加分的事情。”   “好,我会在这段时间各方面走动,制造好的舆论,增加社会影响力,这点你放心,我会搞定!”   齐羽突然问了一句:“那你准备结婚吗?”   “什么?”   “我只是个建议。T.K.的现任董事杜威生虽然不比你大多少,但是他去年就结了婚,还有个儿子。在一般人眼里,结婚的男人成熟稳重要大于你这种钻石王老五。”齐羽说得很直接,“政府人员平均年龄都偏大,你觉得他们更相信谁?更愿意投票给谁?”   然而这次齐焰却没有妥协,他的语气也加重:“小叔你不用多说,我不会因为这件事而结婚!别说时间太紧,而且,我也不认为仅仅为了一个名义上的商会主席而去结婚!我觉得太荒唐了!”   齐羽却仍然是追问:“难道你不准备结婚了吗?你目前的生活就不荒唐吗?”   “可能吧,我这样的人,还是一个人比较省事点。”   两人同时都静了下来,过了一会儿,齐羽才略微疲惫地挥挥手:“随便你,你自己把握。对了,你刚才说有件事要和我说,是什么?”   “呃……对,我是有件事要问你。”齐焰讽刺的笑容又出现了,他说,“我可以问出来,但是,我估计你不会回答。”   “你不用激我,到底是什么?”   齐焰微微弯腰向前倾了倾,距离他十分的近,用一种很低的声音说:“我就想知道,我老爹订的所谓另一份备用遗嘱,到底是什么内容?”   他这话一出口,齐羽也不由地愣住了,好一会儿才说:“你问这个干什么?”   “好奇啊!我就想知道,很想知道。”齐焰摊着手,“如果你是我,你不好奇吗?”   “那份遗嘱对你可没什么好处,你知道来干什么?”   “就是因为没好处我才更要知道。”齐焰做了个手势,“打个比方,你每次吃饭时,都有十盘菜。而我明确告诉你,你在右边的那碗糖醋排骨有毒,你不能吃。我想就算你每次都不去吃,另外九盘菜也够你吃了,你还会有吃饭的食欲吗?”   齐羽瞪了他一眼:“什么乱七八糟的比喻,这有可比性吗?”   “同一个道理!我知道,只要我好好干,我可能一辈子都不知道遗嘱的内容。可是我就是不舒服!小叔,老爹既然认了我这个儿子,把齐家给了我,你也全力帮我,那我是不是齐家的主人?还是,你们用来管理公司的傀儡?”   齐羽这下子怒了,他站了起来:“傀儡?如果我记得没错,从你到齐家的短短几年工夫,齐家大半人都被你扫地出门,有你这样的的傀儡吗?”   “我这样做全是为了齐家好啊。远的不说,看看T.K.吧,就是因为家族人太多,内部斗争复杂,才会被我们赶上。一个公司,决策权掌握在越少人身上越好。不然,无谓的矛盾和斗争,只会将公司越拖越垮。我说得对吗?”   “现在不是讨论这些的时候。”齐羽转过身,表示了结束谈话的意思,“齐家是你的,勿庸置疑!至于遗嘱,那不过是大哥生前的一份对齐家的保障,毕竟,你们没有在一起生活过,他对你有所怀疑也是正常的,他已经对你相当好了。”   “就这样吗?”齐焰对着他背影扬眉,“可我想知道的是里面所含的内容以及对我的另一种处置安排?”   “好!”齐羽头也不回,“只要你能够竞争上副会长的席位,我就告诉你内容!”   齐焰知道再坚持下去也没有,他用力地道:“好,一言为定!”      ☆、第八章 离合随缘(三)      解子扬去办请假手续时并没有太过于麻烦,但是他回来时,神色颇不轻松。   “假是请出来了,但是公司方面已经做了强制规定:你必须在十一月二十号之前到台湾分部去报道,不接受任何理由的延误!因为那个广告已经签过合同,所以这是最大的放宽限度,不然广告公司会告我们违约,公司会雪藏你的。”   “我明白。”解雨臣淡然地说,“辛苦你了,没有为难你吧?”   解子扬摇头:“他们打了个电话给陈皮阿四,电话时间并不长,电话那头很快就答应了。我也觉得有点意外,我以为批不出来。而且照理说他要整你,不该这么轻易放过你才是。”   解雨臣目光望着远处,轻声说了一句:“希望别不是有人冲动地先给了他教训。”   “你说什么?”   “我的意思是,”他回头笑了笑,“大概迟强被我们修理过的事他已经知道了,杀鸡敬猴,陈皮阿四也不敢再把我怎么样。”   “可能是。对了,我去收拾一下东西,你想去哪儿?”   解雨臣站了起来,来到他面前:“子扬,你不用跟我去了。”   解子扬一时不解,看着他。   “我想一个人去旅行,彻底地休息一下,我不希望身边有人跟着。”   “不行!”解子扬立刻反对,“我明白你此时的心情。但这绝对不现实!你太容易被认出来了,到时候记者乱写一通,又会有许多麻烦。”   “呵,我现在的人气也没有以前那么高了,这段时间来,我完全不务正业,我看记者都快把我给忘了。你放心,我懂得应付。”   但是解子扬却仍然坚持:“你什么都不用说,我不会打扰到你,但我一定要跟去!”   解雨臣沉默了片刻,才说:“这样好了,今天是九号,你送我到我家,然后你离开做自己的事去,时间到了我会打电话给你,你再来接我。”   解子扬一愣:“你要回家?”   “恩。我好久没回去了。我想去看看我爸爸,不知道他身体怎么样。我妈也不知道这段时间有没有犯毛病,我妹妹上次让我拿些家里的东西寄给她,我得去收拾一下。”   解子扬不吭声。   “子扬,我知道我不能阻止你跟我回家,毕竟你家也在那边。但我真的想一个人静静。如果你和我回去,你妈肯定也会知道,到时候……又没法安宁了。我就想回去看看我爸,我大半年没看到他了。要不然这样,我们在村口分开,你就和你妈说,我在外地工作,你一个人回去的,行不行?”   “我明白。”解子扬终于说,“我只是担心你,既然你这么说,那我把你送到,然后再去安排你之后的工作计划,时间到了再来接你。有什么变故你要立刻通知我。”   “好。”   于是很快就准备妥当。从上海到家乡越州市所在的小村庄,需要大半天的时间。现在已经接近冬天,解雨臣穿着薄呢外套,戴着围巾和帽子,将帽沿拉底的话,并没有多少人会注意。他出门的时候,拿着一副墨镜,想了很久,最终没有戴,只是放进了口袋里。   “小地方戴着反而惹人注目。”他说,“不必要戴。”   解子扬问他:“没什么东西落下了?”   “没有。”他大步趟走出门,果断地说,“等回来后,我们直接去台湾。你有空把我的东西都放到你那里去,这儿我不来了。”   “我知道了。”   他们一起走下了楼,上了车子,很快车子上了高速,一路上两人都没有说话。解雨臣却突然问了一句:   “你上次说的电视剧推掉了吗?”   “恩。不过,他们也还没开拍。”   “你把剧本给我看一下,我好久没拍电视了,说不定是个好本子。”   “你不是……”   “很多想法都是会改变的,再说,我也想换个环境。电视圈相对电影来说,会简单轻松一些,没那么多乱七八糟的事。”   “雨臣。”解子扬开着车望向前方,“我记得你以前很有斗志的,不管有多辛苦也不怕。我知道你拍戏不是为了钱,而是你真的喜欢这个工作,将来有一天,有自己的电影公司……”   “行了。”解雨臣打断了他,“我没有说我没斗志了,我就想休息一下,好好调整。这几天我会认真地考虑,我还是以前那个自己,你放心,我也不会允许自己改变的。”   “好,我相信你。”解子扬侧了一下头,给了他一个微笑。   天黑下来时,车子开到了村子门口。解雨臣下了车,他没有带任何行李,双手插在口袋里,朝着车子挥了一下手就转身往村子里走。   此时天色很黑了,路上没有什么人,所以他一路畅行无阻,解子扬看到他一直走得开不见了,这才将车倒了回去。   解家住在村中东面,现在村子里都是自造的楼房,建设得很不错,村里人也都不像以前一样见着个陌生人就大惊小怪,因此虽然有些人也看到了他,但并没有很惊讶或者尾随着,只是看了几眼就各自做自己的事了。   解雨臣很顺利地来到了家门口,屋里亮着灯光,飘出一阵阵晚饭的香气,有几声咳嗽传了出来,是父亲的声音,他心中陡然一阵发暖,又觉得酸楚异常。轻轻地推开虚掩的门,走了进去。   屋子里是个小院子,亮着一盏小灯,母亲弯着腰正在收白天晒的干果子,听到声音也不回头,在农村,邻居串门是常有的事,因为她并没有来确认是谁,随口问了一句:   “谁呀?”   解雨臣走到她身后,弯腰接过了她手中沉重的篮子:“妈。”   解母一惊,吃惊地回过了头,夜色中她脸上却还是明显地看到了喜意,一把抓住了儿子的手,又下意识地往他身后看了看。   “没人跟着,我一个人来的。”他微笑着说。   解母一怔之下,马上跑到门边将门关好了,又回头轻声埋怨:“你怎么一个人跑来了?这儿都认识你!现在都能从电视电脑上看到你,万一被认出来了,你就被缠住了。”   “没事,没人看到。”   里面的咳嗽声又传了出来:“是谁啊?怎么不进来坐?别让人在外面站着。”   “你快进去吧。”解母重新拉过他手中的篮子,“我这儿会收拾,你爸,肯定要乐疯了!……对了,你吃饭没有?”   “没有,和你们一起吃。”   解雨臣说着,轻快地走进了屋子,屋子里灯光很明亮,桌子上放着很简单的饭菜。桌子是放在床边的,解父已经坐了起来,正拿着一瓶白酒给自己倒酒,他一见,忙快步上去,将酒瓶接住了。   “爸,我给你倒!”   “你……”解父一抬头,也顿时呆在那里。直到儿子将他酒杯倒满了,也没回过神来。   解雨臣在桌子边坐下,笑道:“早知道我就给你带酒来,我什么都不记得了,空着手只想赶回来吃晚饭。”   “这……这……”解父半天终于挤出了一句话,“自家人带什么东西?雨臣……,真的是你!我眼睛别不是花了吧?”   “怎么会呢?你眼睛多厉害呀,你看我穿得这么多,你还不是把我认出来了吗?”   他笑着,将外套和帽子脱了下来,解父一直盯着他看,此时马上说了一句:“瘦了呢!比上次见到瘦很多。这孩子,在外面怎么老不会照顾自己?”   “我也说他瘦了。”门外,解母走进来,关好门,走过来摸着他瘦瘦的肩膀,“妈明天给你买肉去!我知道你平时只吃青菜不吃肉。青菜还没有油,放点盐就算了。……你别瞒我,我什么都知道,我听隔璧兰丫头说的,明星都不吃饭只喝水,把青菜泡一泡就当一顿饭,也不知道你怎么熬过来的。”   解雨臣只是笑,父母你一言我一语的问了他好多话,他有些回答有些也就含糊过去。一顿晚饭三个人围着吃了很久,他还陪着父亲喝了一点酒,吃着家里晒的豆角,还有新鲜的蔬菜,他如父母所愿吃了很多,仿佛这一餐之间,一下子胖了十斤。   圈有许多同行,父母都是星爸星妈,住洋房,坐豪车,天天出去逛卦购物打高尔夫,他解雨臣也不算是二三流的小明星,可是大概很少有人知道,他的父母,至今还住在这样简单的屋子里,吃着简单的饭菜。父亲腿脚不方便,甚至不能下床,里外都需要母亲一个人干活。因为要还清赌债,要供弟妹上学,还有他自己的开销,他可以让父母不用工作,但是却没法让他们过上上流富足的生活。也曾经有记者跑到村子里来堵门采访,给村民们带来了许多不便,后来碰了许多次钉子后就很少再有人来了。光鲜的背后,总有着不为人知的艰难,他解雨臣也一样,所谓的超级巨星,只是一个平凡得不能再平凡的人而已。   吃完饭,母亲不让他动手,坚持自己收拾地方。解雨臣没有坚持,他趁着母亲忙进忙出,坐在父亲床边,小声地问:“大伯家最近有没有来?妈还有去吗?”   解父脸上难得有轻松的表情,说:“现在不去了。你放心,你大伯家的赌场开不成了,以后她想去也没机会去了。”   这让他也听得不由得愣了,恰好母亲也走进来,没有像前几次那么扭扭捏捏,他来到父子面前,叹了口气:“你爸说得对,是我不好,反正以后,我绝不会再去了。”   “到底怎么回事?怎么一下子突然就不开了?”他心一沉,“是因为上头来查了吗?”   解父忙说:“不是,要是上头来查早查了。这事,真是巧了!听说国外来了一个大富商,要在我们村子里建厂房,造房子。看中的那块地,恰好就是赌场四周那块。有钱老板就是不一样,打通了政府的关节,花了大把钞票,把村长乐坏了。二话不说就答应了!你明天可以去前边看看,地基都打好了,说是要建什么……什么手工配件厂,还有超市,好大一块地方,赌场全划了进去,前几天就拆了。要不然,你以为,你妈这么安静肯在家里呆着呢。”   解母尴尬地瞪了他一眼,又对儿子笑道:“你爸说得对,反正这事就过去了。我别的地方也不认识,我也不会再去了。头几天的确挺不习惯,现在也没什么了。”   解雨臣皱起眉:“大伯家就这么轻易地答应了?”   解父笑着说:“还能怎么着?镇里来领导都说了,要发展村子里的经济。难得有人肯来投资建厂,还不乐颠乐颠地把地让出来。再说,赌场又见不得人,你大伯家再有人认识,也不能和政府对着干。……呵呵,他们这些天,气得脸都绿了,都不来走动了。虽然拿了大笔的钱,可是要在另一个地方再去建一个赌场谈何容易,每个地方都有地头蛇,还要上下打点,光是打通关节就要很长时间。他们年纪大了,哪折腾得起?”   “有这么好的事?”解雨臣怔怔的,“太巧了!那个富商这么有来头?”   这回是解母回答:“我听你大伯母说,好像是个房地产商。对对,就是专门造房子的,还专门来过一次呢!听说他又高又大,很年轻,戴着一大墨镜,别提多精神了。虽然笑嘻嘻的,可是一出口什么商量也没有。说就给一笔钱,钱当然是多得吓人。他还说没有工作的以后都可以在新建的厂里做事,这可是天大的好事!”   解雨臣陡然站了起来,大声问:“戴墨镜又高又大的年轻人!妈,他叫什么名字?”   “不知道。”解母摇头,“我们这儿不属于那块地方,没来这里。就听说只来了一小会儿功夫,大概姓……姓……”   “姓齐!”   “对!好像是姓齐!”解母问,“雨臣你认识?你朋友吗?你在外面,也认识很多老板的,你是不是认识他?”   解雨臣没有回答,母亲继续说着,略微歉疚:“以前……是我不好。我这些天和你爸都认真谈过了,雨臣,妈错了,妈以后会慢慢改的!你再相信我一次,我一定会改的!”   他还是没有说话,他现在脑子一片混乱,根本不理会母亲说了什么,心里反复就只有一句话在说:   “他为什么要这么做?为什么要这么做?……”   “雨臣你怎么了?你不舒服了,脸色这么难看?”母亲抚着他的额头,“是不是路上了吹了冷风?要不要吃颗感冒药?”   “……不用了,妈。”他小声地说,头晕晕地站了起来,“我是有点累,大概这些天没睡好。我想去睡了。……”   “瞧我们只顾说话,都没想到让你休息。”解父忙对妻子说,“快带儿子去房里睡觉。把前天晒的大被子拿出来,别让他冻着。有话明天再说!”   “知道了!我还用你提醒。儿子妈带你去你房间,我一直都有收拾,一点灰尘也没有……我就想万一你回来,可以让你住得舒服些……”   在父母温暖又唠叨的话语中,他终于进了自己房间。房间很小,却是他所熟悉的地方。只是此刻他没有心情去重温旧日时光,等母亲出去后,他拥着被子坐在床上,突然觉得,之前一直辛苦建立起来的坚强防盾,又开始一点点地不受控制地瓦解了。      ☆、第八章 离合随缘(四)      齐家地产总部的董事楼里,午休时间,两名秘书正在休息室里低声地八卦着。   “这几天董事长真的天天上班吗?”   “对啊!每天都在,而且我下班他还在做事呢,简直让人不能相信。幸好脾气还是很好,笑嘻嘻的,好像又什么事也没发生过一样。”   “我和你说,我昨天有个朋友深夜在酒吧里看到董事长了,说一群美女围着他转他也不理人,只顾自己喝酒,不过走的时候,还是请了美女们喝酒,就是没再和她们玩了,和他以前一点也不像。”   “他是不是快结婚了?我听说,他家里有个现成的妹妹,没有血缘关系的,长得很清纯,应该会成为齐家少奶奶吧?”   “谁知道,反正轮不到你!”   “我也不想呢,也要他得看上我才行!要是真有那么一天,那我现在的男朋友可怎么办……”   还没说完,门口就传来了一个懒洋洋的笑声:“如果我选你,你准备把你男朋友怎么样?”   两人同时吓了一跳,转过身,刚刚说话的那个女秘书顿时满脸通红,不住地道歉:“对不起,董事长,我随口说说的,对不起!”   “不要紧,别紧张,现在是休息时间,聊什么都行。”齐焰笑着进来,“你们继续,听你们讲话挺有意思。”   两人却再也不敢说话了,把头低得低低的:“我们……还有事……”   “真的没关系。”齐焰将她们都按在桌上,“我知道你们对我很有兴趣,你们都是美女,要有自信。万一我真看上你们了呢?说说看,会和男朋友分手吗?”   他饶有兴趣地左看看右看看,两个女秘书还是没有说话。   齐焰笑着:“我又有钱长得又帅还很温柔细心,干嘛要考虑?当然立刻投入我的怀抱,还管男朋友干什么?是不是?”   有一个终于抬起了头:“董事长别开我们玩笑了,就算真有那么一天,我也……我也没那个福气。我还是和我男朋友好了。”   “哦。”齐焰扬了扬眉,又转问你一个,“你呢?你愿意跟我甩了你男朋友?”   “我……我当然不会。我们就是随便说说的,其实我男朋友对我挺好,就算他没有钱,没有你长得帅,但我想,我还是喜欢他多一点。对不起,董事长!”   瞎子大笑:“哈哈!好!说实话才是乖孩子!这个月给你们特别加奖金,我最喜欢说实话的女孩子了,那样才会长得越来越漂亮。”   两人相互望望,不知道他说的是真是假,只听得门外咳了一声:   “兔子还不吃窝边草呢,你放过她们吧。”   “是齐总经理!”其中一个女孩喊道,趁机站了起来,“你们慢慢谈,我们走了。”   “对对,不打扰了,再见。”   他们急匆匆地走了,齐羽走过来,看着齐焰仍然无所谓地笑着,摇了摇头:“我还以为你正经了些,老毛病又犯了?”   “我在促进老板和员工关系,小叔,你太紧张了,我可什么都没做。”   “唉,你呀……”齐羽摇了摇头,“去办公室说吧。”   齐焰吐了吐舌头:“我又做错什么了吗?我这段时间可以是很乖的,小叔你别这么严肃。”   可是齐羽却还是顾自出了门,看来的确是有重要的事。齐焰表面上仍然只是无所谓地笑,心里倒是没有意外,大概也猜出了是什么事。   果然一进办公室的门,齐羽就问他:“这个月的财政报告,你自己过目过了吗?”   “看过了。”齐焰笑着耸耸肩,“有问题吗?”   “你认为呢?”   “我没看出来。”   齐羽走到电脑前,打开投影,顿时他们左前方墙上出现了大幅的屏幕,屏幕中是一张本季度的收支表,他迅速地调到了上个月底的时间,指着其中一项问:“这笔钱,是你拿出的吗?”   “对啊。”齐焰只是瞟了一眼,“怎么了?”   “阿焰,我从来都不会阻止你花钱,不管你把钱是花在娱乐还是在其他方面,因为公司是你的,你有权挪动任何的财产。但是——我还是想要问一问,这笔钱,为什么你要这么安排?我始终不能理解。”   “我并没把这笔钱放在女人或者玩乐上面,你有什么不放心的呢?”   齐羽看着他,目光炯炯:“好,那我直接了当地说。上个月底你抽调了相当大资金以及两个工程队直接跑到国内越州市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小村庄,看来你是要在那里造厂房?”   “没错,厂房主要是手工业作坊以及电子零配件加工。当地劳动力价格很低,而且就业充足。小叔你放心,我既然敢建,就表示我已经安排好了整条销售线。而且你知道我和吴邪关系不错,吴家是国内数码行业的老大,我们的电子零配件不愁没有销路。”   齐羽半晌没有说话,他走到电脑前将屏幕关掉,这才沉声道:“好!就算你说的有道理,但是你为什么要挑那么一块地方?那里人烟畴密,房屋密集。你必须先拆后建,又要和政府合作,重新安排住房,你不觉得成本太大了吗?我初算了一下,就算将来不愁销路,可以将厂房做大,但是光是你安排住房和就业的成本费,起码要十年才能收回来!”   “对,差不多就是这个时间。”齐焰仍然很轻松,“不过,十年很久吗?我觉得还好。”   “你向来很有眼光的,而且喜欢速站速决,为什么要去挑这块地方?十年虽然不长,但是我们完全可以用另一个地方来代替,可以将时间和成本缩短一半。——阿焰,你和我说实话,这里面有没有其他原因?你真的只是为了做一项投资吗?”   齐焰嘴角一弯:“小叔你这是不相信我?你认为我白白拿钱去做无意义的事?还是你认为我打算建一个电子配件制作房来讨情人的欢心?”   齐羽说:“我没有这么说。至于有没有意义,需要由你给我的理由来判定,否则,我有理由对你产生怀疑,并且有资格反对!”   “你反对?”   齐羽斩钉截铁地说:“目前来说是的,我希望你立刻撤资,取消这项投资计划!因为这仅仅是个开始,后续的资金会不断地拔出去,于是公司会莫名其妙地承担这一笔多出来的费用,而回收的利润却根本看不到!”   齐焰笑容渐渐变冷,他的语气更冷:“小叔,你自己刚刚说过,我才是公司的决策人。我需要动用一笔资金去投资一项我认为值得投资的项目,我觉得没有必要一定要经过你的同意!你是长辈,我一向尊重你,但是,希望你能明白,公司的事,你最终还是得听我的!这无关辈份的事情!”   “你……”齐羽也动怒了,“阿焰我也希望你清楚,虽然你拥有占过一半以上的股份,就算董事会反对,你也可以自作主张坚持这项投资!但公司不是玩具,里面的一切也不是积木游戏,不是由着你按自己的意愿搭建的。你得考虑全体职员的利益以及齐家的声望,一旦决策错误,会给公司带来无法弥补的损失!”   齐焰自嘲地一笑:“我明白你的意思,你在说我不成熟,冲动,用钱来达到私人目的,是吗?”   齐羽没有正面回答:“你还年轻,有干劲是好事,年轻是需要经历失败,才能够逐渐地成熟。所以我没有指责你错,我只是在提醒你没有考虑的地方,公司的利益是整体性的,代价不仅仅是你一个人付出,既然所有人都有份,你至少得听取一下别人的意见!”   齐焰冷冷地打断,“你不用说了,我绝不会改变这个决定。如果你还是坚持,对我的眼光和投资没有信心的话,就当这笔资金是我以个人名义向公司借用,我会按照公司规定来支付利息,如果还不出,我可以卖出股份来抵债,这样的话,应该可以向董事长和员工交待了吧?”   室内顿时完全寂静,齐羽用几乎不敢相信的目光看着他,口唇掀动,好几次都想冲动地说出什么来,但最终,两人足足对峙了十分钟之久,齐羽才一字一顿地说:   “好!你果然和你爸爸很像,认定了一件事不管对错,就绝对不动摇!正如当初他坚持要把一切留给你时,所有人都反对也没能劝服他。而事实是,到现在为止,也不知道他这项决定到底是对是错?”   “所有人都反对?”齐焰扬眉,“也包括你吗?小叔?”   齐羽有力地道:“是,我是反对最激烈的一个!我对你一点信心也没有。如果仅仅是凭着血缘关系而将这么大的公司交给你,实在是太荒唐了。”   “说得好,很有道理,如果我是你我也反对!”齐焰鼓掌,笑道,“既然反对,为什么不取而代之,而让我顺利地得到这一切?”   齐羽冷笑:“你怎么知道我不会取而代之?公司的一切,我毕竟比你熟悉太多,我要想那么做,随时都可以。我可以问心无愧地说,我对齐家绝没有私心!但我姓齐,公司也姓齐,我答应过大哥,至少在我有生之年,不会让公司有一丝一毫的损失!”   “OK,我会记住你的话。我觉得——我们之间,还是这样说出来更好,一点也不会影响我们的关系。小叔,我现在越来越不喜欢虚伪的方式,我认识一个朋友非常真实,不管周围环境有多虚伪他都保持着真实的性情,可以活得更加的自在!我以后也要像他一样,你说是吗?”   齐羽却不为所动,他说:“谁不希望生活在真实里?但是阿焰,我还是要提醒你,如果你在意现在所拥有的一切,那么,你现在的状态,并不合适沉浸在童话中。我言尽于此,你知道该怎么做,好好想想吧!”   他打开门走了出去,齐焰懒洋洋地坐在沙发扶手上,一下一下地玩着手中的手机。他瞟了一眼办公桌,上面堆着许多文件,有许多事等着他去做。正如齐羽说的,如果他在意,如果他还想拥有这一切,那么他还是得付出一些代价才能够保持或得到更多现有的一切!   他朝自己扬眉,他的想法或许和别人都不同,他不认为世间有绝对矛盾的事情。他也明白,在这世上,要实现一些目的,必须要有许多的条件才能达成。比如,他想要帮助小花,并不是只要一腔热情就可以,如果没有齐董事长的身份,没有齐家的公司做后盾,就轻易无法帮到!   所以……他对自己说,没有的东西可以去争取,但是已经拥有的,何必要放弃?而且已经拥有的一切,都是财富,可以帮到自己实现更多的愿望。   没有试过,怎么知道就一定做不到?   桌上的内置电话响了起来,几声后,传来秘书的声音:“董事长,上午给您的文件签好了吗?我可不可以进来拿 ?”   “进来吧。”他说。   不一会儿,门开了,秘书走了进来,他说:“在桌子你自己拿,有些签过了,没有签的你给我拿过来,我和你说。”   “是。”秘书走过去迅速地整理了一下,然后又把几份递还给了他。   齐焰一张一张地给她:“这份还给客服部,这份计划毫无新意,我需要他们展开新鲜的可以刺激客户对公司好感的活动,让他们重新再拟过;这一份也需要修改,修改意见我写在上面……对了,这一份。”他停住了,扬了扬手,“明天在台湾的行业交流会,你多给我单独订一张机票。”   “啊?”秘书一惊,“董事长你要亲自去?这个向来都是由……”   “对于我来说,规矩没有用。其他去的人都不变,该做什么就做什么,不必大惊小怪。”   “是。那我出去了。”   秘书出去后,不一会儿就有了回复:   “董事长,机票订好了,明天上午十点,到了台北机场会有人来接。”   “好!”   他深深地吸了一口气,看向落地窗外晴朗的天空,他现在的心情反而变得轻松,无论是去工作还是为了其他的原因,他都开始期待明天的台湾之行。      ☆、第八章 离合随缘(五)      齐焰与生俱来有一个很大的特点,至少他自己认为是个很不错的优点。   那就是他并不是一个认死理的人,他甚至是很灵活的,这一点,他自认为比哑巴强,比吴邪强,比大多数人都要强。如果一条路不通,他绝不会死撑着走下去,会立刻转头,才不管是不是会没有面子。   小时候他和别人打架,一开始豪言壮语,但如果对方人太多实在没有胜算,在拳头还没有招呼到的时候,他就会求饶,然后立刻溜之大吉。虽然常常会被人笑话,但是他不以为然,他觉得比起让自己受苦,形式上的服输实在是小事一桩,反正君子报仇,十年不晚!   咳咳,这句话用在现在似乎不太合适,不过他的心情实在是不太好,事实上,他已经有整整一个星期心情不太好了。   造成这一切的,除了解雨臣,除了那个叫做小花让他恨得咬牙痒痒又想得要命的男人以外,没有其他原因。   原本以为回到公司可以很快地融入以前的生活和美女群中,但现在看来是失败了,他努力了一个星期,一点用都没有,就算是睁着眼睛,他也能够仿佛看到那张倔强又故作冷漠的脸从眼前晃动,使他每一分每一秒都恨不得把小花扔到床上,狠狠地折磨到他讨饶为止。   这么做的下场自然是自己会死得很惨,说不定会被修理得生活不能自理,不过齐焰还是不自觉地微笑,甚至在脑补想象那有意思的画面。在去台湾的飞机上,他一直在笑,他甚至想要不要弄一个狗血的偶然的相遇,在台北最热闹的西门町擦肩而过,然后装作很惊讶又很自然地打个招呼:   “花爷,这么巧!我们又见面了——”   虽然这样的确很幼稚,小花也不可能出现在人那么多的地方,但是光是脑补一下,对方那又无奈又恼怒的表情,齐焰就心痒难耐。   实在是没办法了,这种时候,所谓的脾气啊,性格啊,分手啊,统统都不重要,既然想得要命,就无所谓架子不架子,陪个小心认个错,厚着脸皮继续缠着对方,被骂被打也是甘愿的。   只要能够重新像以前一样开心地在一起就好了。   他朝自己打了个响指,就这么决定了,到了台湾,无论用什么方法,一定得想办法找到拍广告的解雨臣,然后使出浑身解数,重新把他哄回来就是了。   小花虽然表面上冷冷淡淡的,但齐焰知道,其实他是一个心肠很软的人,不要问他为什么知道,他就是知道!小花儿就是个十分善良的人,所以这一招一定会灵!   分手早就是八百年前的事情,差不多都忘光光了!一旦决定回头,就什么也阻止不了他的脚步。   然而,齐焰却没有在台湾找到解雨臣!   交流会进行了三天,这三天中,齐焰想尽办法派人去打听,找了一些熟识的记者去朗娱分部及广告公司查询,结果,却都是一样的。   解雨臣根本没有来台湾!他请假了,他最近没有来拍广告的计划。   他是骗他的吗?明明就是说要来工作的,可是没有来。是猜想到他可能会来找他,所以连机会也不给吗?   这种可能性当然很低,解雨臣不是那么无聊的人,可是齐焰还是觉得仿佛一下子从云端跌到了地面。交流会很成功,当场签了好几份大合同,他这个董事长亲自出马,自然引起了多方的关注。同去的员工都高兴得合不拢嘴,齐焰也在习惯性地笑,只是他也不知道自己在笑什么。   回国的前一天晚上,他拒绝了员工们一起庆祝的好意,随便找了一家酒吧,打算消磨掉这个漫长的夜晚。   酒吧人很多,声音嘈杂,齐焰独自坐在吧台上,一边喝酒一边玩着手里的手机,好几次都把号码调到了花爷的上面,但最终没有拔出去。   他突然觉得会不会真的是太自作多情了,人家根本没有把他放在心上,分了就是分了,好聚好散,他们之间本来就没有做过任何的正规的承诺,最终的关系,也就是朋友的朋友而已。   他把手机放回口袋,朝自己嘴里灌了一大口酒,酒精让脑子更加的清醒,刺激得他没有眩晕,只有类似失望的疼痛。   背后有个人快步走过,撞了他一下,他回头,看到一个眉清目秀的男人匆匆而过,那人也发现自己撞到了人,回头朝他勉强歉意一笑:“对不起。”   这是一个十分干净清秀的男人,二十多岁,眉眼和解雨臣有点像,笑起来更加的阳光一些。   齐焰不由得多看了两眼,其实也并不是很像,只是此刻他眼里所有的清秀男人,都好像和解雨臣挺像似的。   那人大概有什么急事,道了歉就走开了,只见他走到调酒师旁边,看来那个调酒师是他的朋友,他们在低声交谈,调酒师一直脸现为难地摇头,那男人神色近乎在哀求,齐焰隐隐地听到他在说:“一点点也行,你就借我一点,我有钱了马上还你!我今天晚上必须……实在是……”   然而调酒师还是摇头,尴尬又耐烦地笑着,借口要调酒走开了,那男人顿时十分失望起来,低下头吸了吸鼻子,默默地站了一会儿,才走开了。   他走开后调酒师才走回来,脸上是鄙夷的神色,嘀咕地说:“没钱养什么小白脸,赶潮流玩同性恋,活该!”   齐焰就又去看门口,那年轻男人已经推门走了出去,转眼就不见了。   又喝了一会儿酒,人更多了,闹轰轰的令人头疼。这家酒吧很大也很杂,有一些演艺圈的人也有过来,甚至有一些旧相好认出了他,纷纷上来和他打招呼。齐焰看着她们妖娆的身材和脸蛋,却几乎一个都想不起来她们的名字,好像曾经那个左拥右抱的自己,已经是上辈子的事情了。   他勉强应付了一会儿,扔下了一叠钞票说请大家喝酒,自己则找个借口从后门溜出了酒吧,总算让发脾的头冷清了下来,长长地松了口气。   真他妈的没意思啊!他仰头无力地靠在巷口的墙上,看着漆黑的天空,城市的天空永远看不到星星和月亮,只是一片黑,全是黑的。   他真想念那双明亮又调侃的眼睛,想念那人在他怀里痛哭得毫无防备的样子。   花儿爷,你真打算就这样和我彻底断了吗?以后要是还见面,你又会用一种怎样生疏的态度来面对我?就像我们之间什么事也没有发生过一样!   你是个演员,一定演得比我好吧?   哗啦啦,远处传来了一阵阵响声,似乎还伴着咒骂和哭声,齐焰有些烦燥,他转头去看,只见远处似乎有一些人在打群架,骂声四起,混杂着一个少年的哀求和哭泣声:   “妈的,不还钱出来混个屁!还不出就打死你!”   ……   “求求你们不要打了!哥哥你怎么样?你们别打他!我要报警了!你们还是不是人?”   ……   哭声隐隐传来,那几个黑影围成一团,似乎正在拳打脚踢一个人,还有一个很微弱的声音:“小锡,你快逃……不要管我!”   “我不!哥哥!哥哥!你们放开我哥哥!”瘦弱的身形在黑影外面哭喊,拼命地想跑过去,但却被一次一次推了开来。   齐焰皱了一下眉,他并不喜欢管闲事,何况在台湾,他并不熟悉,对方人又多,不便冒然地上去,要是以前,他绝对会一走了之。从小在混乱中长大,这种事情看得太多了,几乎已经麻木,他可没有多余的正义感来管闲事!   但是此时,他的心却比以往要柔软许多,那少年又哭得实在伤心无力,让人不忍卒听,于是他还是慢慢走了过去,看清对方大概有五六个人,心里衡量了一下,就借着黑暗的掩护,闪身躲到了巷子的另一个出口处,然后拿出了手机。   他以前贪好玩下载了许多手机铃声,其中有一种就是模仿警车铃声的,他先把音量开到最大,调出铃声,按下播放键,刺耳的警铃声大作,充塞了整个巷子。   那些人一愣,都停止了动手,齐焰从阴影处出来,故意发出很重的脚步声向前跑,继续不断地让警铃声响着,同时打开了手机的手电筒,对准那群人,将自己和身后完全融入黑暗中,夹杂着脚步声,大叫:“什么人?警察!都举起手来!”   那几个人被电筒的光刺得睁不开眼,又听不出脚步声有几个人,在警铃的刺激下,对望了几眼,终于做了一个撤的动作,从巷子另一头跑走了。   等他们跑远了,齐焰才关掉铃声,跑过去,只见一个瘦弱的少年正半跪在地上,摇着地上一个人,哭喊着:“哥哥,哥哥你怎么样?你醒一醒?”   这个少年面目清秀,看上去十几岁,齐焰将光束移到地上,不由得也暗自心惊,只见满地都是血,一个年轻男人倒在血泊中,正是刚才在酒吧里撞了他一下的那个有点像解雨臣的人。   “别哭了。”他果断地说,“我的车在前面,你扶他跟我走,我带你们去医院!”   “谢谢!谢谢!”   他们合力将地上的人拉了起来,还好那男人还醒着,微弱地看了齐焰一眼,也不知道有没有认出来,就晕过去了。   好不容易来到了医院,进了急诊,医生没有多问,现在问题孩子多,这种情况也司空见怪。那男孩坐在急诊室门口,仍然止不止地流泪,嘴里喃喃地喊着:“哥哥,你一定要好起来!对不起,都是我的错……”   齐焰就问他:“通知你们家人了吗?除了你们两兄弟,还有没有其他人可以帮忙的?”   那少年听得一愣,抬起泪眼,脸上却现出一丝不好意思:“我,我们……不是兄弟。”   “啊?”   “我只是习惯这样叫他……我从小就这么叫他……”少年吸着鼻子,“他是我的……”   他没有说下去,齐焰已经听出来了,结合刚才调酒师的话,看来这两人是情人关系。   “谢谢你,先生。请你不要看不起我们……我们家里人都把我们赶出来了,我身体不好,一直生病。哥哥要给我治病就借高利贷的钱,才会被他们打的。”少年哭得很伤心,“他都瞒着我……我宁可不吃药也不要哥哥有事。如果哥哥死了,我怎么办?我们是不能分开的!”   齐焰默默地望着他,半天才说:“你才多大,怎么知道就不能分开?说不定过个几年,你就忘了他了。”   少年顿时愤怒了,转过脸:“你根本不懂感情!”   ……   急诊室的门终于开了,医生走出来,少年跑过去又紧张又害怕,医生疲倦却轻松地朝他们笑了笑:“还好,没什么事了。不过伤得很重,要慢慢养。”   “谢谢你!医生!”少年喜极而泣,“我可以进去看看他吗?”   “可以,不过别太久。等一下就把他送病房。”   少年一叠声地答应着,跑了进去。齐焰走到门边,看到少年半跪在床头,床上的人虽然戴着痒气罩,但难掩清秀的眉眼,他眼睛微微睁开,是醒着的,少年紧紧地握着他床边的手,他似乎仍然在努力微笑,用另一只手吃力地抬起来摸了摸少年的头,尽管没有发出一个字来,但似乎正在说:   “我没事,小锡……我很好。”   齐焰退了出来,他拿出了身上所有的钱,有点后悔刚才在酒吧里用得太多了。拉住一个要进去的护士,将钱给她,请她转交给里面的人,然后一个人走出了医院。   这翻折腾下来,夜已经深了,齐焰一个人默默地走了一会儿,然后从口袋里拿出手机,调到了解雨臣的号码,果断地打了过去。   “对不起,您拔的电话已关机。”   他愣了愣,又拔了一次才确定的确是没有打错,小花的手机关了。   怎么回事?不工作已经很奇怪了,为什么又把手机关了呢?是又发生了什么事吗?   他顿时紧张起来,之前在公寓楼里上下找人时的恐惧又开始莫名地充塞他的心灵,他立刻打给了解子扬。   幸好解子扬马上来接了,几乎和上次一样,齐焰劈头就问:“花爷在吗?让他接电话!”   “他不在。”   “他去哪里了?你别告诉我他又失踪了?他为什么没有去工作?”   “他没失踪。”解子扬的声音有点冷淡,“我们只是请了假,他很好,什么事也没有。”   齐焰心里终于稍稍一定,马上又问:“请假去哪里?他在你身边?”   这次解子扬却没有回答,只是反问:“你有什么事,我可以帮你转告。不过他现在不想被任何人打扰。”   “……好吧,你和他说一声,说我找过他,让他尽快回我电话。”   齐焰知道,自己和解子扬向来都没多少友善可言,所以根本别想从解子扬口中打听出什么消息来。   他挂断电话,立即打给了吴邪,还没开口,吴邪就说:   “瞎子,你回公司了?……我和小哥昨天就回来了,不过你和小花都不在,真是不巧了。”   “你们回来了?就在上海?”   “是啊。你找我什么事?是不是小花的事?”   “……这个,你能不能打个电话给解子扬,问问他花儿爷现在在哪里?我们之间,有一点小矛盾,他不想见我。但是——”齐焰顿了顿,才坚定地说,“我想见他!”   吴邪也听出他语气中不同寻常的正经,没有多说什么:“好,我马上去问。”   电话挂了,齐焰倚在街边等了好长一段时间,手机才又响了起来,是吴邪的。   “解子扬和我说了,小花他只是回家了,没事的。”   “回家?”   “是啊,回去看他父母。我刚刚也打电话到他们家里去了,果然在,他妈妈接的,说他已经睡了,你放心吧。”   “呵,那就好。”   “小花家的地址我先前告诉过你的,你既然想见他,自己看着办吧,就这样。”   “等等!”他喊住吴邪,“你和哑巴打算这次在上海住多久?”   “我们暂时没有远行的打算。”   齐焰笑了笑:“我明天来上海蹭饭吃欢不欢迎?”   “你不去找小花来我这儿蹭饭干嘛?”吴邪不解,但又马上说,“也好,来了再说。”   “好,明天见!”他的声音终于又恢复了精神。      ☆、第八章 离合随缘(六)      次日午后,齐焰依约飞到上海吴邪的家里。   开门的是张起灵,穿着蓝色的家居服,面无表情,一副懒洋洋的样子。   “哎呀!老朋友,咱们又见面了,可想死我了!”齐焰一见他就夸张地喊,伸出手去,“你看起来又他妈的更帅了!我说你过得可真是滋润呀,大上午的我都赶了好久的飞机,你还在和小白兔床上爽快,可羡慕死哥们我了!”   张起灵很灵活地往旁边一闪没让他抱到,吴邪正在擦桌子,冷冷地说:“说的什么话呢?你走错地方了吧,出门左拐,浦东区扫黄组恭候你很久了。”   “你们吃过饭了!”齐焰却惊呼着,窜到桌前,“怎么可以这样?我还饿着肚子呢!哑巴,你也不替我留一碗。”   “晚饭没做,午饭请早。”张起灵冷淡地说。   齐焰抓了抓头发:“你们不能这么欺负一位新近失恋的可怜男人。”   吴邪见他虽然没一句正经,但神色萎顿,一副没精打彩的样子,心里一软,说:“泡面吃不吃?只有面了。”   “吃吃!吃什么都行!”   吴邪摇摇头,走进厨房去了,齐焰就在桌子边坐下,张起灵打开冰箱,拿出两罐碑酒,扔了一罐给他,他准确地接住,咄地打开一口气喝了大半瓶。   喝完后,他对着张起灵苦笑:“你要不要用一副好像我很活该的眼神看着我?”   张起灵扬眉:“你确定是‘好像活该’,不是‘的确活该’?”   “哑巴我和你说,我这次真的很委屈!就算……我有些事处理的不好,我对他却是一心一意,而且把以前那些风流账都戒了,还要我怎么样?却要和我闹得这么严重,你说我冤不冤?”   张起灵没有说话,齐焰闻到一阵香味,看见吴邪拿了一碗热气腾腾的泡面出来,立刻说了谢谢接过来,又伤心地说:“真是差别待遇!花爷在就吃满汉全席,我一个人来只能吃泡面了。”   “有的吃的就不错了,不吃还给我!”吴邪没好气地说。   “我没说我不吃。”他急急忙忙地拿着筷子夹了一大口放进嘴里。   吴邪看着他,问:“你和小花真的分了?”   “没有,谁说分了?——”他把满嘴的面咽下去,“我相信,那是花爷给我的考验。以我长城般的钢铁意志,一定可以通过的。”   “你别油嘴滑舌行不行?你跟我说实话,你们到底怎么了?那天小花发生什么事?他不肯告诉我,你总肯说吧?你们之间,是因为外人还是你们自己问题?”   面对吴邪的一连串疑问,齐焰只是笑着,哗啦啦吃面,好一会儿才说:“有客观也有主观原因。过去的事就不说了。反正我现在后悔了,我不怕你们笑话,这种滋味不好受,我们也不能真的这样莫名其妙就断了,总得把话说清楚才行,可现在他都避着我,让我很犯难。”   吴邪和张起灵互视一眼:“那你来我们这里干什么?你去找他呀!你又不是不知道他在哪里。”   齐焰放下筷子,深吸一口气,道:“我来找你们,是想让你们帮我去找他,帮我走这一趟。”   “什么?”吴邪顿时沉下了脸,“这就是你后悔的态度?你是怕见公婆还是怎么着?如果你连找他都要让我们代劳,那我劝你们还是分了吧!”   “不是,我……”   “我不是小花,我不听你解释!你就回我一句话,你到底是想和小花过一辈子,还是只是一时的热情?”   “这个……一辈子这话太严重了,你让我现在一时之间怎么回答?”   “那你就不用回答了。其实你来找我们,却没有直接找他,就知道你的答案。”吴邪倒是没有发火,只是用一副了然的语气说,“瞎子,我认识你时间也不短了,我相信你现在很喜欢小花,但是以后,我对你真没有太大信心。当然说实话,小花一开始就没有想过要和你怎么样。既然他现在提出来了,就说明你们已经到头了,早分晚分都是分,也没有必要合好。我看你还是等下坐飞机回你的公司去吧,你们两个以后就当个普通朋友,以前不也没见过面吗?相信以后也不会有太多尴尬时候。”   齐焰被他说得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只好苦笑着望向张起灵,张起灵望了他一眼,才走过来,问道:“你为什么不肯去找他?”   “也不是什么大事。他们村子里的认识我,我不久前用海外华侨的名义和当地政府合作,把他们村子里大部分的地都收了起来,打算办零配件的加工制作厂。”   吴邪怔住了:“为什么?你什么时候对这种事情有兴趣?这项投资会不会太冒险了?那地方你确定会有发展?”   “赚是肯定有的赚的,我可以安排销售渠道,大不了赚少点。我主要是想,把地收了,顺便把解家的地下赌场也收了,用合法的手段毁了他们的老窝,也顺便可以帮花爷解决家里的问题。只不过我带着工程队在规划地形时去现场看过,解家人认识我。我不方便再以花爷的朋友出现,不然的话,怕他们会因此而怀疑,又要给花爷惹不少麻烦。”   吴邪和张起灵互相看看,吴邪顿时笑了笑:“不好意思,我误会你了。”   “你没误会我,你说得也没错。我们一开始的确谁都没想过未来。”齐焰摊着手,“我不怕告诉你们,年底我还要去参加大马的商会主席竞选,这对齐家非常重要。如果我失去这个位置,让竞争对手有机可趁,会给公司带来巨大的损失。所以我和他之间的路肯定更加难走,但是,我真的想要和他好好说一说,我觉得没有必要非要分手来解决,至少,我不想分手。”   听了他的话,吴邪只好长叹一口气:“你们的问题,还真不少。小花那边,肯定也有他的问题。不过我赞成你好好和他谈谈,看来,只有我去走一趟了。”   他话没说完,张起灵就把手放到了他的肩头上:“吴邪。”   “怎么了?小哥,你有什么其他主意吗?”   张起灵看着他们,静静地说:“你不用去,由我去找解雨臣。”   剩下的两人都“啊!”了一声,十分不可思议地望着他。   “有问题吗?他也是我同学。”张起灵不以为然   “没……没问题。”吴邪笑了起来,“你去最好,小花一定想不到。说不定你一句话比我们说一百句都有用。”   齐焰也立刻凑上去:“帮我多说说好话,哑巴,把我以前的英明神勇的英雄事迹多宣传宣传,一切拜托你了!”   张起灵却摇了摇头:“你错了,我只会去说你的坏话,我是去劝他和你彻底分手。”   “不要吧,别给我火上浇油,哥们!”   “我明天就出发,你要不放心,你就跟着我一起去。”张起灵说完转身就走开了。   齐焰只好苦着脸,吴邪又好气又好笑:“你乖乖等着分手信吧。”   于是次日,当解雨臣刚吃完早饭帮着父亲在活动腿部的时候,母亲从门口进来,对他说:“雨臣,有朋友来找你。”   “朋友?”好像圈内没有人知道他在这里。   “是啊,不像是记者,也不是那些喜欢你的孩子,看上去比你大几岁,是个男人,和你差不多年纪。”   解雨臣的心脏下意识地跳了几下,屏着气道:“他穿什么?长什么样子?”   “他穿了件大衣,很瘦,挺好看的,眼睛特别的黑,就是不会笑,我问十句只回答一句。”   “哦,是吗?”解雨臣暗松一口气,问,“他在哪儿?”   “我让他在院子等着,儿子,你通过窗户看看他认不认识,如果不想见,我就把他打发走。”这些年来,解母很懂得怎么应付一些无聊的好事者。   解雨臣就走到窗边,望外看了一眼,立刻吃惊地吸了一口气,也不向母亲解释,打开门走了出去:   “张起灵!”   张起灵站在院子里看他:“是我。”   “你……你怎么会来的?”解雨臣打量着他,“快进来坐。吴邪呢?他没和你在一起?”   张起灵却说:“你有没有空,我们找地方谈一谈。”   “好吧。”他对父母说,“爸,妈,我和朋友出去一下马上回来。”   “好好!我去买菜,让你朋友留下一起吃饭。”   解雨臣转头问他:“赏脸吗?”   张起灵犹豫了好一会儿,才点点头:“可以。”   解雨臣忍不住笑了起来:“我实在太荣幸了。”   两人一起出门,专门挑没人的地方走,冬天的农村十分冷清,田地里都是大片大片的枯草。解雨臣带头在田梗上走了一段路,挑了一块干净的空地,拿过两捆干稻草铺在地上:“坐这儿吧,现在不种庄稼,不会有人来。”   张起灵在他旁边坐下来。沉默地一直看着远处,解雨臣也不催他,手里拿着一根稻草把玩着。   过了片刻,张起灵才开了口:“我刚才去村子里走了一圈,发现瞎子买了不少的地,几乎有大半个村子。”   解雨臣拿着枯草的手停了停,然后平静地说:“你如果有机会见他就劝他别弄这种可笑的事情,他是个生意人,又不是慈善家,连我都知道这肯定是亏本的生意,何必拿钱过不去!”   “你不用放在心上,他经常做这种亏本生意。”   “经常?”解雨臣看向他。   张起灵缓缓地道:“我认识瞎子二十几年,他做过的蠢事数不胜数。小时候他可以为了一块饼和十几个孩子周旋一整天。也可以饿好几天肚子光喝水只为了把零用钱省下来买一把玩具枪。只要是他觉得喜欢,值得的东西,他可以不惜任何的代价,哪怕代价远远高于他想得到的东西本身。”   “你和我说这些干什么?”   “我是来告诉你,你不用把他所做的一切放在心上。因为他不惜任何代价所得到的东西,热情一段时间就什么都不是了。那把玩具枪,他只玩了一天,全部拆掉又重新原封不动地装好,他就失去了兴趣再也没有碰。后来他有了钱,突然有一天喜欢上了开飞机,和我一起买的直升机,不到半个月掌握了要点,也就扔开了,现在来回都是机师替他开的。”   解雨臣的心沉了沉:“你的意思是,他对我也是一时兴趣,时间一久,他自然会把我扔开,不再当我一回事?”   张起灵突然问:“你们认识多久了?”   “两个多月。”解雨臣自嘲地说,“已经算不错了,据说他以前,身边从来不缺情人,而且还不只一个。为了我,他禁了这么久,还真够对得起我。”   “瞎子在去齐家之前,并没有那么风流。”张起灵不理他,继续说,“他是一个不受束缚的人,所以他本人对感情,尤其是天长地久的感情,是很排斥的。他以前一直笑话我,明明想要复仇,却总是要却顾及吴邪的感受,最后只会人财两失。后来,他进了齐家,一反常态,以风流之名,在男女关系上产生了很坏的影响,只不过是形势需要他这么做而已,但他并不是好色的人。”   解雨臣不由得凝视着他:“所以,他是装出来的?”   “一开始是。”张起灵肯定地说,“齐家上上下下对他都充满了戒心,他刚进去时举步维艰,一举一动都被监视着。于是他索性彻底堕落,吃喝嫖赌无所不做,怎么坏怎么来,就在大家完全松懈的时候,他才突然予以反击,展现了精明与狠毒,将那些人用最快的速度都扫地出门。”   解雨臣沉默了片刻才说:“如果我是他,我可能也会这么做。在自己实力不如别人的时候,给人以错觉,再抓住时机予以反击。”   张起灵深深地看着他:“可是虽然他赢了,但齐家上下被赶出权力圈的人,却对他恨之入骨。现在除了他的小叔齐羽,那些人随时都可能卷土重来。”   “他……就真的这么在乎那些东西?”   “不知道。”张起灵摇头,“瞎子不是我,没有的东西他无所谓,可一旦被他拥有了,他不会轻易放手,也不愿意重新从他手里拿走,除非他自己主动放弃。他已经习惯了目前的生活,让他从头来过很难。再说,现在齐家面临着一个难关,他需要通过从政来拓展齐家的前景,不然就会一落千丈,所以他有许多必须要做的事去做。”   解雨臣问:“你到底想和我说什么?”   “我想说,如果有一天你和齐家发生了冲突,我也不能保证,瞎子到底会选哪一边,你最好有心理准备。”      ☆、第八章 离合随缘(七)   解雨臣笑了:“张起灵你在劝我离开他吗?你放心,不需要你劝,我和他之间,已经什么也不是了。我不会做他的绊脚石,他尽可以放心,当做从来没有认识过我就行了。”   “你又错了。”张起灵否认,“恰恰相反,我想让你不要离开他,你要一直盯着他,逼着他,直到他做一个选择。”   他微微吃惊:“为什么?”   “我从小和他一起长大,他是我最好的朋友。我很了解他,他虽然从来都不是好人,但是进了齐家后,他比以前更坏了许多倍。他在权力斗争中不知不觉中开始真正的脱轨。他对一切都无所谓,眼睛里只有斗争和利益。”张起灵皱着眉说,“而且,任何事情他都用一种玩乐的态度去面对,哪怕只是一件很正常的事情,他也喜欢用别的方法,只是为了觉得刺激好玩。”   解雨臣紧咬嘴唇不说话,张起灵不愧是瞎子最好的朋友,把瞎子看得很透。光是对付迟强这件事上,即使迟强再该死,但是瞎子所用的方法,看似孩子气,其实相当的残忍。如果当时不是自己阻止,可能他会一直折磨下去,看羞迟强被羞辱到哀求,他甚至比小花还要觉得痛快,像个做了好事的孩子一样等着别人夸奖,他自己一点都没有意识这么做有什么不对。   “张起灵,你太抬举我了。”他苦笑,“你怎么就认定我能改变他?我也不是什么好人。”   “也许。”张起灵沉默了片刻,“但在你之前,他从来没有对一个人这么认真过。那天你失踪,在电话里,我已经很多年没有听到他如此无助,即使是刚进齐家四面楚歌孤立无援的时候,他也没有这样过。”   解雨臣笑了,他说:“张起灵,你今天说了这么多话,实在让我太意外了。如果没有这件事,你对我所说的,一辈子加起来也没有今天的十分之一吧?我以后可再也不叫你哑巴了。不管如何,瞎子有你这样的朋友,就算他今后一无所有,他也值了。”   “如果没有他,我也不会有今天。离开吴家那几年,他一边应付齐家,一边还要拿出钱来资助我做生意,那不是一笔小数目,但他毫不犹豫眉头也没有皱过。”张起灵站了起来,“你是吴邪最好的朋友,也是我同学。如果你真的能够和瞎子走到一起,改变他意识中一些过于偏执的观念,我和吴邪都会很高兴的。”   “你太抬举我了。”解雨臣却变得十分冷淡,也站了起来,“将来的事谁能说得好?人都是会厌倦的,就像你和吴邪,你们这么好,也不能保证将来一定可以一起走到最后。我不否认我现在觉得他不错,但是,我同样不愿意被感情束缚。我能体会出他对我的好,但是又怎么样呢?我对自己都没有信心,何况别人?”   张起灵没有再多说:“我今天没让吴邪来,是因为瞎子的事吴邪不是很清楚。我刚刚把他的事情都告诉了你,有好的也有不好的,相当于赌博,你肯不肯赌完全在于你自己。”   解雨臣没有接他的话:“对了,吴邪现在在哪儿?我还有几天假期,不如我明天去看看他,顺便回上海。我之后会很忙,可能没什么机会见面了。”   张起灵没有任何的表示,却文不对题地说:“这里离H市不远,你来的时候,不防去一下我们以前的学校,我和吴邪回来时顺路去过,那边变化很大。明天中午去正好,刚好晚上赶回上海,并不耽误你的时间。”   解雨臣心中一阵咯登,他听出了张起灵的言外之间:——‘明天中午,在以前读过的学校’,时间,地点都全了,如果他去了,可能会遇到某个人,如果他没去,那么以后大概也只能是点头之交了。   但他并没有答应,只是笑笑:“再说吧,我不一定有时间。你还有其他话要和我说吗?”   张起灵摇摇头。   “哦,这么说,也不打算去我家吃饭了?”   然而张起灵却说:“刚才答应过,当然会去。”   “看来吴邪真的改变你许多,你变得有人情味多了。”解雨臣意外地说,“今天说了这么多,说完还去吃饭,要不是我们从小长大,我真怀疑你到底是不是张起灵?以前的你根本不理会这种无关紧要的事。”   “我还是原来的我,可我也从吴邪身上学了许多东西,两人在一起,并不一定会逐渐厌倦,说不定反而因了解而有更多的新鲜感。”   张起灵转身朝村子的方向走去,解雨臣走在他旁边,一直走到家,都沉思着没有再说话。   张起灵回到上海时已经是晚上了,齐焰正坐在电脑前处理公司的业务,吴邪也在书房里编软件,他一进门,吴邪就闻声走了出来,笑着问:“这么久,一大早出去现在才回来,你和小花聊了多少事情啊?”   “没说什么,但在他们家吃的午饭。”   吴邪讶异地扬着眉,似笑非笑:“挺有口福的嘛,小花妈妈老家在信阳,我记得她做的糍粑好吃极了!”   他一说完,张起灵就举起了手,他手中拎着一个很大的保温壶,走过去放到了桌上,吴邪欢呼着打开来,满满的清甜混着桂花香就飘了出来,里面盛了十几块热气腾腾的糍粑糕,还洒了许多桂花蜜,让人忍不住流口水。   “哈,太给力了!是不是专门留给我的?”吴邪嘻嘻笑着,一边又朝着旁边的齐焰挤挤眼睛。   齐焰刚刚是出奇的安静,张起灵进屋后他一直没说话,此时像突然醒了似的跳起来,一把将保温壶夺了过来:“谁说是给你吃的?当然是为我而做的!你都吃过多少遍了,犯得着给你留吗?”   “是吗?”吴邪问张起灵,“小哥你来说句公道话,小花指名道姓说留给谁了吗?要是真不是留给我的,我绝不和瞎子抢。”   张起灵摇头:“他只让我带来,什么也没说。”   “没说当然是给我的,这你们就不懂了吧?爱在心头口难开,小花儿的心思谁也不用猜!”齐焰已经拿出一块放进了嘴里,“真是甜啊,果然还是媳妇儿疼我,在你们家就给我吃泡面!”   吴邪调侃他:“有本事你就把他给追回来,省得天天被我们虐待。”   “那就要看哑巴的本事了。”齐焰搂住张起灵的肩,“好哥们今天一定给我说了一萝筐的好话,看这甜到心里的糕点就知道了。谢了哈!”   张起灵却淡淡地说:“先别谢太早,过了明天再说。”   “为什么要过明天?”吴邪问。   “我约了他明天中午在H市我们以前读过的学校见面,瞎子你去碰碰运气,如果他不来,你就死了这条心吧。”   齐焰一愣,吴邪忙着追问:“你约他是新学校还是旧学校?前年学校就搬了,现在旧校舍还荒废着呢,什么人也没有。”   “我没说。”   “你没说让瞎子怎么去?万一错开怎么办?”   张起灵看了齐焰一眼:“看他自己的运气了。”他说完就走开了。   吴邪忙抽出一张便签纸,写下了两个地址:“这是我们学校的地址,这是新的,这间是旧的。新学校已经搬到了新城,离原来的挺远了,你一个中午时间肯定不能两头都跑遍。你自己看着办吧。”   齐焰把便签纸收起来,他脸上笑容不变,并没有失望:“多谢。我直觉很准的,一定能选对。”   “对了还有,如果你去旧校舍没找到,那么不防去附近的小卖部转转,小花很喜欢喝那里的芝士青茶,以前他经常买的,只是不知道小卖部还在不在。”   “原来他从小就喜欢吃芝士。”齐焰笑道。   “所以你第一天来我家,带的那个芝士蛋糕,误打误撞的给你自己加了好多分。”   “肯定的。”齐焰自信地说,“说明一开始,我们就心灵相通,绝对是缘份!”   吴邪点点头:“虽然我还是觉得你们问题太多,但还是希望你们明天能碰上。”   齐焰精神奕奕:“OK!等我的好消息。”      ☆、第九章 约定(一)   次日是十一月十六号。   去台湾报道的时间是十八号,解雨臣最多只能在家里再待一天。   他一大早就起来,坐在院子里,看着清澈的蓝天,今天,又是一个很好的晴天。   吃完早饭,他走进屋子,拿了妹妹要他寄的东西放进背包里,他没有带东西来,所以也不用收拾行李。   母亲进来看到:“儿子你要去做事了?”   “恩。”他低头应着。   “什么时候?今天吗?你等等,妈给你带点吃的去。”   “妈,现在几点?”   “八点不到,去上海的话,中午就能到了。”   他怔怔地似是自言自语:“如果去H市转一下呢?”   “你要去那里?看朋友吗?”解母唠叨着说,“那里就近多了,一个多小时就成了。你一个人去还是让子扬来接?你可要小心点。H市是大城市,很容易被认出来。”   “我不去,我只是随便问问。”他回头笑了笑,“我让子扬明天来接我,妈你不用忙。”   解母笑了:“那敢情好,在家里多待一天也是好的。”   这天上午,过得十分漫长。   他下意识地总是去看表,几乎每隔十分钟就看一次,从八点一直看到九点,再到十点……解父看着他心不在焉就说:“雨臣,如果有工作还是早点走吧,做事别总到最后一刻才决定,急急忙忙容易出错。”   “我没事,我明天走。”他还是说。   手机突然响了,昨天张起灵回去后他就把手机开了起来,此时打来的是解子扬:   “雨臣,你打算什么时候走?今天还是明天。”   他再一次看了一下墙上的挂钟,十点半了。   “我明天走,你明天早上来接我。”他终于下了决心说。   “好的。”   解子扬把电话挂了,他放下手机,心里有种轻松后空落落的感觉,之后再也没有去看墙上的钟。   午饭时,他对父母说:“爸,妈,我这次要去很长时间。大概要年底才能回来。明年年底小弟就毕业了,他自己说想去上海发展。明年我打算把你们搬到上海去,爸的腿做物理治疗也可以更方便些,你们说好不好?”   “上海房子很贵吧?”母亲不安地说,“听说房子贵得离谱,还是不去了。”   “没关系。小弟回来就可以工作,就能赚钱了,我会帮他安排好的。”   “好是好。”父亲叹口气,又看看自己的腿,“我没什么意见,反正哪儿也去不了。还有,别给我安排物理治疗。这些年来,我也治了不少了,还是没效果,算了,白浪费钱。”   “爸你别这么说,这些年没有好好给你治,我已经很不安了。现在妈也没事了,家里宽裕好多,我拍一部戏很容易就赚回来,你又不是七老八十,到了城里把腿治好了,有空出去公园遛遛鸟打打拳,多好啊你说是不是?”   父母都笑了起来:“你说怎么样就怎么样。唉,住哪儿都一样,你还是少赚点,交个女朋友。我看报纸上整天这个明星那个明星,天天交女朋友,怎么你就没有呢?”   “那都是假的,都是为了宣传。”解雨臣笑着摇头,“别相信这种新闻,过不久你就能看到他们合演的新戏了。”   “假的也好,总比没有好。假的还能成真呢,你也不小了,该考虑考虑了。”   “怎么好好的又说这事了,吃饭吃饭,不说了。”他赶紧扯开了话题。   又过了一夜,第二天一早,解子扬果然来了。   他是昨天晚上到的,但没有过来,直接回了家。家里的事他也听说了,父母哭天抢地让他去想想办法,他敷衍着,心里也松了口气。这些年他毕竟也是胆战心惊,此时倒是好了,一切都解决,家里赚的也不少了,不会陷入经济困境,再加上他也能拿回来些,生活完全不是问题。劝了父母整整一晚,最终也只好无可奈何地不再说什么。   第二天解子扬找了个借口就离开了家,他只说自己一个人回来,两家人住得有点远,小花这些天一直在家里待着没有出门,几乎没人知道。他到的时候,小花已经收拾好了简单的东西,解母叮嘱了他们好一会儿才出了门。   上了车,解子扬这才仔细地看了看,笑道:“昨晚睡得不好?舍不得离开?”   “怎么说?”   “看你精神不太好,眼睛也很疲倦。”   “我是睡得太久了,这些天又吃又睡快成猪了。”解雨臣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衣服,“衣服好像都小了。”   “胖点好,以前你太瘦了。”   “得了,开你的车吧,上次让你安排的形体课怎么样了?再懒下去,我快没身形了。”   “安排好了,我已经通知形体老师十八号在台湾等你。”   “恩。”   解雨臣不再说话,看着窗外掠过的风景,过了半个多小时,他突然轻声说了一句:   “等一下,往H市转一转吧?”   “什么?你去那里干什么?”   “我想去以前的学校看看。”   解子扬刹了车,回头诧异而不解地看着他。解雨臣从口袋里拿出一张纸条:“这是地址。”   “这……”   像是解释什么,小花说:“我就想去看看。我们以前的旧学校都搬了,新学校我一次也没有去过。顺便转过去而已,不会耽误太久。”   “那你应该去旧学校,怎么去新的?新的你又没有学过。”   “我不想去旧学校,一片破败,有什么好看的?我也不想碰到熟人。”他不再多说,“开车吧,我不下车,绕着学校看看就走,不会有事的”   解子扬点头,重新开动了车子。   十点过后,他们到了H市小学的新校区,那自然是和以前不能比的,占地相当大,汽车绕着转一圈也要转很久。今天是星期天,学校冷冷清清的,外面有许多小超市和漂亮的文具店,解雨臣坐在车里笑道:“以前的小卖摊都没了,我记得吴邪特别爱吃街角的麻辣粉丝,张起灵不让他吃,他还偷偷拉我去尝鲜呢。”   解子扬将车缓缓开过去,绕到了学校旁边的一条林荫道上,再绕过去就是操场了。解雨臣突然说:“停一下。”   车子停了,他钻出了车子。解子扬刚也想下来,但解雨臣朝他摆摆手:“你不用来了,我就去附近买杯饮料喝,马上就回来。”   这条路很幽静,一个人也没有,远远的街道尽头果然有个小卖部,解子扬就没有坚持:“你小心点。”   解雨臣一个人很快地走到小卖部前,有一个小女孩低着头在玩手机,橱窗口有热气腾腾的烤香肠和关东煮,还堆着很多饮料。他轻松地说:   “给我来一杯岩盐口味的芝士青茶,去冰,多放芝士。”   “我们不卖这个。”小姑娘头也不抬地仍然玩着手机,“这么冷的天热奶茶要不要?”   解雨臣一愣,随即才意识过来,自嘲地笑道:“对啊,我忘记了,这不是以前那家,这里新建的学校,没有卖这个的。”   他说了一声不用了,失望地转身想走,身后突然响起一个声音,同时,一大杯散发着芝士香气的青茶送到了他的手上:   “是不是在找这个?请你喝!”   他吃惊地转过头,意外地看到了那副墨黑闪亮的大墨镜以及熟悉灿烂的笑容。   之后的很长一段时间,解雨臣都想不通,为什么自己明明错过了时间,选错了地点,竟然还是会被瞎子找到。   对此,瞎子的答案是这样的:   “如果你不过来,不管我有多么神通广大,也是一点办法也没有。可是你来了,无论是哪个时间哪个地点,我都能够把你找到!”   解雨臣立刻表示了对这个答案的不满意,所以他转身就走,齐焰一把拉住了他。   “干嘛?”他没好气地说。   齐焰还没有说话,突然身后传来一阵脚步声,解雨臣一惊,但反应很快,身体已经迅速地向后退了好几大步,自然也拉开了与瞎子的距离,然后一回头,不出所料,卡擦一声,他就被刚刚那个卖奶茶的小姑娘全部拍了下来。   幸好手机是正对着他的,没有把齐焰拍进去。   齐焰也走了过来,他把解雨臣拉开了一点:“小妹妹,你这么随便拍照会不会不够尊重别人?”   那个小姑娘完全不理会他,双眼放着光,直直地盯着解雨臣,手上的手机还举着,看来还准备拍。   解雨臣倒是冷静,他把齐焰不动声色地往旁边推开,微微一笑,然后伸手按住了她的手腕,将她举着的手机轻轻地按了下去。   “不要拍,可以吗?”   那小姑娘被他一碰,顿时激动得要命,乖乖地将手机放回了口袋,仍然一脸的兴奋,语无伦次地说:“你……你是解雨臣!天哪!……我看到了谁啊!我刚刚就在手机上看你的电影……你是从电影里跑出来的吗?”   “嘘——”解雨臣将手指放在嘴边,他轻声说,“小声点。这间小学是我的母校,今天路过这儿来看看,没有人知道,你要替我保密,好吗?”   “恩恩!我一定替你保密!”那小姑娘激动地说,“我知道你小学在这里,我知道你的一切!包括你的生日血型喜欢的颜色讨厌的食物……我统统都知道!”   她的话把解雨臣也逗笑了:“谢谢。”   小姑娘呆呆看着他的笑容,半天才回过神,又急急忙忙地翻身上的口袋:“你……你能给我签个名吗?呀,我身上都没带可以签的东西。真是讨厌,怎么办?……要不然你和我合张影好吗?用我的手机拍!”   解雨臣就朝着齐焰看了一眼,后者立刻很识趣地递上了一支签字笔和一本便签纸,他接过来后在纸上写了几行字,撕下递给了那个小姑娘:   “今天不合影了行吗?我说过我单独出来,一合影不是露馅了吗?这样吧,下个月二十号我会去上海参加个活动,到时候你拿着这张纸就可以进来,我再和你合影好吗?”   “真的吗?入场券好难拿到,网上早就没有了,而且还很贵呢!”   “当然,你这么喜欢我,我怎么会让你失望?”   “好好!我一定来!……你去学校吗?你带你进去,我做你导游好吗?”   解雨臣仍然保持着微笑:“我想一个人走走,谢谢你了。”   “哦?”小姑娘很是失望,但她马上指着齐焰,“那这个人为什么要跟着你?你的经纪人叫解子扬,不是他!我知道的!”   齐焰扬起眉想辩解,解雨臣马上哼了一声:“他呀,我也不知道为什么老跟着我,一路上都给我烦死了,谁知道他要干嘛?”   “你这个人怎么这样!”小姑娘立刻对齐焰怒目瞪视。   齐焰只好尴尬地笑了笑,低声下气地陪笑道:“解先生,我,我刚才和你说的你考虑一下吧,我们公司刚要开一个新楼盘,想让你去帮我代言。那楼盘是世界顶级设计家专门打造的花园式洋房,非常漂亮,很配你的身份。那个……”   “我不是和你说过了吗?”解雨臣眼睛闪过一丝调皮的笑,神色却是不耐烦的,“工作的事,公司会帮我安排,你去找我公司好了,你找我干什么?你别再跟着我了!”   “找你不是更方便吗?当然要问过你本人的意愿,你有任何要求我都答应你!”齐焰好声好气地说。   那个小姑娘立刻凶巴巴对他说:“你听不懂话吗?要求就是你快走!不要打扰别人!”   齐焰苦笑着抓抓头,解雨臣故意不看他,对着他身后喊:“子扬你来得正好,这位老板缠了我好一会儿,你和他谈谈。我的事都排得很满了,实在没空应酬他!”   原来是解子扬看到情况有变,也走了过来,他会意,朝着齐焰客气地说:“老板请你跟我来,有什么事我们去那边谈。”   “可是——”齐焰可怜巴巴地说,“解雨臣,我也是你的影迷,我好喜欢你,喜欢得要命!你就给我一个面子吧!不然我会很伤心的!”   解雨臣转过身,索性来个不闻不问。   齐焰只好一步三回头地跟着解子扬走开了,那个小姑娘还很警惕地望着他,以防他‘骚扰’自己心中的偶象。   “谢谢你。”解雨臣对她说。   “没事没事,你一个人进去真的不要紧吗?虽然是星期天也会有人的,我,我好想陪你去!”   “真的不用,我看看就走了,我们下次再见。”   “再——见!”无限留恋的拖音。   戏都演到这个份上,解雨臣也只好在那个小姑娘的注视下慢慢地走进了学校。      ☆、第九章 约定(二)      可能因为天气冷的缘故,学校里十分冷清,除了碰到一两个清扫的大妈,解雨臣一路上都没碰到什么人。那些清扫人员也根本不会去注意到他,因此倒也悠闲自在。他慢慢地走着,从教学楼绕过走廊,经过办公楼后,便来到操场上,空旷的四百米圆形跑道寂静无人,他踩在白色的起跑线上,怔怔地望着脚下,仿佛看到自己的鞋瞬间小了许多,穿着雪白的球鞋,站在起跑点上,耳边也有了许多噪杂的声音:   “加油!解雨臣加油!帮我们班拿第一啊!”   “小花加油!我相信你一定是最棒的!”   ……   不是幻觉,果然有声音传来,是瞎子的声音。   “花儿爷,我是你的超级粉丝,我知道你所有的一切,给我签个名拍照留念好吗?我最喜欢你了!”   他笑了,并不意外,回过头,接过刚才那杯还来不及喝的饮料,喝了一大口,才侧头笑道:“了解我的一切?你说说看,我最喜欢吃什么?”   “你最喜欢吃法式的马赛鱼汤。”齐焰回答得很快。   “我最讨厌吃什么?”   “香菜。”   “我最爱玩什么?”   “俄罗斯方块。”   “我最喜欢颜色?”   “白色,粉红色。”   “……还有,我最向往的是什么事情?”   “睡到自然醒。”   “哈!”解雨臣笑着扬眉,“你把我官网的资料都背熟了是不是?”   “答对了!我临时抱佛脚刚刚查的,记性还不错吧?”   解雨臣哼着:“没诚意!”   齐焰了然地笑着,绕到他面前:“我知道,那些东西都是修改过的,其实并不一定是事实。”   “别一副很了解我的样子。子扬呢?你怎么一个人?”   “他走了,我和他说,明天我会送你去,不用他了。”   解雨臣气得瞪他:“谁答应明天让你送我去的?”   “这还用问吗?我来了自然他就要靠边站了。”   “你别忘了。”解雨臣提醒他,“我们已经分——”   齐焰不等他说完,突然大跨一步,用力地抱住了他,在他耳边急促而小声地说:“我后悔了,上次说得不算,行不行?”   他被他抱着,并不推开,反而把下巴搁在他肩膀上,语气却强硬:“不行!”   “这半个月我过得很难受,你不难受吗?”   “不难受。”   “说谎的孩子鼻子要变长的哦!”   解雨臣突然抬起膝盖顶了他一记,把他推开了:“神经病的鼻子才会变长!”   齐焰立刻摸了一下自己的鼻子,好像鼻子真的变长了似的,解雨臣忍不住笑出了声,对于这种自认是神经病的家伙,想气也气不起来了。   笑完后,他看着他,严肃地问:“你是不是等了很久?”   “还好,昨天到的。今天早上去买的饮料,然后再开回来。”   “你……怎么知道我会在这里出现?我只是一时心血来潮路过,万一不来呢?你打算等多久?”   “不知道。”齐焰无所谓说,“大概等到我死心为止吧。不过我有直觉,一定不会等太久的。”   解雨臣看了看空旷的操场:“早知道我就不来了。要怎么样你才能死心?”   “不知道。”同样的回答,声音却是涩涩的。   他回过头,齐焰立刻换上了一副笑容,刚刚那一抹失落却完全落入他眼中。   “笑得真难看!”他说着,伸出手,用手指轻轻在他脸上刮了一下。   齐焰立刻抓住了他的手,与他紧紧相扣。   他挣脱开,却笑着说:“走,去看看我和吴邪读过的学校,别站在这里,太显眼了。”   “行啊!”   于是他们一起离开了操场,慢慢地一路走过去,两人都不太说话,偶然解雨臣会指着某个地方说一些他和吴邪小时候的事情,因为是新学校,其实和旧校舍完全不一样了,但他还是有很多回忆,说老师总把他当成女孩子,说为了证明自己是个男孩他努力地参加每一项体育比赛,还在校运会上拿过跑步和跳远的冠军。   齐焰一反常态,没有嘻皮笑脸,没有答腔,只是认真而沉默地听着,他想起出行前,吴邪对他说的话:   “小学是小花最快乐也最没有负担的时光。那时他没有家庭压力,父亲也没有出事,他活泼开朗,喜欢运动爱交朋友,学习成绩也很好,老师同学个个都喜欢他,好多比赛以及活动都指名要让他参加。后来小花没有上大学,传到母校,大家知道后都很可惜,说这么一个好的孩子过早地进入了社会。……小哥把地点选在了学校里真是选对了,我想他一定会放下伪装的外衣,展现他真实的一面。”   “你怎么不说话?”解雨臣终于发觉了他不同寻常的沉默,好奇地说,“在想什么呢?是不是很闷?”   “不是。我越想越后悔。”齐焰叹了口气,“你说当时我也住在这个城市,明明和你们隔得不远,凭什么你们三个在一起读书,却把我踢在门外,太过份了!”   “什么逻辑?好吧,下次我陪你去福利院,大不了也陪你走一圈,你一定也有许多回忆。”   齐焰有些惊疑看向他,小花笑得浅浅的,收起了平时许多棱角,眉眼间都是温柔,   “你去过那里?”   “当然,上次吴邪要查张起灵的身世,还是我把院长和小朋友引开了,他才能够拿到电脑室的数据,我们合作当了一回黑客。”   “不会吧?什么数据?你们找到什么了?”他好奇地问。   解雨臣笑着,神秘地说:“我们呀,张起灵的倒是没找到,不过有一个人,却记录得很详细,比如——”   “什么?”齐焰直觉到不妙。   “比如,呵。”解雨臣做了一个鬼脸,“某人的原名,原来叫:齐、大、树!哈哈,当时我笑了好久,真的难以想象那个装酷装帅的某人,有这么原始的名字。哈哈哈哈!”   “不会吧?——”齐焰一听脸色也黑了,他尴尬地说,“我回去一定要找吴邪算账,他到底是查哑巴还是来毁我形象的?”   “你别误会。”解雨臣边笑边解释,“我绝没有看不起你的意思。我就是觉得好笑,这个名字配你的人,就突然很有喜感。齐——大——树!多朴素啊!不行,我想起来就好笑,哈哈!”   他靠在墙上,还是止不住地笑,齐焰只好上前,拿开了他手中已经喝空的饮料杯,放进旁边的垃圾筒里,然后很有耐心地等着他笑完。   “笑吧笑吧。”他无奈地说,“我不会告诉你这名字是我自己取的,当时我到了上学的年龄,需要一个学名。院长来问我,我就指着路边的一颗大树说将来要和大树一样高大威武,我本意是想叫齐威或齐武的,没想到却给我报了个齐大树,我现在想起来,院长一定是故意的,他看不惯我很久了,谁让我在小朋友中间的威信比他还高呢!”   解雨臣又哈哈大笑:“小时候的你,和现在一样臭美!”   他们一边笑一边又往前走,已经快中午了,太阳亮闪闪地照着每一个角落,解雨臣越来越轻松自在,他的话渐渐多了起来,不时还伸手去抓路边的树上的枝叶,他说小时候个子矮,高年级的学生可以跳得很高用手碰到树叶,别提多让人羡慕了。   不知不觉得来到了学校后门口,眼前出现一幢颜色较深的建筑,不高,但占地很大,欧式风格,深红色的墙面上有许多装饰用的常青藤,看上去就像一个童话屋。   “这也是教室吗?不太像。”齐焰问。   “可能是艺术班,我们进去看看。”   解雨臣兴致很高,他走到门前,往拱形的窗户里看了看,原来是一个大礼堂,上面有一个舞台,下面是一排一排座位,四周堆放了汽球和彩纸,可能是刚刚开过联欢会,东西还没有收拾走。   他推了推门,门没锁很快被推开了,两人都走进去,里面静悄悄的,齐焰走在他身后,将门小声地关上,四周顿时安静了下来,仿佛一下子与外面的世界隔绝了,他们置身于一个五彩缤纷的世界里。   “礼堂的布置和以前差不多,我们每年都会在礼堂里开迎新会,校庆时还举行了唱歌比赛,我也去参加了,还拿了一等奖!”   解雨臣说着跳上了舞台,齐焰没有上去,在底下找了一个位子坐下,台上贴满了会发光的星星纸,铺着红色的地毯,他见小花到处转了一圈,就找出了一只没有声音的话筒,走到台中间,清了清嗓子,一本正经地说:“老师好,同学们好,谢谢大家来参加我们的校庆歌唱赛,现在,晚会正式开始!”   齐焰立刻很配合地用力鼓掌。   “下面,有请第一位参赛的同学,三年级甲班的解雨臣,欢迎他为大家献上他精心准备的参赛曲目!”   “好,太棒了!”齐焰大声喊,吹了一声长长的口哨。   小花也已经沉浸在当时的场景中,因为刚才有点热,他把外套脱下来,只穿了一件白色的毛衣,使他看上去比平时更简单清爽,他玩得兴起,像小时候一样在台上鞠个躬,握着话筒,微闭着眼睛,轻声地唱了起来:   池塘边的榕树上   知了在声声叫着夏天   草丛边的秋千上   只有蝴蝶停在上面   黑板上老师的粉笔   还在拼命叽叽喳喳写个不停   等待着下课   等待着放学   等待游戏的童年   总是要等到睡觉前   才知道功课只做了一点点   总是要等到考试后   才知道该念的书都没有念   一寸光阴一寸金   老师说过寸金难买寸光阴   一天又一天一年又一年   迷迷糊糊地童年   ……   他唱了一半,完全沉醉在自己的回忆里,没看到齐焰突然站了起来,飞快地跳过几张椅子,也跳到了台上,解雨臣闻声不解地看向他,见他也迅速地找了一只话筒,清清嗓子,对着他唱:   福利社里面什么都有   就是口袋里没有半毛钱   晚上巷口的大群架   到底谁能够抢到晚饭钱   睡梦里那个叫小花的男孩   怎么还没经过我的窗前   空空的肚子   身上的伤痕   心里初恋的童年   没有人知道有一天   我的眼睛会不会永远看不见   没有人能够告诉我   我的家是不是就在海的那一边   什么时候才能像哑巴一样   有个时时记挂的人叫吴邪   就这么无聊   就这么幻想   这么孤单的童年   解雨臣不再唱了,他听着瞎子一字一句地唱完,没有打断他。   一首歌唱完,齐焰还很得意:“怎么样,我唱得好听吧?改天我也去参加电视比赛,拿个冠军当当!”   “哪有像你一样乱改歌词的?唱得乱七八糟。”他轻声说,“再说,原来你唱得比说得还要胡言乱语,那时候你就知道有我吗?”   “我真梦到过!我发誓,我没说谎。我梦见过一个漂亮的小男孩,只是不记得他长什么样子了!”齐焰一本正经地举着手。   解雨臣不为所动:“是吗?那你梦见过多少个漂亮小女孩?”   “额,这个……好多,数不清了。青春期,你懂的。”他老老实实地回答。   “去死吧!”他失笑。   门外,突然传来了陌生人的声音:   “喂!谁在里面?”声音越来越近,“快出来!这里不能随便进去!”   两人一惊,如果往门外跑必然会和外面的人撞个正着,情急之中,齐焰一把拉住了小花的手,指了指另一边的窗户:“往那儿走!”   他们一起跑到窗前,小花先跳出去,齐焰也跟着跳下,草地很柔软,又是一楼,所以没什么事情,不敢再耽误,两人一起飞奔出去,直奔向后门,来到矮墙边,像小时候一样,灵活地互相帮忙爬了过去,   外面就是刚才进来的环山林荫道,幸好此时没有人,他们狂奔了好一会儿,确定没有人再跟上来才止住脚步,靠在香樟树上呼呼直喘。   “糟了!”解雨臣一惊,“我的外套还搁在那里。”   “有没有要紧东西?证件?我去拿。”   “不用了。我没放要紧东西。”他摇头,“只是一点钱,算了,反正也认不出来。”   然而说完后,刚好一阵冷风吹过来,他不由得吸了一下鼻子。   四周没人,齐焰脱下衣服给他穿上:“你前段时间刚着过凉,别又再感冒了。”   “恩。”他很温顺地点了点头,拉紧了一下他的大衣,抬头笑道,“这下可真是糗大了,一时得意忘形,还好没被追上。要不然真是要上头条了。”   齐焰突然伸出手臂,一把将他紧紧地抱在怀里。他怔了怔,但没有做任何的抗拒,反而将脸埋进了他的胸膛,以免被人认出来。   但嘴上还是说:“别这样,小心被人看见。”   “你很怕被人看到我们现在的样子?”   “你不是要去选举什么商会会长吗?我是为了你着想。”   齐焰愣了,他松了一下手臂:“哑巴连这个也和你说?”   “难道你不准备告诉我?”他抬头问。   “不是。”他碍口地说,“我……”   解雨臣淡淡而笑:“这是好事,有什么难以启齿的?我是你,我也会去争取的。”   齐焰想了想才说:“我车子就在附近,去车上说吧。”   解雨臣没有反对。      ☆、第九章 约定(三)   上了车,两人一起进了车后座,隔绝了冷风,被一室的温暖所包围。   齐焰关好车门,没有说话,就一言不发地抱紧了解雨臣,然后很用力地吻住了他。大衣从肩头滑落,解雨臣没有去理会,伸手用力地回抱紧他,任由他的唇舌在自己口中肆虐。   狂吻一阵后,齐焰就把他压了下去。车子空间不大,两人挤在后座上,其实不太舒服。所以齐焰仅仅把他紧紧抱住,用吻了表达这段时间的压抑后,就没有再进行下去。   车厢里剩下或轻或重的气息声,两人互相紧贴着躺了好一会儿,才稍稍平息身体燃起的火焰,解雨臣首先开了口:   “有一件事,我想起来要和你说清楚。”   “你说。”   “你在村子里做的那些事我已经知道了,我就不说你蠢了,反正也只能这样了。但是有一点你一定要记住,不过我大伯家向你要多少钱,你都不要理他们。该给多少就多少,一分钱也不要多给!”   齐焰抬头,吻了一下他的眼睛:“放心吧,我们有自己的处理方案,不会多给也不会少给,这事不用我出面,我底下的人会处理,你不用担心你大伯家会讹我。”   “那就好。”他盯着他,“以后不要再做这种蠢事了,别以为我会感激你。”   “怎么你们一个个都不相信我?我要是说,绝对赚钱,你信不信?”   “不信!”   “好吧,那么等赚了钱,都归你。如果亏了,都算我。”   “我知道你说得不差,可是要多久?等把成本捞回来,起码二三十年。”   齐焰笑了笑:“那又怎么样,就算三十年后才赚到钱,也归你!”   解雨臣没有说话,瞎子说话向来都是这样,他也习惯了。他知道瞎子此时绝对是真心,但是三十年后的事情,还是没什么好提的。   “对了,差点忘了!”齐焰突然起身,拿起刚才滑落的外套,从口袋里拿出一串钥匙放到了他手心里,“给。”   “这是什么?”他看着手心沉甸甸的钥匙。   “房子钥匙,一个独立的套餐,没有那些楼上楼下的邻居,就在哑巴家的附近不远,以后走动也方便。”   解雨臣问:“你给我这个干什么?我没记得我曾经向你提过要买房子。”   齐焰笑道:“是我自作多情啊!我想既然现在你家里的事解决了,赌场也没了,你父母也没有必要再在农村待下去。何况,你弟弟妹妹总有回来的一天,在上海有幢房子会比较好。就算你父母不肯搬过来,给你弟弟妹妹住也好,或者你自己住。你总不能老是跟着公司走,那样太不安定了。先前那种事情,我再也不想你发生第二次!”   解雨臣沉默着不语,过了好一会儿,他才抬起手:“我不……”   齐焰却将他的手掌合拢起来,“别说了,给你就是给你了,你知道我是做这个的,所以根本没有花本钱。本来我想直接把我那套的钥匙给你,一则太小了,二则离哑巴家也远。你和吴邪这么好,当然要和他住得近一些,他肯定也赞成。”   坚硬的钥匙在掌心中有隐隐的痛,解雨臣被动地用力握紧,然后轻声叹息:“我如果接受了,是不是就等于把自己给卖了?”   “要是你觉得不舒服,就算我借给你的。”齐焰知道他的脾气,“你可以慢慢还,给我利息也行,随你选一种让你觉得更自在的方式。”   终于解雨臣没有再坚持,笑道:“好吧,我恭敬不如从命,不还了。你送我当然最好,不要白不要”   齐焰有些惊讶,大概没想到他会如此爽快地答应,立刻又高兴起来,吻向他:   “这样才乖!”   “谢谢。”解雨臣低低地说。   “你知道我不想听这个。”齐焰用舌尖舔了一下他的唇瓣。   “那你想听什么?”   “我想听,”他慢吞吞地说,“听你说爱我,你说一句‘我爱你’吧。”   解雨臣倒是回答得很快:“你怎么自己不说?你以前泡妞时不是挺会甜言蜜语吗?‘我爱你’三个字大概说得嘴巴都干了,怎么这么小气没对我说过?”   齐焰不好意思地笑了笑:“呵,对那么多人说过,你也想听吗?我是觉得廉价,所以才没有对你说,你和她们不同。”   解雨臣望向他:“你太高看我了。我也是个俗人,俗透了,你别把我当吸风饮露的神仙,我贪心着呢!再说,我也说过许多遍,我在戏里经常对不同的人说,你也想听?”   “当然想听。”他肯定地说。   解雨臣微笑了一下,然后伸手抱住了他,将嘴巴凑进他耳边,用很小很慢地声音说了一句:   “我爱你。”   齐焰身体顿时一僵,说实话,他虽然这么要求,但并没有想过小花会真的说出来。这是他以为绝没有可能的!此时,温顺而清甜的小花,一改骄傲的本性,简直像换了一个人似的。这次追过来,虽然抱着非要抱得美人归的心态,但也做好了被虐身虐心的心理准备,真是万万没有想到如此顺利。小花收起了他所有的爪子和锋芒,除了一开始有点别扭以外,一直都很快乐,纯真的像个孩子。他们重温着童年的时光,弥补着因为没有太早相识而带来的遗憾,仿佛在短短几个小时之内,彼此间的了解又更深层了许多,而此刻,又大方地说爱他!突如其来的幸福简直跟做梦似的。   “你傻了呀?”解雨臣笑着拍了一下他的脸,“别给我装模作样,多少人对你说过,你耳朵没听得生茧吗?”   然而齐焰的反应却一把紧紧地抱住了他,紧得几乎想要把他弄碎了,他狠狠地吻着他唇,几乎是用咬的,疼得他轻皱起了眉,听着他含糊地命令:   “再说一次!”   “我爱你!”他很听话清晰地又说了一遍。   “去最近的酒店好不好?”齐焰用力地揉着他,吻着他,“可以吗?”   “不可以。会被认出来的!去上海你住的地方。”   “什么?”他抗议地喊,“太远了!我怕我会忍不住开不了车!”   解雨臣却调皮地一笑:“那就我来开车吧。不过我先说好,我没驾照,我学了却没有用,因为我很少自己开车。”   “你别玩我,花儿爷,会伤身的。”他哀求。   “谁玩你?起来,坐直身体双眼漠视前方!”他亲了他一下脸,“要是受不了就听听轻音乐,我要开车了,不要打扰我!”   于是车子就在如此危险的情况下很欢快地上路了。   终于在太阳还没有落山时,他们总算顺利地开到了齐焰的住所。一进门,齐焰就砰地一声将门用力关上,然后像一只饿疯了的狮子般把小花扑到了地毯上。   (略)   齐焰醒来的时候,才晚上十点。事实上,他几乎没有怎么睡,浅浅地闭了一会儿眼睛就又睁开了。怀里的小花枕着他的手臂睡得很香,他想起第一次早上醒来时,小花背对着他蜷着身体防备的睡容,此时此刻,已经是天差地别。他心里一阵莫名的疼痛,也有以往没有惶恐,伸出另一只手轻轻地放在小花的眼睛边,那边有一圈淡淡的青色,这段时间明明就在家里休息,怎么看上去还是很累的样子?   现在还是晚上,明天一早他就必须要把小花送到台湾去,他们之间只剩下很短的时间,但是他却还是没有把话说清楚。   来之前,他有自己的打算,也想彼此间好好地谈一谈。可是现在,话到嘴边,却怎么也说不出口。他自己也清楚,因为要说出口的话确实很不像话。但是这可能是目前最两全其美的办法,尽管仅仅是对他自己的两全其美,对小花来说,实在很不公平。   他很自私,这一点他承认。如果小花倔强一点,无理一点,或者他可以更理直气壮许多,但此刻,喉咙口就像被赌着什么,实在不知道如何开这个口。   这是以前从来没有的事,他从来没有这么紧张过。   如果小花不同意怎么办?以他向来的性格,估计不甩自己一个大耳光算是客气了……   铃——   手机铃声突然毫无防备地响了起来,解雨臣立刻动了动,向来浅眠的他被手机铃声弄醒了,齐焰忙拿起来,原来是吴邪的来电。于是他按了接听键后,就直接把手机放到了解雨臣耳边,笑道:“你来接。”   解雨臣仍然迷迷糊糊的,本能地对着电话“恩?”了一声,电话那端吴邪本来在说:“瞎子,你有没有找到——”乍听到他的声音,就笑了,“是我,小花。”   “吴邪?”解雨臣这才发现手机不是自己的,他睁开眼睛,“什么事?”   “刚才有事,现在没有了。”吴邪笑着,“真不好意思,看来你还睡着。是我打扰到你们了,我真是蠢了,这种时候打电话给你们干什么?——你可别怪我啊,我也是关心你。”   解雨臣已经完全醒了,他瞪了齐焰一眼,振了振精神,声音也变得清楚了:“喂,你现在在哪里?”   “我在家啊,现在还能在哪里?”   “睡了吗?”   “没呢,才十点多。”   解雨臣说:“那你们出来吧。我明天就要离开了,会很长时间没法见面,趁现在聚一聚。”   “OK!就在上次我们去过的酒吧里,我和小哥先去,你们慢慢来,哈哈!”   解雨臣把手机扔给齐焰,没好气地说:“你以前一定没少打扰他们对吧?听听吴邪那幼稚的笑声,一种报复成功的样子,干嘛让我来接?”   齐焰忍着笑喊屈:“真是冤枉!我又不是故意的,他们两个没日没夜的,我怎么算得准什么时候合适?”   “不和你胡扯,快起来,到时候迟到了,又要被笑话!”   他从床上起身下了地,第一步跨出去时差一点趔趄着摔倒,嘴里也嘶了一声,齐焰忙扶着他:“怎么了?”   “少明知故问!”解雨臣一拳打过去。   齐焰笑着一把握住他的拳头,紧紧地把他抱住:“我抱你过去。”   “放开!我自己走!你这个混蛋,要迟到了!”   一个小时后,两人赶到了约定的酒吧,尽管已经用了最快的速度,但吴邪他们已经在了。时间还早,酒吧里人不多,吴邪订了一个小包间,看着他们进来,笑而不语。齐焰立刻上前,很狗腿地解释:“这上海的交通越来越糟糕了,我们足足塞了二十分钟的车!”   吴邪连忙点头:“对对,是塞车,我理解,你们太倒霉了。其实我和小哥也没等多少时间,对吧?”   张起灵坐在角落里很配合地看了一下表,淡淡地说:“刚好等了二十分钟。”   齐焰很高兴地说:“所以说不塞车我们就同时到了,不算迟到,嘿嘿!”   解雨臣真想表示自己没认识过这个人,他拿了一杯放在柜台上的酒,坐到了吴邪身边,说:“来,干一杯,我们很久没有在一起喝酒了。”   四人干了杯,齐焰又叫了一点吃的,说花儿爷还没有吃过东西,空腹喝酒对胃不好。吴邪笑着看他们,尽管解雨臣表面仍然还是和平时一样爱理不理,但明显的,两人之间的感觉和以前很不一样了。   “既然都出来了,那我和小哥有两件事要和你们说。”吴邪强调道,“是好事!”   “哦,什么好事?你有了?”齐焰接话。   吴邪无语,对解雨臣说:“你怎么就喜欢上了这种人?”   “谁说我喜欢他?”解雨臣转着酒杯,“你到底什么事?”   吴邪见他转移话题,了然一笑,说:“第一件,云彩上星期顺利生下一个漂亮健康的女孩!胖子升级做爸爸了,乐得合不拢嘴。他们打算等云彩满月后就回国。”   “真的?”齐焰一听乐坏了,搓着手说,“胖爷好福气!这真是一个很棒的消息,等胖爷回来,又能和他侃大山了。他还是回H市原来住的地方?”   “不是,他说在国外天天无聊到逛博物馆,却在博物馆里看到好多国内的东西,把他那颗爱国之心给激燃了起来。我昨天和小哥一起和他聊视频,他一边秀女儿,一边磨拳擦掌地说回来要开古董店,好东西不能流到外国去。他说他已经在北京潘家园看中了一个铺子,到时候全家都搬到北京去,做他的古董老板了。”   “有志气!”齐焰赞叹,“民间地下考古者,果然是个好职业!——你确定他的本意不是想用老祖宗的东西发大财?”   解雨臣踢了他一脚:“别狗嘴里吐不出象牙!”   “我说的是实话。”齐焰凑到他耳边,小声地笑道,“胖爷我可了解着呢,估计他是在国外玩崩级玩到无聊了,想来点更刺激的。你要不相信,等他开张了咱们去瞧瞧,肯定百分之八十的货都发着祖国大地母亲泥土的味道。”   解雨臣望着吴邪,吴邪也无奈地笑,看来瞎子说得八九不离十,解雨臣说:“他这样不会添麻烦吧?”   “不会。”张起灵说,“我会看住他。”   张起灵既然这么说,解雨臣立刻明白这事有兴趣的不只王胖子一个人,就笑着说:“看来你们的事业重心也要从国外移到国内了。”   吴邪没有否认:“国外的生意我和小哥商量过了,来来回回终究是不方便,所以打算以后尽量留在国内。当然除此以外,还有另一个原因。”   他停了停,笑着说:“小花,第二件事,七拐八拐的,和你也有点关系。咱们哥们没得说,将来你的事,我也能帮上忙了。”   “千万别!”解雨臣摆着手,“我可抱不起你们的大腿,我还是由着我自生自灭吧。”   齐焰倒是有兴趣:“怎么帮忙?”   吴邪就看了看张起灵:“小哥你说还是我说?”   “你说。”   “好,那就我说。前段时间我们不是去广西了吗?去的是小哥以前的家乡。张家的直系亲戚是七零八落,早就不多了,我们这次去本来是想看看有什么可以帮忙的。结果机缘巧合,让我们打听出了一个消息。就是小哥原来有一个堂家的伯父,在很小的时候就出门做生意,音讯全无。就在前年突然回来了一次,捐助了好多钱,做了大老板了。”   “那也不稀奇,你们也是大老板。和我有什么关系?难道我认识?”解雨臣说。   齐焰倒是有点明白,他坐到张起灵旁边,碰了碰他:“哑巴,你那个亲戚叫什么名字?我见过没?看你们的样子,有一种‘恍然大悟’的感觉,该不是老熟人吧?”   “不算老熟人,但是他的名头都应该听过。”张起灵回答。   “不但听过,而且鼎鼎大名,我和小哥比起他来,也甘败下风。”吴邪转头说,“小花,说起来,我们四个人里,你应该和他最熟,你还猜不出他是谁吗?”   解雨臣脑中急转,立刻眼睛一亮:“我猜到是谁了!真的假的?”   “你说呢?”   “这可真是巧了。不过想想也不是没可能。”齐焰也想到了是谁,“我也见过一次,还是上次在二月红的酒宴上,他和二月红关系不错,这么大的老板,会去参加一个旗下艺人的小宴会。”   解雨臣点头:“他和二爷的关系向来都是很好的,据说是从小认识。估计他出了广西就认识二爷了。也正因为如此,陈皮阿四向来都不敢动二爷。”   这四个人打着哑迷,说的都是同一个人,自然是张大佛爷,朗娱公司真正的大老板。解雨臣又问:“你们都是商人?以前没见过?”   吴邪说:“他做文化出版和媒体传播,和我们完全不是同一个领域,所以只闻其名不知其人。”   齐焰问:“你们是打算去纽约找他?他知道你们吗?”   “知道。在得知消息后我们就通过电话,他比我们知道得早多了,一直关注着小哥。”吴邪拍了拍解雨臣,“小花,你明年合约就满了,你还打算续吗?本来我不太赞成你续,因为陈皮阿四这个人,在道上的名声不是很好,我怕他压制着你。不过现在既然朗娱是属于张家人的,也不算外人,你要是想签约,有自己的想法尽管说,一定会有一个最好的环境。”   “这是开后门的节奏吗?”解雨臣笑着,“有关系有钱真好,这一夜之间,我的身份就不同了,看来你们两个的大腿我注定要抱住,否则就亏死了。”   他虽然这么说,但从玩笑的神情上看并不是很以为然,吴邪知道他性子傲气,不喜欢求人,也就一笑了之没有再说下去。倒是齐焰思索了一下,轻声问张起灵:“真有办法把那姓陈的拉下来?这老家伙实在不太省心。”   “要看什么理由。”张起灵说,“看理由再确定足不足以把他拉下来。他关系网大,这一行又做得太久,不是一句话的意思”   齐焰还要再说,解雨臣已经喊:“瞎子!”   “呵,没事,我就随便说说。”齐焰嘻嘻一笑不再说了。      ☆、第九章 约定(四)      之后又随便聊了一会儿,时间过了十二点,解雨臣明天还要赶飞机,所以大家也就散了。一起走出包间,发现酒吧里人多了不少,吵吵闹闹的一片喧哗,都市的夜生活才真正开始。   吴邪放慢脚步,让张起灵和齐焰先走,他和解雨臣并肩,悄声说:“你家的事我听说了,以后可以轻松许多。”   “是啊,我打算年底把父母搬到城里来。到时候我不一定在,既然你和张起灵不走了,可能要你们帮忙。”   “没问题,你们搬到哪儿?”   解雨臣笑了笑:“就你们家附近,瞎子给我的钥匙。”   他这话一出,吴邪便诧异地看着他,他又笑了笑:“怎么?是不是觉得奇怪我怎么会接受他的房子?”   “有一点。我之前一直想帮你,你也没接受。果然是不一样啊。”吴邪笑道。   “我没想那么多,就觉得如果我接受了,他会觉得开心一点。我们整天吵架,他不烦我都烦。”   “小花。”吴邪的脚步停了停,“我记得你说过,你只是累了,想暂时休息一下,现在你还是这么说吗?”   “不知道。”解雨臣迷茫地抬起头,“走一步算一步。”   “如果现在硬要你们分开,你会觉得难过吗?”   “或许吧。”他坦然地说,“不然我现在也不会和他一起在这里了。”   “所以,你是真的喜欢上了他?”   “恩。”   “我真是好奇,你喜欢他什么?”吴邪说,“瞎子的确不错,可你别看他大大咧咧,但他的原则性很强。我一直以为你们两个自我保护意识都太重,容易产生矛盾。”   “我……我喜欢他是因为,他可以让我笑。”   他说得很轻,四周很吵,他的声音完全淹没在了人声中,可能吴邪根本就没有听到。   四人一起出了酒吧大门,吴邪说:“我们车子在那边。我和小哥要帮胖子准备古董店的事情,最近可能会去一趟北京,小花你拍完广告后去哪里?”   “去各地做宣传,还要拍片子,不太有时间,到时候再联系吧。”   “好。瞎子,别忘了前几天你跑到我家蹭泡面时的怂样。要是再有下次,别说小花不理你,我和小哥也不会帮你了!”吴邪扬眉。   要是在平时齐焰肯定会赌咒发誓表示自己一心一意,但这次他竟然意外地只是笑了笑,没有说话。   今天晚上,虽然他也一直在调侃,但看得出他有些心不在焉,张起灵就对吴邪说:“我们走吧。”   “好,你们也早点回去,再见。”   “再见。”   解雨臣站着看他们走远,这才回过头来,他见齐焰仍然站着不动,车子停在另一边,但他也不催,他知道他们之间缺乏一次真正的长谈。   “累不累?”齐焰先开了口,“快一点了,回去睡觉吗?”   “不累。我刚才睡过了,再说,通宵对我来说是常事。”   “那,要不然我们走回去吧,也不是很远。”齐焰建议。   解雨臣点头:“可以。”   “你明天的机票订好了吗?”还是解雨臣先开的口,深夜的街头人并不多,他们两个走在长长的马路边上,远远望去,就像两个不起眼的移动小黑点。   齐焰停住脚步,他说:“我没订,明天我直接用私人飞机送你去。”   解雨臣笑了:“你来开?”   “没问题。不过,你要有心理准备,我也没机师执照。”齐焰开玩笑地说。   “张起灵说,你对所有的事情都是一阵一阵的。”解雨臣不再笑,“就像开飞机,学会了就不开了,就像玩具,玩厌了就扔了,就像人……”   他停下来,齐焰并没有打断他,只是有点尴尬地笑了笑,似是默认。解雨臣问:“是这样的吗?”   “是。”他竟然承认了,“至少,以前是这样的。”   “以前和现在有什么区别?”   齐焰仍然没有正面回答,他望向他:“你还是不相信我?”   “我相信你什么?凭什么相信你?”解雨臣好笑地说,“凭你给了我一幢房子,或者在我身上花了点钱和时间,我就该相信你?”   齐焰脸上微微变色,但黑夜很好地掩饰了他的脸色,他低声地说:“怎么突然说这样的话?刚刚不是好好的吗?”   解雨臣不答,他转过身,望着街道。   两人沉默了一会儿,他又转了回来,轻声说:“对不起。”   齐焰摇摇头,他们站在路灯的阴影里,四周很暗,他望着瞎子的脸,看着他的眼睛,他的眼睛被一层浓黑的墨镜片掩盖着,什么也看不清。   四周没有人,齐焰伸手把他抱住了。他没有动,不知怎的,心里一酸,直觉到后面的谈话会让自己不愉快。   “……”齐焰似是要开口。   解雨臣打断了他:“我明天要去工作,有什么话回来再说行吗?”   “……”   解雨臣推开他一点,抬头看他:“回来说都不行?”   “……”   解雨臣笑了笑:“你被哑巴咐身了吗?”   “要是真附身就好了,你说过他比我强。”齐焰苦笑,“他话不多却总是能搞得定吴邪,我却搞不定你。”   “看不出你这么小气,随口说的话也记得。”解雨臣不高兴地转过身,“那就算了,什么都不用说了,回去了。”   齐焰望着他瘦削的背影,轻叹了口气:“我当然记得那些话,那是你故意气走我的话。以前我的确常玩明星,可是我对娱乐圈的事情并不了解。迟强的事在圈里或许真的是平常事,而我的反应那么大那么激烈,出处你的意料了吧?吴邪说,从小到大,你都一肩抗着家里的事,出来工作又要面对复杂危险的环境,从来没有人替你做过主,替你如此大张旗鼓的出气。我让你不安了,我的表现又太差劲,所以你才故意气走我。”   “别说了!”解雨臣猛地回转身,“你到底走不走?”   齐焰大步走上前,望着他亮晶晶的双眼,轻声说:“所以,我想了很久,才回来找你。花儿爷,你看我虽然有点迟钝,可我不笨。这个游戏,玩到现在对我们来说,都已经在危险的边缘。你让我走,是因为你不想继续下去不能收场,可我回来找你,也是因为我想了很久,我们要做的,不是自保退路,而是要一起努力!也许有一天,我们也可以像哑巴吴邪一样,你说是不是?”   他这几句话说得非常诚恳,这是他出生到现在,说过最认真的话,以至显得有点辞不达意。解雨臣却是听懂了,他的心,在震动中仍然是一点点地往下沉。瞎子此刻说得越真诚越动听,说明他接下来提出的要求越苛刻。他了解他,如果是能轻松解决的,不需要如此对自己说如此郑重肉麻的话。   这些话现在来说,太早了些,而且时间地点不对,明显是太仓促了。   “别废话了。”他朝着齐焰微笑,“直接说重点吧。你放心我今天心情很好,我不生气。你说什么我都答应你。”   齐焰笑着:“真的?”   “恩。”   终于,他听到瞎子开口了。   “你……能等我两年吗?”   就是这句话,你能等我两年吗?   这是齐焰心里反复了许多遍的话,他不认为小花会同意,但他必须说出来。   解雨臣没有什么反应,可能他没有听懂,因为他只是重复了一遍:“等你两年?”   “是的。”   “两年后,又怎么样?”   齐焰望着他:“两年后,我就公开我们的关系!我答应你,我们不需再像现在避开社会的眼睛。我们就是另一对哑巴吴邪,我会实现对你所有的承诺!”   解雨臣扬起嘴角,轻飘飘地说:“好啊,我答应你。两年而已,很快的。”   齐焰看着他,后者笑得很轻淡,仿佛这是一件特别简单的事,根本不需要郑而重之的提出来。他也明白,两年时间,的确算不上什么。大家都是这么忙,拍几部戏,拍些广告,就这么过去了。说不定等待的时间,自己比小花还要更难熬。   可是这是时间问题吗?   等两年!这样的话,由他齐瞎子对解雨臣说出来,对倔强要强自卑又自尊的解雨臣说出来,他竟然一点反应也没有?   “怎么不说话?”解雨臣反问,“还有附加条件吗?是不是不能见面?还是连电话也不能打?或者公共场合我们都尽量避开?没关系,你说好了。”   齐焰突然问了一句:“这些都不是问题,但两年后,如果我来找你,你肯定见我吗?”   “我想想。”解雨臣歪着头,“我今年23岁,两年后,我25岁。25岁对一个演员来说,并不算很老,说不定和现在差不多。你来找我,我很高兴。你不来找我也没事,再说到时候谁知道做不做你的附属品,我还得考虑考虑。”   “附属品?”齐焰现出不理解的神色,“我不明白你的意思。难道你希望我不公开,我们一辈子都偷偷摸摸的?那样才叫附属品。”   “可惜,你没理解我的意思。”解雨臣叹口气说,“两年后我们一旦公开,我的损失一点都不比你少,当我和你的关系曝光时,我的戏路一下子就会变窄。尽管圈里这种事情屡见不鲜,但在公知上还是得保持我社会公众形象。有许多艺人就算真的被抓了个现形,还要拼死抵赖发个声明证明自己喜欢女人,并不是他们不愿意承认,只不过负面影响实在太大了,这些你都没有想过吧?”   “你放心。我不会让你为难。”齐焰郑重地说,“到时候,一切压力我来扛,你什么都不用管!你想要拍戏就继续拍戏,不会因为你的感情而受到任何影响!”   解雨臣看着他笑,伸手在他脸上刮了一下:“吴邪天真无邪的绰号,真该让给你。齐大老板!”   齐焰一把抓住他冰凉的手:“我是认真的!花儿爷,我有很重要的事必须在这两年内完成,我向你保证,我绝不会再喜欢别人!等我把一切安排好,你就是这世上最幸福的人!”   解雨臣回视着他,保持着微笑。过了很久很久。   “谢谢。”他轻声开口,“谢谢你的人真,也谢谢你这么喜欢我。”   齐焰惶恐地一把紧紧抱住他:“我不要你谢我!我知道这个决定很不好,对你不公平。你要生气,在骂我打我都行。所有欠你的以后我加倍还给你!但你不要用这样的语气和我说话,你不是在和我谈生意,不要这么客气!”   解雨臣在他怀里摇摇头,轻拍他的肩:“别说这么严重的话,未来的事谁也说不好,我们不是小孩子,没必要这样。我知道你的世界里不仅仅只有我,我也一样。两年也好,三年也好,或许十年,二十年,该聚聚,该散散,你做你自己的事,没有欠我任何东西。”   齐焰闭上眼睛,只是将他抱得更紧。小花表现得越冷静越配合,他反而觉得怀里这个人越不属于自己。   “我们从现在就开始好吗?”解雨臣在他怀里想挣脱。   “什么?”齐焰抱着他不肯放。   解雨臣终于挣扎了出来,慢慢地往后退了好几步。   “你明天不用送我了,我自己会去台湾,我还是按原计划走,就像你没有来找过我一样。”   “不行!”齐焰大声否定,“我送你过去!”   “何必呢?也不差这一天,从现在就开始吧,再见。”他朝四周看看,然后向挥了一下手,然后转身快步朝着马路中央过去。   有几辆零星的出租车在空旷的马路上开过。   “花儿爷!”齐焰在路灯下大喊,声音嘶哑。   解雨臣转过身,很温柔地对他重复了一句:“再见。”   一辆出租车在他旁边停下,他没有再多看齐焰一眼,头也不回地钻了进去。   齐焰仿佛连眨眼也没有,出租车早就开得看不见了。   他抬头愣愣地望着远处,低声道:   “花儿爷,我就当你答应我了,我会尽快办完我的事来找你!”   出租车上,解雨臣随口报了一个酒店的名称,就没有再说一句话。   他靠坐着,闭上眼睛,一动不动,只有揣在兜里的手指尖在微微发抖,透露着他阵阵刺痛的内心。   其实就算今天瞎子不和他说这些,早在张起灵说那翻话的时候,他就知道会有这么一天。   他们之间,一直都存在着这个问题,只是谁都没有去触及罢了。   可是问题存在就是存在,谁也避免不了。他只知道,他绝不能像个撒娇的孩子一样缠着瞎子,让他不断地再在自己身上任宝贵的时间流走。每个人都有必须要做的事情,而且是迫不及待的,他不能够阻碍瞎子的事情,那样到最后,两人只会成为怨偶。   两年?这是什么概念?很短的两年,片刻就过去了。可是别说两年了,下一秒的事情,谁又能预测得到呢?   到时候,可能,还是得继续等待下去……   漫长的孤独的等下去。   酒店到了,他付了钱,他不知道司机有没有认出他,不过他也懒得理。进酒店订了房间,在服务员吃惊又紧张的表情中,他冷着一张脸办完了手续。酒店自然是高级酒店,服务员都很有素质,他说不想让人打扰,那些人偷偷议论一阵也就没有掀起什么风波来。   走进房间,他看了一下时,三点多了。他用最快的速度订好了一张机票,然后给解子扬打了个电话过去。   响了五六声后解子扬接了起来,他的声音竭力维持着清醒,果然还是被吵醒了,但是并没有怒意,反而很是关心:“雨臣?有事吗?”   解雨臣心里不由得一酸,感情真是不可理喻的东西。当他自己正在无止境地等待瞎子时,身边却也有这么一个人,无止境地等待着他。   “对不起。”他低声说,“我吵醒你了。”   “没关系,你说。”解子扬已经完全清醒了,“是不是发生了什么事?”   “没事。就是和你说,我大概午后到,你到台北机场来接我,我自己会过来。……还有,我需要一个很隆重的接机场面。你等天亮后联系我在台湾的影迷会,同时通知电视台和杂志的记者,最好可以在现场引起一些混乱,让朗娱派尽可能多的保镖和助理来接我!反正,你弄得越风光越好,做到宣传的最佳效果。”   “……”解子扬明显愣了,但他什么也没说,“好,我会安排的。”   “谢谢,你休息吧。”   “你也早点休息。”   他挂了电话,长吁一口气,走到窗边,看着外面黎明前最浓的黑暗,心里已经将所有的痛压了下去,变得平静如水。   他突然想起很久以前小时候看过的古装电视剧,里面有一句唱词:   “从今分两地,各自保平安……”   ☆、第十章 成功的意义(一)      下午两点一刻,解雨臣到达了台北机场。不出他所料,现场十分火爆。他刚走出通道,就立刻被人潮围得水泄不通。十几个早要等在那儿的保镖将他严严地保护了起来,在无数的闪光灯和摄像机中,在影迷的尖叫声以及记者劈里啪拉的询问声中,他漠然地走了出去。   台湾的气候比较热,所以他没有穿大衣,只穿了一套浅色的休闲外套,戴着墨镜,面无表情地走了机场,走向早就为他准备好的车子。   短短的一段路,他走了很长一段时间,因为许多人堵着,还不时有影迷大叫着他的名字。他听到了,转过头,朝着那边发出尖叫声的人群微微含笑低首,再次引起尖叫。然后立刻又恢复了漠然,解子扬领着他走进了一辆加长的黑色轿车中,他身后除了保镖,还有五六个助理不断地帮着他解围和收礼物,场面几乎失控。   当然这些影迷并非全部是影迷,当然也有职业影迷,都是收钱了的,但是效果很好,他要的就是这样。   走进车子,挡住外面一切,摇上车窗,外面的人无法再看到他,他才将身子微微放松了一下,对解子扬说:“开车吧。”   车子里就他们两个人,没有其他人,车子一启动,艰难地穿过人群,一直开了十几分钟后才总算恢复了正常的速度,而那些保镖则分别坐在别的车子上,紧紧地跟在他们身后。   开了一会儿,解雨臣才开口说:“广告是明天开拍是吧?”   “是,已经都准备好了,明天一早就开拍。”   “那你晚上给我安排个小型影迷会,叫一些靠谱的记者,让他们写得好一些。”   “恩。”   “还有——”他轻声说,“电视剧我剧本我看过了,你去接了吧。另外,你安排一下,和女主角勾通一下,给我和她弄几张深夜约会的照片,模糊一点,闹点绯闻就好,不要弄得太大。”   解子扬原本保持着平静的脸此时也有些微变。那个电视剧的女主角是个新人,长得很清纯,背景也简单。解雨臣此举,绝对是瞧得起她,因为如果绯闻一出来,得利最大的是那个演女主角的演员,所以那边公司是求之不得。但对解雨臣来说,弊大于利,会引起一阵子新闻话题,但并不一定会是正面的。   可是解子扬什么也没问,他很清楚,向来很少闹绯闻的解雨臣这个做法,很明显的目的就是向公众澄清自己的性向。如果一直保持着和不同的女人约会,即使被冠上花花公子的头衔,也总比被怀疑同性恋要好。所以他算是用这个方法撇清了和齐焰的关系,这对正处在事业关键期的齐焰来说,绝对是一件好事。   解子扬只是应着,默然地开着车。他的心里也很不是滋味,电视剧其实质量很一般,之所以接也因为女主角是个新人,不会太过于纠缠,这个圈子里的规矩大家都懂,等风头过了,各取所需就行,不会引起太大的麻烦。   可是解雨臣后一句话,还是让解子扬皱起了眉头:   “等广告拍完,我会和陈皮阿四说,迟强导的大戏我来拍!这么好的机会,没必要浪费,他的戏还是不错的。”   “雨臣,我觉得……”   “你放心,经过了上次的事,他不会敢把我怎么样。有的利用为什么不利用?我也要向他学很多电影方面的东西,绝对是值得的合作。”   “我不是说他,我是说陈皮阿四,他这个人深不可测,还是保持距离比较好。”   “为什么要保持距离?”解雨臣冷笑地说,“难道我保持距离,他就不会害我了?与其时时防备着他,不如表面听他的话,只要合作愉快就行了,也可以缓解我们之间的矛盾。还有像ROY一样的人多的是,我背后不知道有多少人在嚼舌根,我也没有必要装清高,这个市场大家谁抢得过就归谁,放着迟强这样的好导演好电影不拍,难道去便宜那些小人吗?”   “你的意思是明年还是要续约?”   “朗娱是圈里最大的娱乐公司,艺人的包装各方面都很成熟,我决定续约。我现在缺少经验,人脉不广,我当然要学习更多的东西才能独立。子扬,你什么也不用说,以后,我不想再谈任何私事,好好做事就是了。另外,你最好能够帮我物色几个资深的经纪人组成一个团队,我需要集深广益才能把我的路子打宽。”   解子扬终于吃惊地道:“为什么?我做得不好吗?”   “不是,只是你太累了,我也不能太自私。”解雨臣笑了笑,“我以前脾气不好,不太会为别人着想。子扬,你不能跟着我老是跑来跑去忙忙碌碌的,我已经耽误你太久了。”   “你今天是怎么了?为什么好好的说这些?我从来没有离开的打算!”   “呵,我随便说说的。好了,你安心开车,这些以后再说吧。”   解雨臣不再说话,他看着台北街头如潮水般的繁华,这一切在他眼里都是如机械般的漠然。   回到酒店,将记者和FANS挡在大门外,解雨臣进了早就为他准备好的套房。他对众人说:“我休息会儿,晚上再说。”   工作人员点头,有一个却走近他,是收礼物的那个,笑着递给他一个粉红色的小礼盒,打开一看是一串钥匙和一张粉红色的小短笺:“刚才闹哄哄的,有一个小姑娘挤进来给的,她只写了个名字,有点难找啊。按老规矩处理吗?”   另一个也笑了起来:“做好事不留名,挺有无私奉献精神。”   解雨臣抬头问:“房子还是车子?”   “车子。BMW最新款跑车,价格还算挺不菲的。”   “留着吧。”出乎大家意料,解雨臣竟然一反常态,“把消息流出去,谢谢她的好意,车子我收了,领她的情,但我会把相等价格的钱捐给贫困儿童,届时把捐款照片放出去就行。”   “是。”那助理答应着走了。   等他们走后,解子扬有点讶异地问:“怎么突然这么高调?”   “做好事不高调怎么会有人知道?”解雨臣一笑,“再说,工作要像个工作的样子,必然要付十二分的努力,不然我白白在这圈里浪费什么时间?”   解子扬了然点头,既而又苦笑:“说起来也亏,车子不能卖,也不好去用,还要花那么多钱捐出去。”   “没关系,我家里的事解决了,困难不大。我这些年太过自我,黑我的人太多,反而给自己添堵,不如赢点口碑也不错。”解雨臣松了下领带,“这两年努力工作,别的事都放一边,这些都是小钱。”   解子扬一愣:“这两年?”   “没错。你再跟我两年吧,我多赚点,你也可以多拿点。”   “可是,两年后你才25岁,你有其他打算吗?”   解雨臣不答,却笑道:“我25,你也是25,不小了,现在都流行早婚,你也该娶媳妇了,到时候一定给你一个大礼包!子扬,我一直欠你声对不起,我先前脾气不好,老是无理取闹,要不是你承受力强,一直毫无怨言地帮我安排,我大概也没有今天。”   解子扬看着他,半天,才说:“如果到时候,你身边有比我更能照顾好你的人,我就走。不然,我不会让你一个人去闯的。你尽可以再聘其他经纪人,我虽然没用,至少也能帮你安排好生活和工作。”   解雨臣自嘲地笑了一下:“不管我身边有没有人,你都走吧。这样的生活,难道你还没过厌吗?你是知道我脾气的,我从小就是个认死理的人,我既然选了这个行业,必然想做出一翻成绩,不然绝不会退出。其他的事也一样。”他顿了一顿,说到最后一句,他的眼神很是平静,“我自己选的,怎么样都不会变!”   “雨臣,你也说,你是个认死理的人,你姓解,别忘了,我也姓解。”解子扬难得对了伶牙利齿起来,“不聊了,我不打扰你休息,我去安排晚上的影迷会。”   “好吧,以后再说。”解雨臣无奈,看着他已经出去并且带上了门。他们都姓解,都有性格中难以想象的固执部分,他无法说服解子扬离开,正如他也无法说服自己换一个人去爱。   接下来的时间,过得忙碌而平淡,解雨臣在台湾逗留了五天,除了拍摄以外,他还参加了一些商业活动,以及电台和电视台的通告节目。有关他的采访视频出现在网络和电视的各个娱乐节目上,节目里,他看上去与以前没什么分别,话不多,却很配合,回答的问题也是简略而谨慎。   他说:“接下来,到旧历年底一直都没有空。除了要给公益电影做宣传外,还打算拍一部电视剧和电影,目前正在谈。”   问:“听说电影会和迟大导演合作,是真的吗?”   解雨臣笑道:“我也很希望和迟导合作,他是个很棒的导演,可以让人学到许多东西。”   “那电视剧呢?前天听说你和周颖颖一起从西门町某咖啡厅出来,后来又一起上了车,是真的吗?你们有没有可能发展啊?”   解雨臣淡淡笑着反问:“你说呢?你想象力也太丰富了,我们是很好的朋友,就算真的一起喝咖啡也没什么,聊聊剧本说说角色的问题,不然你还以为会怎么样?”   记者也大笑:“也不一定。马上圣诞节了,没有特别的安排吗?”   “呵,还有一个月呢,你也问得太早了!不过我也很久没有好好过一个圣诞节了,如果公司没安排,我应该会和家人一起过新年,或者和FANS过,我觉得这样最好不过了。”   …………   齐焰按下鼠标,将视频关了,现在是深夜一点多。回来的这段时间,他一直工作得很晚,所以赶不及看直播。但是每天晚上都会去搜网上的娱乐新闻。今天是小花离开台湾的最后一天,这几天他的上镜率很高,几乎都是他的新闻,包括他和马上要开拍的新电视剧女主角周颖颖的暖昧绯闻,以及与迟强年底的合作,几乎已经是铁板钉钉的事。   齐焰觉得心里闷得慌,他看到小花在频幕上笑得云淡风清,眼神明亮却没有波澜。他长得真的很漂亮,一颦一笑间淡雅而精致的漂亮。他的眉毛长得稍稍偏于秀气,却配着一双有神明亮的眼睛,这使他的眉宇间透着一股子干净的英气,无论从哪个角度来看,都看不出任何描画的痕迹,以及刻意伪装出来的笑容。他笑得很淡,是礼貌而非讨好,这种淡淡的与生俱来的清傲之气,往往让一些想问刁难问题的记者也总是难以启齿。   可是齐焰的心里还是说不出的滋味,今天一整天都很忙,他有点累了,却半丝睡意也无,当然不管是绯闻也好,和迟强合作也好,都是小花工作的一部分,他也清楚,现在这个时候,自己根本不能够去干预,他们在各自的领域里,做着属于自己该做的事情,就像从来不相识的两个世界的人。   他翻身下床,现在快两点了,可是仍然睡意全无。房间里憋闷得像火炉,他觉得烦燥无比。只好打开了门,他想去花园里走一走,以平息自己近乎抓狂的心。   门外很安静,这个点,几乎没有一个人是醒着的。楼梯间亮着一盏朦胧的璧灯,楼下也有,不算很黑,齐家的宅子很大,要是到了深夜全部都关了灯,那会让人觉得很不自在。所以在楼梯拐弯和玄关处,还是会透出一些灯光。   安静却是必然的,齐焰没有穿鞋,穿着袜子轻轻地踩过地板,他不想惊动任何人,必管这里是他的家,但可能因为缺少长期居住而不是很习惯,这儿的一切,都和他永远无法溶进一处。   他走向楼梯间,楼层逞半圆形,是半开放式的沃层设计,一共是三层,卧室都在二楼,他和齐羽的卧室在东面,周琦和霍玲的在南面,就在他走到楼梯口要下去时,无意中望了一眼,却发现周琪的房间隐隐地透着灯光。   这么晚了,竟然还醒着?齐焰有丝疑惑,周琦是个很注重保养的女人,听佣人说她的作息是严格按照美容师的建议来执行,比如十二点以前是必须要睡觉的,可是现在快两点了,她怎么还醒着?   齐焰对周琦的印象不好不坏,他的原则是,只要对方不搞花样,他也绝不干涉。但是如果周琦每天在家里修身养性,或者只是看书上网,他觉得尚是正常些。毕竟是个年轻的霜妇,当初父亲去世时他们没有一个人留她,是她非要留下来,那么就该像一个霜妇的样子,而不是每天打扮花枝招展,不是打牌就是逛街,电话不断,约会不断。他并不是一个封建的人,但是作为齐家的男主人,家里有这么一个女人,实在不得不引起他的注意。这个女人虚荣心和物质欲望如此强烈,怎么可能甘心下半辈子都独守空房?   所以此时见到周琦的灯亮着,齐焰颇着停了一下。同一时刻,他隐隐地听到房里好像传出什么声音。他的耳力极好,比一般都人要灵敏很多,因为少年时间几乎真的瞎掉,所以他有一段时间专门训练用耳朵来代替眼睛,所以,他现在听到了周琦在房里的声音。   声音很模糊,听不清楚在说什么,但是他并没有再下楼。偷听并不是一个好习惯,但对齐焰来说,道德这两个字,向来都没有什么份量。   他悄悄地走到了周琦的房门边,微微地靠着墙,侧头闭上眼睛,然后他听到了房间女主人微弱的声音:   “明天?明天不行啊!风流大少爷回来了,看样子这段时间他是不会走了……呵呵,你少来,你有多少天没来找我了?你哪是想我呀,你心里有几个窟窿我会不知道?……哼,你总有正经事,就是想我是件不正经事对吧?……”   周琦的声音压得极低,但是音色妩媚,不时发出似嗔似怒的笑声,一听就知道是和男人在打电话,半夜三更,这种语气,用脚趾头想都知道是什么关系。齐焰在外面听得皱眉,这些并不是意料之外,但是,他一直担心的事果然还是发生了。这个女人怎么乱搞都与他无关,但这其中涉及到齐家的声誉,总不能让死鬼老爸化成骨灰了还要来顶绿帽子!   得想个办法警告一下这个女人,如果不听话,也只能怪他不客气了。   想到这里,齐焰便不再听下去,转身要走,可是脚还未动却又停住了,因为他突然听到屋子里周琦说了一段话:   “你别以为我拿消息给你很方便?我从不管公司的事,为了你呀,我还得和公司的人套近乎,又不能引起他们的怀疑,你以为我容易么我?上几次不出事算是万幸了,你别想再从我这儿得到什么,大少爷现在回来了,别看他吊儿郎当,他精着呢,比老头子还精!……我说你老子到底有没有待见你?上几次那些消息也不见得你风光,还不是被那两个哥哥压着。我遇见了你,真是倒霉!……我的命怎么这么苦?”   齐焰站在门边,深深地吸了口气。他觉得全身的血液全往脑子里冲,几乎想踢开周琦的门,将这个女人一把纠出来好好问清楚!虽然仅仅只是一段模糊的不清的话,但他至少得到了如下的信息:   一,周琦曾将公司的机密告诉过在外的情人。   二,对方有两个哥哥,一直不受父亲待见。   三,结合公司的情况,前段时间的确曾经发生过类似的事件,而且,秘密是泄给齐家最强劲的对手T.K.公司。   最让人心惊的是T.K.现任董事长郭华民有三个儿子,老大郭怀军和老二郭怀德都已经担任公司要职,活跃于社交圈,有了一定的商业地位。而小儿子郭怀信却一直没有受到重用。这些年来,郭家内部的家族斗争一直很激烈,已经渐渐被齐家超越,但是仍然可以说是并驾齐驱,也是年底竞选的最大威胁。   他对小花说过,即使他不能将齐家发扬光大,但至少不愿意在自己手里败退,不管死鬼老爸把他接来继承家业出于怎样一份私心,但是他却再也不愿意回到过去。他从来都不是一个清高或者高尚的人,明明已经是自己的东西,为什么又要拱手于他人?他可以自己放弃,但绝不允许别人来抢夺!   这个女人在外面偷情乱搞男女关系,只要不败坏齐家声誉,他可以睁只眼闭只眼。但是眼下已是养虎为患,所以,必须、立刻要除掉她!什么情面都不用再讲!   刻不容缓!   齐焰没有再下楼,重新回到了自己的房里,他当然睡意全无,他要做的,是马上安排,引君入瓮,人赃俱获!      ☆、第十章 成功的意义(二) 作者有话要说:  今天更得多一点,因为没有感情戏。   次日,齐焰仍然照常去公司,仿佛什么事也没有发生过一样,但是下午他却提前离开了公司,独自开着车回到了家里。   霍玲明年夏天正式毕业,但她的课业到今年年底基本已经结束了,因此她最近回家都比较早。齐焰进屋的时候,佣人说她在楼上的房间里,齐焰便直接上了楼。   他来到霍玲的房间,房门虚掩着,传来了音乐的声音,她正坐在电脑前,听到敲门声就立刻将网页关了,却头也不回地说:“门没锁,进来好了。”   齐焰便打开了门,他内心并不讨厌霍玲,对于这个二十岁的姑娘,他并没有太大的感觉,至少到现在为止,霍玲和周琦一点都不像,她就是一个相对单纯的女学生,只可惜,她是周琦的义女,所以目前最好最快捷的办法,也只能从她这里下手了。   他心里闪过一丝愧疚,但是只是转眼而已,他向来对女人不错,但不表示他可以完全纵容女人,这对母女本身就不是齐家人,现在只是暂时没有出事,却并不是长久之计。周琦一心想要把他和霍玲凑成一对,也必然明白自己在齐家无法呆长久下去,当然现在这一切已经是不可能了。   他再一次在门上敲了敲,发出提醒的声音,然后将门悄然地关上了。   霍玲终于回过了头,看到他有些奇怪,脸上有意外也有古怪:“你今天这么早啊?走错房间了吧?”   齐焰扬起笑容:“没有,我就是来找你。”   “哦?是吗?”霍玲随手一指,“坐吧,找我什么事?我们之间,有话题可聊吗?”   齐焰却并没有坐,他懒懒地倚在门边,脸上笑容不减,声音却没有一丝的感情:“我就是来问问你,你快毕业了,课业也已经结束了,你有什么打算?”   霍玲目光闪动:“你有好建议吗?”   他耸肩:“我对你的专业不熟,不知道该怎么建议。我就是问问你,你是打算工作还是不打算工作?还是说,你是打算像你阿姨一样,过——很舒适的生活。”说到这里,他故意做了长长的停顿,‘舒适’两个字,自然是打引号的,言外之音就是不工作只是享受奢华的生活,很明显这句话中有些微的讽刺。   霍玲一听,果然脸上的笑有点挂不住了,但她却又立刻恢复了微笑:“你什么意思?”   齐焰不和她周旋,他今天的目的很明确,所以不会像以前一样对女士保持风度,迎着霍玲的微笑,他也笑得很自然:“我的意思,你读了这么久的书,总是要出去工作的,将来你也不可能靠齐家一辈子。”   “工作?好啊。我去你们公司工作好不好?”   齐焰无所谓地说:“可以,你直接去人事部,我们有专门的招工接待,只要你附合我们的条件,自然会录用你。”   霍玲眉心微皱,但仍然笑道:“不给我开个后门吗?我可以从低做起的,我要求又不高。”   齐焰冷冷地笑道:“你和齐家又没关系,我为什么要给你后门?在我眼里,你和别的大学生没有区别。说实话公司最近并不缺人,所以你的希望不大,我个人还是建议你别谋高就!”   霍玲脸色微变,从齐焰进来到现在,每一句话都带着敌意。以前他们之间虽然谈不上有感情,但是齐焰很少去管她,甚至有时候会和她开开玩笑,气氛相当轻松。齐焰也不是一个小气的男人,他走到哪里都嘻嘻哈哈,对女人尤其客气。那今天如此反常,看来是有备而来的。   她站了起来,不笑了,同样冷冷地说:“你这是在给我下逐客令?还是觉得我在你们家白吃白住让你看不顺眼了?”   “小姐你真是聪明,一点就透。”齐焰双手抱胸,“果然和聪明的女人说话就是痛快,那我也不拐弯抹角了。你现在不是孩子,齐家没有义务一直养着你,希望你可以尽快地去找一份工作养活你自己,并且马上离开这里!”   “你说什么?”听到最后一句霍玲惊怒道,“离开这里!齐焰,你是不是太过份了?你凭什么让我离开?”   “过份吗?”齐焰反问,居高临下地望着他,“你不姓齐,你身上流的每一滴血都和齐家没有关系,你凭什么留在这里?你现在有手有脚,有工作能力,难道你不该自力更生吗?我不觉得我的话哪里过份。”   “你……”霍玲气得脸色变白,她竭力维持着镇静,“姓齐的你今天发什么疯?我好像没有得罪你,你别在我面前装老板!我不管你是不是故意针对我,但是我要留要走都与你无关!我在这里,是因为我阿姨在这里,我阿姨是你老爹的妻子,是合法登记过的,她就是你的长辈!也是这幢房子的主人!只要她让我留在这里,你就没资格说任何话!”   齐焰却一丝一毫不为所动,他笑了笑:“呵呵,看来你是不愿意走罗,那好吧,随便你,我要说的都已经说了。”   他转向门口,又想了想,回头说:   “我想起来了,当初你阿姨收留你时,并没有把你正式登记在齐家的名下,也就是说这中间没有经过正式的合法程序,法律上你根本不是我老爹的义女!……我想你阿姨当时打的如意算盘我大概能猜到,只要你不是齐家的义女,你就有机会嫁给我,做一个正牌的齐家少奶奶可比所谓的义女要劳靠。只可惜没想到现在反而害得你在齐家无立足之地!……不过你脸皮厚我也没办法,我总不能拿把机关枪逼着你出去,你说是不是?你爱住多久就住多久,就当多养了一个宠物。”   然后他再不看霍玲愤怒的样子,打开门,嘴角漾着冷笑地走了出去。   当天晚上,霍玲没有下楼来吃晚饭,周琦让佣人去叫,她却说没胃口不吃了,周琦只好由她,齐羽看了齐焰一眼,后者吃得很开心,完全没有理会这个小插曲。   吃过晚饭,周琦上了楼,霍玲却把房门紧闭,她敲了好一会儿门,霍玲却是不肯开,说不舒服早就睡了,不想受任何人打扰。周琦只好作罢,霍玲虽然很少发脾气,但是人多多少少总会有情绪,周琦也就不放在心上。打扮了一翻就出去和牌友打麻将去了。   她走后,齐羽见四下没人,这才问道:“听说你今天回来得很早?”   “我啊?”齐焰坐在沙发上随手拿了一本杂志翻着,“没错,我今天有点累,想早点休息,就先回家了。”   “你回来时是不是玲玲已经回来了?你和她说了什么?”   他抬起头,笑道:“小叔,你这么关心她?我可是你的正牌侄子,也不见你多关心我,我要吃醋的!”   齐羽摇摇头,说:“我当然关心她,我从小看她长大,见到她的时间比你多得多。玲玲不是一个会无缘无故发脾气的女孩,你就当她不存在好了,你去惹她干什么?”   “那你去问问她到底发什么小姐脾气,你来问我我怎么知道?”齐焰随手将杂志一扔,站了起来,吊尔郎当地说,“我是避着她都来不及,哪会去惹她?小叔你会不会太偏见了?”   齐羽一把拉住他,低声道:“发生了什么事?不能和我说吗?她们母女有问题?”   “我不知道,对她们你不是比我更熟吗?你觉得她们有没有问题呢?”齐焰推开他的手,“我反正不管这事,明天一早我要去外地,公司就拜托你了,小叔!”   齐羽皱起眉:“去哪儿?”   “我不是每件事都要向你汇报吧?我才是董事长,我的行程没有必要向你汇报!”齐焰不冷不热地笑道,“小叔,我很感谢你为公司尽心尽力,不过我觉得公司现在挺好的,有我在就行。你有空还是多关心关心家里,我现在都不知道这屋子的主人到底是不是姓齐!”   他说完后就转身上楼,砰地用力关上了房门。   十一点半时,周琦才打牌回来,这是她的习惯,晚上如果有牌约,十二点之前必须要回家!十二点按时上床,她的作息很少改变,而且她毕竟是一个死了丈夫的女人,很多地方也不能过于随心所欲。   楼下一片安静,楼上的也仅亮着几盏灯,她悄悄地走上楼,刚想进自己的房间,却发现隔璧霍玲的灯还亮着,她想了想,就走过去敲了敲门。   “玲玲,你睡了吗?”   出乎意料之外,门立刻开了,霍玲穿戴整齐地站在门后,她仿佛正在等着她,沉着脸说:“阿姨你进来说。”   周琦进了屋,愣了愣,她看到床边放着一个很大的旅行箱。   “你要出远门?旅行吗?怎么没和我提过?”   “我要搬家!明天一早就走!”霍玲简短地说,继续收拾东西。   周琦吃了一惊,拦住她:“好好地搬什么家?这里不就是你家吗?”   “这是你家,不是我家!”霍玲强调着,嘲讽地说,“我不姓齐,我和齐家半毛钱都没有,我在住里干什么?是齐家养的一只会说话的宠物吗?”   “啧,你这孩子是怎么了?抽什么风呢?是不是佣人们说三道四乱嚼舌头给你听见了?你说,是谁说的,我明天立刻让他们滚蛋!”   霍玲干笑:“哈,佣人哪有这种胆子?不过话也没说错,是我太蠢了,早就该想到事,迟早而已!一朝天子一朝臣,现在和以前不一样了,主子不同了,风格也肯定会不同。阿姨你不要怪我多嘴,你还趁早给自己打算打算。你也不姓齐,指不定哪天就被当成了外人,也要被扫地出门,被人赶走还不如自己离开,多少能留点尊严!”   周琦并不蠢,短短几句话她已经听出了大半的意思,冷笑了一声:“我还以为是谁呢,大少爷真是不同凡响,整天神龙见首不见尾,现在一回来,就由他说了算?哪有这么容易的事?我去和他理论理论,我不怕吵出去,他现在是非常时期,欺负两个女人只会让他名声扫地,什么也得不到!”   但霍玲却拦住了她:“你别丢人了行不行?干嘛要靠齐家?我又不是会饿死!我说句不好听的,阿姨我知道你心事,本来我无可无不可,就当是报答你养了我这么多年。不过这种男人实在是……,现在你就算拿枪指着我,我也不会去嫁给他!他在外面花天酒地,男人女人都乱搞,他还根本瞧不起我,我还瞧不起他呢!我没必要死皮赖脸留在这里!”   “你……你别走!玲玲,你别走!”周琦急得扯开她手中的东西,“别收拾了,你一走我可怎么办?我一个人在这里多难熬。你看在我的份上忍一忍,我会把事情解决的,我们要向前看!”   “我就是向前看,我才不愿在这里多受一份施舍。我不是猫猫狗狗,我是人!我有尊严的!”霍玲索性撒手坐在床沿上,“好,我不收拾,反正这些东西,也大多数是用齐家的钱买的,我不要了!我明天就这样走,我就不信我还会饿死!”   “我去找他!”周琦转身往外走,“我和他去理论,凭什么把你赶走,这家到底谁说了算!”   霍玲在她身后喊:“不用去了!我刚才听见他出门的声音,他对佣人说明天要去外地,今天去机场酒店了。呵呵,正牌的齐家大少爷是铁了心容不下我这个外人,我才不稀罕呢,反正我一刻也不要留在这里,阿姨,其实你也可以走,我已经可以工作了,我可以养你的!我们不要看齐家人的脸色,明天,你就和我一起走吧!”   她话一出,周琦似乎惊跳了一下,她脸色煞白,一声不吭,而双手,却下意识地摸了摸身上的首饰和刚刚打牌所带的镶钻手提包,那些坚硬而冰冷的触感,让她手心刺得疼痛无比。   霍玲说到做到,第二天清晨,她就拿着一个很小的旅行箱,独自下了楼。楼下空无一人,她也不理会佣人惊讶又询问的眼色,独自走出大门,打了一辆车,扬长而去。   齐羽下楼来时,佣人告诉他早上的情况,他只是点了点头,没有说话。周琦向来起得晚,他没有多问,吃了早餐就走了。   所以等周琦下楼,又只有她一个人了。今天不同以往,她是打扮得端端正正下楼来的,随便吃了点东西,也出了门。   周琦一个人驾着车满大街的乱转,也看不出什么目的性,一上午的时间,她打了几个电话,又在一家咖啡馆里坐了坐,中午走进一家美容会所做了一个SPA,直到午饭过后,才又匆匆地从会所出来,已经换了衣服,一套淡黄色连衣短裙,白色复古的休闲单鞋,仅梳了个马尾,比进去时穿得朴素了许多,也偏年轻了些,戴了一副无框的茶色太阳镜,乍一看像个二十多岁的女孩,很难把她与齐家的姨太太联想在一起。   她没有开车,独自走在街上,半个小时后进了一个比较偏僻的小公园,公园深入有个小小的钓鱼池,一个穿着蓝白相间运动服的年轻男人正低头坐在那里一动不动地看着鱼竿,仿佛静静地等着鱼儿上钩。   周琦就走到了这个男人身边,坐了下来看着湖面,过了好一会儿她才低头从手提包里取出一个手掌大般大小的电子存储盘,放在了草地上。   “这是公司下一季度的部分企划方案。”她低声说,“我给你带来了,你看看有没有用。”   那男的恩了一声,伸手放在了东西上面,刚要拿起,周琦却将手按在了他的手背上。   “你可别没良心!”她似嗔非嗔地道,“我可是冒了千辛万苦给你拿出来,我也不指望你能娶我,你发达了肯定是把我甩在背后了,但是你别忘了我的好处,我得不到你的人,至少钱也是好的。你别过河拆桥!”   “当然。”那男的回头朝她一笑,四周没人,所以他调笑地用另一只手托了一下周琦的下巴,“你这么漂亮,我怎么舍得?等我发达了,把齐家挤下去,你就是我的了,你就知道我对你有多好!”   “少油嘴滑舌,你们男人啊,我都看透了!”周琦打开他的手,白了他一眼,“我走了,今天没心情,下次再约吧!”   “好,有空约我!”那年轻男人笑着将东西收起来,朝她摆摆手。   周琦点头,转过身匆匆地走了出去,但就在她走出公园门口,在花坛边却看到一个人正笑嘻嘻地站在那里。   “小妈,这么巧!你来看朋友?”齐焰摸着下巴,就像欣赏着一只落网狐里的表情,“你朋友是不是姓郭?好面熟,我好像见过,怎么不介绍给我认识认识?”   周琦向后倒退了一大步,声音直发抖:“你……你怎么会在这里?你跟踪我?”   “我怎么会在这里?我想想,对了!刚才企划A部的Hanson告诉我,他给你的文件好像弄错了,不是你要的那份……可惜我来晚了一步,你好像已经送出去了,但愿你那位姓郭的朋友别怪你,别影响你们的友情啊!哈哈哈!”   周琦在他愉快的笑声中,双腿一软,跌坐在花坛边上。      ☆、第十章 成功的意义(三)      霍玲拿着行李走出齐家,并没有去找朋友或者住酒店,而是暂时回到了学校的宿舍里。她从小就独来独往,没有特别好的同学,表面上她是一个普通的明朗少女,周围也不乏朋友环绕,但她心里清楚得很,离了齐家,她什么都不是!   她并不以为耻,也不以为荣,正如她向来对自己的命运有很清楚的认识,也很早就接受了事实,有时候她觉得自己是个心很冷的人,嫁给谁,爱上谁,她觉得都无所谓,再说阿姨安排得也挺好,比她自己去闯要好,又有什么关系呢?   但是这样的平静,却在一夜之间打破了,此时她独自坐在一目了然的单人宿舍里,翻着□□里不多的余款,可能因为从来没有想过有这么一天,她向来不会屯钱,每次差不多不够的时候,阿姨都会塞给她,而现在就算她马上去找工作,前一个月也得靠自己,这点钱根本是不够的。   生活,实在是太现实的东西,她突然有点理解阿姨为什么那么喜欢过奢华的生活,拥有的时候没有感觉,可是此刻一想到要去油腻腻的食堂或者路边的小饭馆里解决一段时间的食物问题,她就禁不住地皱眉。   所以在齐焰电话打来的时候,她心里还是小小的咯登了一下,犹豫着要不要接起来,不知道是不是这家伙神经病过了良心发现来道歉了。她对齐焰的感觉,现在越来越复杂,不仅仅是因为昨天他脑子进水般地让自己滚蛋,主要还是因为不久前突然收到的一封莫名其妙的邮件……   齐焰的风流很有名,霍玲知道的不是一天两天的事,各种各样无聊的传闻比比皆是,听多了也麻木了,但是那封邮件却有点特别。她收到的时候还很惊讶,不明白为什么要发给自己,但转念一想,又有点不是滋味。或许在外人的眼里,谣言时间长了也就是真的了,她如此尴尬的身份住在齐家,在八卦者的眼里,已经是内定的齐家少奶奶了,所以这样的邮件才会发给她吧。   但她并不知道该拿这封邮件怎么办,所以只好保持着沉默,也开始考虑是否真的要嫁给齐焰,只不过还没有真正决定的时候,齐焰却突然发难,将她赶了出来。   应该不会是为了那个男人,齐焰是个事业心很重的人,这种时候任何的□□对他的竞选都会产生巨大影响,估计是被抓了小辫子了。说实话她把齐家当成自己家一样,所以也就沉默着过了,只是现在……   至今,至少到现在为止,她还没有把邮件的事告诉任何人。   电话接起来了,她不动声色地“喂”了一声。   齐焰的声音不像平时,没有笑得很夸张,也不是吊尔朗当,却是很难得的冷漠,他的话也相当的没有感情:   “你有没有空?出来一下,我有事要和你说。”   霍玲没有回答,经过昨天的事,她要是再一口答应就实在太没脾气了,尽管她也有点好奇。   齐焰像是知道她的想法,所以很及时给她下了一个台阶:“有关你阿姨的事,你要不要来?”   “我阿姨怎么了?”她忙问。   “来了说吧。”齐焰说,“我在公司附近的咖啡馆等你。”   他说完就挂了,完全一副公事公办的样子,把霍玲又气得不行,本想不理会,但又怕阿姨出什么事,赶紧给阿姨打电话,却根本打不通,她心中不安,随便收拾了一下就出了门。   到了咖啡馆,齐焰在一个幽静的包厢里等着她,他还是一身的黑,带着大墨镜,没有笑,神色有点冷冷的,看到她进来,并不说话,只是摆了一下手,示意她把门关上,这个样子让她心里产生了不祥的寒意。   她在他对面坐下,现煮的咖啡壶里飘出浓郁的香气来,齐焰还保持着风度,尽管神色冷峻,却主动给她倒了一杯,递给了她。   她没有说谢谢,也不喝,只是看着他:“我阿姨怎么了?是不是她对你说了什么?不管怎么样,她也是你长辈,你不能像对我一样对她!”   “长辈?呵呵。”齐焰冷笑了起来,“你最好问问你的阿姨,首先她有没有把自己当成齐家的一份子?我和你说实话,她这么年轻漂亮,当年我就不主张把她留下来。我这个人不传统,我老爹死了,他的那些老婆我一个都不想留!什么年代了,守寡就是个笑话!还是你以为,你阿姨是真的心如止水,一辈子能忍着不找男人?”   他说得如此直接,让霍玲有点难堪,她停了好一会儿,才红着脸说:“你有什么证据?”   “证据?你想要证据我随便可以给你找个十七八条出来,不过今天我要和你谈的,不是这个。”齐焰慢慢地说,“而是比这个严重得多的问题,我希望我讲完以后,由你来告诉我,是‘公了’还是‘私了’!”   霍玲咬着嘴唇,她并没有听明白,但她也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你先把事情说了。”   接下来,齐焰简单而清楚地讲了事情的经过,不仅仅是今天所发生的一切,还包括之前公司里曾经出现的几件不大不挟商业泄密’事件,以及他经过迅速调查后得知周琦与郭怀信交往的始末。   说完以后,霍玲很长时间没有说话。她从最初的不可置信到渐渐地茫然,之后便微低下了头,看着咖啡飘出的热气,定定地似乎已经出了神。   “对了,我得向你说声抱歉,我昨天对你说那样的话,只是想借你刺激一下你阿姨。因为我不想守株待兔,我知道你们感情很好,我不分青红皂白地把你赶出去,一定会引起她的愤怒,难免会冲动行事。果然不出我所料,但是这是事实,我道歉归道歉,但不认为自己有错。”   霍玲抬起头,她看到此时齐焰倒是微笑了,的确带了一点的歉意,但是却是毫无感情的。也难怪,他们之间认识时间不长,见了几次面而已,齐焰对她虽然没有恶意,但也不会对她留有面子。他知道她们母女牵在一条绳子上,此时把自己叫出来‘商量’,已经相当地给面子了。   她问:“你小叔知道这件事吗?”   “知道。我和他说了。”   “他说什么?”   “你希望他说什么?给你们求情?”齐焰笑了起来,“让你失望了。他什么也没说,只是说我做得太冲动了些。他向来稳重惯了,凡事一步一步地来,我和他可不一样。反正齐家的事,我有决定权!”   她没有再继续问,转了话题:“‘公了’和‘私了’的区别是什么?”   “‘公了’的意思是马上把她赶出齐家,并且赔偿由她泄露商业机密给郭家所带来的一切损失,必须时我会采取法律手段,一定要将责任追究到底!你不要怪我狠心,你阿姨错在先,她在做这一切的时候,不知道心里有没有想到曾经那么宠爱她丈夫,以及给她带来半辈子荣华富贵的齐家女主人身份。她自己都不要脸了,我又何必对她讲情面?”   霍玲一下子站了起来:“姓齐的,你还是不是男人?对一个女人做这样的手段,你很得意吗?”   齐焰面无表情地回望着她,森冷地说:“现在不是讲废话的时候。小姐,我算是客气了,不然将来齐家被郭家吞了我找谁去?呵呵,话说回来,她以为郭家是好依靠吗?郭怀信比她小了十岁,摆明了就是利用。女人啊,为什么总是这么愚蠢呢?”   霍玲见他的样子,知道没回转的余地,只好问:“那‘私了’是什么?”   “那就你来说吧。”齐焰微笑着说,“霍玲,对你印象不差,你很懂事,我觉得你阿姨的事不该影响到你。我公私分明,不管有多恼怒,我都会给你一个机会。你希望我怎么做,你就说出来,说不定我会考虑的。”   霍玲盯着他,他戴着墨镜,她看不出他眼中的信息是什么,那个带着狡黠的笑容让人迷惑,不明白在明显处于劣势的情况下,齐焰为什么还要给她这么一个所谓的机会,难道真的是他于心不忍吗?不可能,自己或许是无害的,但是阿姨的存在一直是齐焰的一根刺,仔细想来,放着这么一个花枝招展的女人在家里,换了任何人都是不放心的,出个一点半点的错,对齐家的声誉都是有影响的。   她突然有点明白了,心思模模糊糊的,想要抓住些什么,脑中飞快地转着,然后,才很缓慢地说:“我想见见阿姨,我劝劝她。我知道我们在齐家是一定待不下去了,但是这些年来,大家相处还算融洽,我希望你能给她一个机会。”   “哦?什么机会?将功补过的机会?”齐焰笑着问,“不好意思,我不需要无间道。我向来对左右摇摆的人没有好感,就算你阿姨现在去勾引郭怀信爆个惊天商业机密给我,我也没兴趣!”   “我不知道,我要见了她再说,你总不能不让我们见面吧?她现在在哪里?你把她怎么样了?”她急促地问。   “放心,她在家,好好的什么事也没有,我不会虐待女人的。”齐焰想了想,“好吧,你去见她。就当是我卖个人情给你,我也不想要你们怎么做,你把她劝走,从此以后你们过你们的日子,不要再再这个圈子出现,不管是用任何的身份!不然,我就不客气了。”   霍玲又一愣,她也没想到齐焰的要求竟然如此宽松简单,只是要求她们母女离开,从此一笔勾销,‘私了’和‘公了’之间的区别会不会太大了?这家伙到底在想什么?   “怎么了?不相信?”齐焰笑了起来,“好啊,那就再考虑考虑,你慢慢来我不急,说不定我马上就改变主意了。今天日子不错,我想做点好事都不行。”   “不用等了!”她立刻说,“你带我去见阿姨,我会劝她离开!”   周琦一个人坐在房间里。   她没有像平时一样把头发盘起,松松地垂在肩膀上,只穿了一件宽松的家居衣服,没有化妆,脸上略有泪痕,眼角边也有了细细的小纹,脸色黄黄的,目光也是定定的。   但其实齐焰并没有虐待她,没有打她,没有凶她,没饿着她,甚至连说也没有说她一句。回来后,就任由她坐在自己房里。他向来不喜欢对女人用强,他知道周琦是个耐不住的人,现在人赃俱获,周琦不过是在装可怜,他自然心里明白得很。   倒是霍玲进房后看到吓了一跳:“阿姨,你怎么搞成这个样子?”   她在家里快二十年,几乎没有见过周琦不化妆不打扮,每次都见阿姨漂漂亮亮,光鲜亮丽,她也知道阿姨虚荣,不然不会嫁给一个比她大三十多岁的齐正海。   周琦听到她的声音,抬起头,原本黯淡绝望的眼睛亮了亮,随即眼圈一红,眼泪无声地落了下来。   霍玲心中难过,她把房间紧紧关上,坐到床边,周琦立刻扑进她怀里,紧紧地抱住她,呜呜地哭了起来。   “玲玲……我以为你再也不回来了!我知道你心里有我,你果然是我的好女儿……我现在只有你了,真的只有你了!”   霍玲拍着她的肩膀,不知道该说什么,只好空泛地问:“这中间是不是有误会?”   周琦一听哭得更厉害了:“玲玲,你……你难道不管阿姨了吗?阿姨也不容易啊,难道我真的这样一辈子吗?呜……我心里太苦了!”   她这话就是间接承认了,霍玲身体略略一僵,周琦查觉了,抬起泪脸,眼巴巴地看着她:“你是不是看不起阿姨?”   霍玲只好说:“我知道你心里委屈,可是……可当初你既然嫁进来,你就该知道现在的情形,如果你做不到,当初就不该……”   她话还没说完,周琦就打断了她,虽然低着声,但是神色却是咬牙切齿的:“玲玲,你以为我想这样吗?我当初还是个小姑娘,我是贪齐家的钱,谁不喜欢钱?可是情况比我想得更糟……我哪里知道,齐老头竟然因为一场大病而无法生育!他娶我就是为了个名声!呵呵……哈!不然你以为他怎么要找个私生子来继承家产?再怎么不济也可以去弄个试管婴儿,可他就是不行!齐焰还是他年轻时的荒唐事留下的种,后来发达了却连个蛋也下不出来……你是个姑娘家,和你说这些我也丢人的很,但我也没办法了。我算对得起那死鬼了,我谁也不说,他死了后全世界就我一个人知道,我保全了他的名声,可难道我就该吃一辈子苦吗?”   霍玲一听,顿时满脸通红,但是心里也惊愕无比。周琦继续掩脸哭着:“我是个正常的女人,难道我想这样吗?老头子在的时候,我对他百依百顺,我配合着他,在家里安安份份地当一个装饰品。可是他死了后,难道我还是这样过日子吗?齐焰那小子根本看不上我,齐羽眼里就只有齐家,只有公司,他根本正眼也不瞧我。我就像这个家的装饰,装饰了老子,现在又来装饰儿子!我不甘心!我真的不甘心!”   “可……那你也不能去找郭家!全天下男人那么多,你为什么偏要找齐家的对头呢?”霍玲也顾不得尴尬,责备她说,“齐伯伯虽然那方面……那方面不行,可是他对你不错啊!你不用去找郭家人这么狠吧?”   “你这个傻孩子!”周琦抹着泪,“我找其他男人有什么用?万一被别人知道,丢人的只有我一个。现在我搭上郭家人,好歹也是我手里的王牌。这两家人都要脸,现在又是非常时期,事情闹大了对谁都没有好处,我才有一线生机!”   霍玲直摇头:“你还想要什么生机?你还不累吗?我们两个都是女人,斗不过他们的。阿姨你听我说,你和我搬出去吧,我找工作养两个人肯定没有问题。你不是不要做装饰品吗?现在就有个机会,我们走吧!从此以后和他们这些臭男人没有任何关系,你也可以找个对你真心真意的好男人。凭你的条件……”   周琦突然止住了哭声,盯着她:“这些话是齐焰还是齐羽让你来和我说的?”   霍玲怔了怔:“你不用管——”   “我怎么不用管!你真是笨蛋!”周琦伸手在她脑袋上点了一下,“你上他的当了!他怎么和你说的?是不是说让你把我带走,然后就两清,从此以后老死不相往来,是不是?”   “他是这么说。”   “你心里肯定还高兴,觉得他不追究了,放我一条生路,你还感激着他宽宏大量对吧?”周琦没好气地说。   霍玲没吭声。   “玲玲我问你,我今天明明就是当场被齐焰抓住,可是他却偏偏要等我出了公园才找我,他为什么不当着姓郭的面来堵我们,你知道为什么吗?”   霍玲想了想,说:“狗急了还跳墙呢,他自然要先把你控制住再去想办法对付郭家。如果冒失地将你们两个同时抓住,郭家可不是省油的灯,我听说郭怀信更不是什么好人。万一事情闹大,对齐家也没有多少好处。”   周琦松了口气:“你呀,总算开窍了!所以我们现在未必处于下风,还是有还转的余地。”   “那你想怎么样?离开齐家去找郭怀信,威胁他如果不照顾你就把你和他的事情捅出来?阿姨,这样不好吧?他们是男人,男人花边消息多,过一阵也就算了,可你的名声就一辈子毁了!”   周琦冷笑着:“所以,我要留在齐家!一定要留在齐家!”      ☆、第十章 成功的意义(四)   屋子安静了下来,只有彼此的呼吸声。周琦站起身,来到梳妆台前,用发刷刷着头发,看着镜子中仍然姣好的容颜。   霍玲坐在她身后也在看她镜子里的样子。   许久,她才轻声说:“阿姨,算了吧。你听我一句,不管是齐家还是郭家,都是惹不起的。即使一时之间,他们能够被你所驱使,但是将来肯定会想着办法加倍地整你,你想保命都来不及!虽然现在离开是挺没面子,但是时间长,大家都淡忘了,我们也可以新的生活。”   “新的生活?”周琦呵呵笑了起来,她将头刷放下来,盯着镜子中的自己,笑得凄苦无比,“什么叫新的生活?你以为我还回得去吗?我只能够在齐家才可以活下去,不然我只要一踏出这个门口,估计连死都不知道怎么死!”   “哪有这么严重?”霍玲走到她身后,“我们有手有脚,总能活下去的。”   周琦却猛地转身,用力地抓住了她的手,指甲都掐进她的肉里:“你以为我不想逃开这个牢笼?你以为我没有为自己打算过?老头子死的时候我就这么想了,所以我偷偷在外面做投资,我急于想赚笔大钱,可以让我们母女将来不靠齐家也能过上好日子!可是老天爷偏偏和我作对,我连着投资了好几笔大生意全部失败,欠了上亿的账务,这些年利滚利翻上去,我快连利息都还不出了。要不是因为我齐家女主人的身份一直拖着债务,现在你早就看不到我了!”   霍玲这下真的惊呆了,尽管周琦狠狠地抓着她的手,她也不觉得疼,下意识地用力摇头:“你骗我!你是为了要留下来才故意这么说的!你只是不想和我走,你干嘛要骗我?”   “我没骗你!”周琦喘着气,“这些年我拆东墙补西墙,除了还贷款还有高利贷一大笔钱!郭家和齐家之间,我宁可留在齐家,好歹我也是这里辈份最大的女主人,郭怀信只是玩我,我知道他哪会真的喜欢我,他就是利用我!我算看透了他,要不是,要不是……齐焰不待见我,我怕他随时会赶我走,我也不会去搭上那个混蛋!我……我只想给自己留点后路!……”   她又哭了起来,身子软倒在椅子上,霍玲也没力气扶她了,她自己都要摔倒了。   她用最后的希望问:“你不是还有齐叔的一份遗嘱吗?如果你不肯离开,你只要把遗嘱拿出来,齐焰也拿你没办法?你不是说齐叔的遗嘱对你有利吗?”   周琦却丝毫没有半分轻松,她喃喃地重复:“遗嘱……遗嘱……。老头子的确是留了一份遗嘱,可是除了律师就只有齐羽知道!我根本不知道那遗嘱写着什么?齐焰那家伙,做事又急又狠,恨不得把齐家人都赶走,他留我也是因为忌殚那份遗嘱,可是有些事你们都不知道,老头子死前的一段时间,已经很不信任我了,不然也不会在立遗嘱的时候只叫齐羽不叫我!他活着时想让我当牌坊,死了也不是个笨蛋,他当然知道我守不住,怎么可能给我留好东西?玲玲,阿姨这辈子命太苦了,到今天这个地步,都是被逼的呀!”   霍玲欲哭无泪:“那现在怎么办?现在齐焰摆明了一拍两散,听说他做事狠起来六亲不认,我们两个女人,又不姓齐,怎么和他斗?”   周琦突然精神又振了起来,她几乎是连滚带爬地来到霍玲身前,双腿一软跪了下来,霍玲吓了一大跳,想要去扶她却怎么也扶不起来:   “你听我说,玲玲……不要扶我,先听我说!阿姨现在所有的希望都在你身上了!只有你能帮我!你一定要帮我!”   “我怎么帮你?你好歹还是这里的女主人,我算什么?我又不姓齐,我怎么帮你?”霍玲也哭道。   “不,你可以的!你想办法,一定要嫁给齐焰!现在他是非常时期,他要竞选会长,他要和郭家竞争,现在还没有分出胜负来。他这个人虽然商业头脑不错,但是桃色新闻很多,你知道政府最讨厌这种人,所以……所以你和谈判,你就说你嫁给他,给他带来好名誉!只要你嫁给了他,他就不能把我怎么样。我不但是他后妈,我还是他丈母娘,那样我就能留在齐家,还能还债!你做了正牌的齐家少奶奶后,就可以帮我还债了!……”   周琦语无伦次地说着,紧紧地抱着霍玲的腿,用头去碰她的膝盖,霍玲一开始摇头不肯,想扯开她,但是怎么都扯不开,周琦的眼泪把她的裤子都湿透了,仍然是抱着她不住哀求。后来霍玲就不扯了,由着周琦哭,她自己也哭,她说:   “就算我听你的,齐焰也不会受我威胁,他那个人,软硬不吃,怎么可能轻易答应?阿姨,我不是不想帮你,我也知道你离开齐家一定活不下去,可是你让我怎么办?我和齐焰一点也不熟,我拿什么去和他谈条件,我就算爬上他的床,他也不会碰我的……”   说到这里,她猛地住了口,似乎想到了什么,呆呆地站着,一动也不动。   周琦并没有发觉,以为她不肯,更是哭得泪流满面,霍玲却已经不哭了,她脑中飞快地转着,这件事只有一次机会,她一定要想个周全的办法,尽量最大的成功率!   她推开周琦:“算了,我想一个人想想。阿姨你先休息吧。”   她走出了周琦的房间。   霍玲慢慢下了楼,齐焰正坐在客厅里等她。看她一个人下来也不意外,扬了扬眉毛说:“有这么惨吗?我好像都听到哭声了?你阿姨演技不错。”   霍玲一惊:“你偷听我们说话?”   “我再不堪也没有到那程度吧。”齐焰伸了个懒腰,“你们说的话我一句话也没听,不信就算了。”   霍玲看着他,觉得他说得是真话。齐焰这个人狂傲的很,又过于自信,在这样的情况下,他不可能故意来偷听两个处于弱势女人的谈话,他肯定认为,在这种情况下,她们已经走投无路了。   “我一时之间劝不了她。”霍玲说,“你给我点时间,让她放弃齐家的一切,不是那么容易的事。”   齐焰没有立刻回答,他想了想才回答:“她想怎么样?有什么条件吗?是不是要钱?呵,她还想从齐家里得到什么?”   霍玲此时的心境和刚才已经不同了,声音也冷静了许多:“我不知道,她只是哭,看来挺后悔的。你就不能再给她一个机会?”   “机会?一个年轻漂亮的女人让她一个人守着一辈子,你认为有多少可能性?我又不要让她立牌坊,这么辛苦干什么?现在是她有错在先,我让你们已经算客气了,你们还想商量着和我讲条件吗?”   霍玲现出犹豫的神色:“我阿姨跟我说,你根本不是真好心,你就是想打发我们走,把事情处理得越低调越好。以你的角度来说,你根本不希望事情闹大,所以你不会把事情公开,杀敌一千,自损八百,对大家都没好处。你先前的话是在吓唬我!”   齐焰略微惊讶地看着她,微微点了点头:“不错嘛!短短的时间就吓不住你了。你阿姨果然是老江湖。你说没错,我现在的确是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可是就算我不想把事情公开,难道你们就可以凭这点在齐家为所欲为?也好,你们留下吧,哈哈,看看我除了公开周琦的丑事外,还可以有多少种办法来对付她!到时候,可没现在这么客气了!”   霍玲咬了咬嘴唇,她脸上有丝害怕的神色:“我当然知道,所以我也这么劝她,我可不想和你们没完没了,但是我还是需要一点时间。我想今天晚上留在这里再劝劝她,可以吗?”   “随便你,不过我的耐心不多。”齐焰站了起来,“但愿明天你可以给我一个明确的答复,我没有太多时间和你们耗下去!”   霍玲深吸一口气:“好,我尽量。”   他们之间并不熟悉,只是浅浅地聊过几次,所以就算齐焰再精明,也不可能瞬间就了解她的所想。在齐焰眼里,她向来只是一个小丫头,但这一次,齐焰是轻敌了。也或许是太多的心事让他变得浮燥,他急功近利地想把一切解决好,掌控在手中,才可以游仞有余地处理自己的事。   人总有贪念,已经拥有的,想要更多,周琦是这样,齐焰自己不何偿是一样?   晚上,霍玲没有下楼来,周琦当然也没有。饭桌上只有齐羽和齐焰两个人。   齐羽已经知道了所有的始末,但他意外的什么也没有说,就是说了一句太冲动了,这种时候并不适合处理周琦的事情。   但他也就这么说了一下,大概认为这不过是句废话,因此就不再多言。他似乎有心事,对这件事没有发表太多的意见。   齐焰一开始以为他和周琦有染,但现在看来应该不是,因为齐羽虽然不悦,但对周琦的去留并不关心,他只是问:   “你最近不离开了吧?”   “小叔,你想说什么?”齐焰对这个小叔还是很信任的,“有话你尽管说,我知道你是为了我好,这些年来,你教了我很多东西。”   齐羽抬头看他,笑了笑:“这话说得,我还真不习惯。”   齐焰却很认真:“我知道眼下的事我处理得有点急,但是这个女人在家里一天,就多一天是非。就算不是姓郭的,也可能是别人,对齐家的声誉影响太大了。在这种时候,虽然把事情捅破对齐家不利,但放任她下去,可能会出更大的乱子。小叔,我决定去竞争会长之位,不为我自己,只为齐家的未来!我尽我最大的努力将齐家送上稳定的轨道,将来不管发生什么事,也尽可能不影响公司的正常运作。”   他说这些的时候,眉间低笼,没有像往常的嘻笑,反而有一丝无奈,齐羽深深地看着他,似乎想从他近乎割舍的表情里看出其中绝决的意味。   可是他还是什么也没有说,只是说了一句:“吃饭吧,以后的事以后再说。”   晚上,齐焰出了门,他这些天习惯夜游,就算没工作,他也很晚回来。以前的他,自然是习惯了日日笙歌的夜生活,但现在他就算去酒吧,也就喝点酒出来了。然后整夜都在街上乱走,看着车来车往灯红酒绿,或者坐在路边的石凳上,看着手机上的娱乐新闻。   小花已经结束了在台湾的广告之行,并且做了几场公益电影的宣传,还有一些电视台的采访,现在已经回国,他之后会开始电视剧和电影的拍摄工作,他和迟强的合作已经定下来了,迟大导演的武侠大戏年底就会开机,这些天许多娱乐新闻都在报道这件事,小花也参加了几次宣传活动,有时候迟强也会参加,他们坐在一起,在镜头前说着笑话和拍摄趣事,没有一丝不合的破绽。   他看了一会儿,就把视频关了,他怕看下去,会把手机屏幕给砸碎了。   他向来觉得小花的忍耐力比自己强得多,做这一行的,如果不能忍耐,就什么也不用做了。可是每次一想到,录完节目,小花一个人回到住的地方,难过又难熬的心情,他就感到身体里的每一根神经都在愤怒!   呵,想什么呢,拼命工作的小花就算想一个人也难的吧,说不定还会有许多大老板大导演请着拉着,他再不乐意也不得不去应酬他们,这几乎就是艺人们除了工作以外另一项重要的活动了。   这样的日子竟然要过两年!当初他他妈的怎么就失心疯定下这么长的时间,现在根本是两个月也遥遥无期地难捱过去!   同一时间,在齐家,齐羽吃完饭后便走进书房,一直工作到十点才停了下来。他的作息也很有规律,工作最晚不超过十点,因为之后的效率会降低,而且熬夜会影响第二天的工作状态,所以他肯定会在十点前结束。   走出书房,齐焰的房间灯还是黑的,这小子还没有回来。他当然看得出,这次齐焰回来明显比前几次有心事得多,事实上,比他以前所有的状态都不一样。这让齐羽忧心忡忡,他心中充满了不详的担忧,好像所有不好的事全部都聚集到了这个非常时候。   齐羽的房间和洗手间是分开的,他不喜欢在房间里连着洗手间,他喜欢绝对舒适而又安静的空间,这也是他多年来养成的习惯。他先前有两次婚姻失败,都是因为性格不合而和平分手,幸好没有孩子省却了许多麻烦。有时候齐羽觉得自己可能天生就该孤独,他不是不需要女人,但是他谨慎内向的性格以及过于冷静的处事方式让女人都觉得非常无趣。女人是天生需要热情和浪漫的,可是他就是学不会,他的两任前妻都说他过于冷酷,对人没感情,只适合当一个高僧或者工作狂。但是她们并不知道,两次离婚他心情都非常坏,他其实很在意她们。   只是现在也习惯了,孤独久了,也就渐渐断了这样的念头。女人都是需要太多感情和谎言的生物,他实在无法适应,又不想草草找个拜金或者肤浅的女人结婚,于是就自嘲地对自己说就当是个在人间修行的居士,可惜他不信佛,他在充满血腥的商场中打滚,他的血夜时常会沸腾,还有着对欲望的狂热,骨子里,他仍然是一个不折不扣的男人。   走进房间,他打开灯,又转身将门掩上,他是来拿衣服去外间他专用的浴室洗澡的,可是他才回过头,就愣住了。   床边的单人沙发上,霍玲像只小猫一样地蜷缩在那里。   齐羽站在门边没有动,他当然知道霍玲来干什么,肯定是从齐焰那里碰了一鼻子灰就转向自己了。说实话,他对霍玲的印象不坏,他从小看她长大,应该算是比较了解了。但是两人之间的话却不多,霍玲是个和同龄女孩子不太像的人,大概因为环境所造成,她话不多,经常在学校里,她既不骄纵也不刻意讨好。二十岁的女孩子应该正是谈恋爱做梦的时间,可是她还是那样,仿佛也是一个冷酷的人。   但齐羽知道她不是,霍玲应该是一个懂得感恩的人,不然也不会一直在周琦身边,她们母女一点相像的地方都没有,周琦明显是想让她嫁给达官贵人或者干脆嫁进齐家来巩固自己的地位,霍玲显然也知道这一点,但她没有表示反感,她向来对感情有着超脱普通女孩子的冷漠。   当然大多数时候,霍玲都是一个活泼普通的女孩,她和齐羽之间相处得也算愉快。   所以此刻看她这个样子,齐羽也只能心中暗叹,表面却还是一如既往的平静:“找我有事?”   霍玲抬起眼睛,她光洁的脸上虽然看上去有些悲伤,但还是克制得很好,她说:“齐羽,我在等你。”   齐羽皱了一下眉,很小的时候霍玲就叫他齐羽,他纠正过她,但她说,你又不是我的亲叔叔,干嘛非要叫你叔叔,这样会和齐叔搞错的。纠正了几次没有效果后也就随她了,幸好她平时也不怎么叫他,不然听着总是有点别扭。   “很晚了。”他却说,“明天再谈。”   “不,我就现在谈,很快。”她坚决地说。   齐羽没有再表示什么,他走进里间倒了一杯白开水和热牛奶,将开水放到了霍玲面前,他习惯睡前喝一杯热牛奶,现在也不会因为霍玲的到来而改变。   也算是暗示霍玲自己不想和她谈太久。   霍玲知道他的意思,他们毕竟相处了近二十年,所以说得很直接:“齐焰让我和阿姨走,我可以带她走,但是我需要钱。”   “你要多少?”他并不意外,说来说去,不是钱就是权。   “一亿。”霍玲清晰地说。   齐羽不由得也吃了一惊:“这么多!为什么要这么多!”   “这你不用管。你给不给?”霍玲几乎是强硬地说。   齐羽立刻摇头:“不可能,你们胃口太大了,再说财政不归我管,阿焰一直自己掌控着,我劝你死了这条心吧。你们都到这个份上了,还想要这么多钱,这不是白日做梦吗?”   霍玲却仍然不松口:“难道这个价不值公开的损失费吗?我知道你们不会公开的,不然就算把郭家拉下水,齐家也得不到好处!”   齐羽深深地看着她,叹了口气:“犯得着拿自己的名誉去换吗?齐家就算损失再大,也不可能给你一亿的,不仅仅是钱的问题,他也不可能受你们两个女人的威胁。”   “好!”霍玲似乎下了决心,“我知道我们不值这个价,但是这样东西……应该值这个价吧!”   她说着,低下头,从怀里拿出了一叠薄薄的照片,放到了面前的茶几上,一张一张地摊开,一共十二张,分成两排,整整齐齐地放在齐羽面前。   齐羽瞟了一眼,就已经知道是什么了,他什么话也没有说。      ☆、第十章 成功的意义(五)   照片!全是齐焰的照片!   或许更确切地说,是齐焰和一个年轻漂亮男人的照片!   照片拍摄的时间不长,就在最近,是在国内一个小城市。他们的背景有些是在某个学校里,或者林荫道上,两人谈笑风生,举止亲密。其中八张还好,只是说说笑笑或走或坐,并没有太出格的地方。但是有两张是在林荫道上相拥的行为,而最后两张却是在车上,用高倍摄像机拉近后拍下的照片,可以清楚地看到车窗里齐焰和那个年轻男人火辣而激烈的拥吻。   齐羽闭了一下眼睛,再睁开时已经炯炯有神,他盯着霍玲:   “你哪里得来的?”   霍玲低头又一张一张地将照片收了起来:“我也不知道,是邮件里收到的匿名邮件,有三四十张,我挑几张打出来,想要重口味的还有呢,我一个女孩子就不好意思了。其实我也不想要这么多钱,但是发件人向我勒索,说如果我不给他钱的话,就把照片放出去!……对了,照片里的男人我查过了,是时下当红的男演员叫解雨臣,人气很旺,我知道齐焰向来是玩惯明星的,只是不想到他也玩男人。”她静静问,“对你们有钱人来说,这些事很普通吧?所以我一开始没想到要给钱。但是我现在一想,发件人一定对齐家很了解,现在这种时候,这种丑闻对齐家是致命的,又把我错当成了齐家未来少奶奶,所以才会发给我。至于怎么做,就看我们的诚意了。”   “是吗?”齐羽的声音也是冷冷的,“他向你要多少?一亿?”   “当然没这么多,不过我也得我和阿姨留一点,所以就凑了个整数。”霍玲回答,“怎么样?你觉得值吗?”   齐羽的回答就转身走到电脑前,开机,打开网页,进邮箱,然后放大了其中一封的附件,指着电脑对霍玲说:   “你收到的是不是这些照片?你觉得我这些值多少!”   霍玲一见,终于也惊惧起来,她看看邮件,又看看自己手中的照片:“你……你怎么也会有……”   “是啊,真不巧,我也收到了。”齐羽不以为然地说,“不过我有一点和你不同,这人没向我要钱,他只是让我观赏了一下罢了,怎么,他向你要钱了?你能给我看一下原始邮件吗?”   霍玲的脸色真的也变了,她微微地退后了几步,结巴着说:“我,我删了!反正就向我要钱了,你不信就算了!”   齐羽将网页关了,回头看着她仓惶的样子,说:“玲玲,我没有怪你,你不用紧张。虽然我不知道你们为什么蠢到狮子大开口要这么多钱,可是照片你也看到了,齐家现在要对付的敌人很多,所以你们的事太微不足道了。你就告诉你阿姨,让她安份点,别搞花头,因为谁都不会理她。万一做过头了,反而讨不了任何好处。”   他说完后拿了一件睡衣,同时把房门打开了:“走吧,我想我们没什么好谈了。”   霍玲低着头,她的确已经无话可说,只好慢慢地走到门口。她的眼圈有点红,和刚刚的样子判若两人,无精打彩地走出了门,齐羽和她一起走出门,改成了温和的语气对她说:“去休息吧,别多想了,明天再劝劝你阿姨,有什么困难再和我说吧。”   霍玲仍然不说话,她只是轻轻点了一下头,又吸了一下鼻子,看来已经绝望了。齐羽没有再多说,他走进了旁边的浴室里。   齐羽洗完后回到房间,他的心情仍然是低落,他喝完了热牛奶就躺在床上,关了灯用手枕着头思索。邮件他的确也收到了,当然之前他已经知道了,他一直以为齐焰只是玩玩的,毕竟也有过前科,尽管他对这个侄子的风流韵事不是很满意,但是只要不玩过火,他也不便说,但这一次却明显不一样,为了这个解雨臣,齐焰已经两次丢下手头工作而不顾,这是前所未有的事情。   他查过解雨臣,表面上看只是一个当红的演员,本人背景也很单纯,完全没有问题,但是关系网却很复杂,他的师傅是老一辈演员二月红,二月红的背景却很大,他和张大佛爷有着极为亲厚的关系,而朗娱公司不过是张大佛爷一个玩票性质的公司。如果解雨臣真的是张大佛你的人,张家的财力并不是齐家可以对抗,所以不能太过冲动地处理这事。   另外,解雨臣似乎也有许多商界的朋友,包括吴邪。吴邪是解雨臣的好朋友,也是齐焰的好朋友,这一点齐羽是知道的,所以他们两个应该不是纯粹的老板和明星的关系,那么齐焰为了他而做出与以往不一样的行为,也不是不难解释了。   邮件收到的时候,齐羽心里只是觉得更加的沉重,之前他还一直岂图说服自己齐焰只是玩玩,可现在已经不得不让人相信了。更可怕的是,他们之间的事,已经引起了有心人的关注,偏偏这个人竟然不要钱!他只是发了邮件过来,似乎是好心地提醒他们一下而已。这比直接要钱更加麻烦!   所以齐羽推断,拍照片的人,应该不是齐家的敌人,而是解雨臣的敌人,目的不明。但为了陷害解雨臣,顺便把齐家带进来也无所谓。如果齐家知难而退,解雨臣失去了齐焰这个靠山,那这个发件人的目的就达到了。当然这不是齐羽所以关心的范围了。   但是该拿这些照片怎么办呢?他也想不通,在对方没有进一步说明之前,他只能静观其变。却万万没有想到,霍玲也拿到了,看来对方是硬要把这两人拆开,如果仅仅从这一目的上来看,和齐家倒是一致的,所以这是一种合作式的邀请吗?   他想着,在床上翻了一个身,不知道为什么,心里突然烦燥起来,身体也渐渐地热了,奇怪,怎么会突然不舒服呢?……有点熟悉的感觉,身体中也有反应,他是成年人,当然知道是怎么回事,可是好端端的为什么会这样?难道……难道刚刚那杯牛奶出了问题……   正在他这么想的时候,朦胧间,看到床边出现了一个人,一个女人!   那个女人正缓缓地解着衣扣,身上的衣服随着她的动作掉落了下来,在窗口月光的照射下映出了少女玲珑娇嫩的身体。   齐羽知道事情不妙,他想喝退她,但是嘴巴张了张,发出的声音却类似渴望般的沙哑:   “你……你为什么要这么做……”   那个女人,或者说是女孩并不回答,她只是坐到了他的床沿边躺了下来,用身体青涩而坚决地缠住了他。   他实在没有办法控制住自己了,这丫头一定疯了,不知道放了多少量,此时此刻,他的身体根本无法听从大脑的指挥,已经紧紧地搂住了身旁的女孩。   他真的已经太久太久没有碰女人了!   这是他失去理智前最后的一点意识。   齐羽醒来的时候,天色已经大亮,他看到时针指着九点,看来今天会是他进公司以后一只手都数得过来的迟到的次数的其中之一。   他转头看了一眼,旁边的女人还在,是的,已经应该是女人了,他并不陌生,因为她叫霍玲。   霍玲也醒了,她用被单裹着身体,睁着大眼睛,故作镇静地和他对望了一眼。   两人之间竟然出奇的平静,平静得就像平时在饭厅里吃饭,在棋桌旁边下棋一样。   许久,齐羽叹了口气:   “你知不知道你这样做根本不值得。”   “我没有其他办法。”霍玲咬着唇说,“我只有我自己。”   “可是你也不该到我这里来,你应该去阿焰房间,我真的动不了这么多钱,就算我能提出来,阿焰马上会知道的,你同样拿不到!”   “我已经不要钱了。”霍玲看着他说,“我想让你帮我另一个忙。”   齐羽摇着头,哭笑不得:“你真找错人了,这件事全部都由阿焰来处理,他事先都没有和我商量过。他大了,他羽翼丰满,已经不需要我了。你真的应该进他的房间,说不定还有一线希望。”   霍玲却无比冷静地苦笑:“你不用哄我。我清楚得很,别说我一个,就算是有十个女孩投怀送抱,对齐焰来说,也不过是道开胃点心而已,他根本不会受这种事情的影响。所以,我才选择了你。你放心,我不会让你做你做不到的事,我就想让你帮我一个忙而已。”   “你到底想让我帮你什么?”   “我想嫁给齐焰!我要做齐家正牌的少奶奶!”霍玲坐起了身,仍然用被单紧紧地裹着身体,“我自己会和他谈,我只希望你要站在我这一边,帮我一起劝服他!他比较听你的话,我不要求一定成功,你只要尽力就好了。”   齐羽没有说话,他一听到‘嫁给齐焰’四个字,又看看霍玲昨天几乎一整夜都在自己怀里的身体,心中竟然有一种可笑又可悲的感觉。他知道她没有开玩笑,他虽然表面平静,但是心里也是一团乱麻。他不得不承认霍玲说得对,‘上床’对于齐焰可能不算什么,但对自己来说,一个少女拿最珍贵的东西来作交易,让他根本无法说出拒绝的话来。   霍玲已经下了床,她全身都裹得紧紧的,看不到身体的一点皮肤。她虽然装作镇静,但看得出她很羞愧,几乎没有再去望齐羽一眼。说完要说的话以后,她匆匆地拿了自己的衣服走到齐羽看不到的角落换好后,就立刻开了门出去了。   齐羽仍然一动不动,也没喊她。这一个和平时没有任何不同的清晨,对他来说,一切都已经不同了。   解雨臣已经回到了上海,下一站,是浙江横店。   他的电视剧是民国背景,而迟强的戏又是古装武侠,很凑巧的是刚好都在横店拍,对他来说反而方便,可以节省许多时间,可以串场工作,本来这在迟强的戏中是绝对不允许的,他是一个以严苛出名的导演,当然现在没有什么问题了,他想怎样就怎样,迟强几乎对他是百依百顺的。   这当然得归功于瞎子先前差一点把他玩得当不成男人,这让他学乖了不少,听不少圈里的朋友说,迟大导现在也不太风流了,也不会见个漂亮的就像恶虎扑羊似的要搞到手,看来是吃一堑长一智,这也算是瞎子的一件功劳。   繁忙的工作,机械化的培训,每天几乎只能休息几个小时,但是解雨臣仍然会在夜深人静的时候想起许多事情来,他忘我的投入工作让自己加倍的忙碌,却无法换得头脑的停顿。他清楚得很,两年也好,二十年也好,其实他们双方只要按自己的轨迹走,根本碰不到。他们不在同一个行业,不在同一个圈里,更不在同一个国家。所以到底有没有必要守这个约定,并没有一个绝对的束缚力。   两个人之间的距离有多遥远,大概要等到相遇过后再分开才能体会出来。他这两天几乎没有停过,明天,是他离开横店前的最后一天,陈皮阿四让他去公司一趟,说是有话要说,然后他又要马不停蹄地转向浙江。   他很少拍古装片,因为化浓妆很不舒服,而且他有轻微的恐高,古装片免不了要有吊威亚的戏,其实他有点不安,但是他没有表现出来。   这是他的工作,他向来没有随心所欲过,他已习惯这样的生活。   放纵过了,依靠过了,一切还是得回到自己的世界里来。解雨臣很清楚这一点,尽管在这个夜晚,他翻在空荡荡的大床上,突然又很想靠在某个怀里诉说自己对吊威亚的内心恐惧。   全世界只有一个人可以让他表现出软弱的表情,只是那人已经不在了,今后也不一定回来。   所以,也只能想想而已。   已经无法入睡了,越来越清醒,解雨臣索性坐了起来,打开电视,想让枯燥的电视节目吸引开注意力,想让自己安定下来。   电视里在放一部很老的片子,一个五十多岁的老色鬼在调戏一名少女,那个男演员笑得夸张又放肆   自从自己入这一行来,解雨臣就很少再看电视,因为总是能够看出太多的毛病来,让他难受。   他最近很少再打手机游戏,因为注意力很不集中,总是玩了一会儿思绪渐渐地飘远,以前他最喜欢枕着瞎子的腿打游戏,打到激动时还会去捏他大腿的肉,疼得他夸张得喊疼,却从不把腿缩回来。   解雨臣不自觉的微笑,他渐渐地睡意朦胧。   铃……   手机突然响了起来,吵醒了他好不容易有的睡意,实在让人恼恨,任由着响了好几声,才不耐烦地接过来,以前半夜三更只有吴邪会打过来,吴邪现在早就不打了,可能是子扬。   他迷迷糊糊的也不看号码,直接放到耳边不耐烦地应:“喂?”   “……”对方似乎沉默了一会儿,才传来一个同样懒洋洋的声音,“是我!”   解雨臣猛地睁开了眼睛,手机差一点从他手里滑落,他张了张嘴,想要说话,却不知道说什么。   瞎子仍然用一种很慵懒的声音继续在说话:   “你在干嘛呢?花爷?”   有点不对劲,这不太像是瞎子平时的样子,他没有笑但也没有很严肃,就像一个不是很清醒的人正拿着手机玩,随意地拔了一个号码一样。   “我在睡觉,现在还能干嘛?”他淡淡地说,抑制着声音的起伏。   “呃……对,现在是睡觉,好像有点晚了……呃……”瞎子连打了两个嗝,声音仍然慵懒百含糊,“对不起,我打扰你了。”   他用力地握紧电话,轻声说:“没关系,你有什么事?”   “我,呵呵,我没事,就是打个电话给你,跟你聊聊天。”对方呵呵地笑了起来,又呃了一声,“你最近过得怎么样?对了,我天天看你的新闻,我知道你很忙……可我发现你比先前帅了……呵呵……你他妈的怎么能这么好看?……”   解雨臣不说话,他不知道说什么好。   “对了,我想起一件事来,我前几天在手机上玩了一个游戏,很好玩的,我传给你好不好……你说好不好?……我想你一定爱玩,你对游戏比对我好……我有时候还会吃醋呢,哈哈……”   “你醉了,别发神经了。”他低声说   “没有!我没喝多少……我向来千杯不倒,哑巴都喝不过我,我怎么会醉呢!你要是不信,咱们比比!……花爷,我要是想见你,手机游戏你喜欢吗?或者咱们比比酒量?这个借口你看怎么样?”   他刚想说话,突然电视里那个老色鬼终于抓到了那个少女,爆发出得意的笑声,笑得十分难听刺耳,他赶紧想拿摇控器弄小音响,但一时怎么也找不到。   电话里瞎子也听到声音了,他立刻警觉起来,声音也提高了:   “谁在说话?谁在你旁边说话?”   “没有人……”解雨臣一边回答着终于找到了摇控器,赶紧按小音量。   但瞎子却已经开始乱嚷嚷:“哪个混蛋又在欺负你?……你别怕,有我呢!有我在谁敢欺负你?……你立刻把电话给他,我来跟他说……喂喂!你就是那个混蛋吗?老子警告你,不要动花爷一根头发,老子可不是好惹的!妈的……立刻给我滚!再不滚我拿拳头揍死你!花爷是我的!这辈子都是我的!我绝不会放手!谁敢来破坏我们我就和谁没完!……”   解雨臣陡然爆发了起来,也对着手机一阵乱吼:“说了没有人!你听见没有!只是电视机而已!你他妈的打电话也不正常,要打就清醒点再打!你这样算什么意思?谁要听你的发酒疯!拿盆冷水先把自己浇醒了再打给我!老子不和疯子说话!”   他说完啪的就把电话给按断了,然后扔到了床角,他觉得心底那盆原本已经盖得严严实实的火又被挑了起来,他觉得整个房子都似乎在嘲讽般地看着他,看着他被几句醉话弄得完全失控!他也弄不清要用什么言语来形容自己的心情,刚刚的通话就像一个凌乱无比的梦,完全没有真实的感觉。      ☆、第十一章 二人世界(一)      十二月十六日,星期一,很普通的日子。   南方连日来的雾霾因为寒潮的到来而驱散干净,机窗的阳光刺眼无比。齐焰独自坐在飞往上海的飞机上,他一直看着阳光洒在云层上散发着金色而寒冷的光芒,保持着同一个坐姿,像一尊墨色的雕塑。   终于,他低下了头,他双手从口袋里伸出,他的左手上拿着一叠薄薄的照片,他用很慢的速度一张一张地看过去,看得十分仔细,连树叶的明暗和灰尘的覆盖都逃不过他的眼睛,拍照的人不算专业,但是相机的质量却不错,所以虽然角度选得不好,但是很清晰。无论是小卖部前的邂逅,还是学校回廓边的闲聊,或者是林荫树下的拥抱,还是车子里忘情的热吻,都生动的仿佛历历在目,刚刚发生过一样。   他盯着照片中的人,看的是照片中的另一个主角。那天也是和今天一样是个好天气,他们的心情都很好,一路走一路笑,或许是太放松了,竟然失去了应有的警惕心,要是在以前,他都会事先做好安排,但那天只是想独享二人空间,终于被钻了空子。   耳边,仿佛还在响着齐羽和霍玲的话。   “阿焰,你必须要明白,你肩上的责任有多大。我不管你以前是怎样一种生活状态,但是现在你姓齐,是肩负着亿万资产以及上万员工生活来源的决策者,你应该清楚自己要怎么做才是正确的。尽管你大可以什么都不管,让公司按固有的模式在残酷的市场竞争之中原地打转,百足之虫,死而不僵,是可以撑过很长一段时间也不会倒闭,但是这样就真的能换来应有的尊重和理解吗?既然你不需要其他人的认可,那么你自己呢?你是宁可去花十年,二十年的时间从头来过也不愿用你手中现有的丰厚筹码从高起点上开拓,这种舍近求远的方式到底能证明什么?”这是齐羽的态度   ……   然后是霍玲的:   “齐焰,我不和你说废话!我现在要求很简单,我要和你结婚!你不要以为我是在占你便宜,事实上我们是互相帮助。这叠照片我放在你这里,是不是PS过的你心里比我清楚。既然你的敌人可以把这些东西发给我,当然也可以发给政府和媒体,你年初的商会会长很有可能因为这些照片而毁掉!……既然我和你都不能够阻止对方那么做,但至少我可以和你结婚,用事实来打破你同性的传闻。我可以配合着你在公众场合秀恩爱,真也好假也好都不重要,公众与政府也只是需要一个口碑而已。……”   ……   他们轮翻着向他轰炸   “阿焰,事到如今,本来我答应你等你竞选上会长后将遗嘱内容告诉你。但现在看来,你能不能选上都很悬,我也就没什么好瞒的。所谓的遗嘱,毫无悬念,你猜也猜得到。那就是我大哥根本不可能相信你!就算你和他身上留的是一样的血,可是这么大的公司他怎么会放心全部留给你?这不是开玩笑吗?这中间当然是有条件的,条件就是如果你让公司全年的收益减少千分之三,或者你花天酒地不思进取,并且做出让齐家蒙羞的事情,那么就必须交出你手中所有的股份转到我名下,同时将你赶出齐家!你会重新一无所有!……现在已经是年底,今年的财政情况你也应该清楚,本来今年的业务量就只能与去年持平,可是你个人的投资已经远远超过了公司的预算,比如越州市那项配件厂房开发计划,还要安排大批提供土地的闲置村民……那份额外的支出给公司平添了一份不小的负担。……虽然年终的财务报告还没有出来,但是情况一点都不乐观!”   “齐焰,你放心,我现在已经不想嫁给你了!以前还算马马虎虎,可现在你和男人做这种事,我再怎么虚荣也没有必要受这样的屈辱。等竞选结束我们可以随时离婚,当然你得给我一点时间劝我阿姨,她现在情绪激动,完全不听我的。我会在结婚后想办法劝服她离开!……姓齐的这个家,我们根本不留恋!我们的婚姻可以维持三个月,或者是半年,这一切要看你的本事。如果你能顺利当上商会会长并且使公司稳定到不用受你个人的影响,你可以随时都和我离婚,我没意见!我也不会拿你一分钱!”   …………   耳边传来空姐甜美的声音,提醒旅客们飞行已到达目的地,做好降落的准备。齐焰将照片收起来,重新抬起头,这一刻他的心情犹如机窗外的天空,空洞致极却又是大起大落到难以抑制,他想象着如果是张起灵,如果是吴邪,如果其他任何人碰到这样的情况会如何做,但最终他放弃了这些不切实际的假设。   因为他不是任何人,所有的一切仍然是要由他自己来决定,没有人能帮他!   解雨臣在去横店前一天见了陈皮阿四。   ROY意外地也在陈皮阿四的办公室,看见他很高兴地和他打招呼,他只是朝他点点头。ROY却显得比他大方,又是寒喧又是问候,俨然一副老朋友的样子。   “你出去吧,我和雨臣有些话要说。”陈皮阿四打断了ROY的话。   ROY笑着答应着,陈皮阿四又对解子扬说:“你也没事了,我和雨臣单独说。”   解子扬朝解雨臣望来,解雨臣示意他出去,他只好和ROY一起出去了。   办公室里只剩下两人后,陈皮阿四没有像上次一样让他坐下或者喝茶,刚刚脸上的淡淡笑容也消失了,神色似乎变得有点恼怒。解雨臣冷冷地看着他,不知道这老家伙又要玩什么花样。   只见陈皮阿四从抽屉里拿出了一个信封,放到他的面前,面无表情地说:“你先看看这个。”   解雨臣拿起信封,看到里面放着一叠照片,他抽出来看了几张,脸色也微微变了,抬头问:“谁给你的?”   “我不知道。”陈皮阿四没有像以往那么客气,显出了他作为老板的架子来,盯着解雨臣,“谁寄给我不重要,我要问你,这是怎么回事?合约清楚写着,艺人的任何感情及绯闻都是要经过公司同意的,你这么高调和一个男人在一起,是想让公司出笑话吗?”   解雨臣将照片扔回桌子上,他淡淡地说:“对方想怎么样?要钱吗?”   “要钱就好了,雨臣,我向来都很看重你,公司也花了许多钱和精力在你身上。你要明白,如果这个新闻一公开,不但你的戏路会变窄,而且包括你师父二月红,以及公司都会受到你的影响。的确,现在社会开放,腐女也多,大家平时网络上YY也就算了,可是谁敢动真格的?那些承认出柜的不是二三流的小明星,就是大多退居幕后。正当红的哪怕被现场抓包也要拼了命地澄清,这其中的厉害关系不是开玩笑的!”   “我没有承认。”解雨臣低声说,“我和他没有关系!”   陈皮阿四指着照片里齐焰,继续咄咄逼人:“你和他没关系?光是前几天你拍公益电影时,这位齐大老板就前前后后围着你半个月,傻子都能想到!”   解雨臣毫不畏惧:“那你想我怎么样?难道也要让我公开发个申明说我不喜欢男人,我不是同性恋?呵,这种此地无银三百两的事情我才不做呢!到时候更让人笑话,也不会有人相信!谁才是真正的笑话,你心里更清楚!”   他的回答似乎正在陈皮阿四的意料之中,他叹了口气:“雨臣,公司对你怎么样,你心里清楚。这些年来,公司从来没有压制过你,让你自由发展。可是现在这个情况,你对得起公司的栽培吗?而且,你想过没有,影响不仅仅是你,也包括齐老板!他的影响不会比你低,齐家的竞争对手也不少,齐老板又太年轻,他可经不起这样的绯闻闹腾!所以我想就算你不为了你自己,也得为了齐老板避个嫌,他好歹也算是你不错的朋友。”   解雨臣没有说话,他当然知道陈皮阿四不是真的好心关心他或者瞎子,但是这话中的意思却已经很明显了。照片的影响是双方的,如果将这些照片公开,对瞎子是很不利的。他听吴邪说过,当年被瞎子排挤出去的齐家人还在蠢蠢欲动,指不定会借此大作文章。只是这些照片到底是谁拍的?不可能是记者,记者拖着不发搞也是为了钱,既然不是为了钱,那又是谁拍的?”   他抬头望向陈皮阿四,在对方故作恼恨的神色中见到了隐隐的旁观冷漠,又想着刚才走出去的ROY一副得意忘形的样子,心中已是了然。自己的行踪最了解的莫过于公司,那段时间他明明就是休假,除了吴邪他们,也就公司知道自己去哪里了。外贼没有,十有八九是内奸作怪。看来是迟强那些事让陈皮阿四恼羞成怒,也可能是因为瞎子的冲动行为扫尽了陈皮阿四的面子,才会来此一招。   但他表面仍然不动声色,静静地说:“四爷希望我怎么做呢?我现在和他没关系,按兵不动是最好的办法。过段时间没新闻可挖,也就无从谈起了。”   “也只能这样。”陈皮阿四说,“这段时间你也安份点,最好由公司安排你的一切,你和周颖颖的绯闻力度还不够,我会让企划另外给你弄一些烟雾弹。另外你个人的生活可能没有那么自由了,做任何事之前都需要向公司报备。”   解雨臣心中暗骂老家伙几乎就是变相禁锢了他,想到昨晚瞎子的那个似真非真的电话,他不由苦笑:“我想我最近都没空了,明天去横店需要向两个剧组报道,有没有的睡觉都不一定,哪里来的私人时间?四爷你多虑了。”   “那就好。”陈皮阿四终于皮笑肉不笑地说,“这段时间你就委屈点,但不管迟强人品多差,他的戏可是难得的,你要用心演,去拿个国际大奖一定没问题!”   两人谈话到此为止,解雨臣走后,ROY进来迫不及待地问:“他怎么说?是不是看到照片脸都绿了?哈哈,看他还敢嚣张?我说他就是假正经,迟强都那样对他,他还敢接他的戏,哼,我还以为他多清高呢,白便宜了他,竖着牌坊做——”   陈皮阿四敲了他一记:“少废话!你呀,收敛点,这件事主要是针对姓齐的。等齐焰的知难而退,避之不迭,解雨臣就失去了一个大靠山。他的性格向来不会求饶,二月红又已经隐退了,到时候没人给出头才好呢!”   ROY这才不说了,又闹着说新来的舞蹈老师教得不好,还吃他豆腐,他要换人,陈皮阿四被他缠不过,只好答应换一个。ROY一直磨蹭到快午休过后,这才心满意足地走了出来。   同一时间,虹桥机场,齐焰下了飞机。阿来已经在机场口等他,他现在负责上海分区的事务,所以一直留在这里。上了车后,齐焰问他:“怎么样?”   “你放心吧,老板。我都查了。解先生明天会去横店,接下来他会一直在那里。据说有一部电影和电视剧都要在那里开拍。……嘿嘿,老板,你随时都可以去,反正也不远,我认路,我送你去!”   齐焰没理他:“我自己会安排的。你没被他发现吧?”   “没有。他前前后后都是保镖,车子跟小黑屋似的,哪会看到我?我说老板,你这是要给他一个惊喜吗?明星真不好当,跟个犯人似的,我看解先生的确累得很,老板你这次来可要好好地陪他玩玩!”   齐焰没有像平时一样笑着打哈哈,却很意外地认真地回答了一句:   “是啊,这次要好好地陪陪他!”      ☆、第十一章 二人世界(二)   齐焰到达横店时,已经是次日中午,他并不着急,在附近酒店里换了一件衣服,拿下眼镜,一个人悠然地走到明清街附近,不时地这儿停停,那儿走走,就像一个普通的游客。眼下剧组并不多,拍摄点明清街也很冷清。因为没有吃午饭,他就在一家仿古的小吃店坐下来吃了一碗热气腾腾的年糕馄饨。谁也不会想到这个穿着灰色大衣低头吃馄饨的男人竟然会是腰缠万贯的房地产大享,从这方面来说,他比小花要自在很多。在不是自己的圈子里,几乎没人认识他。   剧组正式开拍要在明天,所以他今天其实还是来早了,他暗自逐磨着要怎么样出现在小花面前是一种惊喜而不是被鄙视,毕竟他们好像,仿佛,似乎已经‘分手’了。   不过他的心情还是因为即将到来的见面而很好,至少他努力让自己开心一些,而不去想那些烦心的事情,他向来都习惯用笑来表达自己的情绪,最近却实在太少笑了,而且做事也开始瞻前顾后起来,当初他总是笑话哑巴不果断,一碰到吴邪的事就左思右想,可是现在自己却也变成这样了,难道说恋爱真的会让人变得异常心软吗?   外面突然传来一阵吵嚷声,他寻声而望,只见几个游客模样的小姑娘都兴奋地朝着一个地方跑,她们中有人在说:“解雨臣在那边排队签名呢……快去快去!……真的不骗你!他来这儿拍戏,刚刚被人看到了……他就干脆坐在那边给大家签名……他好帅!我站在他面前,他还朝我笑呢!”   齐焰站了起来,付了钱然后走出小食店,果然看到有三三两两的人朝同一个方向走。他想了想,便笑着走进了旁边一家文具店,买了一本手掌般大的粉红色记事本,找了一个凉亭坐下,然后迅速地用签字笔在扉页上画了几笔,等笔迹干了以后,才把本子合上,施施然地朝小花签名的方向走。   一路上又碰到了好几拨女孩子,齐焰抓住机会拉住其中一个:“你好,请问你是去找解雨臣签名吗?”   “是啊是啊!就在那边!”那个女孩子兴奋的说。   他装出不好意思的样子问:“你可以帮我一个忙吗?”   女孩子心急如火,不太乐意:“我没空啊!”   “不是……,我有个妹妹,也很喜欢解雨臣,不过她今天没有来。你看我一个大男人去排队很奇怪,要不然你签的时候,帮我也签一下行吗?”   他说着拿出那本粉红色的记事本,女孩子立刻笑了起来,点头道:“行!没问题!”   “谢谢你!我就在这里等你。”   “好,不过你可能要等很久,那边队伍排得好长!”   “没关系,麻烦你了。”   女孩子立刻跑远了,一口气跑过了桥,果然前面出现了一块大空地,因为是临时起意,所以现场比较随意。人却都渐渐地汇聚了过来,形成了两排长队,一队签名,另一队凭签名去拿一份小礼品。解雨臣最近高调,频频出现在各种宣传场合,电视节目上,即使像现在这样的拍戏现场,他也会临时起意弄个签名送个小礼物什么的,他突然爆发的亲和力让他的人气又陡然涨了不少,现在几次每天的娱乐新闻上都能看到他的身影。   那个女孩子乖乖地排着签名的队,过了半个多小时才总算排到了。解雨臣朝她微笑了一下,接过她手中的一张自己的海报签了自己的名字,说了声谢谢递还给她。女孩子却还是不肯走,一边脸红地笑着,一边又把一本粉红色的记事本给了他。   “有一个男人托我让你签的,他说他妹妹很喜欢你,请你帮忙签一下。”   “好。”   他并不以为意,翻开记事本刚拿起笔就愣了,只见首页空白的图纸上,廖廖几笔画着一副简笔画,画上的内容是:   圆圆的太阳很灿烂的挂在天空,画面中间用波浪线组成一条大河,河岸上是参差不齐的草地,草地的左边沿河画着一颗大树,树干笔直,树枝苍劲,枝桠间密密地画着许多树叶,像一把大伞。而在树下树根边,却画着一株摇曳的小花,小花有四瓣小花瓣,随着微风微微摆动,微微侧向大树一边,看上去十分的可爱。   解雨臣拿着笔愣了好一会儿,那个女孩子当然不会催他,偷眼猛盯他的脸,还是旁边的工作人员碰了他一下他才惊觉,忙匆匆地在右下角签了一个名,把记事本还给那个女孩子,说了声抱歉,那个女孩子幸福地直笑,才被排在后面的人挤开去了。   到了傍晚四点多的时候才结束,大家也都依依不舍地散了,解雨臣也回到休息室休息,他揉着酸麻的手臂暗自苦笑,原本以为是临时性的签名活动,没想到也会这么多人,他都不知道自己该不该感到高兴。   此时的心情却仍然是说不出的复杂,喝着助手递过来的热饮,他默然地坐在角落里不知想些什么。解子扬还在发礼品和清理现场,此时还没有回来。坐了没一会儿,一个助理却匆匆进来,在他耳边低声说:   “四爷来了。”   他微愣,果然看见陈皮阿四带着笑声走进来,他只好懒懒地站起来也打了个招呼,陈皮阿四的兴致却好,他说只是因为恰好有事经过来,晚上在这附近吃饭,所以就过来看看。他还说早知道来得早一些,错过了刚才的火爆场景,进来时都听到游客们还在谈刚才的签名会如何热闹。   解雨臣就淡淡的,剧组其他人却七嘴八舌地应和着陈皮阿四。陈皮阿四就看看表,说:“我得走了,你们慢聊。”   果然不出所料,他下一步就走到解雨臣面前,笑道:“雨臣,你和我一起去吃饭吧。今天的那几个老板你也认识的,去年电影节上见过,都是了不起的投资商,我介绍你们认识。”   他微微皱眉,看着陈皮阿四似笑非笑的脸,要是换作以前,他肯定会拒绝,但是现在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而且昨天刚刚因为照片的事陈皮阿四明言说要安排他的一切,当然也包括陪酒吃饭。这一行有这一行的规矩,艺人们谁没有陪过几个酒,顶头上司亲口发话,他不去也得去,不然就是不拾抬举。其他的人听了也都见怪不怪,识趣地走散了。   所以他仅仅是考虑了一下,便点点头:“好,四爷请客,我自然赏脸。”   陈皮阿四一听,笑得说:“那就从后门走吧,我车子就停在那里。”   他不置可否,尽管现在解子扬还没有进来,他也没打算再等下去。经纪人不是保姆,他一个大男人身边也不可能老是拖着经纪人,再说如果陈皮阿四摆明了让他一个人去,就算解子扬进来了,他也有办法打发他走。   于是他们一行人,带着几个助理和保镖从后门出去,很快来到门口,果然停着几辆黑色的轿车,他和陈皮阿四进了最前面那辆,车子很快就发动开了。车窗是加厚不透明的,估计陈皮阿四得罪的人不少,车窗都用防弹,肯定是好多人想要他的脑袋。   一想到这个,他心情就好了起来。拿出手机,也懒得应付陈皮阿四,劈里啪啦的打游戏。就算不用眼角余光也能感到陈皮阿四一直在抽筋装笑的嘴角,他肯定是想看解雨臣不想去又不得不去的怒样,可惜他失望了,解雨臣今天看来啥事也没有,好像去陪酒吃饭是一件很开心的事。   二十多分钟后,车子来到了一家当地五星级的大酒店门口,服务生把他们领进二楼特定的豪华大包厢内,迎面一股让人窒息的热风而来,暖气开得让人心生厌烦。几个红光满面大腹便便的中年男人已经坐在席上,身边陪了几个年轻漂亮的模特,有男有女,他们都穿得很少,就像夏天一样。   那些人一见他们进来就大笑着打招呼。其中一个穿着黄色西装的满脸笑容地立刻走到角雨臣面前,凑到他面前道:“哎呀,解先生,我们好久不见了,你还记得我吗?”   “你是……黄老板吗?”解雨臣不动声色地往后退了一小步,作思索。   “我不姓黄啊!你记性怎么这么差?我上次影展不是和你说过了吗?我还给了你名片呢?”   “对不起,我弄错了。”解雨臣随意地笑笑,走向桌子,“上次那个黄老板一出手就给了我一块金表,所以我记得比较清楚。”   黄西装顿时尴尬地站在原地,旁边几个哈哈大笑,都说‘老李啊,你这小气鬼,怪不得没人记得你!’。   又有一个头发染得土黄色的男人走过来,拉住了解雨臣,一副热络样:“雨臣,过来这边坐。………金表算什么,你要什么?尽管说,我都给你!”   解雨臣没有让他拉到,先坐到了席上,笑着说:“这话我记得,我记在心里。不过现在我恰好不缺,将来想到了再说。”   那人忙紧挨着他坐下,大声地说着好好好,眉开眼笑。   大家一起坐下,山珍海味摆了一桌子,还放了几十瓶的高档酒,黄头发立刻给他倒了一杯红酒,放到他面前,用弊脚的语气说:“这红酒岁数比你还大呢,你尝尝,味道很不错。”   “让您亲自给我倒酒,这怎么好意思?”解雨臣把酒推还给了他,“但我明天一早要拍戏,不能喝酒。”   “借口!借口!”大家都起了哄,“别辜负了好意,还有其他的好酒,今天一定要不醉不归!”   解雨臣心中冷笑,但表面上仍然微笑,慢条斯理地转着酒杯,问:“也不是不可以,只不过这里面,没下药吧?”   众人一怔,陈皮阿四咳嗽了一声,说道:“这么多大老板请你喝酒,你别乱说,不知好歹!”   解雨臣立刻站了起来,满脸笑容:“是是,是我不好!我说错了,应该我敬大家喝才对!”然后他逐一倒满了杯子,“来来,各位老板,谢谢大家赏脸,我敬你们一杯!”   他把瓶子里最后一点酒倒进了自己的杯子,然后举起了起来,众人也都举了起来,他见众人都喝了下去,这才也抿了一口。说实话,下药的方式很多,让人防不胜防,即使众人喝过也可能会上当,但今天他倒没怎么放在心上。   之后一起乱哄哄地喝酒吃菜,表面上大家都在聊着电影投资的事情,但是实际上都是醉翁之意不在酒。解雨臣左边坐着那个土黄色头发的金大老板,右边仍然是黄西装老李,这两个估计是最有钱的,其他人只是笑,搂着自己的小模特,带着好戏地看着他们。短短的时间,他已经左右挡了好几下魔爪,那笑容也渐渐地挂不住了。   终于就在左边的肥爪再次爬上他的腿时,他忽地站了起来,正色地说:“李老板,你干什么呢?”   李老板色咪咪地说:“我没干什么,我干了什么,哈哈!”   “你的手干嘛放在我腿上?”解雨臣冷冷地道,“你摸错地方了吧?”   其他人立刻一副忍着笑的模样,李老板毕竟是玩过无数次的老手,不动声色地仍然笑:“瞧你,怎么都开不起玩笑。那又怎么样?你一个爷们,还怕被人摸吗?再说你人都来了,还怕我们摸吗?”   另一边的金大老板也笑了起来,伸手去搂他的腰:“玩玩而已,别这么认真!你看你对面那些同事,可比你敬业得多!”   他说的‘对面的同事’就是指那些模特,解雨臣一闪身避开他搂过来的臭手,却不防仍然被旁边的李老板按住了肩,延着他背往下滑:“来来,坐下坐下,继续喝酒!”   说话间另一头也搂了过来,他被夹在两人中间,前面又是圆桌避不开,终于被搂住了肩膀强按了下去,他大怒地望向陈皮阿四:“四爷!你的朋友好像都太不客气了一点!”   “雨臣,别这么认真,不过就是喝酒聊天而已。”陈皮阿四坐得远远的,就像完全没看见似的,“别扫我的面子!”   李老板更是来劲,一手搂着他,另一只手又伸了过来,肥硕的身子几乎已经完全贴了上去:“等下喝完酒,我带你去个好地方,一定让你玩得很开心!”   他说着,手已经快碰到了他小腹处,解雨臣另一边被另一个堵着,无法逃开,情急之下,他突然拿起桌上一杯倒满的酒,狠狠地一甩,顿时满满一杯红酒全部都泼在了李老板□□熏心的脸上!   这下变故让众人也变了脸色,一开始大家都还只以为他只是扭扭捏捏,装装样子,谁知道竟然演戏演过了头。陈皮阿四第一个站了起来,喝道:“雨臣!住手!”   “我不住手!有本事你来给他们摸!”解雨臣冷哼着,他刚才一泼,李老板吓了一跳,不由得松了手用力擦脸,他身子一松就站了起来,但是李老板反应很快,一把死死拉住了他,脸色一沉:   “喂!姓解的,别以为你自己是谁?爷摸你是看得上你!你一个出来卖皮肉的,给大家都都留点脸!你要是乖乖的我说不定会多扔给你点钱,要是不听话!……”   “哦!我就偏偏不听话,你能把我怎么样?”他说着双手用力一挣,将两边的人都挣了开去,金老板也叫道:“妈的!老四,这种不识相的你还棒着干什么?把他关起来让大伙儿操个遍,看他还嘴硬!”   解雨臣听他讲得不堪入耳,并不多话,冷笑一声,突然双手一抬,握住了大圆桌的桌面,狠命一用力,哗啦啦地将满桌子的酒菜全部都掀了过去,那些模特们都发出了尖叫声,酒瓶子倒下来,几个老板逃得不快,桌子上的盘子瓶子都又砸又扔在他们身上,劈里啪啦地到处都是玻璃及瓷器落地的声音。   所有人都狼狈地跳开,桌子一倒,解雨臣空间却大了起来,他有了退路,迅速地离开了圆桌,但是那个李老板眼尖,脑羞成怒地扑上去一把拉住了他的手臂,叫道:“别想跑!小杂种,今天你别想挑出我的手掌心!”   解雨臣一回头就迎着他的猪头脸给了他一个大拳头,他惨叫一声松了手,但金老板就在他的旁边,一把也抓住了他,他一脚踢过去将那人也踢开了。他平时空下来学形体和舞蹈时,也学擒拿手,从入这一行开始他就知道,防身术是必备的课程。   但是他毕竟只有一个人,跑到门边时刚打开了门就又被拉住了,这次是陈皮阿四,他气得脸都歪了:“让你来吃饭看你干的好事!将来你要不要在这圈子里混了!马上给我道歉!”   他勃然怒道:“姓陈的,你不要以为我会像别人由你摆布!你这个恶心的拉皮条老乌龟,自己去陪他们操吧!”   他甩开陈皮阿四的手,打开了门,虽然也知道自己必然是逃不出去了,因为脚步声已经近在脑后,但是还是奋力地跌了出去,门外已经站了一些服务员,见他整个人跌出来都本能地退了好几步   就在这混乱的一瞬间,一只用力的手紧紧地拉住了他,同时走廊上突然瞬间白雾迷漫,夹杂着呛鼻的气息。大家都赶紧捂着鼻子,咳嗽着挥着烟雾。   跌在地上的解雨臣已经被拉了起来,那人带着他飞快而熟悉地开跑,他也跟着狂奔,只觉得离大厅越来越远,七拐八拐地跑了一段路后,来到一扇安全门前,打开跑下一楼,从一扇小门里钻了出去。   ☆、第十一章 二人世界(三)      齐焰是从解子扬口中得知了小花随着陈皮阿四走了。他知道小花是故意没让解子扬跟着,以便给自己通风报信。于是他让解子扬留在剧组,以便被陈皮阿四的人认出引起警惕,自己则一路尾随着来到了酒店里,确定他们进去的房间后,为以防万一,他先去酒店里看了看,定了逃跑路线,一楼楼梯间的小门本来是关着的,也是他故意开的。随后又去厨房拿了一大包面粉,搅了一些辣椒粉进去。这种事情他小时候常做,因为往往要一个人对付几十个人,所以他需要在危机关头转败为胜的道具。   之后他扮成服务生的模样来到那个房间门口,也听到了里面隐约的谈话,后来里面闹了起来,他立刻站到门边,和别人一起围着。小花一跑出来,他就一把撒掉面粉,拉着他飞快地跑了。   五六分钟后,他已经把小花拉进了附近一家不起眼的卡拉OK厅里,他脱下大衣让小花穿上,把领子拉高站在一边,自己则去前台包了一间包相,现在是晚上,很多人在唱K,他们没有引起任何人的注意,在震耳欲聋的音乐声中,进了包厢后就把门紧紧地关上了。   解雨臣这才将外套脱下,齐焰把音乐打开,声音调到刚好可以把谈话声淹没,这才坐到他身边,见他脸色仍然苍白,神色不定,便一把将他紧紧地抱在了怀里。   解雨臣坐着没有动,任由他抱着,过了好一会儿,才将脸用力地埋进他肩膀里,双手也环住了他的腰。   两人都没有说话,屋内飘着一首慢歌,真到歌放完进了尾声,四周渐渐地安静了下来,齐焰才怜惜地说了一句话,也是先前已经说过的:   “这一行太危险了。不做了,好吗?”   怀里的人不像以前那样反对,就像一只突然变得温顺的羊羔,在他的脖子处蹭了蹭,用带着疲倦的声音柔和地应道:   “恩,不做了。”   他们在卡拉OK厅里待了个把个小时,确定没有人再追上来以后,两人出门找了一家普通的商务酒店,用假名登记后,终于放松了下来。   与以往不同,一进屋子,两人并没有直接奔到床上去,只是一起洗了个澡,然后就钻进了被窝。就像普通的情人一样,一起窝在床上看电视。   解雨臣将头枕在齐焰的肩膀上,他们向来聚少离多,从来没有这么悠闲地躺在一起,在床上不是睡觉就是翻云覆雨,每一分钟都过得急急忙忙,哪怕最后一次见面达成了协议,但也从来没有真正地沟通过。   想到这里,解雨臣不由地仰起了头,双眼一眨不眨,齐焰感受到他的目光,移到他脸上,笑着说:“怎么了?是不是一段时间不见,不认识我了?”   “我在想,”他轻哼了一声,“你是不是一直在看好戏?明明就在外面,为什么不进来?”   “哪能呢?我当时很想进来的,不过后来我想……”齐焰伸手过去轻轻拂开他额头上微湿的头发,动作温柔话语却很随便,“花儿爷是谁啊?这么点小麻烦自己肯定能解决,不然怎么做我媳妇儿?再说我们心有灵犀,你单独去鸿门宴,肯定是有恃无恐,果然,刚才太帅了!你一个人把他们全打趴下了!”   “臭美!谁告诉你我在这里的?”   “你那个忠心耿耿的经纪人。我知道你把他摞下,就是为了给我报信,我很聪明吧?”   “马马虎虎。”解雨臣虽然嘴上这么说,脸上却也柔和了起来,嘴角略微有了弧度,但马上又问,“你来这里干什么?来谈生意?”   齐焰笑了笑:“不是。我想你了,来找你。”   “我们已经分手了,你忘记了?”解雨臣提醒他。   “我道过歉了,你也接受了不是吗?”   “你什么时候道过歉?”   “就下午那副画,意思你懂的。你签了名,就表示你不生气了。要不然你肯定会把记事本扔了。”   解雨臣瞪了他一眼:“强词夺理!你怎么自己不排队?一点诚意也没有。”   “嘿嘿。”齐焰亲亲他的嘴角,“我怕你还在生气不理我,那我就太没面子了。”   解雨臣没说话,他当然知道为什么瞎子不肯直接来签名,也明白他在屋子外面不到最后关头也没有第一时间闯进来,更明白此刻他们在酒店开房却还是小心翼翼地用了假身份证。   他们两个终究不能在公众面前曝光,不管是对谁来说,都是有害无益。瞎子表面随便,但是却比先前小心谨慎了许多倍,他这么做是没有错,不仅仅是为了他自己,也是为了保护两人共同的声誉,但是解雨臣还是觉得有点不舒服。   他翻了个身,裹紧被子用背对着他:“我累了,你把电视声音弄轻一点。”   齐焰就把电视声音开到最小,然后也侧过身,连同被子从背后将他抱住,将嘴凑到他耳边小声问:“生气了?”   他生硬的说:“没有,我要谢谢你,怎么会生气?”   “我们难得见面,是一件值得高兴的事,你不要总是气呼呼的。”   他却动了一下身子:“别压着我!我签了一下午的字,右胳膊疼得很。”   齐焰就将手伸进被窝,揉按着他的肩膀:“你不早说?我按摩很好的,专业水平。”   解雨臣回转身望着他,酸溜溜地说:“你是不是给许多情人按摩过才能达到专业水平?还来我这里卖弄,作死啊你!”   “冤枉!我是很久以前学的。我是怕我眼睛真的看不到了,好歹也能混饭吃。”   解雨臣虽然很少讲好听的话,但从来不拿齐焰的眼睛开玩笑,才会避重就轻的扯些有的没的,他是面冷心热的人,这一片心意齐焰不用说也能读懂,所以无论小花儿怎么生气说难听的话,他都没关系,只当是打是亲骂是爱了。   “花儿爷,我们是不是分开很久了?……”他探头过去,用嘴角贴着他的嘴角,被窝里的手仍然是轻轻地抚摩着他的肩膀。   “没有,一个月也不到……”解雨臣懒洋洋地回应着他,两人唇瓣互相亲昵地蹭着,没有太过深入地吻下去,像两个小动物般地脸贴脸表达亲昵,   渐渐地两人气息都粗了起来,齐焰翻过身将他直接就压在了身下,在被窝里扯下了他的睡衣,嘴里却还是问:“手还疼吗?累不累?”   解雨臣笑了笑,将他拉向自己:“继续吧,别婆婆妈妈的。反正不做你也不会让我睡好的。”   “别把我说得像只会下半身思考一样。”齐焰委屈地说。   “难道不是?哼,有本事你停下给我规矩地睡觉。”   “小花儿,”他的声音有点哑,“上次说过爱我,还算不算数?”   解雨臣睁开眼睛,他的眼眸清澈,因为忍耐而带着些许的亮光。他伸手摸了一下齐焰略为粗糙的下巴,文不对题地低声说了一句:“你有几天没刮胡子了,扎得我挺疼的。”   “因为我茶不思饭不想,胡子头发,更加没空打理了,还不是因为太想你。”   “是吗?”解雨臣搂住他,“那就用行动来证明你如何想我吧!”   “遵命!花儿爷,我保证你会满意的!”   ……   屋子里灯光明亮,淡色的窗帘布外却也隐隐地传出了晨色。   天快亮了。   解雨臣的目光怔怔地望向窗外,齐焰伸手将他搂了过来,让他看着自己。   “昨晚说的话是不是真的?”他问。   “什么话?”   “我让你不做你,你答应我的。”   解雨臣不吭声。   “今天你还要回剧组吗?”齐焰再次问。   “随便,我无所谓。你有更好的安排?”   “我的安排就是你的安排,你想去哪儿?想要什么?你尽管说!”   解雨臣想了想,淡淡朦胧地一笑:“好啊。那么我们就去一个谁也不认识我们,找不到我们,有好吃的,好玩的,可以自由自在像普通人一样生活的地方!”   “好主意!花儿爷真是深得我心。”齐焰立刻附合,兴奋地说,“我们现在马上就走!”   于是——   三个小时后,当解雨臣坐在飞往加拿大的飞机上,他才渐渐有了不真实的感觉。   “你公司都安排好了?”他不置信地问。   齐焰耸耸肩,反问他:“你剧组请假了吗?”   “我?我管他们呢!说了不做了,他们爱怎么样就怎么样。”   “我也管他们呢!”齐焰学着他的语气,笑道,“爱怎样就怎样,关我屁事?”   解雨臣瞪着他:“你在开玩笑?”   “我像吗?”   “我们现在去加拿大哪个地方?要去多久?”   齐焰仍然满不在乎:“你说多久就多久,地方我会安排,反正一定附合你的标准。”   解雨臣仍然目不转眼地看他:“由我说了算?一个星期?一个月?没关系吗?”   “一辈子也没问题,只要你喜欢。”   以前每次他说一辈子之类的话,解雨臣都会咄之以鼻,骂他不切实际。但此时却什么也没有说,却将头转向窗外,看着重重叠叠的云层,轻声地吐出一句:“做你的梦!谁要和你一辈子?”   四周没有人注意到他们,齐焰就伸手从背后搂住他,他闭了闭眼睛,什么也没有说,任由着飞机将他们带到了远离尘嚣和烦恼的根源,飞向那暂时的休憩之所。   他们两个真是疯了!   第二天中午,他们终于到达了此行的目的地,加拿大西北部的一个圣坎亚西的小城镇。解雨臣特地用手机查了查,地图上也没有太过明显地标示出来,是个十分平凡又安静的小地方。他们到的时候,正下完大雪,阳光很耀眼,整个小地镇都在阳光的映射下银白一片,通往镇中心一条雪路已经被清扫干净,空气中满是雪后初晴沁入心脾的味道。   齐焰拉着他先进了一家当地的服装店,他们穿得不多,临时起意一点行李也没带,所以虽然风景很好,但也冻得可以。片刻后,两人都换了厚实的衣服,戴着帽子穿着雪靴,走出门口的时候,齐焰就拉住了他的手。他愣了愣,只见三三两两当地的居民都从眼前走过,还有小孩子跑来跑去,有些人还朝他们友好的微笑,但并没有表现出惊讶或者好奇的目光来。   “走,先去镇里逛逛,买点东西,然后再回家。”齐焰拉着他说。   “回家?”解雨臣不解,“这里?”   “对啊,难道你想住旅馆?”   “不错嘛,你的产业还延伸到这种地方了?”解雨臣笑道。   “不是,不是生意上的房子。”齐焰摇头,说了一句,“要是真的延伸到这里,我还不来呢,难道你不嫌烦?”   解雨臣不再多问,他们一起相携着走进了镇里,与寒冷的天气不同,镇里竟然十分热闹。孩子们在街上追追打打,成年人都在外面很悠闲的购物散步,而各色商铺门口都装饰得五颜六色,几乎没隔几家就有一颗圣诞树,挂满了许多漂亮的小饰品和灯饰,尽管是白天,仍然闪闪发亮着。   “我都忘了,圣诞节快到了!”解雨臣笑着说,“国外到底不一样,节日气氛好浓。”   “还早呢,还有一星期。等到平安夜,整个小镇都会狂欢一晚上,有许多表演节目,非常有趣。”齐焰对他说。   此时一个小男孩跑了过来,跑得太急,滑了一跤,咚地摔倒在地上,齐焰走过去把他扶了起来,一个妇人从后面也赶了过来,抱起小男孩,用英语说着谢谢,又问他们:“你们是东方人啊?来这里过圣诞节吗?”   “是的。 我们,”齐焰回头朝着解雨臣笑笑,指着前面,“就住在公路那边。”   “太好了!我也住在那边,我开了一家小货品店,就在路口,你们有需要尽管来找我,我丈夫姓西米。”妇人热情地说。   “好的,西米太太。我姓齐,我朋友姓解。”   “我知道,中国人!”摔倒的小西米很开心地拍着手说,“很长很长的石头墙璧,很大很大的房子!”   西米太太忙笑着解释:“去年我们去中国玩过,我儿子记住了你们的长城和漂亮的宫殿,中国真是个美丽的地方!”   “你们这里也很美。”解雨臣说,摸了摸小西米的头。   “愿你们在这里过得愉快!”   他们互相挥手道别,齐焰问:“怎么样?喜欢这里吗?”   解雨臣走到他面前,朝着前方看看,问:“你真有房子?我看公路那边好像不像是居民区聚集的地方。”   齐焰一笑:“走吧,我们去租辆车,走过去时间太久了。”   他们租了一辆小汽车,延着大路一直往北开。公路笔直宽畅,两边都是绵绵的积雪。解雨臣就对他说:“让我来开吧。”   “你没驾照,不能开!”   “让我开会儿吧,我很久没看到这么好的路了。以前去国外演出,我都在车里睡觉。”他挤着他,“走开走开,让我来!”   “等下……喂,你别搞破坏!……要翻车了!”   “你真逊!快点让给我!”   “你不认路。……等一下会开错的。”   “就一条路怎么会开错?……别找借口了,你到底让不让?是不是不想活了?……”   “哈哈……花爷你不能这样,别把你的冰手放进我脖子里……我投降了!……”   车子歪歪斜斜伴着笑声慢悠悠地延着绵长的公路一直开成了一个小黑点。   ☆、第十一章 二人世界(四)   公路的尽头,视线陡然开扩,在空旷苍茫的天地间,零星地座落着几幢欧式仿古的建筑,齐焰将车一路开着,越过铺着白雪的公路,停在了一幢高大的城堡式的别墅面前,门口用篱芭墙围着,看来是有人清理,因为并没有积雪。小院子里有一个迷你的小花圃,一个中年大胡子意大利男人正在清理积雪,抬头看到他们的车子,愣了愣,但等齐焰停车走出来时,他马上又乐得使劲地挥手。   齐焰过去和他大大的使劲拥抱了一下,大胡子略显激动地说:“齐先生你来怎么不通知我?”   “通知什么?难道我还怕你跑了?”齐焰哈哈笑着,对解雨臣说,“介绍一下,我朋友,JOHNSON。他姓解,那个……”他暖昧地笑了笑,“也算是我朋友。”   解雨臣笑着向JOHNSON打招呼:“你好,打扰了。”   “不打扰不打扰!”JOHNSON朝着齐焰挤挤眼睛,看上去也是一个不靠谱的人,“我只是这里的管家而已,齐先生雇了我,自己却不来,我都快成这里的主人了。”   解雨臣好奇地问:“他雇你在这里看房子?”   “不止。再过去就是个农场,你们这次一定要住久一点,等到春天,农场里可漂亮了,齐先生只懂得收钱,少了许多大自然的乐趣。”   “原来你在这里开农场。”解雨臣恍然,不以为然地瞟了他一眼:“土豪!”   齐焰伸了伸舌头:“这样你也要鄙视。”   “快进去说吧,外面冷。”JOHNSON一边把他们让进屋一边说,“齐先生你来得最好,去年的账本我刚刚整理好,就不用再发邮件给你了。”   齐焰看来对账本没多少兴趣,他拉着解雨臣走进屋,屋里的摆设很古朴,没有太多现代化的东西,墙上挂着一些中世纪的油画,厚厚的驼色窗帘隔绝了落地窗外的白色世界,中间一个超大的璧炉里面的火苗正旺,一屋子的暖意。   “还不错。”解雨臣脱了外套,用手烤着火,“你挺会享受的。”   “你们饿了吧?我去拿点吃的。齐先生,要不要等下我出去买点东西,圣诞节到了,这屋子也该布置布置。”JHONSON热情地说。   “你安排好了。”齐焰拍着他的肩。   他们在璧炉边坐下,很快食物拿了上来,是香浓的磨菇汤和意式酱面,还有满满一盘培根芝士卷和蔬菜沙拉,看上去就让人馋眼欲滴,两从立刻大块朵颐起来。。   “你什么时候在这里买的地?”解雨臣问。   “大概两三年前,那时候对什么都有兴趣,都想试试。不过后来我没时间,基本上都是JOHNSON在打理,他很有经验,人也不错,我挺放心的。”   “你这里都种些什么?粮食?”   “大多是经济作物,鲜花果树之类。这个很赚钱,等春天到了,一片花海,的确很漂亮。”齐焰捏了一下他的脸,“你保证你会喜欢这里的。”   解雨臣侧开头,故意说:“我不喜欢!”   “别这样,嘿嘿——”   “对了,这么大的地方,自然条件又好,养牛羊也很有收益。”   “牧场我也想过,但实在是没精力。”齐焰托着下巴,“不过可以试试,我把地再扩一点,等春天买一些小羊羔种进来,只是必须得再雇些人。”   “你去雇一群牧羊女吧,又漂亮又年轻,还会唱歌跳舞。”解雨臣调侃他,“比那些庸脂俗粉有意思多了是不是啊?在这里左拥右抱的,日子过得多让人羡慕啊!”   “哎呀花爷,我现在已经改邪为正了,就只对你一心一意,你不要总是用言语来考验我。”   两人说说笑笑,很快就吃完了午餐,下午就在附近走了走,JOHNSON在傍晚也回来了,买了一株很大的圣诞树,还有许多小玩意。大家一起把圣诞树搬到屋子里,把小礼物都挂在上面,通了电亮闪闪的,晚上吃的是丰盛的牛排大餐,JOHNSON跳起了当地的民族风,他长得五大三粗的,跳得像只抽筋的大猩猩,把解雨臣笑得不行。   之后的几天,他们都过得很惬意,开着车四处溜达。不但把农场逛了个遍,小镇的地理环境也基本熟悉了,他们还去了西米太太的小杂货店,和小西米玩堆雪人,西米太太很热情,请他们吃了一顿饭。   小镇玩遍了后,齐焰就把车开得远了,到附近的地方去玩,有一次他们在邻镇看到了一座小教堂,恰好是星期天,有许多人来祷告。齐焰问要不要进去看看,解雨臣含笑着说好。两人便一起进去,和许多人站在一起,对着耶稣像唱圣诗,做祷告。解雨臣望着前方绑在十字架上的人像,他想,他是否要许个心愿,不知道这位西方的神能不能够理解他的想法。   中午的时候,两人出来,在附近一家小汉堡店吃东西,解雨臣用一种很随意的语气说:“你知不知道在国内有个说法。”   “什么说法?”   “两个人如果只是情人还没有结婚,就去拜菩萨的话,最后一定会分手。据说很准。”   “是吗?”齐焰说,“那我们以后不要去庙里就行了。”   解雨臣微微一笑:“你说,教堂是不是就是外国的庙?意思是不是一样?”   齐焰一愣,忙说:“怎么会一样?你刚才不早点告诉我?我们就不进去了。”   “你信吗?”   “我当然不信,要是真有神灵,应该保佑才对,怎么会去拆散呢?”   “呵。”解雨臣没有再说下去,“快吃吧,等下还要开车赶回去。”   又过了几天,转眼到了平安夜。这一天,他们在床上赖到中午才起来,匆匆吃了午饭后,就一起到了镇上。仿佛全镇的大人和孩子都出动了,街上还有穿着圣诞老人衣服的人在给孩子们派发礼物,齐焰也去买了两套圣诞衣服,他们一起穿上,粘着白头发和胡子,蹦蹦跳跳的一路和孩子们一起玩,牵着手一起跳舞唱歌。整个小镇灯火通明,五彩缤粉的像个童话世界,所有认识和不认识的人聚在一起,没有国界,没有贪欲,就像一家人一样。   他们直到凌晨时才回到家,累得东倒西歪,连嗓子都唱得哑了。屋子里璧炉的火烧得正旺,圣诞树闪闪亮的,地毯上堆满了许多毛绒玩具。解雨臣坐在地毯上抱起了一只很大的泰迪熊说:“你很幼稚,干嘛准备这些东西?”   “不好吗?你不喜欢?”齐焰将他和玩具一起抱了个满怀,“小时候想要的玩具总是得不到,长大了有能力买了却得装个大人的样子不能再玩。”   解雨臣却表示不满:“难道这就是你给我的圣诞礼物?这么敷衍!”   “你还要礼物?我就是最好的礼物。”齐焰耍赖地说。   “是吗?……”解雨臣故意拖长声音,“可是我刚才上楼看到我枕头边放着一个很大的水晶苹果是什么意思?难道是圣诞老人送给我的?”   齐焰亲亲他:“你这么可爱,圣诞老人送给你也不奇怪。”   解雨臣并没有和他争,只是微笑着看他,然后微微点了点头。   是的,他并没有失望。在这个两人一起过的圣诞节,瞎子竟然没有送给自己一件像样的礼物。   因为他们就是彼此最好的礼物。   瞎子的心意他懂,虽然他也很清楚这份心意不知道能维持多久。   “我也送你一个礼物吧。”他轻声说。   齐焰好奇地问:“是什么?”   解雨臣起身,随手从水果蓝里挑了一个大苹果给他:“平安夜总是要送个苹果,你送我假的,我送你真的。就像春节吃饺子一样,虽然俗气,但不能免。”   齐焰很郑重地双手接了过来,竟然还用力地咬了一口,又三下二下地很快吃进了肚子里:“我把花儿爷的心意全部吃进去,够意思吧。”   解雨臣笑着看他全部把苹果吃完后,才走到他面前伸手搂住了他的脖子,主动地在他唇上亲了一下,微笑轻声道,“圣诞快乐!”   齐焰没有说话,只是一下子深深地吻住他,然后抱起了他往楼上走去……   解雨臣醒来的时候是上午九点多,他并没有睡太久就睁开了眼睛,齐焰仍然紧紧地搂着他睡得很沉。枕边那只水晶苹果还在,陪了他们一晚上。   他俯头在瞎子眼睛边亲了亲,然后小心地拉开他缠在自己腰上的手,悄然下了床。穿衣服的时候,从外衣口袋里掉出一样东西,是手机。   这些天他们两人的手机一声也没有响过,都很有默契地关了机。他静静地看着手机,想象着如果开机,肯定劈里啪拉各种信息,各种未接电话连续响个不停。他们已经在这个小镇上躲了一个多星期,在这里没有电话没有网络,其实是有的,但都刻意地停用了。就像生活在一个与世隔绝的仙境里,可是,他们心里都清楚,这样的日子,终究是要结束的。   穿好衬衫和裤子,下了楼,楼下JOHNSON正在收拾,见他下来就笑着说:“圣诞快乐!”   “圣诞快乐,你这么早就来了。”解雨臣有点不好意思,“让你见笑了。”   “哪儿的话,我要不是恰好有事和齐先生说,我也会睡到下午才起来。”JOHNSON爽朗的说。   “我去叫他起来。”   “不用不用,让他睡着吧,和你说也一样,并没有要不得的大事。”JOHNSON问,“你吃什么,我刚刚烤了土司。”   “好啊,谢谢。”   片刻后,他们一起在餐厅坐下,解雨臣给吐司涂上厚厚的黄油,抬头就看到JOHNSON带着深思的神情看着自己。   “怎么了?”   “我总感觉我好像在哪里见过你。”   “我是个演员。”   JOHNSON恍然大悟:“怪不得!我想起来了,上次我浏览一个电影网站,看到你在电影节当嘉宾,你一定很受大家欢迎。”   “当嘉宾很平常的。”他遗憾地说,“我拿过的奖并不多。”   “你还年轻,以后有的是机会。不过,我很意外齐先生把你带到这里来。”   “是吗?”解雨臣淡淡地说,“他身边不乏漂亮的明星,不只我有一个,你不知道吗?”   “我不是这个意思,但是他从来没有带人来过这里。”JOHNSON强调道,“从来没有!”   “难道这里没有人知道吗?”   JOHNSON点点头:“应该是。我听齐先生说过,他买农场时连家里人也不知道,他还开玩笑将来被人追杀可以逃到这里来,谁也找不到,哈哈!”   解雨臣停了一下,只是笑笑,问:“你要和他说什么?我还是把他叫下来。”   “没关系,他能把你带到这里来,你肯定是他最信任的人。本来我也不用这么急着问他的意见。他前几天和我说想在春天的时候加办一个小牧场,要买一批牛羊崽。今天我收到邮件对方已经报价过来了,因为订货的客户很多,所以需要尽快回复。”   解雨臣慢慢地咬了一口吐司,过了好一会儿,才说:“我等下会和他说的,麻烦你了。”   “没关系,我把邮件已经发给他了。他这些天好像把网关了。”JOHNSON说,“你让他过目一下做个决定。”   “好的。”   解雨臣点了点头。      ☆、第十一章 二人世界(五)   一个小时后,齐焰走下楼,看到解雨臣坐在璧炉前翻一本画册,他打了个哈欠说:“你怎么不多睡会儿?”   解雨臣不答,他抬起头脸色平静地说:“刚刚JOHNSON来找过你。”   “有事吗?”齐焰走到他面前,挨着他坐下,但是解雨臣却往旁边坐开了。   “他说你打算春天开牧场,费用的报价发你邮箱了,让你过目一下。”他的语气平静到微冷。   齐焰呃了一声,然后就嘻笑着看他:“既然他都和你说了,我看中了几块地方,等下带你去看看,你喜欢哪里就可以——”   他没有说完,解雨臣就打断了他:“我说你这个人是不是有毛病?”   齐焰被他这句话说得笑容僵了僵,解雨臣索性站了起来:“你好好的开什么牧场,你有时间去管吗?还不是多雇几个人坐着收钱,你觉得有意思吗?”   齐焰摊了一下手:“不是你说的吗?我可是完全尊重你的意见。”   “我说我的,你为什么要听我的?钱是你的,生意是你的,你要做你就自己去做,关我什么事?”解雨臣冷笑着说,“我是说过,就是随口这么一句,做这么大的生意跟过家家酒似的。还是你就是在等我说,等我替你决定,你自己做不了决定吗?”   齐焰也站了起来,皱眉道,“我不明白你的意思,我何时让你替我做过决定?。”   “没有吗?”解雨臣双手抱胸朝四周看了看,“这地方真不错,又安静又舒服。你应该是早就准备好带我来了吧?你就不说,你就等着我说。你本来不打算开牧场,可我一说你就去。这些天来,我要买什么,玩什么,我只要一句话,你就毫不犹豫地满足我!一切都是我说了算,甚至只是一句玩笑,你也会当成很认真的事情去做!”   “是。这样不好吗?你不是很快乐吗?”齐焰也莫名其妙起来,不明白他为什么突然和昨晚判若两人。   “无所谓快不快乐。或许这样是不错,可是我今天突然想到,原来你什么都不用决定!接下来,你是不是等着我说,我们不要走了,我们就在这里留下来,种种粮食,养养牛羊,过上隐居的生活。只要我一说,你应答应是不是?”   齐焰深吸了一口气:“如果你真的这么说……”   “没有如果,我就这么说!”解雨臣突然逼近他,走到他面前,盯着他的眼睛,他的声音冷冰冰的,“亲爱的,我现在就和你说。我们不要走了!管他娘的公司,事业,朋友……一切一切统统都不要管了!我们就在这里过一辈子吧,好不好?”   “……”   “你们放下一切,我们只有彼此,这样好不好?”他继续说,“你答应我,永远和我在一起,好不好?”   齐焰回视着他,终于用力点了一下头:“好!”   “哈哈哈!”解雨臣突然大笑了起来,他退后几步,喊道,“姓齐的你真他妈的没用!为什么要由我来说?你自己不会做决定吗?你为什么不在横店时就和我说:咱们不管那些了,我带你去一个地方,没有人认识我们,我们两个人过一辈子!你为什么不说?”   “我……我以为你……”   “你住嘴!这根本不是我的问题!是你自己的问题!”他摇着头悲伤地笑,“让我来告诉你答案:你根本放不下你的一切,可是你又不想和我分手,你很为难,你不知道该怎么选择!所以你就放弃了选择,最后你把问题扔给我,我说什么就是什么。表面上看起来你对我百依百顺,我的一切要求你都答应。可实际上,你就是一个胆小鬼!你贪心而自私,你明明可以自己做的决定却采取了完全被动的态度。——现在我就成了那个决定的理由!所以……就算你现在答应了我,将来后悔了,也可以说,因为是我让你这么做的!是我绊住了你,让你失去了大好的前途和齐家的一切!”   “住嘴!”齐焰上前一大步捏住了他的肩膀,大喝道,“解雨臣,我不管你怎么看我,我所有的缺点我都承认!但是有一样你说错了,是我想让你绊着我的吗?我求你能绊着我,你肯吗?这段时间来,你频频在媒体上曝光,又是和迟强合作,又是和女明星闹绯闻,你以为我没想法?你说我放不下,你自己呢?你们圈子里乌七八糟地乱成一团,你还不是依依不舍!你虽然跟我来到这里,我不相信你心里没有想着回去!你的心思也不全在这里!”   “说得好!这些话我们都送给彼此!都说开了,就谁都不用演戏了!”解雨臣甩开他的手,“真是抱歉,这段时间打扰你了,谢谢你的招待。既然我们都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那么没有必要再浪费一秒钟的时候!现在就把一切结束掉吧!再见,齐老板!”   他说完后大步地走到门口,砰地一声甩门而出。   齐焰站在原地一动也不动,有一瞬间他气得脑中一片空白。这就是解雨臣,就是他所认识的花儿爷!那个前一刻还温柔如水下一秒就会变得翻脸走人的人,是热情如火也可以冷若冰霜的人!他知道他在想什么,他其实都知道,但是他也明白,解雨臣摆明了要惹怒他,便会寻找一切的借口来惹怒他!解雨臣知道他心里最脆弱的那根弦在哪里。此时此刻,他们之间如果不用吵架来收场,可能就真的无法收场了。   但是——齐焰却还是像猛然觉醒似的跳了起来,他走到门边打开门,一股寒风迎面扑来,夹杂着雪花,外面不知道什么时候又开始下雪了。他的心也沉了下去,一头冲出了外面。   解雨臣走出屋才发现自己什么也没穿,什么也没带。   一件薄毛衣,一条单裤,以及一双棉拖鞋,是他所有的行李。   雪下得很大,落在他的头发和领子里,他立刻开始发抖,但他没有回头,甚至连犹豫也没有,仍然大踏步地用最快的脚步离开了别墅。既然说了走,他就不会回去,他就是那样的人,就算冻死也不会回去。   他在风雪中走了很长一段路,全身僵直得像个木头人,雪已经深得没了膝,棉鞋全部湿透,双脚也冰冷得砍断都没有感觉。但他还是深一脚浅一脚用尽力气走着。抹开刘海和睫毛上的雪水,他努力地辩别着方向,凭着记忆在马路边上前行。他不知道自己能撑多久,但是他不愿意就这样回去。他承认自己刚才是借题发挥,但并非是无理取闹。他太累了,不想再这样下去了,这一段感情虽然才短短的半年时光,分分合合的却耗尽了他所有的心力,他没有力气再继续下去,无论分合他都想干脆一点,即使死在这个茫茫的雪天里,也比无时不刻地受着痛苦与渴望的双重折磨要好。   他的眼前有点模糊,前面似乎有幢房子,现在应该是到了公路边上,延路有一小便利店灯光特别的明亮。对了,他想起来了,这是西米太太的便利店,她把店开在这个并不热闹的地方,可以给过路人提供一些帮助。   太冷了……冷得他从身体到心脏都几乎成了冰柱,不行了,身体的本能开始朝着温暖的方向移动。死在这里只是气话,他现在需要热水和暖气,他不想和自己的意志作对。已经够让人痛苦了,不能再让身体受到双重折磨。   终于,解雨臣来到了杂货铺门口,把手放在玻璃门上,他几乎倒地不起。他奋力地打开门,随着门铃叮的一声,他跌跌撞撞走进了里面,带来了满身的雪水。   西米太太正弯腰整理着货物,听到声音回头一看吓了一大跳,忙跑过来扶住他:“解先生,你怎么了?解先生?”   “我……我没事。”他努力地笑了笑,“我就是来感受一下这儿的冬天,真是够冷的。”   “天哪!你在开玩笑吗?你快坐下,我给你倒杯热茶。”西米太太惊呼着,忙忙地转身去倒热水。   屋里温暖的空气让解雨臣在冷热交替中禁不住地打着哆索,他觉得自己太逊了,这么点冷也挨不住,可是又觉得无聊到好笑,他这是在干什么呢?折磨自己为乐吗?他怎么就这么犯贱呢?   “解先生,热茶来了!你等等,我给你去拿件我丈夫的衣服。”西米太太把茶给他又忙着跑开了。   解雨臣双手捧着热茶杯,他看到自己头发上的水滴不断地落在冒着热气的茶杯里。他的眼睛发热,他突然想趁着这时候掉几滴泪,就当是留在睫毛上的雪水。可是他还没有真正的把泪落下来时,无意中抬头一看,却发现玻璃门外跑出来了一个黑影,正是瞎子!   他一惊,下意识地站了起来,迅速地朝里面退去,走到楼梯边,差一点和西米太太撞了个满怀。   “不好意思……,我,我能去你们楼上躲一躲吗?”他努力地编着谎话,“我和我朋友正在玩一个游戏。我不能让他找到我,不然我就输了。你帮我个忙,如果他找来,你就说没看见我。就这样,谢谢!”   不等西米太太回答,他已经跑上了楼,将身体隐没了起来。   西米太太呆了一呆,脸上闪过不解困惑的表现,东方人都是这么奇怪的吗?这么冷的天,穿着单衣在外面跑,还玩游戏,这样的游戏有什么好玩的?   看吧看吧,不只是一个神经病,还又来了一个神经病,可不是,那个齐先生也推门进来了,这家伙也只穿着单衣单裤,难道这是最新的锻炼身体的方法?   齐焰身上也都满是雪花,他虽然脸色难看,但比解雨臣要好一些,他一进来就问:“西米太太,我朋友来过这里吗?”   “啊?这个——”不擅于说谎的西米太太张了张嘴,不知道怎么接话。   “就是和我在一起的,个子比我稍稍矮一些,笑起来很好看的那位先生,他姓解。”像是怕西米太太忘记了,齐焰急得英语都说得结结巴巴,“昨天晚上我们还一起和你们跳舞来着。”   “额,是是,我知道他。他——”   “他有没有来过?刚才,你看到他了吗?”   “我,——我其实——”西米太太结结巴巴了半天,最后只好摇了摇头。   齐焰顿时失望极了,他嘎然而止,低低地说:“不好意思,打扰了。”   “等等。”西米太太又叫住了他,“外面太冷了,要不然我给拿件衣服,喝杯茶再走。”   “不用,我得赶紧把他给找回来!”齐焰已经打开了门,迎着风雪走了出去。   西米太太还是呆呆地站着,她听到身后有脚步声,解雨臣已经走了出来,她不由得喊:“看在上帝的份上,这个游戏还是不要玩了!我根本不觉得有什么好玩的,你们两个都会生病。今天是圣诞节,为什么要在圣诞节玩这样的游戏?”   解雨臣没有说话,他慢慢地走到玻璃门边,他看着外面。外面白茫茫一片,这样的天气公路上根本没有人。他看到齐焰转了一圈又转了回来,似乎也很茫然地站在路中间。他也只穿着衬衫,站了一会儿,身上就已经渐渐地白了。只见他烦燥地动了动,将雪花抖掉,然后他慢慢地走到路边,朝四周看了看,太远了看不清表情,想来是焦急而又不知所措。   过了片刻,解雨臣见他从裤子口袋里掏了一支烟出来,但是打了两下却都没有点着,气得他将烟和打火机通通都扔了,他的动作已经有点僵硬,可是他还是在原地使劲地踢在雪地,溅起一阵一阵雪雾来,发泄着抑制不住的坏脾气。   西米太太已经忍不住了,拿了衣服就要开门,解雨臣按住了她,然后自己却打开了门,跑了出去。   他一口气跑到了齐焰面前,齐焰也同时看到了他,两人都是脸色苍白,嘴唇冻得发青。解雨臣就站着看他,两人之间隔了几步远,然后齐焰就走了过来,伸出手放在他的耳朵边,搁在他肩膀上。   他低下了头,眼睛几乎要贴在他的眼睛上,嘴里呼出的热气和雪花融合在一起,化成一团团的白雾。   他说:“不是在生我的气吗?所有的错不都是我犯的吗?那你打我骂我,整死我啊!你折磨你自己干什么?你亏不亏?你就这样跑出来,不穿衣服不带钱,死在外面都告不了我谋杀!到最后我还是逍遥自在,你的目的根本达不到!你他妈的才是有病!是个蠢货!”   他越说越大声,最后几句吼出了声,解雨臣一动不动,他感到耳朵边的手冷得像冰一样,沉重得似乎想要压垮他的肩膀,他睁着眼睛,没有眨动,他就仰着脸和齐焰对视,他的喉咙动了动,他想说话,声音却发不出来。   瞎子是很少发脾气的,他似乎也没有见过瞎子发脾气,大不了只是焦燥地争几句而已。但现在他似乎真的生气了,他的眼睛通红通红的,没有血色的脸愤怒到狰狞。他心里升起一种畏惧,觉得自己这次是真的惹怒了他,在这个陌生的完全空旷的冰冷世界里,他一个人跑了出来,短时间内就可能因为倒地不起而掉进半米多的雪堆里。这其中的危险可想而知。   他真的把瞎子给惹怒了!   喉咙里响了响,他发出了一声没有意义的哽咽声。两个人像两根冰柱一样还是站在风雪里。齐焰大口喘着气,将手从他耳边放了下来,他的声音瞬间也低了下去,仅仅是吐出了两个字:   “回去。”   然后他一把抓起他的手,冰冷的手指紧紧与他握着,手掌心里融化的雪水似乎马上就要凝结成冰似的将他们两只手冻在一起。他们都沉默着,用很大的力气却只能是极慢的速度,在雪地里前行。四周一个人也没有,公路上雪虽然不是很厚,但是因为被汽车压过,所以反而因为融化的水而凝结成了冰,因此他们只能往旁边走。走了很久,才终于回到了别墅面前。   齐焰打开了门,他们一起走了进去。屋子里很暖,但两个还是冷得毫无知觉。解雨臣还是什么也没有说,他只是突然转回了身,用力地抱住了齐焰,死死地抱住了他。   (略)   十二月二十六日,凌晨。   解雨臣醒了过来,他穿好了衣服,披上厚厚的大衣,然后从床边凌乱的衣服堆里,拿出齐焰的皮夹,抽出了厚厚一叠钞票。没办法,他来的时候,除了证件什么也没有带,只好拿现成的了。   他什么也没有,衣服也就身上这一套其他全部没有带走,但是他还是准备了一个小皮箱,将那只可爱的泰迪熊塞了进去,又将那个装着平安夜水晶苹果的小礼盒也放了进去,才拉好皮箱的拉链和锁扣,然后再向床上看了一眼。   齐焰还睡着,他不是装睡,解雨臣知道,昨天晚上他让瞎子体会到了真正的体力拉距赛。或许在力量的绝对优势上,他自愧不如,但是要比起马拉松式的韧性,多年来演艺生活让他可以用更长的时间来消耗体力,两三天不睡觉而工作对他来说是家常便饭,他甚至可以坚持几个月每天休息不到一小时。   没有再看床上一眼,解雨臣提着小皮箱走出了房间。楼下还是暖融融的,一切的布置还是像在童话里一样。他走下楼梯,走到门边,静静地站了一会儿,这才打开了门。   但是他没有立刻走出去,他看到门外站着两个人挡住了他。   其中一个人正抬手要按门铃,看见门开了就把手缩了回来。   “小花!”那个人惊喜的语气中带着无奈,“终于找到你们了,可真是不容易啊!”   ☆、第十一章 二人世界(六)   齐焰醒来的时候,看到床边已经空空如也。他的意识仍然有点模糊,昨夜的狂欢让他犹自回味,以至让心里那份一直缠绕的矛盾情绪也淡了不少。小花向来习惯早起,因此他也没有太放在心上。懒洋洋地穿上衣服,他慢慢地走下楼,走到楼梯口,却站住了。   他看到璧炉边坐着一个人正在烤火,但这个人并不是小花。   他愣了稍许,重新迈动脚步,一步一步地走了下来。   他走完楼梯,来到了那个人的面前,然后,笑了。   他说:“哑巴你真是不够意思,全世界就只有你知道我在这里买了房子,你总要给我保密的,你是我的好兄弟不是吗?”   张起灵并没有转头看他,仍然不紧不慢地喝着热茶。   “我们收到一份请贴。”终于张起灵淡淡地开口,“一月十五号在吉隆坡有场婚礼。”   齐焰笑容不变,他扬了扬眉,朝四周看了看:“花儿爷呢,你家那位把他藏起来了?”   “藏起他的不是你吗?”张起灵反问,“你是准备把他藏到十五号,还是藏他一辈子?如果我们没有来,到十五号那天,你准备怎么瞒着他去做新郎?”   “哑巴,你说这话会不会太早了?”齐焰不动声色地在他对面盘腿坐下,“这个地方反正谁也找不到,说不定我们就在这里一辈子了。在这里很不错,我们过得很开心。”   张起灵却摇头:“如果你真想要一辈子,你就会稳打稳扎,一步一个计划,慢慢地把有关的人和事全部都处理好去找解雨臣,而不是像现在扔下一个大烂摊子,头脑发热全然不顾后果地跑到这种地方来当一只驼鸟。”   他见齐焰不说话,又补充了一句:“所以我和吴邪来不来根本不重要,因为你本来就不打算在这里长住。很可能我们要是晚来一步,你们已经离开回到各自的世界了。”   齐焰还是不回答,他起身来到璧橱边,给自己倒了一杯酒,然后一口喝干了。烈酒的灼热流进空腹里,让他有些不舒服。他扬起嘴角朝自己苦笑。   “你是来揍我的吗?”   “不是。”张起灵说。   齐焰意外地转过身,张起灵起身也站到了他的面前,把手在他肩上拍了拍。   “我要是你,可能也会暂时这么做,我想解雨臣也会理解的。”   齐焰差一点感激涕零地拥抱他大叫好兄弟了,可是张起灵下一句却让他有点泄气:   “但你的方法不好,所以——。”   “吴邪把他带到哪里去了?”   “是他把吴邪带走的,我们来的时候,他正拿着行李准备出门。”   齐焰张了张嘴,随即仍然只有苦笑:“他不会回来了吧?”   “不知道。”   “哑巴,以后就请你们多照顾他,我不方便出面了。”   “那你是准备回去做你的新郎?”   齐焰不答,他却说:“你能不能帮我一个忙。”   “……”张起灵不说话。   齐焰像是下定决心般地说:“我想见见张大佛爷,尽快!”   张起灵问:“你要把陈皮阿四办了?给解雨臣铺路子?你有证据?”   “有。自从上次的事情以后,我一直让人盯着老陈皮,他让旗下的部分艺人进行暗地交易这种幕后旁证,以及包括最近他偷拍照片威胁我们,我已经查清楚了。这些事情,我觉得有必要让张大佛爷知晓。”   “好,我帮你联系一下。”   “还有——”齐焰缓缓吐出几个字,“不只是处理老陈皮的事情,我另有一件事需要你的引荐。”   “什么事?”   “我要入股!”齐焰斩钉截铁地说,“我要入朗娱的股份,我要进朗娱亚太地区的董事会,我需要决策权!”   张起灵不由也微微一愣:“你想让解雨臣能够自由发挥,充分使用朗娱的资源,让他可以做他做的事。你觉得他会接受吗?”   “当然不会。所以我只是入股,至于明面上,”齐焰无所谓地一笑,“当然是你和吴邪。我想了很久,只好麻烦兄弟你。你和张大佛爷是亲戚,实质上是一家人,你需要一点股权应该问题不大。所有的费用我来出,但是别让花儿爷知道。”   张起灵只是些微考虑了一会儿,就又点点头:“可以。”   齐焰也没想到他如此爽快,马上伸手很用力地拥抱了他一下:“哑巴,这份人情我记着,将来不管如何,只要我做得到,你尽管开口!”   张起灵却摇头,淡淡笑了笑:“你没有欠我人情。你说的入股这件事,也是吴邪一直想做的,他一直想帮助解雨臣,却找不到好方法。现在有这个机会,吴邪一定会支持。”   “不行!”齐焰却说,“我可是抢了先,一定要让我来做!至于你们,就做个现成老板,可别抢了我在花儿爷那里的功劳。”   “你结婚打算什么时候告诉他?”   “再说吧。我不知道要多久。”齐焰看了一眼紧闭的门口,“我不想说任何承诺,结婚这件事,本身就是我对不起他。不管是真结还是假结,法律上我和霍玲是夫妻,要离也不是那么容易的事。我只能说我尽量,尽量把时间缩短。也可能因为许多原因而一辈子都离不了,那我也没办法。反正花爷也明白,他相信他不会为了我耽误他自己。”   张起灵没有再继续这个话题,他看了看表,问:“你要和我们分开走吗?”   瞎子笑了笑,有点苦。   镇上的小咖啡馆里,吴邪说了找来的原因。   “解子扬找到我,说你在横店失踪了。这么说有点夸张,他听上去也不是很着急,说那天瞎子来了,签名拿小礼物时他也看到了那张图,但是晚上你和陈皮阿四出去就没有回来。他只让我把你找到,至于剧组那边,他会安排,不会影响工作进度。我和小哥先去找了老陈皮,给了他一点苦头吃,但他真的不知道你去了哪里。后来我们查了出入境记录,小哥才想起来瞎子在这里有一处农场,我们才能找到。”   解雨臣也没有表现得很惊讶:“谢谢,我没什么事。”   吴邪轻叹了口气,说:“小花,不是我说你,这次你做得真的欠妥当。”   “我知道。我太冲动了,让你们担心。”   “不是指这个。”吴邪望向他,“这真的是冲动吗?虽然你跑到这里来,可是你自然不用担心,因为解子扬肯定会帮你安排好,也能拖一段时间。但你想过没有,如果瞎子是来真的,他扔下一切把你带到这里来,可你却处处把后路留好,对他,是不是并不公平呢?”   “你觉得有可能吗?”解雨臣笑了,“吴邪,我们两个人都是你朋友,你觉得我们中任何一个真的会抛下一切只凭着感觉走而来到这种地方过一辈子?而且,就算我曾经有过这种幻想,那也是以前的事了。我们在这里一个多星期,我一直在等着他给我一个答案。可是他什么也没有说,光是好吃好喝陪我玩陪我疯有什么用?人总不能这样过一辈子!我已经绝望了,也不想再做梦了。”   然而吴邪却否定了他:“为什么一定要让他说呢?你也可以说。小花,以前总是你教我,你总说我在感情上太吃亏,因为我总是把感情外露。可是你看现在,我和小哥仍然相处得很好,小哥并没有因为我主动而少爱我。很多时候,不要太过于保护自己,主动一点未必不是好事。对方说不定就是需要你给的这一点点勇气,只要你给他信心。”   解雨臣突然打断了他:“吴邪你现在来和我说信心?你以为我什么也不知道?一个马上要和别的女人结婚的人,我怎么给他信心?难道不是我更需要信心吗?”   吴邪愣了:“原来你知道!”   “我怎么可能不知道?你不要忘了,我也有我的亲信,这个圈子里我也有我的狗仔队。我必须要比别人更早知道某些信息,才能调整好工作。他来横店找我,我真的很高兴,可是我也不是傻的。之前分手是他提出来的,他提出让我等两年,现在两个月都不到就急着来找我,耐心也太差了一点,除非他自己觉得做不到他的承诺了,他没有把握了!……你放心,我什么也没有说,只是我太失望了。我并不想要怎么样,我只要实话!他连实话也不敢和我讲!……”   他没有再说下去,眼睛看了一眼地上的旅行箱,吴邪也顺着他目光看过去,无奈地:“这样也好,说实话,我一开始并不赞成你们两个在一起,我觉得你们两个性格都很极端并不合适。不过既然走到今天,我也不希望你们轻易分开。结婚的事的确是瞎子不对,但如果他真的不管不顾和你一起跑了,就算他肯你也不肯,所以无论怎么选择,都是两难。……不说废话了,其实每个人总要牺牲一点东西才能得到另一些东西,就看你自己觉得值不值得。”   “值不值得我不知道,有一句话你说对了,我们两个的确是不合适。”解雨臣也耸耸肩轻松起来,“今天晚上可以起飞吗?我真的想回去了,这里太冷了。”   吴邪笑笑,拿出电话:“我和小哥说一声。我们先去机场,让他自己过来。”   “等等。”解雨臣突然又阻止了他,深思着说,“你还是先送我回别墅,我还有点事和他说。”   于是两人重新又从镇子上回到了别墅,是解雨臣按的门铃,齐焰打开门,两人目光相触,齐焰愣了片刻,嘴角想扬起挂起一个微笑,但似乎有点失败,倒是解雨臣很平静,他说:“我来和你道个别,有些话和你说,马上就走了。”   “小哥。”吴邪在一边说,“我们先去镇上等着。”   解雨臣还没有说话,齐焰开了口:“我送花爷去机场吧,我们在机场碰头。”   吴邪就看向解雨臣,他犹豫了一下,点点头:“也好。”   张起灵走出了门,吴邪看看他,知道他和齐焰也谈得差不多,就一起告辞,给了他们一个鼓励的微笑,和张起灵离开了别墅。   解雨臣走进屋,他解下围巾挂在夜架上,回过身,看向椅在门边的齐焰。   两人默然对视半天,齐焰走了过来,慢慢地停在他面前,他说:“以后还能见到你吗?”   “见我应该不是什么难事。”   “还能和你说话吗?”   “当然。”解雨臣也笑,“你现在不是在和我说话吗?”   “你……是不是有点恨我?”   解雨臣笑着摇头:“你算是哪位啊?我干嘛恨你?”   齐焰也笑了起来:“花爷还是花爷,说话还是这么不留情面。不管怎么样,这段时间我过得很不错。”   “我也是。”他伸出手掌,“把你的手机给我。”   齐焰犹豫了一下,从口袋里拿出手机给他。   “不是这只,就是那只私人古董手机。”   齐焰不动:“干什么?”   解雨臣坚持:“别说你没带,我知道你带着。”   他只好把手机拿了出来,解雨臣接过来,按下开机键,然后调到通讯录,在那仅有的三个号码中,很快将自己的名字和电话删除了。   然后他把手机递还了过去:“这样就好了。”   “你真是,”他自嘲地笑,“做得够绝!”   “不是,我只是希望我们这次断得彻底点,不要再粘粘乎乎了。”解雨臣将手机放进了他的口袋里,“没有结果的事不需要再拖下去,你不这样认为吗?”   齐焰突然伸出手,一把用力地将他抱住,解雨臣站着没有动,他的目光有点发怔,透过瞎子的肩膀定定地看着门边的圣诞树。   “我知道我没有资格要求你再为我做任何事。”齐焰在他耳边轻声说,“但是如果将来有机会,包括商业活动,你别避着我。我可以不和你说话,甚至不走近你,不会让你难堪。我不想永远只能隔着屏幕才能见到你。”   解雨臣平淡地说:“这又何必?就像以前一样,其实我们根本没什么机会见面。”   “你真的一点都不想再见到我吗?”   解雨臣自嘲:“你还没有受够吗?我们认识半年不到,吵了多少次?分了多少次?或许我们之间有爱情,可是根本不合适在一起,这一点你比我更清楚。现在事情到了这个地步,别再说没意义的话。”   齐焰仍然紧紧地抱着他不肯放手,一直沉默了很久,才终于慢慢地松了开来,脸上终于浮起了一个惯常的满不在乎的笑。   “好吧。”他把双手□□了口袋里,“好聚好散。我还真不如花爷洒脱,是我失态了。”   “没关系。”解雨臣很飘乎的微笑。   就这样说定了,都别改了吧。   他们在当天傍晚如约来到了机场,吴邪和张起灵已经在那里,意外的是,另外还有一个人等着。   解雨臣也没有料到,他看了一会儿,才走过去,看着那个人脸上宽容的笑容。   “雨臣。”他说,“那边的事我都安排好了,你随时可以回去赶上剧组的进度。”   解雨臣心中感慨:“谢谢你,子扬。你怎么不和吴邪他们一起来?”   “没什么,我觉得我还是在这里等比较合适。”解子扬说。   不远处,齐焰已经停住了脚步,看着解雨臣走向解子扬,他们站在一起,就像一直以来一样。他默然地看了一会儿,没有过去,反而在原地转过了身,看到吴邪和张起灵也走了过来。   “你什么时候走?”吴邪问他。   “明天。”   吴邪也看了一眼那边:“你知不知道小花高中时大家怎么说他?”   “什么?”齐焰心不在焉的说。   吴邪说,“那年我去他学校玩,他同学告诉我他是公认的冷血动物。说小花这个人特别的怪,别人对他越好,他越冷淡。这些年来,他这个毛病一直都不改。我猜想,我们早上来的时候,他正准备提着行李走,一定又对你莫名其妙发脾气了。”   齐焰不由得说:“被你猜对了。”   吴邪顾自说下去:“他本来也不是这样的。具体我不是很清楚,只是听说以前他们家有许多朋友,大家相处得特别好。可是后来家里出事后,这些朋友一个都没有来帮过忙。小花有几次去寻求帮助还吃了闭门羹。后来每每有人对他好他就很防备,如果他越冷淡,脾气发得越大,只能说明他心里越不踏实,他也对我发过好几次脾气呢……我想他大概是怕这份好最终会转瞬即逝,到头来都是假的,反而让他无所适从。”   吴邪说完,看着齐焰:“所以他有时候任性你别放在心上,小花绝不是无理的人。”   “当然不会。”   吴邪却叹气道:“不知道我现在说这些是不是已经晚了。”   张起灵拍了拍他:“吴邪,时间差不多了。”   此时解雨臣也走了过来,他扫了他们一眼,说:“走吧。”   “再见。”   “再见。”大家一起说。   他们一行人走了,齐焰一个人站在候机室,看着他们混在上机排队的人群里,很快就被后面的人淹没了过去,他仍然是站着不动,直到看着人群走过了安检,消失在视线里。   他又过了好一会儿,这才慢慢走出了候机大厅,他远远地眺望着停机坪,看着飞机带着呼啸缓缓滑行而出,越来越快,越来越快,直至慢慢地升上天空。   不远处,一家华人商店里传来一个男歌手高亢的声音,反反复复地不停地唱着:   怎么才能让我告诉你,我不愿意   教彼此都在孤独里忍住伤心   我又怎么告诉你,我还爱你   是我自己错误的决定   ……   飞机起飞了很长一段时间,解雨臣一直都看着窗外没有说话。他是独自坐在座位上,所有的朋友都刻意地没有去打扰他。他没有看任何人,他的眼睛只是盯着窗外,就像窗上那因为夜色渐渐朦胧的云层是世上最美丽的风景。   他想起在不久前深秋的一天,也是在飞机上,却是在白天,很明亮的天空,他一个人独自坐在飞机上,有一个穿着黑色夹克戴着黑色墨镜的人跑过来坐到了他的身边,没有经过他的同意就闯入了他的生活。   时间仿佛是停止了,或者倒回了,一切又回到了最开始,而今他又是一个人,只剩下一个人,独自坐着飞机,飞向重复机械的工作和生活中。   窗外的视线变得模糊起来,不仅仅是因为夜色,他觉得的眼睛有点湿,有一滴小小的水珠正在顺着眼眶要流下来。他立刻伸出手将那颗水珠擦掉了,没有让它有机会落到脸庞上。      ☆、第十二章 平行线(一)   回到上海,众人在机场告别,解子扬已经叫了车在机场等,直接开回横店。吴邪问他:   “一月一号胖子在北京潘家园的铺子开业,他让我们都去吃饭,你去不去?”   解雨臣哦了一声:“他们回来了?”   “就在前几天回来的,你们不在的时候。”   解雨臣笑道:“我没空,就不去了,你和胖子说一声,改天我再拜访。”   吴邪了然地点点头,胖子和瞎子的交情不错,瞎子当天是一定会去的,小花不去也是意料之中的事,但他又补充道:“胖子那边我帮你推掉了,不过我还有件事要找你,你可不能再推了。”   “什么事?”   “过几天我打电话给你,你可一定要来,我有很重要的事。”吴邪一本正经地说。   解雨臣笑笑不置可否:“看情况吧。走了,我这几天赶下的进度得补回来,想着就害怕。”   “铁人,小心身体!”   吴邪和张起灵并望站着,看他们一起出了机场,吴邪叹气着回头问:“你和瞎子什么时候去见张大佛爷?到纽约去?”   “两天后的新加坡。我联系过了,这段时间刚好那里有个出版界的会议。”张起灵回答。   “要我去吗?”吴邪笑嘻嘻地问。   张起灵扬起嘴角:“去吧。”   “不去了。”吴邪却笑着说,“公司好多事情,我得回去处理。你们办完后直接回北京,别耽误了胖子的开张宴。”   “知道。”   远去的解雨臣自然不知道吴邪他们在说什么,但他也是不发一言。到了车上就打开手机,看着存在手机里的剧本文档。解子扬偶然会和他说一些剧组的情况以及拍摄进度,他就应着,听在耳里,但是仍然没有多说话。   到横店时已经深夜,天气虽然冷,但远没有在国外冷,也没有下雪。解子扬把车停在酒店门口,却发现解雨臣已经不知何时在后座睡着了。他没有去叫醒他,只是静静地等着。过了半个多小时,路边一辆摩托车呼啸而过,才把他给惊醒了。   “到了?”他迷迷糊糊问。   “到屋里睡吧,小心着凉。”   “恩。”   解雨臣走下汽车,用衣领裹住脸,两人一起匆匆地走进酒店大门。可能因为剧组的人都住在这里,所以酒店里很热闹,有许多记者和粉丝走来走去,有几个眼尖已经跑了上来。要是换作以前,解雨臣会十分机灵地闪避而过,可是这次不知道为什么,他竟然慢了好几步,已经被记者截住了,闪光灯也啪啪地随之闪了起来。   解雨臣就站住了,他脸上闪过一丝茫然的神色。这些天来安逸放松的生活,竟然让他一时适应不了这种场面。看着眼前各种各样的脸,听着记者们叽叽喳喳的声音,他觉得一切都是那么陌生。尽管只是在短短一瞬间,他的心里还是泛起不知身在何处的孤独之感。   终于,在工作人员的帮忙下,他们还是很快进了升降梯。解雨臣不发一言,沉着脸低头谁也不理,其他人见他这个样子,也不敢说话。一名朗娱的中层人员在解子扬耳边说了几句话,解雨臣只是冷冷地看了他一眼。   终于进了房间,把工作人员都遣走,只剩下了两人。解雨臣才问:“那人和你说什么?”   “他说你脸色不好,明天那些记者可能会乱讲,要我们想好应付的话。”   “你怎么和他说的?”   解子扬笑笑:“我和他说,你着了凉,有些感冒,没什么。”   “无聊透顶!”他疲倦地说。   “你累了,早点休息。明天先去电影剧组。电视剧那边,周颖颖这些天有个通告,要等她回来才能拍对手戏。”   “好,麻烦你了。”   解子扬走到门口,突然又转过头来,问他:“明天给你找个替身吧,迟强那边应该没问题。”   “不要,他的戏里从不允许用替身,我不破例。”   “没关系,我想他不敢说——”   “不是他敢不敢的问题。”解雨臣摇头,“不要破坏人家的规矩。吊威亚而已,又不是没吊过。武行的兄弟们会照顾我,没有问题。”   “好吧,我走了。”   “子扬。”解雨臣突然喊住他,“我这个人是不是特别自私,任性。所有的事情只想到自己,不为别人考虑。就拿这次来说,我说走就走,给你添了不少麻烦吧?”   解子扬一愣:“怎么会,人都是有情绪的。我的工作本来就是帮你的忙,这也是在考验我的工作能力,许多其他的明星,比你任性得多,别放在心上,都过去了。”   解雨臣抬头望着他,过了半天,才轻声说了一句:“你放心。以后不会这样了,这一次,我和他之间真的彻底完了。”   解子扬没有说话,但他脸上并没有出现高兴或者惊讶的表情。   “他要结婚了,一月十五号,你肯定已经知道了。”解雨臣苦笑,“他为我做了许多,我没有怪他。事实上,如果我把握住这次机会,非要让他取消婚姻,放弃一切,我想他会答应的。可是我没那么做,并不是我不想。”   解子扬静静地回视着他。   解雨臣自言自语般地说:“你们心里,大概都觉得我是个没有心的人,只知道吵架,任性,而且任何事情都被动,不肯牺牲。但其实不是这样,我但愿可以更加自私任性一点,不顾后果地和他在一起。可我现在只是想,他为我做了这么多,我有什么资格再要求更多呢?我们两个都是男人,我们要面对的问题,比普通的恋情曝光要大很多,而且也不一定会得到祝福。”   “你别乱想。”解子扬终于开口,“感情没有公不公平可言,他要是不愿意,怎么要求都没有用。也不会心甘情愿为你做这么多事。”   “我觉得自己挺没用的。我知道他家里情况复杂,结婚肯定有许多方面的考虑,人生总不能只为爱情而活。我心里是想要也为他做点什么,可是我和他是两个领域的人,我什么忙也帮不上。我只会乱发脾气,任性地争吵,莫名其妙地翻脸。如果他不把那么多时间放在我身上,可能他自己的事能够处理更好一些。尤其是照片的事情出来后,虽然他不说,但我知道一定给他带了许多麻烦。我很难过,并不为自己。”   “要不然你……”解子扬咬了一下嘴唇,“你给他打个电话吧。让他知道你的想法,不然他没理解你的心意,反而产生不必要的误会。”   “不了。”解雨臣坐正了身子,一时之间他看上去又似乎精神了些,他还朝着解子扬笑,“都结束了,误会就误会吧。如果我还存有希望,我就不会对你说这些。结婚就是结婚,不管有什么理由,已经表示其他任何的感情做了终结。你一定很奇怪我会对你说这些,我从不和人说心事。不过现在,我想让你明白,我们好好做几年,多拼多累都没关系。在这一圈有发展最好,没发展也算了。不属于我的终究不是我的。平淡的生活可能更合适我。”   “雨臣你相信我,凭你的实力,一定会有发展的!只是我们缺少机会,这一行里不缺人才,但因为商业原因许多东西都淹没了。朗娱虽然条件好,但是管理层次混乱,加上地下行业的泛滥,一味地浮夸包装吸引眼球,以至大部分的制作都缺乏水平。我的意见是,明年还是不要续约了。我们出来单干吧,虽然辛苦很多,但至少选择余地大,也能自己作主。我们这几年也认识不少投资商,可以试试的。”   解雨臣没有立刻决定,他说:“我一直在考虑这件事,我要再想一想。好了,你也累了,明天见吧。”   “明天见。晚安。”   他走了,解雨臣倒在床上。对于子扬的提议,他早就想了很久,可能在以前,还会十分有信心地列出一大堆计划。可是此时,却毫无兴趣。他翻了一个身,胸口仍然不自觉地发疼。一段感情的结束,说不影响是骗人的。表面上可以装作若无其事,心里却颓废得全世界都变得灰暗一片。他知道大多数原因在于自己,可是不这样做又能怎么做呢?彼此已经决定的事情,分道而走的人生,就算勉强努力地用牺牲部分来成全感情,已然不是最初美好的滋味了。   只是从今以后,这世上就少了一个疼他爱他的人,本来也仅仅只有这么一个人,已经再也没有了。   其他的一切,好像也都不重要了。   一月一日,2014年的元旦。   北京的潘家园,胖子新开的古董铺子终于热热闹闹地开张了。鞭炮声劈哩啪啦地响彻了四九城的天空,装修得古朴又不失大气的二层仿古式建筑楼一大早就门庭若市。胖子站在大门边,满脸堆笑地站着,他穿了一件红褐色中式吉祥云纹的棉褂子。吴邪是第一个到的,他一眼看见,就向他做了一个大大的揖。   “天真无邪同志,欢迎光临敝室!请多多指教。”   吴邪见他比先前又胖了不少,棉褂子在身上把腰间的肉都绷得一圈一圈的。不由说:“你也不做点大的,也省不了多少布。”   “别这么说。这样子显苗条,暖和!”   吴邪笑着摇头:“我看是你回来又胡吃海塞地养了不少膘吧。云彩这么漂亮,站在你身边对比太鲜明了,你也得注意形象。”   胖子无所谓:“对了,去见见我亲爱的老婆和王氏小公主!我那闺女长得和我一模一样,包你喜欢!”   吴邪一听反而惊了惊:“千万别一模一样!”   说得大家都哈哈大笑。   说笑间胖子将他领到了楼上,吴邪见伙计们有十几个,忙着接待不可开交,一个个恭恭敬敬地喊他们:“老板好,吴先生好。”那气派不像个古董店倒像是哪个帮派,不由得推了一下胖子:“你低调点,小心被查水表。”   “不会,我堂堂正正,做的可是正经生意。”   楼上云彩正抱着孩子站在阳台边上看着楼下热闹的人流逗她玩,听见声音回过头,忙笑着过来打招呼。吴邪见她身形苗条,仍然和以前一样漂亮,女人果然还是爱美呀,短短几个月就把身材给恢复了。   所幸是孩子长得是可爱乖巧,眉目精致,和妈妈更像一点。只有脸形圆圆的像个红苹果,不是妈妈的瓜子脸。她睁着乌溜溜的眼睛,好奇地看着吴邪,一点也不怕生。   “怎么就你一个人?”云彩问,“张家小哥呢?”   “他和瞎子办事去了,今天会赶回来的。”吴邪又说,“对了,小花他要拍戏不能来了,下次再和他聚吧。”   “我知道。”胖子眼睛笑得眯成了一条缝,“昨天两个漂亮的大花蓝已经送过来了,还有厚厚的一个八万八的大红包!下次有机会,一定要好好谢谢他。”   云彩瞪了他一眼,对吴邪说:“我们还真不好意思,我一直都看他的戏,可喜欢他了。下次你们聚会时记得带上我,我可是他的粉丝呢,我要和他拍照签名,以前一直都没机会。”   吴邪笑着说一定,楼下传来了伙计的喊声,还有女孩子的笑声,吴邪听了听说:“我听到瞎子的声音了,还有个女孩,奇怪,有点耳熟。”   他们一起下了楼,果然张起灵和齐焰已经到了,齐焰正在摆弄着一个花瓶和伙计们开着玩笑,而站在他们旁边的,赫然是一个身材苗条娇小的漂亮女孩子,他回过头来,吴邪顿时也惊喜了。   “秀秀!”   “嘻,吴邪。”几年不见,霍秀秀还是一副伶俐可爱的模样,只是眉间稍稍多了几分成熟,她笑着走过来,先来到云彩面前,对着怀里的孩子一阵亲热。   “小哥,你们一起来的吗?”吴邪问。   “我们在门口碰到的,还是我先看到他们的呢!哼,这么一个大美女走过来,这两位帅哥竟然都视而不见,气死我了!”秀秀嗔道。   胖子连连点头:“该打该打,不认识霍家大小姐,今天都要罚酒!”   “我要申诉!”齐焰伸手道,“我眼睛不方便,不看见也不奇怪。”   秀秀却撇嘴:“你少来!以前你见了美女像吸血虫似的,怎么甩也甩不掉。可今天我从你面前走过,你竟然理不理我!张起灵我原谅他了,他本来从小到大除了吴邪谁也看不见,可是你不应该啊,齐大老板!——”   她拖着长音走过去,用手指点着他肩膀:“怎么了,最近走忧郁路线了?本大小姐眼睛尖得很,你笑得越来越难看了。对着美女笑得这么勉强,太让人生气了!”   “哇,小美女你从国外转了一圈回来,不但越长越漂亮,嘴巴也是越来越厉害了。”齐焰笑着避她,“我可惹不起你,你再漂亮,也比不上王家的小公主漂亮!你今天是输定了!”   他说着就站到了云彩旁边,这群人里他和胖子是最聊得来的,听得胖子乐开了怀,也忙着替他开脱:“那是,今天我女儿是当之无愧的主角。”   云彩却若有所思点头,他对着一心逗她女儿的齐焰说:“秀秀说得没错,笑得是不太自然,一定有什么事发生。怎么?爱玩爱闹的你,该不是真被我说中了,碰到了比你更会玩的人?我说你也得收收心,这些年年难道还只是疯玩吗?”   “做人嘛,玩来玩去就做完了!”齐焰不正经地耸耸肩,“这是我的人生哲学。”   吴邪不理他们闹腾,走到张起灵身边小声问:“怎么样?小花的事办好了吗?”   张起灵微点了一下头,秀秀耳朵尖就跑过来了:“你们在说什么?是讲小花哥哥吗?怎么今天不见小花哥哥来?”   吴邪一听就不乐意:“大小姐,我才是你的青梅竹马好不好?小花哥哥叫得这么亲热,我怎么没听你叫我吴邪哥哥?”   “我才不叫你呢,你心里也没有我。”秀秀抓着他不放,“小花哥哥等下会来吗?我本想给他打电话,后来要给他一个惊喜,谁知道却碰不到他。”   他们的话引起了另一边的注意,齐焰的笑容僵了僵,也看向吴邪,云彩忙说大家别站着,快去楼上坐,坐下来好说话。   一行人往上走,吴邪就拉着秀秀,问她:“你怎么回来了?什么时候回来的?”   “就这几天。”秀秀脸上的笑容也淡了,“我奶奶身体越来越不好,这些年来,我也挺愧对她。家里这么大的企业,让她一个老人家撑着。反正那边没什么事了,我就回来主持大局了。”   吴邪忙问:“露露的事?”   秀秀苦涩地摇摇头:“一直找不到,我也知道没什么希望了。她父母这两年相继去世了,她也没回来。那边的事情都差不多结束,我也该回来了。毕竟,我有属于我自己的责任。”   “慢慢来,总有希望的。”   秀秀一下子又恢复了笑,她调皮地喊:“谢谢你呀,吴邪哥哥!”   吴邪也拿她没办法,却见她又跑到上面和胖子他们开玩笑去了,不由得对张起灵笑叹道:“你能想象这个人就是堂堂霍氏企业的继承人吗?比我邻居的小妹妹还要像个孩子。”   两人放慢脚步,张起灵在他耳边简短地说了一句:“事情大致办得差不多了,但是需要解雨臣续约,才能让他在朗娱继续发挥,这点要你去说服。”   “好,我明白了。”   ☆、第十二章 平行线(二)   午饭是在铺子的二楼吃的,胖子亲自下的厨。有了女儿,他立马变成十全好男人,吴邪看着他们夫妻现在的生活也很替他们高兴,想起以前和胖子之间的恩怨,也没想到现在胖子对自己比对小哥还要照顾。回来这些天他为胖子开这家店铺帮了许多忙,虽然说他们也有入股,但胖子仍然十分感激,拍着胸脯说大家以后都是铁哥们,都是一家人。   如果在以前,瞎子肯定也会积极地参与进来,他向来是喜欢热闹的。今天却完全不同,即使是此时一起坐着吃饭,瞎子喝的酒也明显比说的话要多,不断地和众人拼酒。他和小花的事除了吴邪和小哥,其他人都是不知道的。所以尽管反常,大家也没有往别的地方去想。   饭吃到一半,秀秀突然问吴邪:“小花哥哥现在在哪儿拍戏?”   “横店。”   “这些天我刚回来,我奶奶让我先放松几天,所以刚好有空。”秀秀兴致勃勃地说,“明天我就去找他叙叙旧,跑到片场给他一个惊喜。”   “你可小心别吓着他。”吴邪开玩笑道,“听说他在拍武侠片。武侠片都是要吊着威亚飞来飞去的。万一被你吓一跳,多危险啊!”   “不会吧?”秀秀不相信,“哪有这么严重?”   “我看你还是先给他打电话预约吧。”   他们正聊着,齐焰突然插了一句:“他不请替身吗?”   吴邪一怔,才发现自己说得过于严重了,忙笑道:“是是,我想他肯定会请替身的。”   秀秀却说:“小花哥哥肯定不会请替身的,我经常去他官网的,以前他也拍古装片,从不请替身。”   “放心吧,现在都很安全了。”吴邪岔开话题,“再说,现场都是清场的。除非你是用霍大小姐的名义去,不然谁会让你进去。”   秀秀一偏头:“瞧不起我!我偏去找他!”   谈话就这样过去了,齐焰后也没有说话,大家又都聊些别的。一直到吃得差不多了,齐焰这才清清嗓子,换上一副笑容,站起身大声说:“大家都吃饭喝足了吧,趁现在大家都在,我也……宣布一件事!”   “哦?”云彩好奇地问,“你有什么好消息要宣布?难道真的被我猜中,的确碰到了能够把你耍得团团转的人。”   “呵呵,不能这么说,只是……一件平常事。”齐焰笑得有些尴尬,他从衣服里面拿出了一叠薄薄的红色请贴,哈着腰地一张一张发过去,“这个月十五号是敝人的婚礼。请各位赏光,地点和时间都在请贴上面,大家一定要来哈!”   吴邪和张起灵互望一眼,不说话,其他人倒是都有或多或少的镇惊,胖子跳起来,一拳打在他肩膀上:“有你的呀!一声不响的就要结婚了,这也太神速了,难道说——是奉子成婚?”   “哪有啊?我这么正经,怎么可能有这种事发生呢?”齐焰嘿嘿笑着,“只是到了一定时间,这种事情也像个任务似的,唉,谁都得走这条路。”   云彩打开请贴已经看了一眼:“咦,这个姑娘好陌生啊?长得不错,但好像不是你的胃口。你们怎么认识的?我倒要见见她,是怎么个厉害法,能把你给俘虏了。”   “大嫂,您别取笑我了。她,她只是我的一个亲戚的女儿。”   胖子忙问:“近亲结婚,没关系吗?”   “没血缘的,好了好了,大家继续喝酒,别讲这个了。”齐焰又给自己倒了一大杯酒,自己一饮而干,又倒满了一杯,说,“到时候来回机票,住宿酒店我全部包了,还有你们什么也别送!真的,你们能来给我捧场就行!”说完后又把酒喝光了。   吴邪忍不住说:“行了行了,你别喝了,等一下别让人把你抬出去。”   “没事,我酒量好得很!”齐焰又倒了一杯,对着他和张起灵说,“我也敬你们两位一杯!”   吴邪还没有说话,张起灵却也站了起来,拿起面前的酒杯将酒喝光,吴邪只好也喝了。齐焰又转向秀秀:“来,美女,干一杯恭喜恭喜我。”   秀秀刚才不怎么说话,只是用一双伶俐的眼睛转来转去,见他对自己敬酒,就说:“喂,我怎么觉得你今天怪怪的。高兴过头还是不高兴过头?怎么突然要结婚?又像喝水一样喝酒,不像你的风格。”   “我哪有什么风格啊,我就是一个俗人。”齐焰笑着,“你不能不给我面子,美女,你将来也是大企业的董事长,一定要学会喝酒!来来,瞎子哥哥先来培养培养你!”   “你别小看我,我酒量好着呢!好了,给你个面子,恭喜了,齐大老板!”   秀秀也笑了,起身和他干了一杯,也是一饮而尽。   吃完饭后,云彩带着孩子去休息了,大家在铺子里走了一圈,又聊了一会儿,这才纷纷告辞。吴邪问秀秀去哪里,秀秀却不用他送,说自己会回去。吴邪就和张起灵有事要安排就先走了。过了一会儿秀秀也要走,齐焰却叫住了她,似笑非笑地问:   “你是不是真的要去横店?”   “关你什么事?”   齐焰把她拉到一边,低声说:“喂,你要真去,就劝劝你的小花哥哥,拍戏不要逞强,他从小就怕高,还是请替身比较好。”   秀秀愣了愣,打量着他:“你什么时候认识小花哥哥的?你不是没见过他吗?”   “大小姐,你都走了多少日子了。你想想,我和哑巴他们关系这么好,当然也见过花儿爷。大家吃过几次饭比较谈得来,我向来对朋友不错的。”   “只是吃过几次饭,比较谈得来吗?”秀秀重复,还是很怀疑,“小花哥哥怕高我都不知道,你怎么知道?他可很少说自己的事。”   “安全点总没错,难道你希望他被钢丝吊着在天上飞来飞去,难道会好受?”   “好吧。要不要我转告他,你这么关心他,让他感动一下?”   “……当然不用了。别让花爷笑话我大老爷们婆婆妈妈。”   秀秀了然地一笑,突然转了话题问:“新娘子,是你亲戚?你喜欢她?”   齐焰没回答:“这是我私事,小丫头别管。”   “哼,了不起?我告诉你,我和小花哥哥说的话也是私事,不要你管!”   秀秀朝他做了个鬼脸,就走了。留下他站在原地直咬牙。   次日,秀秀果然去了横店。不过因为现场清场了,她也没有进去。只是向吴邪要了解子扬的号码,先和解子扬说了。等到傍晚收工时,解雨臣和一些人走出园子回酒店时,她突然跑过去,很开心地喊:“小花哥哥!”   解雨臣一愣,随即也又惊又喜,两人不由得在路边停下来,秀秀拉着他说了几句,他才笑道:“回去说吧,站在这里怪冷的。”   “好啊!”   秀秀答应着,他们很自然地挨着往前走,才走了几步,路边走过来了几个记者。看样子也是刚在别的剧组做完采访,他们抬头一看,本能地马上就拿起相机卡擦拍了起来。   解子扬忙上前阻挡住他们,但是也来不及了。秀秀愣了愣,解雨臣只是淡淡笑了笑,笑得有点漠然。秀秀低声说:“不要紧吧?”   “我没关系。”他也低声说,“不过对你可能会有影响,那些人很快就会查出你的身份。”   “我和朋友相聚聊天有什么呀?我们又没做偷偷摸摸的事。”秀秀显得不满,“让他们写去!看能写出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来,要是敢乱说话,让他们尝到我的厉害!”   解雨臣笑道:“‘霍氏千金横店探班私会解雨臣,神情亲密不避记者疑似恋爱’我这个标题怎么样?”   秀秀掩嘴而笑:“还不错,要不然咱们等下再拍几张合照,去抢个娱乐头条。”   “我无所谓。你还能帮我提提人气呢!”   “我也没关系,我刚回来,是需要炒作炒作增加知名度!”   两人相视而笑,正眼都不瞧那些记者,让随行人员和解子扬挡着,顾自走开了。   两天后,网络和娱乐杂志果然出现了他们的合照,虽然题目不是太露骨,但是照片却是很清晰的。解雨臣坐在酒店里看了只是笑笑,把杂志扔下了一边。   解子扬也微笑:“好些记者给我打电话,我统一回复是普通朋友。公司也都不在意,说保持暖昧就好。我以为陈皮阿四会有些话,不过他并没有反应。我听人说,这些天他不常在办公室,不知道在干什么。ROY在外地拍戏,也没有兴风作浪,算比较平静了。”   解雨臣冷笑:“现在不比以前,我已经不在乎了。拍完后回去,他要怎么玩,我奉陪到底!大不了不续约。”   “你决定了?”   解雨臣还未说话,手机就响了起来,他拿起一看,是吴邪打来的。   “干嘛?我忙着呢,只给你五分钟。”他笑着懒洋洋地说。   “大明星,我是来预约的,今天晚上,我请你吃晚饭,怎么样?”吴邪说了饭店的名字,就在横店的附近。   解雨臣意外地哦了一声:“你在开玩笑?”   “我和小哥都快到了,怎么会开玩笑?你不是不赏脸吧?我们可是专门为了你跑来的。”   “……”他看了解子扬一眼,后者也摇摇头。   “喂?你真是不公平,秀秀来探班就你和他亲亲热热,我们两个老朋友来了,你不是不见吧?”吴邪听他不回答,又故意说。   “哪能呢,我一定来!”他回答道,“我连和秀秀的绯闻都不在乎,还会在意你们两个大老板的鸿门宴?”   “鸿你个头啊,你派头可比我们大得多。来了有你的好处!”吴邪笑骂着挂了电话。   天黑以后,解雨臣和解子扬两个人一起来到了吴邪所约的一家茶餐厅,这是一家由香港人开的茶餐厅,口味不错,很多艺人都在这里吃过饭。老板也认识他们,直接就将他们带到了楼上一间雅致的小包间里,吴邪和张起灵已经在那里了,出乎意外的,还有一个陌生女人。   女人很年轻,三十岁不到,身材很火辣,这么冷的天,穿着紧色的黑色皮衣短裤,凹凸有致,化着精致的妆容,美丽而干练。一见他们进来,她就掠了掠短发,笑容自信而撩人。   “你们来了。我先介绍,这是解雨臣,不必多说了。”吴邪起身道,“这位是宁小姐,我和小哥的朋友。”   那位叫‘宁小姐’的美丽女人向解雨臣伸出手,大方地说:“你好,我也是解先生的粉丝,真高兴可以和你本人见面!”   解雨臣和他握了握手:“你好,宁小姐。”   “叫我阿宁好了,不必见外。”   解雨臣点了点头,然后笑着转向吴邪,说了一句:“你把我叫来,是给我相亲吗?这么漂亮的女孩子,我实在是受宠若惊。”   吴邪一愣,随即哭笑不得地看着他,阿宁倒是爽朗地笑了起来。   “我总算相信娱乐圈都是假消息了。都说解先生是个冷漠骄傲爱耍大牌的,今天才知道那些小记者是多么的不拾抬举。”   大家笑着落座,解子扬说:“我去外面,你们慢聊。”   吴邪却叫住他:“没关系,我和小哥的人在外面呢,不会被打扰。”   解子扬就也坐了下来,解雨臣笑道:“看来不是我所希望的相亲宴,这么严肃,有重要的事要和我谈?”   向来很少开口的张起灵却回答了他的问题:“阿宁是我在海外公司的得力助手。现在我把她调到了朗娱,你们在一个公司,以后就是同事。”   解雨臣扬了扬眉毛,阿宁已经接道:“没错,我过几天就去上海,相信会有许多机会见到解先生。您可是朗娱在亚洲地区主推明星里的的NO.1,我有许多地方要向你请教。”   解子扬也略惊愕地问:“我近期好像没有听过公司有人事变动的消息。请问宁小姐您调在哪个部门?”   阿宁笑而不答,吴邪说道:“这个决定是有点突然,但你们回去后就知道了。阿宁是我和小哥信任的人,小花,你也尽可以信任她,有什么事让她办就行。”   解雨臣思索了一下,神色慢慢放松起来,有种恍然的笑意:“我知道了。你们该不会是入股了吧?张起灵,你怎么也干这种走后门的事?”   张起灵淡淡地道:“我前几天在新加坡见到了张大佛爷,聊了些家事。他问我有没有兴趣做影视,我想了想就答应了,没试过的东西,试试也好。”   “呵呵。”解雨臣却只对吴邪笑,“什么时候你们两个重入红尘了?你们自己的公司事情不够多吗?又来插手娱乐圈。我可先说好,你赶紧让你家那位撤了吧,别拿着帮我的名义勉强自己做不愿意的事。”   “我哪管得了小哥的事?”吴邪却耸耸肩,“他们一家人关起门来商量,我怎么知道?你要是不乐意,就当不认识阿宁好了,反正也影响不了你。”   解雨臣牵了牵嘴角,就问:“张大佛爷给了你们多少股份?”   “百分之十五。”吴邪凑到张起灵身边笑嘻嘻地说,“这一行听说很赚。小哥,将来把钱收起来,投资电子城新的软件投资开发吧,算我向你借的反正你也是白来的。”   张起灵笑笑,揉了一下他的头发:“利息加倍。”   “去!”   解雨臣立刻闪瞎般地转过了脸,解子扬问阿宁:“这么说,你进的是董事会?”   阿宁笑笑:“怎么?觉得我不行?是不是看不起女人?”   解子扬忙摇头,他看着解雨臣,解雨臣没有说话,吴邪坐到他旁边,搂住他的肩膀:“小花,怎么了?不赞成吗?”   解雨臣不笑了,他甚至沉了沉脸:“吴邪,你什么意思?”   “你别误会,我主要是赚钱,帮你是其次。白来的股份为什么不要?我和小哥商量过了,我们对这个圈一点也不了解,说实话兴趣也不大。但是与其将钱赚给那些黑心人,不如给我们自己,你说是不是?而且对你来说做事也方便很多,这份人情,你可必须得收下!不然就是把我当外人。”   “我明年三月份就合约满了,不打算续了。”   “你签哪家?我就收购哪家。如果你自己出来单干,我和小哥来投资请你拍戏,怎么样?”吴邪笑嘻嘻,一副死要赖着他的表情。   解雨臣没好气地:“我不干了!你能怎么样?”   “小花,你不是为了避开我的帮助,让自己亏本吧?你是这么笨的人吗?”吴邪敲着脑袋,“我发小从来都是精明的人,之前还一个劲地说我笨,现在看来,要倒着来了。”   “你这是逼着我签你的霸王合约!”   “没错!”吴邪用力地答道,“我总是被你欺负,这次就换我来欺负你!我说什么就是什么,不许反对!”   解雨臣无声地笑了一下,出乎所有人意料,他竟然立刻点头:“好,我续!”   这话一出,吴邪没想到如此轻易,连解子扬都不解地看向他,只见他却对阿宁说:“宁小姐,我在公司里有几个死对头,互相看不顺眼很久了。等你来了,我希望可以和你一起给他们点教训。”   阿宁笑着:“没问题!”   “这才是我所认识的解雨臣!”吴邪鼓掌。   “有仇报仇,有怨报怨。”解雨臣淡淡一笑,“对手太过卑鄙,我又何必太计较实现目的的途径和手段?”   于是就这样做了决定,出了茶餐厅,已经是深夜了,一行人站在门口,解雨臣说:“酒店就在附近,我和子扬先走了。”   “一切小心。”吴邪和他道别。   他们目送着两人离开,吴邪沉吟道:“瞎子的提议还是对的,与其直接把老陈皮拉下来,不如让小花自己去对付他,我想小花也更愿意这样,他向来不喜欢被安排。”   阿宁四处看了看,小声说:“齐先生呢?他还在吗?”   张起灵朝着不远处望了一眼,那边停着一辆车子,车身漆黑,隐没在一片夜色中。   吴邪对着车子做了下“ok”的手势。   ☆、第十二章 平行线(三)   酒店离得不远,所以并没有坐车,两人延着人行道慢慢地走着。天气很冷,所以街上很少有行人,路灯也忽明忽暗。走了一小段路后,解子扬才问道:   “你真的决定续约吗?”   “恩。”解雨臣轻声应道,“吴邪都那么说了,我再不答应就显得过份了。他们这么要好,不要辜负他的心意。”   “可是那个姓宁的女人真的可靠吗?”   解雨臣回头朝他笑了笑:“吴邪和张起灵很少在人前秀恩爱,可你看刚才他们这么高调。张起灵也很配合,明摆着在告诉我们那女人是自己人,让我们不用顾虑。”   “也好。这样的话,对我们倒是一件好事。”   解雨臣却摇了一下头,困惑地皱起眉:“只有一件事我很奇怪,好好的张大佛爷为什么把那么多股份送给张起灵?张起灵竟然也会接受,实在太不可思议了。这两个人虽然是亲戚,但是都是心高气傲的人,怎么会上演这种送来送去的亲情戏码?”   解子扬这回却很快回答道:“当然不是这么回事。我猜十有八九,是吴邪想帮你,请张起灵找张大佛爷要来的股份,他们肯定是付了钱,不会白拿的。只不过不明说出来,以免你觉得不安。”   解雨臣叹了口气:“也只能这么解释了。这份人情,都送到嘴边,我只好装作什么也不知道地吃下去。”   “别多想了,戏拍完后也要年底了,等明年开春回去,你想怎么样都行。”   解雨臣抿了一下嘴角,算是一个勉强的笑容,然后他说:“你先走吧,我想一个人走走。”   “这……”   “放心吧,我现在身价大得很,前后左右都有人罩着我,谁敢惹我?”他略含自嘲地说。   “好吧,那我在酒店大堂等你。”   解子扬加快脚步,离开了。剩下解雨臣一个人,他走得不紧不慢,但神色并不轻松。幽暗的路灯将他的影子拉得模糊而瘦长。他低着头,青石板路被他踩得咯噔咯噔地想。这一带的建筑大都是仿古的亭台楼阁,微风吹过,能看到路边的柳枝儿也随着人影摇晃,耳边不时传着潺潺的溪水声,静谧而寒凉的夜里,每个人都藏着自己说不出口的心事。   酒店再过一个拐弯就要到了,解雨臣的脚步却停了下来,一个人站着。他穿着薄薄的浅色长昵外套,外套的下摆因为风吹过来而微微碰着膝盖,他额前的头发也被吹开了。可能是因为冷吧,他把手放进了外衣口袋里,身子却微微一侧,似乎想向身后望去。   长长的安静的街道,没有一个人,只有他。   很温柔的夜风,温柔的水声,他的胸口涨起一种同样温柔情绪。这种情绪从走出餐厅开始一直跟着他,无声而轻柔,触着他心脏某个隐敝的角落,很熟悉的疼痛。虽然这种疼痛在这几天总是无时不刻地伴着他,只是此刻却清晰的像是触手可及。   然而,他却仅仅只是站着,微侧着身体,想回头,还是没有回头。他看到路边有一颗柳树的枝叶垂下来,虽然是冬天,小小稀疏的叶子仍然带着黄色的绿,柔软而顽强。   解雨臣低下了头,转回了身,他的面前仍然是通往酒店的路,他突然加快了脚步,很快地走到了路的尽头,转过弯,眼前灯火通明,酒店已经在眼前了。   一切仿佛一下子就消失了,什么也没有了。他深吸一口气,大步地走向了酒店大门。   进门后很久,远远的,路边,一棵柳树下,齐焰仍然默然地看着酒店,他将身体轻轻地倚在树干上,站了许久以后,才给自己点了一根烟。在远处灯火的映衬下,他这一角特别的黑暗,连影子都很模糊,只有那一点香烟的光芒微弱的时明时暗。   不知多久以后,直到身后响起了很轻的脚步声。   “你现在后悔还来得及。”是张起灵的声音。   他回头,笑笑:“谁说我后悔了?”   “他刚才看到你了吗?”   齐焰将手中的烟掐灭,“没有。就算有一万支灯光打在我身上,他也不会看向我的。”   张起灵说:“走吧。”   “吴邪呢?”   “他和阿宁先回去了。”   “哑巴。”齐焰拍他的肩,“我们在路边走走。”   张起灵点了点头。   走走真的只是走走,长长的一段路,走了半个多小时,快要到他们所住的酒店,两人还是一句话没有说。   齐焰停下来了,他说:“今天八号了,我明天就要回去,不再来了。之后要准备选举的事情,抽不出时间。我过年也在那边过,二月初会有选举结果。如果选上了,肯定会有许多活动,再加上公司的事,大概好几个月没法和你们见面,而且我的确会非常的忙,做我自己应该做的事。……不管结果如何,我们都大概有很长时间不能见面了。”   “恩。”   “我不担心你们这边,我比较担心我自己。”他朝着远处望了一眼,“你知道我向来做事都一阵一阵的,说不定兴趣没了,斗志也没了,怎么收场都不知道。你说我将来到底要干嘛呢?”   “……”   “你说我会不会突然之间又想做我的齐大少了,又开始风流快活,我到全世界去猎艳,带着情人周游世界,对一切美女美男都有兴趣,杂志上又都是我的花边新闻……”他好笑地说,“我再也不挂念这里,忘了有一个我很喜欢的人,就当从来没有过这段时间一样,继续过我的潇洒日子。”   “回去吧。”张起灵淡淡地说,“别再说这些没意义的话。”   “哑巴,你说我是以前好,还是现在好?”他笑,“你说我以前都在傻乐些什么?我还笑话你,笑话小白兔,可现在恶有恶报,全还回来了。”   张起灵转身不看他,顾自迈开了步子:“已经这样了,没有办法回去了。你不会忘记他的,就像他也不会忘记你一样。”   “喂,你等我一下!你不是挺会说话吗?那天帮我说了一萝筐的好话,今天怎么才说这么一点点?你快安慰安慰我,你不能区别对待!老子现在很难受啊……太他妈的难受!……”   一月十五号是星期三,很普通的日子,与其他日子没有什么不同。   天空中下着细雨,气温不算很低,但南方湿漉漉的冬天所带来的寒意总让人无处躲藏。因为需要现场收音,所以即使是在室内,也没有开暖气。演员们都穿着单薄的衣服,在安静的氛围着演着各自的喜怒哀乐,大家都很努力地尽量投入情绪,希望可以尽快收工。   女主角周颖颖是新人,从小在新加坡长大,根本受不了这种天气。整个上午,她一遍一遍地NG,瘦小的身体在旗袍里直发抖。不管休息时怎么缓劲,一旦脱下棉衣,她整个人就会僵掉。使得和她对戏的解雨臣只好一遍一遍地陪着她重演。   到了后来,工作人员都很不耐烦,导演也开始发火,反正她是个新人,谁骂她都不要紧。周颖颖又冷又难过,中午饭也没吃,一个人蹲在角落里把助理赶走,不住地抹眼泪。   解雨臣没有回自己的休息室,他走过去,将一盒便当放在她面前,她没有看到,埋着脸只是抽泣。解雨臣也不说话,默然地在她面前坐下,拿着自己的便当盒,看她的眼泪像线珠一样地落在地板上,听她的哭声呜呜的说不尽的伤心。他就愣愣地看着她,低头看着自己手上的便当盒,用筷子拔着饭粒,一口都没有下咽。   一开始大家以为他过去是和周颖颖对戏,或者私下交流,可是却发现这两人竟然一句话不说,一个痛哭一个枯坐,像两尊雕像似的,不由得都面面相觑。解子扬也默默地看着他们,并且让其他人都不要过去,就随他们去吧。   周颖颖哭了很久,终于发现了坐在自己对面一语不发的解雨臣。两人先前传过一些绯闻,但其实并不熟。解雨臣平时不太理人,所以周颖颖还有点怕他。此时见他定定地看着自己,心下一慌,以为他是来怪自己的,吸了吸鼻子,哑着声音说:   “对……对不起,我等下一定,一定……”   解雨臣打断了她,平静地问:“你怎么不哭了?”   “我……对不起。”   “吃饭吧。”解雨臣指指她面前凉了的便当盒,“总要吃饭的。”   周颖颖将便当盒拿起来,想了想又说:“我知道刚才是我不对。我等下会注意,不会再错了。真的!我会努力的,真是对不起大家。”   “不要紧。拍不好就不拍,谁也不是天生就会拍好的。想哭就哭吧,我陪着你。”   周颖颖吃惊地望着他,却见他木然的表情一点也不像开玩笑的样子,但是眼神游离,根本没有真正地看向她。   其实解雨臣今天的状态也不是很好,他以前很少NG,圈里的新人们向来都很羡慕他,年纪差不多却不如他有天份。。但是今天他总有点心不在焉,可能别人看不出来,和他演对手戏的周颖颖是能感受出来的。也因为这样,解雨臣没法像平时一样带她入戏,她的注意力就更加不集中,出的错更多了。所以导演也只是纠着她。   “你怎么了?”她小声问,“你也不开心?”   “没有,我挺好的。”解雨臣回过神,望了一眼窗外绵绵的冬雨,他问:“今天几号了?”   “一月十五号。”周颖颖回答,“应该是个很好的日子吧,我早上来的时候,衔上开过好几辆婚车呢。可是这么冷……那些新娘子也够受的。”   解雨臣问:“你喜欢吃蛋糕吗?”   “喜欢,怎么了?”   “你等一下。”   他起身走到另一边,拿了一小块蛋糕放在小盘子里,又走过来递给她:“吃吧。这叫‘快乐牌’蛋糕,吃了心情就好了。”   “真的吗?”周颖颖也笑了起来,说着谢谢接过来,“我想起我家的猫咪,也很喜欢吃蛋糕,每次都和我抢,吃得胡子上都是奶油,真好玩。”   “你想它吗?”   “想啊,可是它在新加坡,我好久没见到它了。我本想把它带来,但这里太冷了,它会生病的。”   “那你就想着它,你就不冷了。你想着要尽快地看到它,你拍得越快,就可以赶快回家,离它也越近。”   “啊?这样也行吗?那我试试。”   下午他们的戏总算比上午顺利了许多,到了傍晚天黑的时候,大家都收了工。导演提议去吃火锅,周颖颖也很乖巧,忙说她请客,今天连累大家了。都是年轻人,又都一起嘻嘻哈哈起来。解雨臣却没有去,不管周颖颖怎么说,他都微笑摇头。解子扬帮他推掉了众人的热情,和他一起回到了酒店房间。   “我们来玩游戏对战吧。”一进房,他反而兴致来了,“手游没意思,我们来玩电脑。你会吗?吴邪公司开发的,还不错,我教你!”   解子扬犹豫了一下:“好啊。”   于是他们一起坐在电脑前又打又杀,两个人都玩得不怎么好,死了很多次,一直玩到快十二点,也只是过了五六关而已。   “不玩了不玩了!没想到你也这么差劲,真无聊!”解雨臣伸着懒腰说。   “你要玩我也不玩了。”解子扬已经站起来,“都已经快十二点了,我要去睡了。”   “怎么才十二点?”他却很是失望,“我怎么觉得过了很长时间了。”   “十二点还不晚吗?你也别玩了,明天还要早起。”   “好吧。”解雨臣笑着说,“哈,我打扰了你大半夜,你不介意吧?”   “没关系。”   “你这个人怎么回事?”解雨臣扯了一下他的领带,“你不要永远说没关系,对不起,知道了,没事的……你除了这些就不会说别的?我好像很久没有看到你发脾气了,你发个脾气给我看看!朋友间吵起来才有意思,我和吴邪经常吵架,你老是温吞水一样,弄得我都不好意思了。你说点别的行不行,我就不爱听你现在这些客客气气的话,你当不当我是你堂哥?再这样下去,我要吩咐你给我立刻发脾气!”   解子扬望着他。   “发脾气我不会,我换一个,我说‘我爱你’,你爱不爱听?”   “……”解雨臣放下了扯着他领带的手。   “呵,我开玩笑的。我不这么说,你停不下来。”   “……”   “早点睡吧。晚安。”   “……”   解子扬走了。解雨臣坐下来,仍望着紧闭的房门,很长时间没有动弹。直到感到腿盘得发麻,才摇摇晃晃地站了起来,走进了洗浴间。   他望着镜子里的自己的身影喃喃地骂:“你又没喝酒,发什么疯?关起房门来一个人要疯要闹随便你,难道把自己折腾得还不够还要拉人下水吗?欠了这么多将来要怎么还?除了折腾自己折腾别人还会干什么?真是个废物!”   然后,他胡乱洗了个澡,来到卧室倒在床上,他听到雨点敲在窗户上的声音,看来外面雨还没有停,一整天都没有停过。   他随手一拿,拿过枕边这些天一直陪着的泰迪熊,然后紧紧地抱在怀里。毛绒玩具柔软的触感贴着他的脸,他像个孩子一样抱着心爱的玩具不肯松手。他想起周颖颖说想念家里的小猫咪,他觉得自己还不如周颖颖。他所想念的并不是他努力拍戏,买张机票就可以看得到抱得住的,今天晚上,他们之间隔了整整一个世界。他在这里冷雨敲窗,那边,却是高朋满座。   一月十五号,这个日子,才是真正结束的时间。   后来,解雨臣就不知不觉地睡着了,整晚他都在做一个梦:河边有一片柔软的草地,草地上种着一棵大树,树下是一朵小花。风吹过来,树叶和小花都摇摇摆摆,只不过,天上却没有太阳,一直在下雨。   下着淅淅沥沥的雨,从清醒到梦里,没有停过。   ☆、第十二章 平行线(四)   接下来的时间过得很平静,解雨臣将一切抛开,投入工作中。迟强这个人虽然猥琐,但是他拍戏的过程的确是一丝不苛,让人钦佩。一个人,总会有许多的面,有好的,也有不好的。他经过上次的教训,已经没有像以前那么好色了,尽管有一点尴尬,但在工作上,两人还算合作得很不错。也因为此,解雨臣将电视剧第一阶段自己的戏都赶完,剩下的部分排到了明年,然后专心来到了电影剧组,一直工作到了年底。   拍戏是没有休息天或者过年的,所以并没有假期。但解雨臣还是在除夕请了一天假,让解子扬也回去陪父母,自己则将家人接到了上海。反正总是要接来住的。当他将父母领进吴邪家附近的那栋两层楼套房时,宽畅整洁的布置以及便捷的交通,让父母十分满意。   这房子自然就是瞎子给的那套,其实他也曾经犹豫过到底要不要留下这房子,但是一来短时间内找不到满意的好房子,二来他想他们都不是扭扭捏捏的人。即使没有缘份走到一起,可也没有必要将所有的回忆抹煞。所以拿着这串沉甸甸的钥匙,他只是稍稍犹豫了一下,便还是将父母接过来,同时拜托吴邪在过年的时候顺带照顾一下。   吴邪自然很爽快地答应了,解家父母不但认识他,也认识张起灵,两家隔得近,解母现在空下来,就会做许多好吃的,过年的年货也办得十足,年夜饭大家围坐在一起,倒比往年过得更加热闹。大家吃着热气腾腾的火锅,开着电视机,解母还唠唠叨叨地让他们三个赶紧娶媳妇,明年过年就可以凑一个大圆桌!三个大小伙子长得一个比一个精神,怎么都打着光棍,只顾着赚钱,不把个人问题放在心上呢?   解雨臣见再说下去,母亲真的要给他们全部介绍相亲了,忙给她夹了满满一碗的菜,东扯西扯地把话题扯开了。   因为解雨臣次日一早还要赶回横店,所以吴邪和张起灵没有多待,吃完饭就告辞走了。解雨臣将他们送到了门口,吴邪让他不用送了,他却摇摇头,反而将门关上了,陪着他们走了出来。   近年来空气质量不好,所以尽管是除夕,但大多数地方都禁烟火,走在街边,虽然各幢楼里都是灯火通明,但是街上却是异样的冷清,连车子也没有经过一辆。过年反而比平时更没气氛。吴邪家就在马路边,他们三人慢慢地延着街道而走。张起灵走得离他们比较远,他瘦长的身形长长地映着路灯的光,不时地略停一停,等一等他们。   “吴邪。”解雨臣问,“你们真的不打算去国外了?”   “国外的生意,小哥也处理得差不多了。很早以前,他就已经估算好资产想把一切都结束掉,但后来我觉得可惜,就让他还是做下去。但这几年来,我这边越来越忙,他那边也总是要飞来飞去,所以他还是决定回国。”   解雨臣知道他说的‘很早以前’是在两人当时关系陷入冰点时,张起灵本来打算牺牲自己,将所有的一切都给吴邪(具体见《心魔》瓶邪本篇结尾处),只是没想到后来风回路转,两人终于修成正果,而吴邪又打算重振吴家,所以张起灵也就将国外的产业仍然继续经营了下去。   现在他们决定回国,张起灵等于也是重头开始了,虽然解雨臣不知道他到底有多少财产,但是肯定是比吴邪要多,甚至比齐家也可能要庞大,但是张起灵就这样说放就放了。   “他对你真好。”他低声对吴邪说,“我以前的确是看错他了,真没想到他可以为你做到这样的地步,这不是随便说说的,很了不起。”   吴邪却笑着摇头:“还好吧。钱赚再多再少,也不过是一日三餐,有个家就好了。所以这样也不错,反正现在胖子也在北京,小哥对古董比他那些国外的东西有兴趣多了,反而更自在。胖子不太靠谱,他做生意或多或少会出点事,有小哥和他合作,一勇一谋,我觉得挺好。所以放掉那些东西,我们也不是很可惜,私人的时间也比以前多了。”   “还有朗娱的股份呢。”解雨臣提醒他,“总不能一直让阿宁做下去,你们不管了吗?”   “这个……啊,是是是!”吴邪似乎才想起来,忙喊,“小哥!小花问你,什么时候去朗娱当大老板?我倒真想看看你去当个娱乐总裁是什么样子,你去做嘉宾给别人掰奖时可不能这样冷冰冰的啊!”   张起灵站定望着他们,淡淡地问了一句:“你有兴趣吗?”   吴邪笑而不答,张起灵又问了一句:“你有兴趣吗?你来做吧。”   吴邪还是不答,却碰了一下解雨臣:“喂,问你呢。”   “问我啊?”解雨臣恍然,“张起灵,你是在和我说吗?”   张起灵点头。   “开玩笑!”解雨臣笑着摊手,“你这份大礼我可受不起,我也管不了。”   “你怎么管不了?”吴邪却说,“大家都一样。你又比我们有经验,肯定能行!”   解雨臣还是摇头:“这算什么?新年大礼?吴邪我和你说,我接受你让阿宁帮我的好意,已经是心领了,其他的我可没兴趣。我喜欢自己一步一步地走,不管将来我做什么,我都想要靠自己去做,像二爷一样拍一辈子的戏,也很值得。”   “好了,知道你脾气,我们就说说而已。”吴邪似有深意地说,“不过,是你的就是你的,推也推不掉。”   他们已经走到了斑马线边,吴邪说:“不用陪我们走过去了,你快回去,明天还要早起。大年初一就赶工,拍戏真辛苦!”   “没关系,习惯了。”   “解子扬会来接你吧?”   解雨臣却说:“我给他放了一星期的假,让他回家好好陪父母。听说那边厂房已经建起来了,过年就开工。他们家没了赌场,他父母也都在厂房里做零工,今年过年,让他们一家团聚团聚,他好几年没回去了。”   吴邪点点头,又压低声音问:“小花,我问句不该问,解子扬他对你——”   “不用你说,我都知道。”他抿了一下嘴,“我以前很任性,对他呼来呵去。我很少想到其他东西,可能觉得这是理所当然。但是这些天来,我想得很多。我实在没有资格让他一直这样陪着我,对他来说也是一种很痛苦的折磨。可是我明着暗着对他说过好几次,他就是死心眼,我也没办法,明年看机会再说吧。”   吴邪想了片刻又问:“小花,如果解子扬一直陪着你,一直对你很好,你是不是打算接受他?”   “我现在不想这些。”   吴邪点了点头,没有再问下去:“我们走了。”   “吴邪。”解雨臣突然喊住他,却问了一句,“我要不要接受子扬?”   “你喜欢他吗?”   “我不知道,我真的很烦,我并不喜欢他,但我需要他。”他叹气,在好朋友面前,没有必要隐藏脆弱。   吴邪轻拍了一下他的肩膀:“小花,你觉得怎么开心就怎么来,不要勉强自己。不管你做什么决定,我们都支持你。”   “……谢谢你们。”他抬起头,努力笑了笑,“晚安了。”   “晚安。”吴邪走到张起灵身边。   张起灵也看着他,静静地说了一句:“新年快乐。”   解雨臣一愣,随即说:“对,新年快乐!再见。”   然后他挺直了身体,轻快地转身走了。   回到剧组后,一切都平静如水。生活在日夜颠倒的忙碌之中似乎也是淡忘了原有的一切。天气在一点一点地热起来,白天也开始变长,每天戴着不舒服的头套,沉重的戏服,在摄影机面前表演着各种喜怒哀乐。可能是因为心情平静得毫无波澜,所以反而能更加投入到的戏里面去,所以拍摄进度比预先的快了一些,在二月十四日就结束了在横店的拍摄。   接下来还要去拍一些外景,但已经不赶工了,所以他要先回上海一趟,等着剧组的通知。十四号刚好是元宵节,情人节的气氛并不浓厚,临行前一晚,大家在横店的一家小酒店聚会吃饭,也都吃了热气腾腾的汤圆,算是暂时结束了这次合作。   回到酒店快十二点了,两人都要收拾东西。解雨臣对解子扬说了几句次日回上海的事情,就互相道了晚安。子扬离开后,他一个人迅速地收拾了一下,总算放松地躺到了床上。   这些天睡得很少,每天平均不到四小时,但他也不觉得累。这样的生活,虽然孤单劳累,但都是身体上的,反而容易调整。而心里,一直都是刻意地封闭着,太忙的生活也没有时间去多想,他就像一个和外界隔绝许久的旅行者,在自己的路上徒步而行,对一切风景都视而不见。   只是现在又结束了,明天又要回到原来的生活中。已是深夜,他在床上翻来覆去,原本平静的内心又开始渐渐地翻腾起来。他还有许多事情要做,许多的目标要实现,尽管现在越来越不知道这些目的到底意义有多大,可是终究还是要努力去做,工作是排遣寂寞最好的方法。   吴邪电话来的时候,是一点半。这家伙很久没有深夜打过来了,现在老毛病又犯了。幸好他也没有睡着,但老朋友的来电总是可以心生温暖,他很快就接起来没好气却仍然带笑地喂了一声。   吴邪听他的声音知道他没睡,也笑了:“我是来吵醒你的。看来没得逞。”   “你懂不懂礼貌?知道我这些天累得像狗一样,还好意思来烦我?”   “我当然懂,我是听阿宁听说你明天就回公司了,知道你现在无事一身轻,所以才打给你的。”吴邪虽然表面上向来随便亲和,但身为商人的谨慎细心也总能在细节上发挥出来。   “到底什么事?半夜三更的,失眠怎么不找你家老张去?”   “我是来和你说一个好消息的。”吴邪说,“我知道你向来不看财经新闻。”   解雨臣懒洋洋地说:“是不是秀秀接任霍家的事?她前几天打电话给我,我已经知道了。”   “不是,你再猜。”   “胖子倒腾古董发大财了吗?这种事也能上财经新闻?”   “也不是。”   解雨臣只好胡乱说道:“你们两个又收购了哪家大公司?我可没听到哪个董事长跳楼的消息。”   吴邪只得无奈地说:“你是故意还是有意猜不中的?”   解雨臣握紧手机,他从床上坐起来,然后用一种十分平淡的语气说:“我猜到了,瞎子当上会长了。”   吴邪终于满意了:“差不多。不是会长,是副会长。会长还是政府内部的人,但足够是个好消息了。他的对手只是当上了会员,被他压制住了。估计不用多久,他可以慢慢地巩固齐家在商界的地位,总算一切顺利。”   “恩,替我恭喜他。”   “小花。”吴邪说,“接下来瞎子肯定会有许多活动,你们可能会碰到。你想不想避开他?”   “你是故意还是有意这么说?”解雨臣学他的语气。   吴邪却很认真:“我是说真的,你要是不想见到他,我帮你和瞎子说,他那边可以调整安排。”   “不用。”他笑了笑,“以前从不安排,还不是照样碰不到?”   “好吧,随便你。小哥最近去北京帮胖子忙了,我留在家里管理公司,所以家里只有我一个人。对了,你爸妈挺好的,你爸一周两次物理治疗得不错。”   “谢谢。”   “都是老朋友别客气,你睡吧,这次真的不吵你了。”   通话结束了,解雨臣却已经了无睡意。他看了看时间,再过两个多小时天就亮了,现在天亮得很早,这些天又都是大晴天,太阳很早就会出来。   他翻身坐起,抱着被子,他拿起手机,屏幕明明暗暗的光芒映着他明亮的眼睛,神色怡然。   恭喜!我知道你一定会成功的!      ☆、第十二章 平行线(五)   次日午后,解雨臣回到了上海。但是走进董事楼时,陈皮阿四却不在。秘书说他开会去了,解雨臣就走进休息室,翻开杂志等着。   好事的秘书拿了一杯茶进来,见四下无人,就一脸神秘地对他说:“你不在这些天,公司来了一个新上司。”   “新上司?”解雨臣扬眉,表示感兴趣。   “没错,还是个女的,长得倒是很漂亮,不过也很厉害。”八卦秘书低声说,“她姓宁,听说是张大佛爷直接指派的,立刻进了董事会。明年公司亚洲地区艺人的规划和宣传计划都要她签过字,牛X得很呢!”   解雨臣放下杂志,也很吃惊地问:“那四爷呢?四爷怎么说?”   “四爷还是老位子,虽然表面上两人好像平起平坐,但很明显宁小姐一点都没把他放在眼里。也难怪,听说四爷占的股份不如她多,而且她又是张大佛爷直接派下来的。大家都说一山不容二虎,有好戏看了!”   “四爷现在就和她在一起开会吗?”   “是的。”秘书说,“开了好几天了,是新年第一次高层会议。今天的午饭都是送进去吃的,好多艺人的命运都要在这次会议上决定呢!……听说光是昨天那次会议,就栽了好几个,把一些拖后腿或者没人气的艺人都PASS掉了!管你什么背景什么关系,要是没前途,多大的后门都不开!”   “你哪里听来的?”   “大家都这么说,再说,等会开完后各部门就会拿到新年的企划表,很快就会知道了。”   解雨臣皱了皱眉说:“我今年约也到了,看来——”   “你担什么心,你这么红!”   正说着,门外敲了几下,解子扬来了:“雨臣。四爷开会回来了。”   解雨臣站了起来,秘书朝他挤挤眼睛,就走出去了。平时他很少和这些人接触,但是美女爱帅哥是天性,而且这些事情很快就不会保密,所以那秘书也乐得讨好他,将来有机会可以互相照应。   “我自己进去,你不用来了。”   “好。”   解雨臣一个人走进了陈皮阿四的办公室,只见他正坐在桌前翻着文件,看来是刚刚开会的东西,他把门轻轻关上,微微一笑:   “四爷。”   陈皮阿四抬起头,这是他们上次不愉快事件后的第一次单独见面,上次解雨臣直接就掀了桌子甩掉满桌宾客跑得无影无踪,而后的烂摊子估计处理得有点够呛,再加上吴邪为了找他的下落,对陈皮阿四也用了一些压力,使得这位老家伙一见到他,就那张老脸出现一个似笑非笑略带着阴鸷的笑容来。   “好久不见了,雨臣。”陈皮阿四说,“在横店过年还习惯吗?迟导有没有欺负你?受了委屈一定要告诉公司,我们会帮你出面的。”   “没事。我们合作得还算愉快。”   解雨臣也不客气,不等他说,就拉了椅子在他面前坐下。   陈皮阿四听了,就重新翻向文件,冷淡地说:“那就好。你也辛苦了,这些天就休息一下。有事我会叫你的。”   “好。不过我有件事想先和你说一下。”   “恩?”   解雨臣说:“三月份我的约就满了,四爷打算怎么安排我?”   陈皮阿四一愣,他抬头,也浅浅地笑着:“还早呢,怎么?是不是听到风言风语?有什么话尽管和我说,你的利益就是公司的利益,公司会尽量满足你的要求。”   解雨臣摇了一下头,他说:“多谢四爷的提拔。但我考虑了很久,我决定不再续签了。”   陈皮阿四的笑容渐渐地开始僵了起来,就像贴在他脸上的面具,和皮肤一样被风干了,随时都会跌落下来。   对于解雨臣是否有意续约,陈皮阿四还真没有把他放在心上。   之前在对付解雨臣的过程中,他就已经做好了两种打算,一种是将解雨臣收为己用,另一种,当然是淘汰出局。   在这个圈子里,对于娱乐公司来说,艺人长得好不好看,人品怎么样,演技歌艺是否出色,根本不是出人投地的标准。只要把钱砸下去,在包装上多多花功夫,再丑的乌鸦也能变成凤凰。   解雨臣是年轻,是有前途,公司没有了他,可能也算是营销上的失策,甚至有可能被上头指责。但是陈皮阿四做了这么多年执行董事,手底下几千几万个艺人,放弃其中一个实在不是什么大事,上头也不可能因为一个艺人的去留对他斤斤计较。   站在公司的角度上,一个听话的艺人,远比一个所谓有才华有前途的艺人要好管得多,解雨臣这个人,陈皮阿四向来不喜欢,这几年下来,虽然说给公司赚了不少钱,但公司在他身上也没有少花钱,如果用这些钱去培养一个新人,也有很大成功的机会,无所谓可惜不可惜。   两人前几次的不愉快对决,让陈皮阿四心里很是不痛快,他也打算好了不再续约的计划,但他并不以为解雨臣不会续,因为朗娱的条件是最好的,这些年的宣传也算成功。做为一个聪明人,解雨臣不会拿自己的前途开玩笑。   但是现在解雨臣说不再续了。   陈皮阿四冷笑,他很快地知道自己被下套了。   如果单单只是解雨臣单独提出来,他还不会想得太多,但是问题主要还是出在那个姓宁的女人身上。   这个女人早不来晚不来,偏偏挑这个时候来,来之前的几天,张大佛爷还特意亲自和他联系,说要派个帮手下来,请他照顾一下。当时陈皮阿四就心知肚明。自己年纪大了,退休是早晚的事,张大佛爷有意培养接班人无可厚非。但是从上面派下来不而是在本地直接选拔让他不太舒服,很明显就说明张大佛爷并不相信他,怕他派系林立,培养亲信,所以不如直接委任更加的保险。   万万没想到,来的是个女人,还是个年轻漂亮的女人!   这个姓宁的女人一来,陈皮阿四就去查过她,她并不存在于纽约总公司的职员名单里,只是显示某个国外规模不算大的出版公司宣传主管,名不见经传。那家出版公司和朗娱完全没有生意来往。这个女人的头衔很多,有好几家名牌大学的资历认可,能力也算出众,担任过几次不小的媒体活动,工作妥贴出色。   但,也仅此而已。   所以从任何方面来看,这个女人和朗娱一点关系也没有,陈皮阿四也怀疑他是否是张大佛爷的相好,张大佛爷早年丧妻,一直无儿无女,没有再娶,十几年来洁身自好,别说女人,连个绯闻也没有。陈皮阿四甚至还留了个心眼去查这个女人和张起灵是否有关系,但是张起灵根本没什么东西可查的,他在国外的公司没有几个人知道,短时间内,陈皮阿四也还没有神通广大到把张起灵也查清的能力。   于是这个女人就来了,漂亮,精明,目空一切。一来就大刀阔斧地对公司进行了整顿,不但将一些冗余的部门和职员统统变相处理,并且也很快肃清了一些可有可无的艺人。用她的话说,公司是要赚钱的,不能养着一群废物!娱乐圈里转瞬更新换代,有那些功夫等着所谓末流艺人‘潜力’的爆发,不如将更多的精力用在新人和当红的艺人身上。   这些年来,公司里混水摸鱼,凑合凑合的过时艺人也的确不少,但因为他们听话,温顺,而且也时常会和陈皮阿四去‘应酬’,迎合某些变态投资商的心意,所以这些人还都留着。阿宁一来,他们就待不下去了,明面上又的确没有理由可以留下,都三天两头来找他哭诉,使得陈皮阿四也很恼火。   表面上,阿宁和他平起平坐,嘴上也客客气气,但是却根本不把他放在眼里。她手中捏着张大佛爷的王牌,新官上任三把火,所以大家都是冷眼旁观,没有一个人出来和她对着干。   终于,这把火,今天烧到了解雨臣这个矛盾点上面。   进入正题了。陈皮阿四想。   在今天的会议里,阿宁将一份名额送到了他的手里。   “四爷,这是上头决定重点培养的第一批艺人名单,一共500个人,上面画了圈的今年合约到期的艺人。我刚来,对他们不是很熟悉,还需要四爷多费心。”她似笑非笑地说,“这点小事,对四爷来说,肯定很容易办到,我就偷懒了。”   陈皮阿四接过来,一眼就看到名单上解雨臣的名字很明显地做了强调标志,他心中冷笑,但是当着许多人的面,不方便拒绝,因此也只是微笑了一下,说自当尽力。   会议一开完,解雨臣就过来了,说不再续约。   摆明了给他难题下。如果他同意了,那就在上头不好交待。如果他不同意,解雨臣也不会乖乖地听他的话留下来。   回到住所后,陈皮阿四的脸色很难看,走进屋子,还未坐下,却见沙发上坐着一个人。   “爷,我回来了。”ROY脸上有丝清爽的疲惫,没有像平时那样上妆,他的脚边放着一个旅行箱,的确是刚拍戏回来没有太多准备,看见他,立刻笑得很开心地站了起来。   这段时间ROY一直在外面拍戏,虽然陈皮阿四身边不缺人,但是比起ROY来毕竟是稍逊一畴。此时见到他一回来就往这里赶,还十分温顺乖巧的模样,心中也不由得舒坦了许多。   抬手摸了一下ROY的脑袋:“什么时候回来的?”   “中午回来的,累死我了,刚才坐着打了个嗑睡,现在是不是乱糟糟的?”ROY不好意思地抓抓头发,他这个随意的样子倒比平时里还要让人心生怜爱。   陈皮阿四点了一下头,和他一起来到楼上的房间,关上房门ROY就扑到他怀里,软软地粘着他抱怨道:   “累死我了!北方好冷,还要穿很少的衣服,我皮肤都干死了!你看你看,是不是比以前粗糙了许多,哎呀,今年我不要去北方拍戏了!”   他主动解开衬衫领子让陈皮阿四将手伸进他的胸口。   陈皮阿四却没有什么心情,只是象征性地摸了摸,就说:“给我点支烟来。”   ROY很识相地不再闹,起身给他点了一支烟,送进他口里,陈皮阿四坐在仰头深深吸了一口,闭上了眼睛。   “怎么了?”ROY小声问,“哪个不识相的又弄幺娥子给四爷气受了?”   陈皮阿四低头斜眼看了他一眼:“你说呢?”   “难道又是那个姓解的?”ROY问,“姓齐的不是已经结婚了吗?最近也没见他们在一起,他还那么嚣张?”   “他不续约了,今天和我说的。”   ROY眼睛立刻一亮:“真的?走了最好!”   陈皮阿四拍了他一下:“高兴什么?你是巴不得他走?”   “那当然!他出去了估计也签不了别家的公司,说不定自己弄工作室。自己弄哪有现在好?发展得好还行,要是没路子,几年就喝西北风了。他这个人虽然有演戏天份,可是太狂傲。这社会哪能由他说了算?”   “可是……”陈皮阿四吐着烟圈缓缓地说,“上头让我留住他,必须要留住他!”   ROY哦了一声,突然问:“对了,我听说公司来新头儿了,是个女人。那女人来头很大吗?是她说要留人的?”   “恩。”   “爷,不是我说,不就是个女人嘛,怕她个什么?您在这里这么多年了,上上下下都是听您的。趁着解雨臣这件事,你这次就偏和她对着干,看她敢对你怎么样?难不成她还敢和你翻脸吗?而且顺便也给她个下马威。”   陈皮阿四低头看了他一眼,冷冷一笑,说:“你是真不懂还是假不懂?我老了,该退休了。他们正愁没个理由打发我呢。我要是留不下解雨臣,也该卷铺盖滚蛋了。”   ROY脸色变了,惊恐地问:“没有这么严重吧?爷,你走了我可怎么办?我,我只要你一个人!要不然你和张爷去说说,你和张爷交情总比那个女人强。”   “那女人就是张爷派下来的。这解雨臣来头真不小,一状告到上面去,摆明着要把我逼走!我真是小看他了!”   ROY不说话了,他沉默地缩在陈皮阿四脚边,好半天没声音,陈皮阿四看了他一眼,却见他神色凄然又忿忿不平。   “你现在发展也不错,就算我不在,也不会屈着你的。”陈皮阿四淡淡地说,“你不用装出这副样子来讨好我。”   “不,我只是在想,是不是有人生下来就头戴光环,一帆风顺?这世界真他妈的不公平,公司里上上下下哪个人付出的不比他少,偏偏他什么都有,不用多少努力就可以得到一切。还有个好师傅,不用打关系上头也会罩着他,更有一些顶级大老板支持着他!可笑的是,他根本不用付出代价,还是想怎么活就怎么活……”ROY低下头,咬牙低声道,“我知道我不如他,可我不如他什么呀?演得不如好他?长得不如他好?不如他高贵?哼,他妈的难道我自己喜欢贱?谁天生这么贱的?”   陈皮阿四听到这里,心中微微一动,问道:“对了,你当初是怎么走到这一步的?”   ROY摇头:“没什么好说的,我早忘了。”   “说!”   “没新鲜的东西。”ROY用一种极为麻木的声音回答,“雪藏我,不给我出通告。我家穷,要钱,有什么办法呢?那时你还没有负责我这里,我又不认识人,只能经常陪着去出饭,结果就被关了起来,男人女人轮流上,否则就不放我。几次下来就学乖了。反正反抗不了,也懂得怎么才能让自己觉得爽。他们上了我,我也照样上他们……呵呵,人啊,都一样,和禽兽没区别,有时候不讲理比讲理更容易达成目的,而且效率还高很多。”   “……”   “爷。”ROY怯怯地抬起眼睛,“你不是也想这么对付解雨臣吧?”   陈皮阿四斜了他一眼:“你想他这样吗?”   “我……,哈,哈哈。”ROY干笑了两声,“算了,他那么高贵,打死他都不肯。我。自认不是对手,我还是管好我自己算了!”   陈皮阿四冷笑着:“你装什么蒜,你说出来不就是让我这么对付他吗?”   “你会吗?你不顾忌张爷吗?还有张起灵吴邪,还有姓齐的!我可惹不起他们!”ROY咕哝着。   “这个圈子里,这种事情多了去了,没几个是干净的。哼,大家都心知肚明,谁都不是好货色!我就算是走定了,不相信连个小辈都对付不了!”   陈皮阿四恨恨地说。   ☆、第十二章 平行线(六)   几天后的早上,在回公司途中,解雨臣的车子被半途改了方向,朝着郊区飞驰而去。而车中的他和解子扬,也在毫无防备下被五花大绑住,关进了一间废弃公路边的铁皮房里。   直至太阳落山后,陈皮阿四和ROY才开车慢悠悠而来。在一群保镖的簇拥下他们进了铁皮屋,屋子里分两间,外间站了几个人,里间门窗紧闭,一点光也没透出来。外间桌上放着一台监控仪器,映出里屋的情况。   画面中,只有解雨臣一个人,他手脚被绑着,侧躺在地上,一动也不动。   “怎么样了?”陈皮阿四问。   “差不多了。整整一天,没给食物没喝水,这小子一开始还大吵大叫,兄弟们打了他一顿后就学乖了,就一直这副半死不活的样子。”手下回答。   陈皮阿四点点头,在椅子上坐下,手下给他泡了一杯茶,他喝了好几口,盯着屏幕才长长地吁了口气:“开始吧。”   “是。”   几个人答应着,打开门走了进去。不一会儿视频上出现了五六个高大的男人,团团将地上的解雨臣围住了。因为挡住了摄影机镜头,所以看不到解雨臣的情况,只看到其中一个弯下腰去,用手臂一抓,将地上的人抓了起来。   “你们……干什么?放开我!”是解雨臣愤慨而微弱的声音。   “干什么?帅哥,都到这地步了,别给老子装纯情啊!你长得可真是不错,今天就让爷们几个轮流爽爽吧!”   众人都笑了起来,视频中见到男人的圈子围得更小了,大概是被蒙住了嘴,可以从人缝里看到穿着白衬衫的解雨臣在呜呜地挣扎。   陈皮阿四一脸的漠然,他盯着频幕,像是在看,又像是在不看,ROY一声不响地站在他身边,视频里可以看到其中一个男人嘶地扯开了解雨臣的衬衫,露出里面的白色背心,解雨臣用头撞着他的腰将他撞开,却又被另一个人按压住了。   解雨臣绝望的喊叫,而外间却静得寂静无声。   砰砰!   铁门外突然传来了敲门声。   ROY一惊,惊恐地望向陈皮阿四,陈皮阿四却仍然没什么表情,他挥了一下手,对着手下说:“开门吧。”   “开……开门?”手下相互望望。   “开外面的门。”他又重复了一遍。   门开了,外面站着黑压压一群人,是阿宁和公司里的一些人,解子扬也在,而站在中间的,竟然是张大佛爷和二月红。   屋子里的众人顿时脸色发白,双腿直抖得站不住,而屏幕里还没有停止地在放着。   陈皮阿四站了起来,他回头,笑了起来。   张大佛爷也微微一笑,二月红长长地叹了口气。   他们走进了屋子,ROY早躲到了角落里,陈皮阿四直视着张大佛爷,笑着说:“张爷什么时候来的?也不通知我?宁小姐,你怎么能让张爷来这么简陋的地方,实在太怠慢了。”   “没办法,张爷非要来看看。”阿宁笑容满面,“四爷不怪我吧?”   “哪能呢?大家都请进,外面怪冷的。”   张大佛爷微笑着进屋,朝四周看了一眼,又看了一眼屏幕,笑道:“我没防碍你们吧?”   陈皮阿四也笑道:“没有的事,我们这里也差不多了,把门打开吧。”   ROY挪到门边,将里屋的门开了,另一个手下将灯打开,同时,视频也停止了播放。   张大佛爷并不进去,二月红微皱着眉站在他旁边,阿宁倒是大大方方走到了门边,笑道:“解雨臣!张爷来了,你还不出来?”   随着她的话,解雨臣走了出来,他的衣衫刚刚被扯破了,只穿着一件背心,还带了些血迹,神色却淡然自若,朝着张大佛爷先颔了一下首:   “张爷,二爷。”他又转向陈皮阿四,静静地笑道,“四爷。”   陈皮阿四回了他一个笑说:“把衣服穿上吧,别着凉了。”   “没关系。”   虽然这么说,解子扬已经走过来将外套给他,解雨臣穿上外套笑着说:“真没想到张爷和师傅来,早知道我就演得更卖力一点。之前我还说,新戏有一钞□□’戏,不知道怎么才能逐磨出。幸亏了四爷,还有这么多人帮我,不知道刚才能不能过,可能还要再来一遍。”   他的话让在场静了静,ROY悄然地看了一眼陈皮阿四,陈皮阿四不动声色地说:“演得很好,不用再来过了。”   “那就太好了!”解雨臣长长地松了口气,又耸耸肩,“真的挺真实的,刚才还真有点吓着我了,那些男人的手劲够大的。”   “没伤着你吧?伙计们不知轻重,我让他们向你道歉。”陈皮阿四问。   “没有。小意思,四爷您太客气了。”   张大佛爷扫了他们一圈,淡淡地开口道:“好了,戏也演完了,都走吧。大家都辛苦了,今天不谈公事,一起吃个饭吧。”   “我就不去了。”陈皮阿四却道,“我身子有点不舒服,张爷,恕我不奉陪。”   “没关系,我来不是为公事,你回去好好休息,公司的事还要靠你。”   “张爷客气。虽然您来不是为公事,不过现在这个机会我还是要说一说。”陈皮阿四挥了一下手,“我年纪大了,早有退休的意思,想着要找个机会和您说。但又怕公司事情太多一时之间没人可以打理。现在好了。宁小姐年轻能干,这些天来把公司打理得也很好。我看我也得告老还乡,回去享福了。”   他这话一出,众人都不再说话,张大佛爷沉默了片刻,波澜不惊地点了点头:“也好。阿四,我们多年的朋友,我也不和你多说客套话。你为公司这些年做了这么多,我心里有数。工作的事你自己安排,我就不多干涉。阿宁还年轻,你虽然退休了,她要是有什么问题,还是要你多帮忙。”   “哪里哪里?年轻后辈都让人刮目相看,我也没有多少好教他们的。”陈皮阿四微笑,“我失陪了,你们自便。”   他说完后不再看任何人,独自走向门口,经过ROY身边时,低声用了一句仅用两人才听到的话恨恨地说:   “你还不如我养的一只狗!”   ROY大惊失色,靠在墙上差一点摔倒。   “我们也先走了。”张大佛爷和二月红对看一眼,“你们收拾一下,有事等下再说。”   大家都点头答应着,他们也走出了门,阿宁留了下来,手下们收拾着地方,ROY仍然靠在墙上抖个不停。   阿宁看了ROY一眼,问解雨臣:“这个人怎么办?”   解雨臣也朝ROY望去,ROY不敢正眼看他,颤声说:“雨臣……,我知道错了!你看在这次我帮你们的份上,你,你放了我吧!我,我以后一定会听话,不再做乱七八糟的事情!”   解雨臣没理他,转头往门外走,阿宁笑了一下,说:“饶了他?你想好了,像这种见义忘利,随时都能出卖主子转风使舵的人,留着他也的确没什么用。”   ROY一听吓得要命,扑上来抱住了阿宁的腿,痛哭流涕道:“宁小姐,你放我一条路吧!……我家里很困难,我也有好几个兄弟姐妹要上学……我的情况雨臣是知道的,我也不想这样……我只希望可以投个明主!这次我也是不得已,才答应去带四爷入套!四爷对我不错,我心里真的很难过!我以前错了,我知道错了……这次就放了我吧!”   走到门边的解雨臣停了停,转过头,尽管ROY哭得涕泪横流未免有做戏的成份,但他话中的某一部分还是打中了他的心里。   他走过去,踢了ROY一脚,冷冷地问:“你的合约什么时候到?”   “明……年。”   “留他到明年吧。”解雨臣转向阿宁,“他现在还能给公司赚钱,别浪费了。明年别再续了,不必在他身上多花钱。”   阿宁笑着点了点头,他知道解雨臣这么说,并不是真的同情ROY,但是今天张大佛爷帮忙解决了陈皮阿四,所以不便把事情做得太绝。ROY虽然人品不堪,但是他的确也是数一数二的好演员,光是这次诱惑陈皮阿四引君入套的戏,ROY就演得十分到位。陈皮阿四固然精明,可能会怀疑一切,但是却不会去怀疑ROY。当初提出这场狗咬狗的办法时,解雨臣就说ROY很容易策反,是个顺风倒的小人。对于这种人,整不整死都无所谓,没有必要抱太大的同情心。   但是,失去ROY,对公司来说是笔损失。解雨臣不能光是考虑到私人恩怨而不考虑公司,不然的话就太不拾抬举了。   他整了一下衣服,和解子扬一起出去了,阿宁让众人把地方弄干净,也走了,只剩下ROY一个人瘫坐在地上抹眼泪。那些手下不敢去扶他,个个都避得他远远的,他慢慢地从冰凉的地上爬起来,从口袋里拿出手机给经纪人打了个电话,让他来接自己。   然后他慢慢地走出了门,外面春寒刺骨,他打着寒颤,眼中犹含着泪水,但是目光却渐渐地比寒风更加冰冷了起来。   ☆、第十三章 相见不如怀念(一)   陈皮阿四很快就提了辞呈,也算是风平浪静地下了台。虽然他表面上入套,但事实上他怎么想,谁也不知道。或许他也是累了,找个台阶下,给小辈们个面子,又顺了张大佛爷的意,又何乐而不为呢?这个地方已经不是他的天下,他再留下去一点意思都没有。还不如收手,退休也好,再发展也好,都是他自己的事了。   ROY再也没有以前的嚣张样子,碰到任何人都是低着头,像一只胆怯的老鼠。公司安排什么他就做什么,丝毫没有反抗的样子。而且他也尽量地避着解雨臣,有时候在过道上看到,也都很小心地笑笑,走开了。   阿宁就让人安排ROY的通告尽量外出,而且都是一些小通告,把他调离了公司,媒体和新闻方面也比以往减低了近一半的宣传投入,对于这些,ROY自然不敢丝毫怨言。他本来就是个性格很温顺的人,此刻更是显得可有可无,十天半个月不出现,几乎好像不存在似的。   当然,朗娱的这些变化,也第一时间由吴邪他们传到了齐焰耳中。他听了事情经过后马上问:“花爷没受伤吧?”   “没有。”吴邪回答,“这件事说起来,ROY也的确功劳一件。他事先把消息都先透露了,小花并没有受到任何的损伤。那些都是做出来给陈皮阿四看的。”   齐焰听了皱皱眉,他想说:‘ROY这个人也是留不得的。’,但是最后还是没有说出口。他明白小花的考虑,这件事张家人出了很大的力,张大佛爷甚至迂尊降贵来帮他一起把陈皮阿四赶下台。要知道他和老陈皮之间也有几十年的交情,这样做已经非常难得了。小花是个聪明而且懂得适可而止的人,最大的障碍清除后,他不便赶尽杀绝,也不能做出有损公司利益的事情。   吴邪又说:“陈皮阿四这么聪明的人,不太可能栽在那么一个小人上面,大家都是为了台阶下。小花也算聪明的,硬碰硬不行,就来软的。有些事心知肚明也就好了。。”   齐焰却笑着摇了摇头:“老陈皮这个人花爷了解,这事摆明了伸头一刀缩头一刀,他那样的人,是不会轻易乖乖地就范的。反正都是一样的结果,杀一个还本,杀一双还能赚,就算没人怂恿他也可能挺而走险。而ROY是他的人,像他的寄生虫一样,用ROY来做传话筒,大家脸上都过得去,才会有这样平静的结果。”   张起灵也说:“老陈皮心高气傲,凡事都喜欢胜人一筹。这些年来,他在圈里建立了强大的关系网,有许多地下交易和他有千丝万缕的联系。伯父早就知道,这一行本来就是这样,黑道白道都默许,只要不影响公司就好。只不过这几年他有点过份了,还想把朗娱全部都换成他的人。要不然,伯父不会如此轻易答应弄他下去,毕竟都是老相识,对公司的损失也不小。他这一走,肯定也会带走相应的亲信和投资商,公司有很长一段时间需要恢复元气。”   齐焰笑着说:“不管如何,我们也算是做了一件好事。我就知道花儿爷搞得定!这一手真漂亮,既保全了面子,又解决了自己的问题。虽然说不太痛快,为了长久之计,这无疑是最好的!当初我就说不用帮他,帮他反而惹他不高兴,他绝对有能力把事情办好!”   “现在小花的事情办好了。”吴邪不紧不慢地问,“那你的事情办得怎么样了?新婚燕尔,乐不思蜀吧?刘副会长,我最近看你活动挺多的,带着太太到处走,神情眷侣真让人羡慕!”   齐焰立刻由大笑变成了苦笑,带着哀求看向张起灵:“喂,快把你家这位带走,又不是不知道我的情况,再说下去,我都委屈得要哭了。”   “你的脸皮比城墙还厚,会被我说哭?我看你也是个外强中干,安排得再好有什么用,小花又不知道,全是屁话!你要有本事,你就出现在他面前,让他看到你!他现在对你怎么样,必须要当面才会知道。如果他真的死了心,我劝你也就这样算了。”   齐焰被他一通说下来,连笑也笑不出来了。他摊了摊手说:“你别损我了。见面想都别想!你又不是不知道,以前那么长时间,有你们两个在我们也见不到面。我有时候真在想,幸亏有你们给我递个消息,不见面也好,至少让我有个想象的希望。不然当众给我一个大冷脸,我就真的……生活乐趣都没有了。”   “说得这么可怜。”吴邪笑了,“小哥,说得好像我们如果不帮他,这对苦命鸳鸯就要活活被拆散一辈子了!”   张起灵向来说话简单直接,他看着齐焰说:“霍秀秀要办一个慈善义演,解雨臣也会去,你去不去?”   齐焰愣了愣,笑了两声:“是吗?”   “秀秀刚上任,有许多活动。这次义演是霍家主办,我和小哥也出了点力。以秀秀和小花的交情,再加上小花的人气,是必然会到的。”吴邪补充,“到时候还有许多名流到场,地点在治水广场,我估计着过几天新闻就会大肆宣传了。时间是这个月底。秀秀会请你去,至于你嘛……你自己看着办。”   齐焰墨镜后的眼睛也有点发亮:“花爷……会不会因为我去而不去?”   吴邪白了他一眼,“秀秀的魅力可比你大得多,省省吧你!”   张起灵对老朋友向来没话说,立刻解围:“到场的嘉宾很多,都是流动性,自发自愿来,并没有完整的名册。如果你只是想看看他,他也不一定能看到你。”   吴邪也不损他了,只是问了一句:“你老婆不会也跟着你一起去吧?”   “不会。”齐焰肯定地说,“我当然自己一个人去。”   正如吴邪所说,解雨臣很爽快地答应了秀秀的邀请。那天去的明星不少,他当然是重中之重,不仅需要表演,还要陪着秀秀一起出席,做秀秀的男伴。他平时很少参加商业活动,但这次是慈善义演,不会推却。他知道现场会有许多大老板大商家来,有时候这种活动也是炫富秀场,谁有钱谁就风光。解雨臣倒是很乐意见到这样的场景,反正是做好事,多少钱拿出来都是应该的。   至于其他……   他不是没有想,却让自己不必去想。世界就是这么大,一个人能不能避开,全然不能出自本意。他向来都是一个很会自我克制的人,甚至有点冷酷,表面看来,过去那段仿佛已经是过去,他不提,身边的人自然更加不会提。偶然看到报纸或者新闻,见到那个熟悉的人影,看比先前频繁的各种活动,他会站住目不转睛地看,当然是没有外人在的时候。   他的背包一角,长期地放着一个冰粉晶苹果,他喜欢这个颜色,常常放在手心中把玩。他的思絮常常会随着这个半透明的精致东西飘远,将他手掌覆盖的冰柔凉意让他心安。有时候他想,这样一直下去也好,他内心的感情悠远而隐蔽,被保护得很好。思念让人觉得加倍寂寞,但也是一种近乎残酷的享受。   3月底,治水广场。   天气已是不太冷了,天空是温和的蓝色,没有太多的尘埃。经过冬眠的太阳还没有彻底醒过来,在薄薄的云层后面躲躲闪闪,偶然突然会洒下几道浅浅的金边,明亮地滑过眼睛,又悄悄地溜走了。   义演活动是从十二点开始,一直持续到晚上七点。但是上午八点不到,广场就很热闹了。大多数是各明星的粉丝们,还有许多义工,都帮着工作人员布置现场。广场中心安置了六个大捐款箱,分别有专人看管,这些捐款到时候全部都透明化,送给最需要的贫困儿童或者病困人员。   齐焰也是很早来了,他也收到了秀秀的邀请,但是他还是扮成了普通人。就像很早以前二月红的酒宴,他怀着对解雨臣的好奇与一种莫名的心动,找各种机会去接近。这次也差不多,至少他也只能远远的看着,却苦于没有合适的借口而接近对方。   时光仿佛没有流过,却又像是流得太久,以至又从熟识变回了陌生。他怀着略为惴惴的心情,徘徊在广场边上,不时地帮一下义工的忙。   可是时间过得实在是慢,齐焰无所事事,今天吴邪和张起灵没有来,说是北京那边有事,晚上才会到,所以更是无聊。已近中午,工作人员都忙着吃盒饭,他没有胃口,便一个人慢慢地踱到了广场背后的一整排供休息的楼层,那儿有好几个人守着,一般人不能进。齐焰拿出请贴,他们就让他进去了。   里面人很多,许多人拿着等下的演出服装和道具跑来跑去,场面很是混乱。大家也没有太多的注意到他,演员化妆间在三楼,齐焰犹豫了一下,终究是没有冒然上去,不全是因为小花,而是这里的一些演员以前也认识,碰面了难免要应酬,就索性不上去了。   他就拐了个弯,往后院,后院安静了许多,他看到了贵宾接待室的方向牌,想了想就走了进去。   楼里都是紧闭的房门,也不知道有没有人。他推了几间都锁着,现在是中午,没有工作人员,他只好又转出来,无奈地转到小花坛附近,倚在一棵大树边,想找根烟抽抽。   树底下正对着客房门的最后一间窗户,齐焰也是很随意地抬头看了一眼,窗户虽然关着,但是窗帘拉开了一半,里面有两个人影,原来有人。恰好阳光照下来,将里面的情况照了个通透,从他站的角度望过去,可以看得一清二楚。   两个人影!两个男人!轻轻拥抱在一起。   齐焰微微张了张嘴,像他这么久经世事的人,也禁不住想要轻轻喊出声。以前,别说两个男人,就算都是脱光了演活春宫对他来说也是一件小事,主要是这两个互相拥抱在一起的男人他全认识!   事后齐焰总是想,如果当时他看到的是小花和解子扬拥抱在一起,他会不会惊讶,答案是至少不会如此惊讶。   而此时屋子里关掩窗帘下两个拥抱的男人,赫然是:   张大佛爷和二月红!   虽然只是拥抱,也仅仅只是适可而止,或者说按着肩膀更合适一点。张大佛爷的左手手只是轻轻地甚至没有全部的揽在二月红的肩膀上,而右手则放在他的腰上,二月红似乎有点不自在,但还是将头抵在了张大佛爷的肩头,他个子稍矮一些,倒是十分的般配。   他们似乎在说话,齐焰看不到二月红的脸,但张大佛爷右边的侧脸却显出一丝无奈的苦笑。可惜听不清在说什么,只见他又将脸更偏侧了过去,二月红则微微抬起头来,两人的脸近在咫尺,眼看就要吻上去……   齐焰顿时觉得自己不能再看下去了,即使是窗玻璃紧闭,他发出点声音那拥抱的两人也不会听到,但还是尽量使自己一点声音也不发出,然后用最快的速度离开了大树下。   他一边大步地往外走一边心中很是凌乱,脑中不自然地想起了很久以前在片场二月红为了花爷的事和自己单独的谈话,当时根本不觉得有什么异样的话语,现在想来却是字字句句透着隐含的信息:   “过去的事,我都不太记得了。就算有过那么一段往事,我也不敢去试。我哪像你们现在的年轻人,天不怕地不怕,当时连男女恋爱都是遮遮掩掩的,现在男人和男人,女人和女人,都无所谓了。”   原来如此!原来如此!   他怎么没想到呢?要是因为有张大佛爷罩着,二月红也不可能到现在都一帆风顺。再好的朋友,也比不上情人更加的有说服力。回想着这段时间,就算没有哑巴张的关系,张大佛爷也总是无条件地站在他们这边,又对花儿爷另眼相看。花爷再出色,也不可能在短短几次会面中让张大佛爷留下印象,想来也是因为二月红的弟子才能够得到更多的照顾。只是两人当时不知道碰到了什么阻碍,竟然没有在一起,各自结婚成家。不幸的是张大佛爷丧妻一直未娶,二月红的妻子却尚在,两人仍然只能保持着地下情人的关系了。   他匆匆地走出门,来到广场上,热闹明亮的气氛让他缓了口气。他迅速地让自己冷静下来,现在也只能装作什么也不知道。但是脑中却总是浮现着刚才窗内的情形,张大佛爷那无奈的表情,以及不知道有没有吻下去的轻柔动作,却让他心中涨起了一种说不出的情绪。   他不知道这算是一种懦弱还是伟大,可是终究是一种可惜。他也不知道二月红的妻子知不知道这件事,二月红又是如何和妻子相处这么长时间而风平浪静。可是,这一切虽然没有答案,却总是让他联想到自己。自己和小花,将来的路,是不是也就像刚刚见到的两人一样,永远地以好朋友相称,不遗余力地帮助对方,却连一个小小的拥抱也如此奢侈。   广场正中传来声音,原来演出开始了,到处都是尖叫声和欢呼声。齐焰抬起头,他坐得远,连司仪也看不到,幸好两边有两个大屏幕,他看了一眼,花爷还是没有上场,他失落地转回目光,他有一种冲动想去后台看看,他甚至想把花儿爷拽出来,跑到没人的角落里,也去拥抱亲吻他……仅仅是拥抱亲吻而已,但是他可以那么做吗?   “齐先生?你……你是齐先生吗?”一个犹犹豫豫清亮的男声在他身后响起。   那声音问了两遍,齐焰才回过神来,他起身回头,就看到一个穿着白色运动衫裤的十六七岁的清瘦男孩子惊喜地望着自己:   “真的是你!齐先生!我果然没看错!”   这个男孩看上去有点眼熟,齐焰却一时想不起来,只好笑了一下:“请问你是——”   “你不记得我了?对哦,你肯定不记得我们了,我却知道你!那天以后,我一直找你!只不过我都忘了问你的电话和姓名了。幸好不久前,我在电视里看到你和你太太正在参加一个活动,我一下子就认出来了,原来你这么了不起,是个大老板!”那男孩兴奋地一连串说着,才想起要介绍自己,忙又说,“你看我,都忘了。我叫小锡。在台湾我们见过,你救了我和我哥哥,是我们的大恩人!”   他顿时想起来了,原来是台湾的那对小情人。仔细一看,果然是那个叫小锡的男孩,只不过一段时间不见,他似乎高了些,气色也好了许多了。   “原来是你啊。”他很高兴地伸手在男孩肩上拍了拍,“你和以前不太一样了,看来过得不错,好像胖了点。”   “我是胖了,也高了!……对了你要不要见见我哥哥?他一直很想见你,说要当面谢谢你。当时要是没有你,我们就没有今天。”   “你哥哥也在?”   “在啊,我们今天都来当义工的。说来也巧,我们恰好来旅行,看到了所以来帮忙。”   “你们还旅行?小日子过得真不错。”齐焰真心替他们高兴。   小锡拉着他往广场另一边跑:“你过来你过来,我带你去见哥哥,哥哥现在有稳定的工作,现在刚好放春假,我们就出来……快来快来!哥哥看到你一定会很高兴的!”      ☆、第十三章 相见不如怀念(二)   小锡带着齐焰来到广场的一只大捐款箱附近,人群中有一个瘦高个的男孩正在帮助维持秩序,小锡喊了一声哥他就回过头来,立刻冲着他们笑了笑。   齐焰对他的印象比小锡要深,因为他长得和解雨臣有几分相象,尤其是眉眼部分,清朗而坚强,此时见他在阳光下冲自己一笑,不由得愣了愣神,脑海中瞬间回忆起那个寒冬的午后,小学堂里小花的笑容。   “齐先生。”那男孩走到他们面前,竟然也一下子喊出了他,“真没想到在这里见到你!”   齐焰扬了扬眉:“你也认识我?”   “我不认识你,不过小锡在电视上见到你时和我说过,我就记住了。”他拉过小锡,“我们真要谢谢你。那天要不是你,真不敢想象会发生什么事。”   “小事而已。对了,你叫什么?”   男孩忙说:“我叫范宇辉,你要是不介意,就叫我阿辉好了。对了,差一点忘了。”他低下头从口袋里拿出了一叠钱递给齐焰,“这是你当时在医院里借给我们的钱,一共四千块,我一直记得要还给你,幸好今天恰好身边带着。”   “算这么清楚干什么?”齐焰没接,笑着,“不要了,就当是我送你们的见面礼,不然就是不给我面子。”   两个男孩互相望望,阿辉就很大方地不再扭捏:“那多谢你了。这是我们的地址和电话,有事要帮忙的话,尽管找我们。虽然可能帮不上什么,但是我一定会尽力的。”   齐焰笑着答应了,只听得舞台那边又传来了许多尖叫声,小锡朝那边看了一眼,有丝羡慕地问:“哥,我在另一头帮忙看不到,等下解雨臣出来你别忘了提醒我!”   “知道了。我看你来帮忙是其次,来看偶像才是真的。”阿辉无奈地笑着。   “一举两得嘛!他上次来台湾我都没有看到。而且我很喜欢听他唱歌,可惜只有出过一张专辑,后来就不出了。难得今天可以现场听到他唱歌,当然不能错过!”   齐焰站在一边,微微笑着,他问:“你们喜欢他?”   “小锡喜欢他,这么大了,还像个孩子一样。”阿辉宠溺地笑笑。   小锡有点不好意思,但他马上就说:“因为我觉得他长得和哥有点像。齐先生,你说是不是?解雨臣的眼睛和哥哥很像,所以我特别喜欢他!”   齐焰点了点头,他若有所思地看着小锡,慢慢地说:“你这么喜欢他,想不想要他的签名照?”   “有吗?”小锡不可置信,“今天的活动日程没有他的签名会呀。”   “没关系。”齐焰看看表,像个孩子般地神秘笑着,“等我一下!”   他转身就飞快地走了,阿辉揉了揉小锡的头发:“你呀,总是麻烦别人。”   “怎么会?”小锡不服气地说,“我觉得他比我还高兴呢,他一定也很喜欢解雨臣!”   齐焰快步地来到了广场后面的工作楼,楼里还是忙忙碌碌地没人理他。他现在又显得精神奕奕了,像个老熟人似的和所有不认识的人嗨嗨地打招呼,刚走上二楼,迎面就看到穿着白色小洋装券发垂肩的霍秀秀和一群人走过来,齐焰立刻扬扬眉,迎了上去。   “霍董事长!”他恭敬地说,“今天打扮得可真是知性啊,真让人着迷!”   霍秀秀抿嘴一笑:“我还以为你不来了呢,今天你这么低调,来了也不告诉我。”   “我怕打扰你工作嘛,我向来都是很体恤美女的。”   霍秀秀笑着摇摇头,朝着其他人做了个手势,那些人就都走开了,这才说道:“少来这一套!扮低调就不要突然出现在我面前,说吧,有什么事找我啊?”   “那个……我找花儿爷,他在哪个房间?”齐焰弯下腰,低声笑着问。   霍秀秀转过头:“他手机又没关,你直接打他电话,干嘛问我?”   “他来了吗?”齐焰又问。   “不知道。”霍秀秀盈盈地笑道,转身就走。   齐焰只好讪讪地拉住她:“别耍我了,小美女。”   “好吧,不过你得告诉我,你和他到底是什么关系?”   “朋友关系罗!”   “不说实话是坏孩子哦!”   齐焰嘻皮笑脸地说:“善解人意的小美女,给你的瞎子哥哥保留一点小小的个人隐私好不好?我真有事要找他,不骗你!”   “好了好了,我还忙着呢,懒得管你。他就在后院最后一间休息室。不过听说小花哥哥昨天晚上拍戏了通宵,现在正在休息,你可别打扰他太久。”   齐焰忙问:“解子扬也在他身边。”   “没有,好像片场有点事,就他一个人在。”   “OK!”齐焰打了个响指,又向她抛了个飞吻,飞奔而去。   他来到后院,此时已经不像刚才那般寂静,不时有几个工作人员经过。齐焰估计着张大佛爷和二月红也不会在房里,他直接来到走廓尽头,果然看到最后一间门口坐着一个人,正在翻着杂志。   这人是小花的助理,之前那段时间,齐焰已经和他们混得很熟了,他们也都知道他和小花的关系。他走过去,那助理就看到了他,忙笑着起身向他打招呼。   “解先生在休息。”那助理了然地说,“有事?”   “是啊,我就进去一会儿,行不?”   “这个……”   “放心吧,有事包我身上,不会怪到你头上的。”   助理耸耸肩,又看了一下表才说:“只能一会儿,两点钟按摩师会来,之后还要化妆,三点要上场的。”   “谢了。”齐焰朝他一笑。   他走进屋,把门关好。休息室面积不大,他一眼就看到解雨臣躺在长沙发上,正闭目睡着。他立刻将手脚放轻了,站了一会儿,才走了过去。   走到跟前,这才蹲下,和沙发上的人平视。秀秀说昨天拍戏到通宵,果然眼角有疲倦的淡青色。齐焰伸手用指腹轻轻地抚了一下他的眼角,仅仅是一触之下,就柔软得让他心颤,却不敢再碰,小花向来浅眠,他怕吵醒了他。   于是他什么也不再做,半跪半蹲着望着他。沙发上的人鼻息轻匀,但神色却不是很轻松,眉心轻轻皱着。齐焰发现他的身子又微微蜷了起来,恢复了最初的防备姿势,而不是之前在自己怀里的舒展。   他的心里不自禁的疼痛,他们分开了两个月不到,但是解雨臣看上去比先前更瘦了些,他本来就很瘦,抱紧的时候很容易就能摸到光洁皮肤下的骨架子,此时此刻,一定比以往更加的轻了。   想到这里,齐焰有点忍不住了。他不由又抬起右手,小心地轻轻地放在他单薄的肩膀上。他身上盖了一条薄毛毯,屋子里并不冷,但是隔着棉质衬衫的肌肤却还是凉凉的。   不知是否是他掌心的热度让解雨臣意识到了,他立刻动了一下,发出一声很轻的呓语,然后眼睛就微微地睁了开来。   他看到了近在咫尺正注视着自己的齐焰。   一瞬间,他脸上什么表情也没有,大概是没有反应过来吧,也或者是还没有完全睡醒,就这么怔怔地望着他,神色平静而略带茫然,但是半睁的眼帘里,眸光却很明亮。   然后,他的脸上浮起了一个很朦胧的笑容,嘴唇轻轻掀动,用一种听不到的音量,略为疑惑地问了一句:   “瞎子,是你啊!……你怎么来了?……你看我竟然睡着了?你来了都不知道。”   齐焰的回答是突然俯下身,伸出手臂把他抱进怀里,不顾一切地紧紧抱住。   他以为,解雨臣如果醒来,大概会冷脸让自己滚。   他以为,也可能是装作若无其事地问好,冷静地和自己说完全无关的话。   或者,干脆装作不认识,毫不理睬……   但是,原来他想错了。醒来的第一眼,花儿爷看到他,是惊喜的,温柔的,带着很清浅的笑容,没有一点点外来的负担,是一种由睡梦中所带来的真实情绪,被眼前突如出现的人而感到了意外和喜悦。   他无法再控制自己,他太想拥有眼前这个人了!短短两个月,他度日如年,也越来越忐忑,当初总以为数年的分离转瞬就能过,激情过了就会被时间冲淡,但是现在才知道大错特错,未来如此不确定,难道他们要一直分离下去?   在拥抱的一刻,齐焰明显地感到解雨臣的身子震动了一下,然后也将手抬了起来,环住了他。也是本能的反应吧,很自然,很贴合,这让齐焰激动,他享受着这个温暖的拥抱,他听到解雨臣的呼吸也有点急促,显示着内心的不平静。   然而——仅仅是片刻而已。   不,连片刻也没有,可能只有一秒钟,短的只有一秒钟而已。解雨臣立时清醒了,他的身体一僵,然后双手立刻缩了回去,便想脱离出他的怀抱。   齐焰心中顿时惶恐,他手上用力,将他更紧地抱住,几乎让他窒息。这让解雨臣挣脱得更厉害,他略哑的声音也发了出来:   “放手!”   齐焰不答,他留恋着刚才那种感觉,用行动表示自己的坚持。用一只手固定住解雨臣的上身,另一只手则放到他的脸颊边,托住他的下颌,用嘴唇去轻触他的脸。   “你……”解雨臣用力地偏过头,但还是被他亲吻到了,他压低着声音,怒道,“齐焰!叫你放手听到没有?”   齐焰仍然不说话,他将身子抬高一些,居高临下就把解雨臣压到了沙发上,仍然紧紧地抱着不肯放手。嘴唇也从脸上移到了唇边,解雨臣大惊:“你疯了你!……唔……你他妈的放手!……”   他一边躲闪一边骂,双手双腿死命地挣扎,他用膝盖顶住齐焰的小腹,狠命地顶了他一脚,手肘也把他的胸膛顶了开去。   但是齐焰吃痛发出闷哼,却仍然不肯放松,吻不到他,就将头低下,深埋进他的颈窝里,扯开他的手脚,把他再次抱住。   “花爷不要动,不要动……——”他含糊地说,“你让我抱一会儿,我不会对你怎么样的……你相信我!就只要一会儿!”   他反反复复地近乎哀求地说,双手的确规规矩矩地不再乱动,但仍然狠狠地用力抱着他,仿佛就算此时有人拿刀子捅他也不会放手。于是解雨臣停了下来,他僵直地躺着,感受着脖子和锁骨间细细碎碎的磨擦和亲吻,他没有再挣扎,仰天看着天花板,只是觉得眼眶和喉咙像聚集了许多水分,必须不断地吞咽和吸气才能控制不流出来。   不知道过了多久,室内一片安静,齐焰也不再说话,他的胸膛温暖宽阔,让解雨臣热得有些汗意。他慢慢地落下目光,他想说点什么,但是不知道说什么好。只好抬手想把齐焰推开一些,手掌碰到了他同样被汗湿透的背。   他心里一阵喟叹,不忍再推开他,自然地将手往上移,摸着他湿透的脖子,以及颈后浓密的黑发。   齐焰将手松了松,把头抬了起来,解雨臣的手仍然放在他头发上,无意地拔弄着,两人默然对视着,都没什么太过强烈的表情。解雨臣的手从他头发上移到前面,碰到了他墨镜的黑框,将眼镜拉了下来。   眼镜后面的双眼一眨不眨,眼白中布满了红丝,带着湿润,眼角那一道疤更加显得明显,隐隐有着青筋在跳动。   已经分不清是谁主动了,等到意识回复过来时,两人的唇已经粘合在一起,四肢也都缠住了。狭窄的长沙发使两具身体紧贴得几乎没有缝隙,细微而急促的喘息从彼此的鼻息和口腔中交融,他们像两个食人族一样互相啃咬着好久没有品尝过的对方的味道。   “不行!”   理智在刹那如电光般地回到了解雨臣的脑海中,他挣扎着从迷乱的激情中醒过来,按住了齐焰的手腕。   和刚才所不同的是,齐焰也立时住了手,他没有再做任何强迫的行为,而是抬头,用被激情燃烧得眼眸忍耐而询问地望着他。   解雨臣摇了一下头,缓慢而坚决地将他的手扯了开去。   “只是抱一下而已。”他深吸着气,“到此为止了。”   “花儿……”   解雨臣却还是摇头:“我说放开!”   齐焰没有再说话,他将手缩了回去,握成了拳。   “对不起。”他说。   “算了。”   解雨臣说完,硬生生地从他怀里出来,从沙发上起身,走到一边迅速地换上了一套干净的衣服,然后看了一下表,用一种镇静地声音问:   “找我有事吗?”   齐焰也站了起来,他整理好了自己的衣服,戴上眼镜,站在原地望着他。   然后他笑了起来,笑了几声,声音很是干涩。   “如果没什么事的话,我马上要工作了。”解雨臣转身不再和他目光碰到。   “我有事。”齐焰走了两步,在他身后站住。“你有没有照片,帮我签个名。”   解雨臣微微一愣,回过头来,齐焰仍然肆无忌殚地看着他,镜片后的目光深遂得像要把他吞没。   “我帮你的一个粉丝来要签名的,是我的朋友。”   “你等一下。”   他从桌上的背包里取出一张照片,迅速地写了个名字,又问:“需要再写些什么吗?”   “不用了。”齐焰拿过照片,照片拍得很好,蓝色的天空,白色的海浪,站在沙滩上一脸轻松随意的神情,“这张给我,你再写一张。”   “你……”   “我没有你的照片,给我个纪念。”   解雨臣瞪着他,并不动手:“没有了,就这一张。”   齐焰叹气:“这么小的要求都不答应我?”   “不要得寸进尺!从你结婚那天开始,我和你就已经没有任何关系。”   齐焰不再坚持,他自嘲地笑笑,转身走到门边,但是又停了下来。   突然他迅速地走过来,走到解雨臣身边,一把按住他的手臂,凑过去迅速地在他唇上吻了一下。   “你干什么?”他发怒。   齐焰深深地看着他,沉声说:“演出结束后,你回这里来,我们再谈谈。”   “我们没什么好谈的!”   “我会在这里等你,你一定要来!记住了吗?”他再次强调,这才放开了他。   解雨臣立刻后退一步,倔强地转过了脸,不予回答。   “等会儿见!”齐焰说,回到门边,打开走了出去。      ☆、第十三章 相见不如怀念(三)   慈善义演很是成功,解雨臣三点和霍秀秀一起上场,引起了现场阵阵热潮。齐焰当时站得很远,他听到旁边的工作人员和群众们都很兴奋地议论说台上两个真是金童玉女,实在太登对了!更有一些一知半解的粉丝们爆料说两人本来就认识,还是青梅竹马呢,要是真在一起也不稀奇等等。   齐焰没有参加讨论,他在广场边上,静静地望着台上,因为观众的热情要求,也为了筹到更多善款将现场气氛抬到最高,台上的两人正在对唱情歌。实在太远了,他看不清小花脸上的表情,但是大屏幕上还是很清楚地映出他和霍秀秀手挽着手,互相凝望微笑的表情。小花的动作和神态都很放松,秀秀也笑得很甜,谁都看得出这两人之间不仅仅是在‘表演’,虽然是临时的‘卡拉OK’式的演唱,但是动作却很有莫契,唱到副歌部分,秀秀被小花牵着手转圈,白色的裙子随着飞扬起来,黑色瀑布般的长发自然地披泄下来,她良好的舞踏功底和姣美的体形犹如一个高贵的公主,连向来要求苛刻的粉丝们,也都爆发出了阵阵掌声和尖叫。   齐焰没有再看下去,他转过身,看到了阿辉也站在旁边微笑地看着自己。小锡早就跑到前面去了跟着闹腾了,他问:   “齐先生你和解雨臣是朋友吧?”   齐焰笑笑:“何以见得?”   “你能这么轻易地要到签名照,你们肯定认识。”   “差不多吧,算是朋友。”   他刚要走开,却听见阿辉又笑着说了一句:“你今天去见他,他一定很高兴。”   齐焰有些诧异地望着他:“怎么说?”   阿辉指指台上:“我虽然不怎么关注他,但是小锡是很喜欢他的,所以我也看过他一些现场的表演。他很不错,也很敬业,但我很少看到他像今天这么放松开心,你看他一直在微笑,不是演出来的笑,他整个状态很好,一定是有开心的事情发生。……我猜是因为见到你的关系吧?”   齐焰被他说得也尴尬地笑了,他当然听得出阿辉在安慰自己,不由得摸了一下脸,向来最会掩饰的自己,今天的落寞表现得连个毛头小子也看得出来吗?   “哈哈!被你说中了!我这么有魅力,肯定是因为我啊!”他自信地大笑了两声,“好了,我有事先走了,我的电话你们记着,随时找我。”   “好啊,谢谢你齐先生。”阿辉点头。   直到表演结束已经过了五点了,回到后台,就听到工作人员很高兴地在说捐款数额因为两人的表演涨爆了不少。秀秀十分高兴,这是她上任后办的一个大型慈善活动,对于霍家和她自己的影响力意义非凡。她拉住解雨臣不断地又笑又说:“这次多亏你,我是沾了你的光。我真担心明天出去,会不会被你粉丝围堵,她们不会宰了我吧?”   解雨臣作思索状:“难道不是我抱你的大腿,明天一早全是我傍富婆的新闻吗?”   “荣幸之致!走吧,你也累了,等下没事了,要到晚上的宴会,我先送你回酒店休息。”   解雨臣却摇头:“我晚上不去了。”   “为什么?”秀秀一愣,“晚上吴邪他们也会来,你怎么不来了?还要拍戏吗?”   解雨臣笑道:“不是。我是想,晚上吴邪来了,你就和他跳贴面舞,明天的新闻就没我的什么事了。”   “我也想啊,不过张起灵真的会杀了我!”秀秀吐舌头。   两人玩笑了一阵,秀秀也就没有再坚持,她还有许多事要处理,先离开了。解雨臣看了看表,快六点了,他向后院扫了一眼,走进了化妆更衣室。   解子扬正在等他,看样子是刚到:“雨臣。”   “你的事办完了?”解雨臣走到镜子前,脱下了身上的西服,拿过助理递过来自己的便服。   “你等下晚上还去吗?”   “不去了,我和秀秀说过了。”   解子扬恩了一声:“那我先送你回去休息,昨天到现在你还没有睡过。”   解雨臣没有说话,他挥手让助理出去,然后对着镜子擦了一下脸,这才说:“我等下还有事,我自己会回去的。”   解子扬一愣,他脸上微微有些不悦:“有什么事?”   “小事,你不用跟着我了,你也累了,先走好了。”   化妆间没有人,解子扬四处看了看,突然说:“我听说,今天下午他来过了。”   解雨臣转身望着他:“什么?”   解子扬竟然迎着他的目光,笑了笑:“我说的是齐焰,我好像听人说他下午来过,他找你了吧?”   解雨臣神色不变,淡淡地回答:“找了,怎么了?”   “找你什么事?”没想到解子扬竟然追问了下去。   解雨臣给自己倒了一杯开水,倚着镜框喝了一口:“他有个朋友想要我的签名照,我就写了一张给他。”   “只是这样吗?”   “不然呢?你想说什么?”   解子扬沉默了下来,室内有一点难堪的气氛。突然,解子扬挑了挑眉毛,尖锐问道:   “他抱你了吗?亲你了?你们是不是做了很多事?”   “你够了!”解雨臣将杯子放在桌子上,挺直身体,“你什么意思?你脑子里就光想着这些东西?”   解子扬的声音也提高了:“你不承认?我哪里想错了?这么久不见,以齐焰的个性,他会规规矩矩和你纯聊天?拿签名照,哈,真是好借口!雨臣,你不要忘了,他结婚了!回国的时候,你已经和他彻底分手了!现在他老毛病犯了又来找你,你如果懂得前车之鉴,就不要被再他耍着玩!你到底有没有替自己的前途和未来想过?这样的人,你还要和他纠缠多久?”   解雨臣怒道:“对!我是见他了!我们是分手了!现在什么年代,分手就是敌人,就该老死不相往来?做不成情人难道不可以做朋友?子扬,你今天说话太刻薄了!我的工作和我的私事无关!我演戏也好,唱歌也罢,是靠我自己,不管齐焰对我的影响有多大,我绝不会带到工作上!我们要是真想约会,我们就会挑一个好地方,怎么会在众目睽睽的地方?我不想再多作解释,但是我却绝不想再听到你的胡说八道!”   “我是胡说八道!那你老实告诉我,你把我打发走留下来所谓有事,是什么事?”解子扬望了一眼紧闭的门口,不紧不慢地冷哼道,“刚才我亲眼看到齐焰独自进了后院的休息室,他是去等你吧?你们约好了再见面吧?还是他有一沓的照片让你签名?这就是你所谓的公事?为什么你不正面回答我的问题?”   “解、子、扬!”解雨臣强压住怒火,他一字一句地说,“你是不是打算在这个四面透风的地方和我吵架?和我讨论我和一个男人在休息室做了什么!对不起,我不奉陪!我等下要做的事也没有必要向你汇报!现在请你马上出去!今天晚上的时间我自己会安排,不用你操心!”   解子扬站直身,他痛心地摇头:“雨臣,我想忍的,我真的想忍!但是我忍不住了。那个人不值得你这么做!你为了他,你耽误了多少时间,做了多少错事,不需要我来提醒你!可是姓齐的,从头到尾,他又为你牺牲了多少?他现在事业婚姻两得意,人生一帆风顺,他还不知足,又要来找你过左拥右抱的齐人之福!为什么你还要去理会这样的混蛋?……我所认识的解雨臣,从小到大,从来都不会委屈自己。再怎么难,怎么苦,你的原则向来是我最钦佩的地方!可是现在,你扪心自问,你已经完全被姓齐的所左右了!你还是你吗?”   他越说越慢,声音也越来越低沉,解雨臣却只是站着,由最初的愤怒而变得木然,他茫茫地看着对面,看着镜子中的自己,年轻的脸庞上是怎么都掩饰不了的悲伤,眼睛中也充满了被动的无力。解子扬说得对,无论怎么地自欺欺人,镜子中的那个反射出来的解雨臣,已经越来越没有‘解雨臣’的味道了,全身上下,都被另一个人所占据,连情绪和呼吸,也已经被控制住了,他再也不是完整的自己了。   “我不懂爱情,因为我没有恋爱过。”解子扬还在说,“可是我知道‘爱’人的感觉。雨臣,我爱你,很早很早以前就爱上你了。这么多年来,我很清楚自己的感觉,我甚至幻想过有一天你也可以爱我。但是不管是怎么样的幻想,我都从来没有想要改变过你!我爱你是因为你是我所喜欢的解雨臣!可是齐焰对你的爱,却已经逐渐把你改变成了他想要的模样!……我现在才知道自己的愚蠢,爱,原来与‘侵占和霸道’是划等号的!或许,我早该向他学生的。”   他说完后大步地走到门边,打了开来,外面站着两个助理,看样子刚想敲门,见到他就把手缩了回来。他终于恢复了点理智,低声问:“有事吗?”   “没……没什么。”其中一个助理朝里面瞟了一眼,“《阳光报》的FANNY想要采访解先生,说只要十分钟就好。我说不行,她还是坚持让我来问一声。”   “她人呢?”   “她在前面。”旁边另一个助理机灵地说,“这里没有任何人,就我们两个,谁也没有靠近。”   “今天不接受采访,推掉吧。”   “好,我去说。”   解雨臣突然走到门边,面无表情地喊住了他:   “等一下!”   “啊?”   “让FANNY进来!”   助理一愣,解子扬没有再说话,助理答应着跑开了,解子扬转身,他说:“我来应付他吧,你去休息。刚才,对不起。”   “不用。我想起电影方面有些东西我需要她做个独家。”解雨臣回到屋子里,拿起水杯大口地一口气喝干,才说,“我没事了,到此为止。”   五分钟后,FANNY来了,她是一个三十出头的女记者,解雨臣已经坐在沙发上状态良好地等她,解子扬给她倒了一杯水,她忙笑着说不敢。   她是解雨臣很熟悉的记者,算得上是朋友,平时也很受解雨臣照顾,因此没有太过于拘束。采访进行了十分钟,又拍了一些照片,她得到了新电影的部分独家□□,很是满意,气氛也轻松了起来。   放好录音笔,她笑道:“我终于可以和老总交待了,明天娱乐版有东西可写了!谢谢你啊,解先生。”   “哪里的话?我们向来合作得很愉快,你们报纸写得也不错,我很相信你们。”解雨臣笑道。   “当然啦!解先生这么忙还接受我的采访,我受宠若惊!……那我不打扰你了,谢谢。”   “我送你出去。”解子扬起身。   FANNY忙说不用客气,背起包刚准备离开,手机却响了起来,她只好接起来,放到耳边:   “喂,什么事?……小松,怎么了……不是吧?这也能给你遇到!”FANNY惊奇地笑起来,“这可是个大料!你们财经栏老总要给你发奖金了!记得请客吃饭啊!……哈哈,好啊好啊,等下聊。”   她放下电话,耸耸肩笑着说:“运气好的时候,新闻都会自己碰到,根本不用去找。”   “是吗?”解雨臣随口笑笑,“财经栏的大新闻?明天股票要涨了吗?快透露给我是哪一只,我去买!”   “不是!股票有什么意思?都炒烂了!我们当然只关注大八卦。”FANNY朝他眨眨眼睛,低声说,“解先生,说起来你也肯定有兴趣。你还记得大马房地产齐老板吗?就是经常戴着墨镜风流成性的那个齐焰?你前段时间拍的那个公益片,他也有投资。”   解雨臣一愣,不动声色地笑:“是啊,他是我朋友,他做什么坏事了吗?”   “不是坏事,是好事!齐老板最近真是春风得意,刚刚当选了商会副会长,又是新婚燕尔,喜事一件接一件。我同事恰好正在大马跑新闻,他说他经过妇科院的时候,竟然看到了齐焰的新婚太太!就是霍玲……我同事一时好奇去打听了下,你猜怎么着?原来她是去做产检!已经怀孕了!”FANNY笑着摇头,“有钱人真是让人羡慕,结婚不到两个月就有了宝宝,摆明了是奉子成婚?虽然不是什么股票涨跌,但是对一般人来说,这八卦消息更有趣呢!”   …………   她后来说了什么,解雨臣已经不太记得了。      ☆、第十三章 相见不如怀念(四)   七点钟演出结束,解雨臣没有来。   齐焰一直等到了八点多,解雨臣还是没有来,他有些不耐烦,因为晚宴是在酒店里的,所以现场基本上都已经陆陆续续地走光了。他走出房间,来到前面,善后的工作人员说嘉宾和演员们早就都走了。   他打了个电话给吴邪,吴邪说他和小哥已经在酒会现场了,但小花没有去,秀秀说他请假不来了,大概是累了,回去休息了。   齐焰就站着愣神,尽管解雨臣态度暖昧不明,但他还算是很自信一定会来赴约,可此时他一个人站在黑夜的广场上,只是看到残留的道具和灯光,心里颇不是滋味。   所以这一次花爷是明确了态度,连个机会也不再给他了,怎么会这样?   “铃……”手机再次响了起来,他慌忙接起来,一看,是公司那边来的电话。   “什么事?……”他问。   他站在原地,听着电话里一连串的声音,他的脸色渐渐变得难看起来,咬紧了牙,他眼中除了炽怒,还有更多突如其来的震惊!   “回去休息吧。”   FANNY走了以后,在长长的一段死一般沉寂后,解子扬终于开了口。   然而解雨臣却否定了他:“我们去宴会!我好歹给秀秀捧个场。”   “不要去了。”解子扬望着他平静的脸,“你已经和霍秀秀说过,她不会在意的。”   “我不想睡觉。刚才本来有事,现在没什么事了。我自己开车去好了。”   解子扬只好说:“也好,那边热闹点。”   于是他们换好衣服出发去宴会现场,路上有点塞车,开了一个多小时,解雨臣始终玩着手机一语不发,他越平静让解子扬反而越是担心,可是经过刚好不愉快的对话,他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到了宴会现场,果然霍秀秀很是惊喜,吴邪和张起灵也在,他们也很诧异。因为慈善宴会现场也有一些记者,是半公开式的,所以解雨臣一到,就被好些记者围住了。吴邪趁机把解子扬叫到一边,问他:   “怎么回事?不是不来了吗?”   解子扬摇摇头,不吭声。   吴邪急了:“我问你话呢,你们见到瞎子没有?他……他一直在找小花。”   虽然在解子扬面前提瞎子不太合适,但吴邪也没管那么多,他拿出手机刚要给齐焰打电话,解子扬突然开口了:   “不用打了,来了雨臣也不会见他。”   “为什么?”   解子扬讽刺地说:“他老婆怀孕了,是件大好事。齐老板这种时候不陪老婆,跑到外面来花天酒地,未免太说不过去了。”   吴邪吃了一惊,回头望向张起灵,张起灵轻皱了一下眉,拿出手机迅速地打了过去,但马上又说:“关机了,估计在飞机上。”   吴邪这边也打了个电话问了自己媒体的朋友,很快证实了这个消息,凝重地放下电话,又有点气愤地低声骂道:   “妈的!说得比唱得还好听!这边还热乎呢,那边就上手了。原来下着双重保险呢,哼,不进军保险业真是可惜!”   正说着,解雨臣走了过来,笑道:“吴邪,你们在聊什么?”   吴邪问他:“你怎么又来了,不是不来了吗?如果累的话,就回去休息。”   解雨臣没回答他,朝着几个扫了一眼,又笑道:“你们是不是在说瞎子荣升当爸爸的事?”   吴邪摇头:“那个家伙有什么好说的?”   解雨臣轻松地说:“怎么了?这不是好事吗?结婚有小孩很正常,我下午还看到他,不过当时还不知道,现在大概是急着赶回去了。对了,你们要是看到他,替我说声恭喜。”   张起灵点了点头:“我见到他,会问他的。”   台上传来了掌声,原来有位老板捐了一千万,吴邪叹了口气,结束了谈话:“我们也过去吧。”   之后他们便没有再说其他的事,宴会很成功,大家捐款都很踊跃,现场气氛也很好,他们一直都被记者围着,没有空闲的时间。进行到十二点后才陆续的散场。辞行的时候,吴邪小声地对解子扬说:“小花今天喝了很多酒,你等下看着他点。”   “我会的。”   “他性子要强,有些话不要说得太直接,不然他会更难过的。”   “我知道。”   于是众人分开各自回家,解子扬送解雨臣回到酒店,打开门的时候,他说:   “你今天累了,好好休息,我明天早上来叫你。”   解雨臣走进屋子,打开灯,却回头笑了笑:“要不要进来坐坐?”   解子扬一愣,但随即也点点头,和他一起进了屋。   关好门,解雨臣脱下外套扔在沙发上,走到了冰箱边:“喝点什么?”   “不用了,我马上就走。”   解雨臣却不听他,打开冰箱拿出了两罐啤酒,解子扬忙上前按住了他的手:“你今天已经喝了很多,不要再喝了。”   “那……”解雨臣侧头想了想,“咖啡喝不喝?要不然给你泡杯茶。”   “这些东西喝下去你会睡不好的。你不用管我,你去洗个热水澡马上睡觉!我等你睡了就走。”解子扬略带着命令的口吻说。   解雨臣推开了他的手,仍然擅自地将啤酒打开,喝下了一大口。   “雨臣!”   “我不困,喝点酒可以睡得快点。”他说,走到沙发上坐下,打开了电视机。   解子扬站着看他不说话,他笑笑指指旁边:“坐啊,站着干什么?”   解子扬只好走了过去,在他旁边坐下,望着他轻声说:“对不起。”   “干嘛说对不起?”解雨臣又喝了一口啤酒,冰冷的液体流他胃里,有种刺骨的痉挛。   “刚才下午说的话,我也不知道怎么会说那些,当时我……。”   “没关系。”解雨臣淡淡地说,“你说得也没错,我的确越来越不像我自己,该好好地反省。”   “别再喝了!”解子扬终于忍不住将他手中小半罐啤酒夺了下来。   解雨臣没有再坚持,他默然地看着解子扬将啤酒放到桌上,才问了一句:“你今晚可不可以留下来?”   解子扬一惊,回头呆呆地望着他,解雨臣朝他笑了笑:“没听懂我的意思?”   他这一笑,笑得极为诱惑,因为酒精所带来的脸颊呈着漂亮的粉红色,看得解子扬心脏漏跳了好几拍,只好转过了头,含糊地说:“别胡闹了。”   “我是说真话,你不想吗?”解雨臣也站了起来,摇摇地站到他面前,继续笑,“你不是说爱我吗?爱了好多年是吗?我就算真的是冰块,也有融化的一天。既然如此,就不要多废话了,今天晚上留下来过夜吧!”   “雨臣——,你……”解子扬后半句话没法说下去,因为解雨臣突然扑了上来,一把抱住他,同时用嘴堵住了他。   啤酒所带来的冰凉的酒香顿时充塞了他的嘴唇,解子扬的头立刻像醉了般的晕了,一时之间,他在束手无措之余,身体每个部分都激动得想打颤,这么多年了!甚至记不得是多少年,眼前的这个人,他爱得实在太久,太辛苦!他是正常的男人,这么多年来压抑的渴望,无论是生理还是心理,都已经到了极限。原本以为,只要一直爱着,付出着,总有一天能够得到回应。解雨臣身边出现来来往往的人,有男人有女人,但都不如他长久执着,他的耐心和自信在日积月累中,和耐性互相比拼着,煎熬着,等待着……   可是齐焰却出现了,这个莫名其妙突然闯入的男人,很快地俘虏了解雨臣的心,也让解子扬措手不及。他不知道该如何是好,像一个观众一样,从头到尾观看着影片,却没有任何的发言权和参与权。他所深爱的人在情感中挣扎得失去了自我,他却仍然是无能为力。被妒嫉和疼痛啃蚀得无助的心里,傍徨得不知道该何去何从。   解雨臣用身体贴住了他,深入地吻他,吻技纯熟诱人,身体的语言暗示也十分明显,解子扬全身开始发热,遵从本能地也搂紧了他。他感受到解雨臣的鼻息痒痒地喷在自己脸上,弄得他差点无法自持。然而却还是控制不住地想,这些都是那个瞎子教雨臣的吧?他们在一起,一定是做过许多次,雨臣才会懂得如何去诱惑他!   一想到此,解子扬心里突然升起了一股无名火,他手臂突然用力,狠狠地将解雨臣抱住,一边吻他,一边把他往卧室里带。   解雨臣没有反抗,也没有出声,他们很快就到了卧室里,一起摔到了床上,解雨臣被压在身下,他伸出手搂住了解子扬脖子,解子扬气息更加变粗,他已经完全采取了主动,他的舌尖撬开了解雨臣的牙齿,笨拙而执着地一点点占领着他的领地,右手也开始撕扯开他的衬衫。   钮扣扯开的瞬间,解雨臣的手明显地僵直了一下,尽管已经吻了好一会儿,他嘴里的味道还是冰凉的,身体也是冰凉的。他仍然毫无反抗,犹如一个没有温度的木头娃娃,露在白色背心外的肌肤,苍白的比灯光还要没有色彩。   解子扬停下了动作,他的嘴唇分离了开去,抬起头,看着解雨臣的脸。解雨臣并没有闭着眼睛,也没有看他。他的目光定定地望着天花板,解子扬也定定地看着他,两人的视线没有一点的交集。   过了许久,解雨臣才像意识到什么,将目光调了回来,落在他脸上,疲倦地一笑:“怎么了?不继续了吗?”   “你希望我继续吗?”   “……不要紧……”他嘴角含起一个凄凉的微笑,缓缓闭上了眼睛,“继续吧!”   (略)   他不是第一次了,他和瞎子做过许多次,也试过很多奇怪的姿势。瞎子有时候是个很会玩的人,会想着各种稀奇古怪的招式来取悦他。所以他绝不是缺乏经验的人,尽管有好几次太过无厘头,他都气得直接把瞎子从床上踹到卫生间去,但是不可否认,无论是什么方式,他都能体会到许多愉悦的感觉,由身体所带来的快乐是直接原始的,平时再怎么高贵骄傲的人,在床上都是一样的。年轻的身体有太多旺盛的需求,只要有需求了,一样可以感到快乐!   所以解子扬和瞎子理论上没有什么不同,同样是男人,闭上眼睛关了灯都一样!   可是解雨臣发现自己错了。   今晚的一切都在失控,太多的酒,太多的心绪,让他不是很清楚自己在干什么!他很想发泄,想骂人,可是骂谁呢?谁都没有错,谁都在过着自己的生活,他没有资格,也没有立场去骂人!所有发生的一切都是合理的,也是意料之中的!   他不能要求别人去做任何事,也阻止不了任何事情的发生,他唯一可以掌控的,只有自己。   此时此刻,他却发现连自己,不仅仅是心灵,也包括身体,他也没法掌控了。   本来他想今晚一切做个了断,彻底忘了瞎子,甚至带着恶意地想,就算是背叛也没关系,因为已经没有必要忠诚了。   可是……   当一切真正就要发生时,他的脑袋立刻一阵轰鸣,竟然像个女人一样,感到了前所未有的屈辱。他的喉咙口发出了痛苦的呜咽声,然后同时,身体像弹簧一般地跳了起来,用力将解子扬一推,自己则滚落了床。   他推得力量很大,但解子扬仿佛有所准备似的,只是向后倒了一下,在床沿边扶了扶,就定住了身体。他的腿弯了一下,似是无力般地屈在床沿边,无声地望向解雨臣。   解雨臣滚落在地毯上,他立时爬了起来,走了两步又摔倒了。大概是酒精起了作用,他头晕目眩,只好坐倒在地上,移着位置,找到角落的墙,才慢慢地缩了缩身体,将自己抱成一团,脸埋进了膝盖里。   屋子里,一片安静,只有偶然的阵阵啜泣声,压抑地从解雨臣嘴里发出来。   解子扬默然地看着他,这是他第一次见到解雨臣哭,不,只是听到他在哭。以前他们无论多么的艰难,雨臣也是不哭的。而此时,他为谁而哭?   他听到这断断续续的哭声中,解雨臣还在喃喃地说话,听了好一会儿,才听到是不住地在哭着重复一句话:   “没有感情为什么还要上床?……没有感情为什么还要上床?……”   这句话像是自责,却又更像是一种质问。仿佛他们中间还站着另一个人,正在无声地接受着这种质问:   没有感情却可以上床!明明不爱,却可以弄大别人的肚子!   这是值得去坚守的感情吗?这是多么大的疯刺啊!   解子扬没有听下去,他站起身,慢慢地走出了房间。   解雨臣没有查觉,他还在绝望地哭,他已经看不到任何人,他压抑许多的情绪已经全线崩溃,他没法去责备任何人,也没法再去找另一个人来让自己忘记一切。   除了痛哭,他别无他法。   结了婚,有了孩子,一切都再也不能挽回!他和那个人的缘份,不再存在任何的幻想,真真正正地结束了!   他再也不能自欺欺人了!   天亮了,解雨臣疲倦地睡着了。   睁开眼睛时,天阳已经偏了,他还是坐在墙角,身上穿着背心和短裤,但是盖了一件外套,屋子里乱糟糟的,和昨晚没有任何的区别。   脸上干了的泪痕让皮肤十分难受,他伸手抹了一下脸,感到手脚都坐麻了。过了好久才慢慢地站了起来。茫然地看了看房间,这才随手穿上外衣和长裤,走出了卧室。   外间,解子扬坐在沙发上,手中正在翻着一叠纸,听到声音回头对他说:“你醒了?”   解雨臣的目光移到他的脚边,看到了一只小小的旅行箱。   “你……”   “我知道现在和你说这些并不合适,但其实我已经考虑了很久。”解子扬起身走到他面前,将手中那叠纸放到他手上,“这份合同是我当时和你签的,很早以前了,还好我还保留着。我才发现我们俩个当时还挺认真的,合同上的各个事项都写得很清楚,现在倒也省了麻烦。”   解雨臣接过这叠略为泛黄的纸,的确是当初子扬签他经纪人时的合同。当时也就是走个形式,他早就忘了。他随意地翻了翻,发现在最后几张里,用笔划出了几条,都是违约事项。   “我看过了,幸亏因为时间期限马上就要到了,违约我也不用赔钱,只是拿不到报酬罢了。”解子扬笑道,“你这个老板真是不错。”   解雨臣把合同放到了桌子上,不知道说什么好。   解子扬神色却很自然,他说:“你放心,我的工作都安排好了。我和阿宁打过了招呼,我先前也给你留意过几个不错的人,阿宁说你自己想让谁接替都行。反正现在公司已经不像从前那么难搞,你和吴邪关系这么好,我也放心了,不会对你的工作有任何影响。”   解雨臣点了一下头,终于也抬头对他说:“决定了?什么时候走?”   “随时都可以,就等着和你这个老板说一声。”   “有中意的工作吗?如果你想要找的话,我可以帮忙。”   “暂时不找,工作了这么久,也该休息一下。陪陪我父母,现在他们也清闲多了,经常让我回家去。”   解雨臣说:“也好。我有空找你。”   “没问题,我手机号码不变的。”   解雨臣也笑了笑,伸手拍拍他的肩膀:“好了,客套话我不说,不过呢,你也得抓紧抓紧,回家赶紧娶个媳妇,我要来喝喜酒的!”   “不会少了你,你早点准备好红包肯定没错!”解子扬笑着。   他们说完后,都同时伸出手臂,紧紧地拥抱了片刻。   然后解子扬拿起旅行包,走出了门。   解雨臣站在门口。   “再见。”他说。   “你自己小心点,别总是熬夜挨饿。”解子扬说,“我走了,再见!”   他走了,解雨臣目送着他下了电梯,才把门关上。   屋子里空荡荡的,现在真正地只剩下他一个人了!   但是子扬必须是要走的,即使不走,他也会让子扬走,他不能再耽误下去!   每个人都有自己的人生,如果走不通了,及时折回,走另一条路,才是聪明的选择。   只是他解雨臣,却像是已经走到了绝境,还能够再折回重走吗?   ☆、第十三章 相见不如怀念(五)   齐家。   齐焰坐在沙发上,沉默地注视着坐在对面的霍玲。   这是二楼的房间,没有一个外人。他是早上到家的,没有通知任何人,就直接进了霍玲的房间。他们结婚后一直分房睡,平时他从来不进这里,但是这次,他连敲门都没有敲,直接就推门进去了。   幸好霍玲已经起床,正坐在床沿上发呆,看见他进来不由得吓了一大跳,差一点叫出声。   齐焰立刻将门关上,然后坐在了对面的沙发上,沉默地看着她,一句话也没有说。   霍玲看不到他墨镜后的眼神,他的神情并不凶恶,身上也没有散发出危险的警告,就只是那么平静地望着她。可是霍玲还是感到了极端地害怕,不由得往后缩了一下:   “你……你想怎么样?”   齐焰没有回答,他手上拿过一叠纸,扔到了霍玲面前的地上:“我倒想问问你想怎么样?”   霍玲怯怯地朝地上看了一眼,那是她的孕期检验报告,看来齐焰在回家之前已经去过了医院拿到了她的孕检报告。   “我……我也不想的!”她结结巴巴地解释,“我哪知道那些,那些狗仔队会跟着我。我以前去都……都不会发生这种事。我已经避开他们了……可是,没想到还是被认出来,我真的不知道!”   “你到底懂不懂我在问你什么?”   齐焰突然站起了身,逼近了几步,吓得霍玲紧紧贴着床沿:“你别过来!你想干什么?你要打我吗?我说过不是故意被发现的,我已经让他们不要乱写了!可是……可是……”   “你他妈的!”齐焰低声咒骂了一句,“你这女人是不是智力有问题?我问你到底想怎么样?奶奶的,你都怀孕快三个月了,为什么我到现在才知道?还要由记者来告诉我!你他妈的先前干什么去了?你为什么不早点告诉我!”   “我……我……我不会告诉你的!你怎么说我都不会告诉你的!这个孩子是我的!我不会让你对它做任何事!”霍玲用手捂紧了肚子,紧张又坚决地朝他喊。   齐焰气得挥起了手:“神经病你!”   “啊!”霍玲吓得尖叫一声,本能地往旁边一躲,身体撞到了床头柜上,一只玻璃茶杯被撞落下来,砰地发出清脆的击碎声。   同一时间,门外有人剧烈地拍门:   “齐焰你在干什么?你疯了!你不要打他!”是周琦尖利的叫声,“你要是敢对一个孕妇动手,你还是不是人!”   “阿焰!你住手!你冷静点,你快把门打开!”是齐羽急促的喊声。   霍玲一听之下立刻哭了起来,她坐在地上缩成一团:“阿姨!救救我!救救我!”   齐焰真想一巴掌拍死她:“你叫什么叫,我连根头发都没碰你!”   砰地一声,门被撞开了,是齐羽撞开了,周琦冲了进来,蹲在地上用力地抱住了霍玲,怒视着齐焰:   “你要对她干什么?玲玲,玲玲,让阿姨看看,你怎么样?有没有不舒服的地方?我们立刻去医院!”   “我……我没事。”霍玲哭了起来,“我真的不是故意的。我也不想被人发现,可是现在已经这样了……我也不知道怎么办才好!”   齐焰站着冷冷地看着她们,齐羽把他拉开了一些:“阿焰,我们去外面谈。”   “我和她的事与你们无关!”   齐焰甩开他的手,又向霍玲走了两步,周琦像只老母鸡似的用身体护着她:“齐焰你不要过来!你发神经也要挑个时候,她有了孩子,对齐家来说是件好事!就算外面不相干的人都还替我们高兴呢,你……你到底想怎么样?”   “好事?你女儿做了什么好事,她自己心里清楚。我们结婚不到两个月,她快有三个月身孕了!我反正从来没有碰过她,孩子是谁的,问她自己!”   霍玲哭得更大声了,周琦怔了怔,但马上又昂着头说:“这件事不能只怪玲玲!齐焰,你尽过做丈夫的责任吗?你一天到晚在外面,连房间都分着睡,你要是真的把玲玲当你老婆,你就要好好待她!你和她结婚只是为了能把她带出去给你把面子而已。这种日子和守活寡有什么区别?就算……就算她有了别人的孩子,你也有责任!”   齐焰气得忍无可忍,这两个女人智商都有问题。他大跨一步,突然伸出手来,一把就扯住周琦的手臂,狠狠地将她拉了开去扔在地板上,周琦跌得连连惨叫,他不理会,转身就盯着霍玲,一字一顿地说:   “好!我们现在把话说清楚!当初是谁要结婚的?是谁逼着我结婚?这场婚姻本来就是个交易!你不就是为了钱,为了救你那个阿姨!你不要以为我什么都不知道,你们在外面欠的债足够我再开一家公司了!……这段时间你们偷偷挪出去的钱款有多少,要不要我一笔一笔地给你算清楚!”   霍玲止住了哭声,她红肿着泪眼,回视着他:“没错!……你说的全部都没错!是我要结婚的,我是为了钱和你结婚!我什么都可以答应你,陪你在人前演戏,澄清你那些乱七八糟的桃色新闻……”她低头看了看自己的小腹,声音变低了,“只是这个孩子是意外,我先前真的一点都没有想到会这样。我也想过打掉它,可是我不忍心。如果我注定要在齐家虚假地过一辈子,这个孩子,就是我唯一的寄托!我一定会拼尽全力地保住它!”   齐焰冷冷地问:“孩子的父亲是谁?那个男人是谁?保住它?你好意思吗?这孩子不姓齐!怎么能让他在齐家留下来!”   霍玲闻声大吃一惊,抬头倔强地说:“我不会说的!我也不知道!”   “不知道?你怎么会不知道?说!”   “我就是不知道!”她说,“我是在试管医院做的手术,我就想要一个孩子!”   齐焰一听,立刻放声大笑:“哈哈!你当我白痴?你自己刚才还说是个意外,自己都不想到会有孩子。现在又说主动去试管中心,你骗谁呢你?我不管你和哪个男人搞在一起,但这个来历不明的孩子,我必须要弄清楚!不然我绝不允许他在齐家出生!”   霍玲仍然死死地捂着肚子:“你不用问了,我绝不会说的!”   “既然这样。”齐焰淡淡地拿出手机,“打掉吧,我现在就把你送到医院去,反正还来得及。”   “不!”霍玲尖叫,“除非你现在就杀了我!”   齐焰没理她,仍然低头按号码,齐羽站在一边,他按住了齐焰的手:   “阿焰,别这样!”   “小叔,到这时候你还要帮着她?你有没有原则?”齐焰不可置信地说,“当初你让我和她结婚,我就当你是为了大局,我什么都没说!可是事情到这个地步了,难道你还要允许它继续恶劣地发展下去?如果不弄清楚就把孩子生下来,后患无穷!将来,齐家的产业才会真正落入外人手里!”   “你跟我出来,我有话和你说。”齐羽指了指门口。   “我现在在处理我自己的事情。”齐焰甩开他,冷淡地回答,“有事以后再说。”   “阿焰!”齐羽厉声地道,“不管你有多气愤,但你现在逼一个女人去打掉孩子,不是齐家男人该有的做法!”   “你以为我很想做齐家人?齐家人谁他妈的要做谁去做!老子还不想做!”齐焰被他再次拉住,终于火起,“今天不把事情弄清楚,谁都别想走!”   此时周琦从地上爬了起来,她跑到霍玲身边,搂住了她:   “我不会让你伤害到玲玲,你再逼她,我和你同归于尽!”   “滚开!”齐焰冷笑,“你自身难保,拿什么来要胁我?我可不是正人君子,我对女人不会客气!我不吃你那一套!我现在心里够火了,要是动手了你就自认倒霉吧!”   “我知道孩子父亲是谁。”齐羽的声音冷静地传了过来,“阿焰,你跟我出去!”   齐焰转过头,随即又大笑起来,纹丝不动:“哈哈,原来你也知道?真是有意思!全家就我不知道,小叔,我不相信你和她们是一伙的,你不用想办法拖延我,这两个女人不把话说清楚,我有的是时间对付她们!”   一直在哭泣的霍玲突然不哭了,她呆呆地看着齐羽,张了张嘴,似乎想说什么,但齐羽没有让她说话:“跟我出去!我会把一切都告诉你的!”   说完后他就顾自走出了门。齐焰看了地上两个女人一眼,终于说道:“这里是三楼,有本事你们就跳下去,我会在楼下接着你们。否则,就乖乖地不要有任何逃跑的念头!”   他说完后摔门出去,霍玲再次哭了起来,周琦抱着她,一边小声地安慰一边问:“到底是谁的孩子?你告诉我,我也好有个底。”   然而霍玲只是哭着摇头,一个字也没有说。   走下楼,佣人们一个都没有,自从结婚以后,齐焰辞退了部分人,剩下的都是嘴严不多管闲事的人。现在他们自然都已经识趣地躲得远远的,诺大的齐宅,一个人影都没有。   齐羽走出门,来到花园里。深深地吸了一口夜晚的空气。在屋子里的短短时间,他已经觉得自己也憋闷得快要窒息。   齐焰站在他身后。   “好了,你想说什么就说吧,我没太多耐心。”   齐羽慢慢转过了身:“我问你,如果你知道了孩子的父亲是谁,你准备怎么做?”   “哦,你认为我会怎么做?就算我杀了那男人,也不关你的事。”   “阿焰,我明白你的感受。发生这种事情,你心里一定很不舒服。……可是,这件事,不能只怪霍玲一个人!也请你不要做太过偏激的事情。不管最后结果怎么样,你要对付的,是那个男人,和霍玲无关!”   齐焰没有作声,他看着齐羽,看了老半天,才呵呵笑了起来:“小叔你在说什么?我听不明白。你该不会真以为我想把那个奸夫抓出来碎尸万段?呵呵,我犯得着为这种事情去杀人吗?简直是神经病!我想知道那个男人是谁,只是想给齐家善后,对我个来言,管他是猪狗,关我屁事!还有,你要说就说,不说就拉倒,我没时间。”   “那你到底在气什么?”   “你想知道?”齐焰用手指了一下楼上,“我告诉你,那个女人和谁搞在一起,和谁弄大了肚子,我一点兴趣也没有!但是你想过没有,这个孩子的来历要是没弄清楚,糊里糊涂地生下来,等孩子的亲生父亲找上门,将来都是麻烦!我是在替你着想啊,小叔,反正我肯定已经不在这里了,她们怎么兴风作浪,苦的是你一个人!”   “为什么?”齐羽一愣,听出他话中的意思,“你怎么会不在这里?”   齐焰沉下脸,冷冷地说:“我已经受够了!这就是我今天发火的最大原因!我实在不明白,这女人就算怀孕了,却召告天下,让新闻记者来告诉我,而不是私下先和我说。要是她私下和我说,我还有处理的余地。现在是什么意思?让全社会的舆论来套住我?我是真不知道她是不是脑子进水了,难道还真想和我做一辈子的假夫妻!可惜,我已经不想再玩下去了!”   “你要离婚?”   “不是我要离婚!”齐焰面若寒霜,“而是我根本不该结婚!或者说,我根本不该来齐家,我要是一直做自由自在的黑瞎子,该有多好!”   “阿焰,不管你心里怎么想,可是离婚和你姓齐是两回事,你不用两者都否定!”   “就是一回事!我结婚到底为了什么?现在回想,我他妈的到底是为了什么?”齐焰突然大声了起来,他狠狠朝着墙根踢了一脚,“为了钱!为了权!为了齐家这个身份!我以为我能一步登天!看到这么大一笔遗产像疯子一样地扑上去!我以为这些对我很重要,我要证明自己的实力,我不愿失去这一切!”   他停了停,悲愤地继续低吼:“为了所谓的商会会长,为了公司所谓的发展!我竟然会去结婚!我现在才知道,这些对我来说有个屁用!我放弃的东西远远地比我现在所有的都要重要!我就是一个人渣!一个蠢货!……”   他说到后来已经听不清楚在说什么,因为没有人知道,他自己最清楚。当这个消息传出,感到绝望的,不仅仅是自己,更是解雨臣!那么骄傲的一个人,知道了这个消息,该是多绝望!他苦心经营着一切,想着复合的可能,而今全部都支离破碎了。   齐羽长长叹了一口气,终于听明白了:“你所说重要的事情,是指解雨臣?”   齐焰停了下来,他缓缓地转过头,朦胧的灯光中,他神色肃穆:“是!”   “可他是男人。”   “那又怎么样?”   “他比齐家还要重要?”   “当然!齐家算个屁!”齐焰毫不犹豫地回答。   齐羽听了,沉默了下来,良久,他终于说道:   “阿焰,霍玲的孩子,是我的!”   一时之间,齐焰也呆住了。虽然他对霍玲到底和谁生孩子没有兴趣,他想知道那男人主要也是考虑到将来万一身世不清不楚会留下后患。可是再怎么无所谓,也没想到孩子竟然是齐羽的!所以他看着齐羽竟然不知道该说什么,而齐羽神色不变,不像是开玩笑的样子。   齐羽从不开玩笑。   “你的意思是——”齐焰脑中转着弯,“你们在我们结婚前就已经——”   齐羽苦笑:“那真的是一个意外。但是她一个姑娘家和我做这种事,我不能视若无睹。在你们结婚后,我们从来没有在一起过,我也没想到会有孩子,我和你一样,今天才知道。”   齐焰立刻明白了:“意外?不可能!你何必为那女人开脱?明显就是她拖你下水,让你你帮忙劝我和她结婚。小叔你到这时候,没有必要再为她说好话!”   “不,阿焰,这真的是一个意外!至今为止,我所做的一切都是我自己想做的!我劝你们结婚,用名和利来让你留下,和霍玲没有关系,是为了齐家着想。你的确很有天份,你是大哥唯一的儿子,你理由继承这一切!”齐羽诚恳地说,“阿焰,我一直都希望你可以独挡一面,我从来没有任何私心和野心。我性齐,我希望齐家一切都好,其他都不重要!”   “那就好了,一切说开就行。小叔,我很惭愧,实在有负你和老爹的期许。”齐焰疲倦地揉了一下脸,“算了,就这样吧,对不起刚才对你发脾气,我心情实在不好,我走了,你好自为之。”   他转身要走。   齐焰拦住了他:“我还没有说完。阿焰,解雨臣的事我不干涉你,现在反正你想怎么做都行,但是齐家还是你的!我把一切都交给你!霍玲的事,我会劝她,她只是因为周琦而身不由己,她不是一个不明理的人。她还年轻,这样的婚姻,她也不会想要。你给我一点时间——”   “小叔。”齐焰打断他:“你怎么还是不明白,我并不是因为要选择解雨臣才放弃这一切。而是因为我突然觉得,不管是权利还是钱财,对我来说已经没有意义了!我不想把我的时间和精力都花费在这些上面,我觉得不值得!我只要过回我自由自在的生活,可以支配自己的时间去陪我想陪的人!……如果你还是不同意,那我就把公司弄垮,把业绩弄下滑。反正根据遗嘱,还是要让出来的!”   齐羽连连摇头:“诶!那份遗嘱是假的!根本没有遗嘱!或者说,遗嘱的内容全是空白。是当年大哥为了束缚你而想的空城计。齐家的一切都是你的!你没有必要放弃。我什么都告诉你了,任何事情都有解决的途径,再难也不会绝望。反正不急,你可以慢慢考虑。”   “是吗?原来是假的。”齐焰笑了,他长叹一声,无所谓地耸耸肩,“可惜真的假的都和我无关了。我也奇怪,当初的我为什么就那么执着于遗嘱的内容?果然是要比较过才会懂得哪个更重要!对不起,小叔,不用再考虑,我已经决定,我是真的不想再管了。不过我答应你,我会把一切处理好,不会扔下一个烂摊子。你不用推托,现在你不仅仅是齐家唯一的管理者,而且还是霍玲肚子里孩子的父亲,只得请你辛苦一点,也请原谅我自私!”   他说完后,挥手阻止了齐羽的话,头也不回地走了。   ☆、第十三章 相见不如怀念(六)      齐焰没有再回楼上,也没有再去对付那两个女人,他直接开车就到了公司,在休息室里胡乱地睡了一觉,恢复了稍许精神,处理了一些紧急事情后,便又马上坐飞机赶回了上海。   下了飞机后,他打解雨臣的电话,但是提示关机。虽然他手机里的号码已经被解雨臣删掉了,但是心里早就把那串数字记得很熟。他有些失望,但并不灰心,不管花爷现在怎么想,怎么误会,现在他已经有了很多的时间,足够他慢慢地把这段感情争取回来,哪怕是花上一辈子的时间也没有问题!   他又打了张起灵的电话,张起灵把电话给了吴邪,吴邪一听他的声音,有些没好气:“请问你找谁?”   齐焰陪笑着:“吴董,我知道我的表现太差劲,我改还不行吗?你告诉我花儿爷在哪儿?我绝不会再惹他生气,我发誓!你可以全程监督!”   “怎么?找不到人了?你活该吧你,慢慢找,或者你回去陪老婆孩子,别老缠着小花,你们两个这种情况没什么好说的!”   “你们已经知道了?”   “废话!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   齐焰只得说:“我的事,我会亲口向花儿爷解释。你就行行好,告诉我吧,总得让我们当面说个清楚,不然他心里不舒坦,我也很心疼呐!”   “得了得了,油嘴滑舌,我可不吃你那一套!”吴邪还是回答道,“告诉你也没关系,反正你肯定得查得出来。小花去旅行了,手机号码也换了,他父母现在很适应城里的生活,不需要他太挂心。你呢,来晚了一步,他昨天晚上刚走。”   齐焰愣了:“他去哪里旅行?”   “我不知道,他没有告诉我,我也不知道他新号码。连解子扬都和他解除了合约,他现在就是一个人,他说想去一个人清静清静,我觉得不错,换个环境对他比较好。”   齐焰半天说不出话来:“真的没有办法找到他吗?他一个人出国,不会有事吧?”   “你别白担心,小花向来都不会委屈自己。”吴邪说,“要找他,你自己想办法吧。”   吴邪把电话挂了。   齐焰又到了朗娱公司,来到阿宁的办公室。阿宁一见他就站了起来:“齐先生。”   他点了点头,无心客套,直接问:“你知道解雨臣的联系方式吗?”   阿宁像是料到他会这么问,脸上犹豫了一下才说:“有的。不过他说,最好不要去打扰他。”   “他还说了什么?”   “他和解子扬已经解除了合约,没有指定新的经纪人。恰好手头的工作刚好都告一个段落,他还让我把广告都推了。”阿宁说,“据我所知,他把手机换了没有告诉任何人新号码,只是向我报备了一个电子邮箱。他说,他想出去走走散散心,不是非常重要的事,不要去找他。”   “他要去多久?”   阿宁摇头,“应该会很长时间,也没说去哪里。”   齐焰坐了下来,猛抽着烟不说话。   “齐先生。”阿宁看着他的脸色,“我把邮箱给你吧,你可以试着找找他。”   “算了。不用了。”齐焰长吁了一口气,“让他好好轻松地玩吧,这段时间,他够辛苦了。我顺便把我自己的事情去处理一下,等他回来,你告诉我。”   “知道了。”   正说着,突然外面有敲门声,阿宁打开门,只见一个职员进来说:“宁小姐,ROY的影迷会又送了一大批礼物,都放不下了。怎么办?”   阿宁皱了一下眉:“你把三号仓库暂时腾出来,注意点自己的态度,别为难她们。”   职员答应着走了,齐焰问:“怎么了?ROY发生了什么事?”   “我也不知道。”阿宁无奈地说,“最近这段时间,ROY突然红了起来。我明明给他安排最差档期的通告,电影和电视也都是小制作,都不怎么宣传他,可是他走到哪儿影迷都追着跑。拍什么都得到好评。之前拍的那部电视剧刚拿下上个月的收视冠军,明明是部烂剧,广告费也增长了好几倍!现在好多投资商和导演都指名着要他,实在是莫名其妙!”   “他人呢?”   “他去三亚拍写真了。是新专辑音乐制作方指定要的,董事会除了我,几乎所有人都通过让他出唱片。现在唱片市场这么萧条,公司出唱片都很慎重,难得销量有保证,大家当然同意。我一个人反对没用,幸好现在他很赚钱,也只能这样。”   “怎么会这样?”齐焰警惕地问,“他以前没有这么红的,最近他有没有做过反常的事情?”   “没有,最近他都很忙。他现在很听话,看见谁都客客气气的,而且没有再和大老板们乱搞。就算是休息,也看他在家里不出去。我特意派人留意过他,什么也查不出来!”   “不管怎么样,明年合约一到,立刻中止!”齐焰沉声说,“你多留意他,我也会派人注意他,这个人有前科,不能掉以轻心!”   “是。”阿宁笑了笑,才说,“齐先生,你什么时候回来主持大局?”   “怎么,薪水不够?”齐焰笑着问。   “不是。这一行太黑了,董事会又全是一群吃人不吐骨头的老人精!我一个女人,实在是够呛!”   “你不是这么容易服输吧?他们占你便宜了?”   “想得美!老娘不教训他们就不错了!”阿宁摊手笑道,“主要是解雨臣现在什么也不知道,我想给他太多特权又怕他怀疑,他现在似乎没有之前那么看重工作了,新人又不断地冒出来,娱乐圈瞬息万变,他要是不肯努力就很难说。我想给他行方便别人也不会同意。万一他哪天突然要退了,我可留不住!齐先生你到时别置疑我的工作能力!”   齐焰笑着摇头:“你放心吧,他很喜欢这份工作,不会放弃的。你安心做事,我相信你的能力。这里的事,我自己会向他解释。”   “好吧!那就等着你们的好消息!”阿宁这才轻松地笑了起来。      ☆、第十四章 缘圈(一)   解雨臣回国的时候,已经五月初了。   公司的电子邮件到的时候,他正独自在意大利的科莫湖上静静泛舟。在净如明镜的水面上,他眯着眼看着天空,心情如湖水一般的平静。要不是因为手机中传来了邮件到达的提醒,他说不定会一直到太阳下山才肯回去。   他现在手机号码除了父母没有其他人知道,所以并没有关机。邮件声让他有些不满,拿起来看了看,看了好一会儿,脸上却仍然是很平淡的表情,只是心里却知道,不得不回去了。   走出虹桥机场,扑面而来的湿热让他有些不适应,刚从阿尔卑斯山冰湖上归来的他,对于繁华嚣杂的都市第一次产生了抗拒的念头,不仅仅是因为环境,更多的,是心绪的波动,   旅行终归只是旅行,他还是必须要回到这个世界来。   他是尘世中人,修行还是远远不够。   “解先生!”   有人喊他,他闻声回头,看见昔日的一个助理跑了过来。   他笑了笑:“好久不见。”   “是啊!”那个助理擦着头上的汗,也笑得很开心,“你可回来了,这段时间,大伙儿真想你啊!”   “我放假,自然也给你们放假,这样还不好?”   “还是你在好,忙忙碌碌的,时间也过得特别快。”助理提过他的行李,“走,车子在另一边。”   解雨臣点点头,又朝四周看了看,一笑:“半年不回来,我好像人气跌了不少,都没人认出我了。”   助理忙说:“怎么会?夏纳电影节是国际性的顶尖电影节,你是公司所有人里第一个拿到提名的艺人,等电影节一开始,谁也比不过你!”   解雨臣淡淡笑了笑:“导演好,剧本好,我运气罢了。”   助理笑了起来:“运气也不是每个人都能得到的,反正这次总算是扬眉吐气了,实力摆在那里,有些人,永远都超越不了!”   解雨臣听他话中有话,刚想问,却见前面走来三四个女孩子,其中一个停了脚步看向他,他忙把头一低,匆匆地说:“回去再说。”   助理答应着,提着行李打开了车,解雨臣钻进去,关上车门的瞬间,他看到那几个女孩子已经站在一张海报前有说有笑,没有再留意他。   这是一张ROY新专辑的宣传海报,虽然隔得远,但是解雨臣还是可以看到穿着白色西装的ROY,被许多音符所包围,ROY轻闭双眼,显得十分的沉醉。这张海报拍得不错,把ROY拍得很帅,怪不得那几个女孩子谈论得很兴趣。   “看来他的专辑挺抢手,这段时间比较风光吧。”解雨臣说。   助理从鼻子里哼了一声:“小人得志!我反正听不出什么好坏来,全是电子音乐,后期做的,现场根本不行!可是还竟然要开演唱会!现在ROY红得莫名其妙,可能又抱了谁的大腿,大老板暗箱操作,才弄得全民洗脑似的,公司上上下下把他当成宝,鼻子都长眼睛上了,别提多嚣张!解先生,现在你回来了,好好给他个下马威!”   解雨臣听了,用手在他的座椅背上敲了敲,低声却严厉地说:“我不在的时候,你们怎么样我不管。不过我回来了,就得听我的!别人的事少管,让其他人嘴巴也紧点,多做事少说话!”   “知道了。”助理咕哝了一句不敢再说了。   回到公司,便有许多人七嘴八舌地围过来,大多数都是向他道贺的,也有一些和他关系不错,悄悄地告诉他最近ROY风头很足,公司高层已经在考虑他续约的事情。解雨臣听了,也就笑笑,没有多说什么。   进了阿宁办公室,阿宁笑着起身:“快半年不见,你好像又帅了。”   解雨臣笑道:“你也变漂亮了。”   “别恭维我了,我是皱纹都要长出来了!”阿宁无奈地笑,“到处都是一些莫名其妙的事情,烦透了!”   她见解雨臣不说话,又低声道:“你放心,当初怎么定就是怎么定,谁也别想改变既定的事实。”   解雨臣知道他说ROY的事,也小声问:“怎么回事?他背后有人吗?”   “没有!这就是我觉得奇怪的地方,查也查过了,规矩的很,就是莫名其妙地红了。就像所有人都下了咒似的。”阿宁又用肯定的语气说,“反正你现在回来了,又拿了国际影展的提名,估计他的好日子也到头了。到时候你赶超他是轻而易举的事。”   解雨臣皱了皱眉:“我赶不赶超他是其次,只怕他做不为人知的小动作,到时候对大家都不好。这个现象你和吴邪说了吗?毕竟他才是股东,他有什么意见?”   阿宁啊了一声,忙回答:“我……我说了呀!他说先观察观察,以免打草惊蛇。其实……吴邪对这方面不是很熟悉,他说公司的事直接问你,你说了算!”   解雨臣见她支支吾吾的,便不再问下去,转了话题道:“好了,不管这些。宁总,我可是回来了,你打算怎么安排我?”   阿宁也轻松起来:“旅行愉快吗?这么久不见,好好和家人朋友团聚团聚,过几天我再通知你去法国,公司会安排的。”   “那就谢了。”解雨臣调侃道,“我丑话先说前面,我只是提名,要是拿不到奖,你们可别怪我!”   “哪能呢?华语电影能拿提名就很了不起了。好电影叫好不叫坐,公司都是以票房为目的,拿个快餐票房就算,很少能挤进电影节,这一次张爷也很高兴,他说有空过来请制作方吃饭。”   解雨臣叹了口气,笑了笑:“迟强的确是个好导演,他要认认真真地做起事来,拿奖不是困难的事。”   “他以前人品不怎么样,圈里到处都是他的丑闻。最近倒是一点也听不到了。听说受了点教训,只要他老毛病彻底改了,公司肯定会和他长期合作下去。”   解雨臣点点头,看了一下表:‘我得回家去了,我爸妈还等着我。”   “这两天你都在家待着吗?”   “是啊,吴邪就住我家隔璧,我要找他也不会走太远。”   “我的意思……”阿宁笑道,“在家里多闷,不如和朋友聚聚,你好久不回来了,朋友们都怪想念你的。”   解雨臣似笑非笑:“宁总,这是我的私事,公司也管?”   “那是当然!”阿宁理直气壮,“公司向来都很关心旗下的艺人。”   解雨臣不再回答,摆摆手,笑着说了声再见就推门出去了。   他回到家里天已经黑了,父母自然是很高兴,解父现在已经能够柱着拐杖在屋子里走来走去,说等年底小儿子回家,还可以去飞机场去接人,带着孩子们游遍大上海!解雨臣见他们很适应城市的生活,更是放心了不少。   吃完饭,他坐在客厅里整理行李和礼物,解母问他去不去吴邪家,他说太晚了,明天去了,解母就让他等等,说有件事要和他说。   解雨臣见母亲走进屋子,不一会儿拿了一张纸条出来,上面写了一个电话号码。   “前几天有个年轻人来找你,我说你不在,他就留下了电话号码,让你回来就给他打电话。”   他接过纸条看了看,是个陌生的电话号码:“他叫什么名字?”   “他没说,见你不在,很匆忙地就走了。”解母有些不好意思,“我忘了问了。”   “没事,妈。”他将纸条塞进口袋,“大概是个记者,不用理他们。”   解母忙说:“不是记者,以前没见过,眼生的很。你还是回一个吧,可能是你朋友。”   他神色平静地问:“是吗,那个人长什么样?”   “个子和你差不多,不瘦不胖,长得挺老实的,顶着个板寸头,一见人就点头哈腰,可有礼貌了!”   “戴眼镜吗?”   “不戴,小眼眯眯,挺滑稽。”   “那我给他回个电话好了。”   听了母亲的描述,不知为什么他的心中一定,有种轻松却了略带失望的感觉,拿出手机,他很快拔通了号码。   对方接得很快,那声音并不陌生:“你好。”   解雨臣一听出他的声音,不由得有点后悔,但是此时也不便什么也不说就挂断电话,只好淡淡地说:“我是解雨臣,你找我?”   “解先生!”对方很高兴,“太好了!我真怕你不打过来。”   他不以然地说:“我不知道这是你的电话,否则可能就不打过来了。”   对方嘿嘿笑了起来:“解先生别开玩笑了,我有很重要的事要和你说,你明天有没有空?”   “什么事?”   “电话里说不清楚,我们见一面好吗?”对方又补充了一句,“就我一个人!只要十分钟时间,保证不给你添麻烦!”   “好吧。明天上午九点,在我家附近的咖啡馆。”   对方很高兴地说:“好好,没问题。”   挂断电话,解母问:“是你朋友吧?”   “呵。”他扫了一眼客厅,用一种带着嘲讽的语气说,“是房东的狗腿子。”   解母没听明白,解父不由得问:“这房子不是你的吗?你租的?”   “不,房子是我们自己的。爸,我开玩笑,只是我一个朋友。”   次日,解雨臣如约来到咖啡馆,在角落里看到已经有一个人坐在那里了,一见他马上站了起来,十分恭敬地替他拉开了椅子:   “解先生,请坐。”   他坐下,看了那人一眼:“阿来,找我到底什么事?”   这个人正是齐焰的手下阿来,齐焰的手下很多,但阿来和解雨臣最熟,当初他们在上海那一段时间,阿来一直跟着他们。解雨臣其实并不想见他,他知道瞎子的心腹不多,阿来算是一个,一直在上海分部办事,这回把自己约出来,不知道要搞什么鬼。   以前的事,他已经不想再提。出去旅行几个月,原本以为可以将一切都重新开始,没想到回来的第一天,竟然又碰到不想见的人。   “有什么事尽快说。”他又冷冷地补充了一句,“我只是回来几天,马上就要出国。”   阿来笑着点头:“知道知道,解先生现在得了夏纳华语电影最佳演员的提名,我早就知道,恭喜你!”   “谢谢。到底什么事?”   “是这样的。”阿来从口袋里拿出一样东西递给他,“我就把这个给你,其他没什么。”   解雨臣接过来,竟然是一张支票,上面的数额虽然不大,但也相当可观,立即脸上现出了怒色:“你什么意思?谁让你把这笔钱给我?我和你们之间没有可欠的!”   “解先生你别激动,你听我说!”阿来急急忙忙解释,“这笔钱不是齐先生给你的,这是你自己的。”   “我自己的?你又不是银行,我没在你那里存钱!”   “是这样的。解先生你还记得去年在越州市村里办的厂房吗?”阿来看着他的脸色,小心翼翼地道,“年初厂房正式营业,这是第一季度的利润分红。钱不是很多,但是发展还不错,估计下半年会翻一翻。”   解雨臣一时间之间脑子有点空白,片刻后反应过来:“你在说什么?这厂房不是你们老板开的吗?有钱给他呀,给我干什么?我和他没有关系了。”   这回轮到阿来不解了:“这厂房本来就是你的,不是老板的。虽然在建工时候,是齐先生自己去当地定案,但公司正式建立后,他就把所有的权益都转给你了。可是他说你有点忙,所以这段时间一直我在管。现在分了红,我就给你送来了,解先生你不知道吗?我以为齐先生和你说过了。”   解雨臣沉默下来,他想起很早以前,齐焰说把厂房所有的利润都给他,当时他还笑,说这么一间小破厂,成本又那么高,根本赚不了钱!只是随口一句话,没想到这么快就收到了利润。很明显,成本费齐焰已经忽略了,或者说是填平了,不然绝不可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内挣到钱。   “我不要。”他把支票推了过去,“那是以前的一句玩笑话,再说,我们的事你也知道,我们已经没瓜葛了,你把这些钱还给你老板。如果他不要,你就直接给齐家,反正本来就是齐家的。”   阿来却不接,脸上出现为难的神色:“解先生,你说的我没办法做到。”   “你做不做得到,与我无关。”解雨臣站了起来,“十分钟到了,对不起,我先走了。”   阿来也站了起来,快步走到他面前:“等等!我真的办不到!齐先生在一个月前已经离婚了,他走的时候,没有拿走齐家的任何股份,他现在已经不是我老板了。而这厂房齐先生根本没有放在齐家业务的名下,所以这些钱我不知道怎么处理,现在厂房是你的,你还是拿着吧!”   解雨臣愣愣地看着他:“你说什么?他一个月前离婚了?”   “是啊,你在国外,可能不清楚,而且婚离得很低调,没有在媒体上曝光,所以知道的人不多。但我们做为公司的人,都是知道的。齐先生离婚后,就没有和我联系了,这厂房他没有收回去,既然是他留给你的,我就不会去找齐家。解先生,你看这——”   解雨臣不可置信地摇头:“不可能!他老婆不是怀孕了吗?现在肚子应该很大了,这种时候他怎么能离婚?”   “是,齐太太预产期在年底,我前几天还在公司酒会看到她。不过事实上,齐先生还是不顾一切地和她离了,而且齐太太也同意了,他们是和平分手。”阿来颇有深意地看了他一眼,“我想,齐先生有自己的打算。他向来都是很有主意的人,要不然,你和他联系一下?”   “他离不离婚和我没关系,我走了。”   “可是这支票——”   解雨臣只好一把接过支票,扬长而去。 作者有话要说:  这是本故事的最后一章!   ☆、第十四章 缘圈(二) 作者有话要说:  这一章虽然是最后一章,但并没有像瓶邪篇那么激烈,甚至非常平淡。我想黑花的故事在中间已经经历过太多,他们的性格,如果最终在一起,反而是最平淡的。不像瓶邪,会有一个累积爆发的过程。而我所理解的黑花,却是个相反的过程。年轻时疯过闹过,终于找到了自己喜欢的人,会让一切沉淀下来的。   出了咖啡馆,解雨臣并没有回家,而是直接去了吴邪家。   自从张起灵和胖子合作古董店后,他们就安定了许多。北京的铺子由胖子看着,张起灵一个月去两三次,其余时间都只要负责补货就可以了。而吴邪的公司也基本上由手下看着,自己则在家用网络办公,因此解雨臣到的时候,他们两个恰好都在家。   吴邪见到他十分高兴:“小花!我就猜你这几天肯定会回来,国际大明星果然派头十足,我今天看到你妈了,说你昨天晚上就回来了,这么久才来找我?”   “我不是来了吗?别整得像个冷宫的怨妇等着我宠幸。”解雨臣坐到沙发上,对着看电视的张起灵一指,“他没满足你吗?”   吴邪一听就尴尬地笑了起来,给他倒了一杯茶,说:“你别再说了,这家伙会当真的,不然我就有苦头吃了。”   张起灵回头看着他们,问:“旅行愉快吗?”   “不错啊!我去了很多地方,拍了不少照片,还认识了很多美女。我有给你们带礼物,不过在家里,等下拿过来。”   张起灵他们互望一眼,吴邪了然地说:“礼物都没带来就到这里,你这是我多有心啊!有事找我们?”   “有啊,有件事来问你们一下。”解雨臣把茶杯推开,很直接地问,“瞎子离婚了?”   吴邪一惊,但马上说:“你怎么知道?”   “这么说是真的?”解雨臣扬眉,冷冷地问,“我脸皮厚着问一句,是不是为了我?”   吴邪看向张起灵,张起灵点点头:“是为了你。”   “他这么做,是想让我开心感动吗?”   吴邪盯着他:“你说呢?”   “呵呵。”解雨臣笑了起来,“对于一个说结婚就结婚,说离婚就离婚,抛妻弃子,拿婚姻当儿戏,一点责任心都没有的男人,我该感动吗?”   “小花你未免太武断了,你事情都没清楚,不能这么说瞎子。”吴邪无力地辩解,“他是什么样的人,你应该最清楚。”   “我不清楚,这世上,没有人能够真正地看清楚另一个人。”解雨臣深吸一口气,“我之所以来问你们,只不过我们毕竟不是仇人,也算是相识,他这么做,实在让我觉得不怎么样。”   “具体情况我也不是很了解。小哥,你和瞎子谈过,你和小花说吧。”吴邪对张起灵说。   解雨臣却摇了摇头:“我看你们误会了,其实我对他的事情没有兴趣。我在国外几个月,看见了许多好风景,遇到许多有趣的事情。我觉得我们都应该出去走走,视野开阔了,有些事就没有想象中那么严重。我之所以来问你们,只是我想,如果他是为了我,实在是太不值得了,我和他之间没有谁欠谁,过去就算了,他没有必要为我做任何事。”   “可是他想为你去做。”张起灵慢慢地说,“他觉得值得。”   “那是他的事。不好意思,我实在不想再提过去,我觉得过去的我,像个傻子!我好不容易重新变得聪明了。”解雨臣转过脸,“我希望他也变得聪明一点,不要老像个傻子似的。”   吴邪见他虽然脸色冰冷,但语调明显是软了,不由得叹了口气,可能别人不知道,但自己却能听出小花的意思。在小花心里,肯定对瞎子怀着很深的怨念和欠疚,瞎子为他做得越多,他肯定越矛盾。当他下定决定彻底走出阴影时,瞎子却又再次为他做出惊人之举,还要顶着全世界的骂名,小花心里肯定不好受。   “你知道他当初为什么要结婚吗?”张起灵突然问。   解雨臣已经打算起身,听到他的话,只好又坐了下来,冷笑着:“还能为什么?为了钱,为了利,这是人之常情,我很理解。我知道他从小在孤儿院受了许多苦,连个根都没有。齐家不错的,他也有天份,好好地做他的齐老板不行吗?搞什么乱七八糟的事!现在又一无所有了,开心了?”   然而张起灵却又继续问:“你说得对,现在齐家仍然有钱有势,没有衰退的现象,他离婚干什么?”   “所以我说他脑子抽风了!”解雨臣低声道,“神经病!”   张起灵却莫名其妙地接了一句:“你家乡那个新建的厂房怎么样了?应该赚钱了吧?”   解雨臣惊了惊,抬头看他:“你怎么知道?”   “你有没有想过,如果当初瞎子不结婚的话,刚建的厂房就前功尽弃。初期的投资很大,需要许多的资金。再加上村子里闲置人员土地赔偿和劳动力安置问题,都是一笔不小的数目。如果瞎子中途而废,齐家一定不会将零件厂继续下去,齐家宁可是赔本,也不会做这种小厂的。所以,就会有许多人,包括你伯父家,重新面临失业的问题。更严重的是,可能他们重新会来找你要钱,和以前一样,给你带去许多的麻烦。”   解雨臣下意识地咬紧嘴唇,没有说话。   张起灵继续说:“瞎子做事,虽然一阵一阵的,但从不半途而废。他说既然要给你解决问题,就要说到做到。另外,还有许多其他方面的考虑,都需要齐家的身份和金钱。所以当初结婚,不仅仅是因为他自己的贪欲,这一点我必须要替他说明,他自己不说,你不能不知道。”   吴邪也在一边点头,小哥所说的‘其他方面考虑’,指的就是购买朗娱股份帮小花清除障碍整掉陈皮阿四的事情。如果提前放弃齐家,他没法替小花把路铺好。其实事情到了现在,已经可以说出来了。但瞎子让他们绝不能说,所以现在也只好沉默。吴邪也知道小花是要强的人,最不喜欢被人安排,要是让他知道瞎子做了这么多事为他铺路,他的自尊可能会受到打击。   “就算是这样。”解雨臣终于说话了,他站起身,冷淡地说,“可是他未免太自作主张了。结婚是这样,离婚也是这样,说得好听是为了我,可是他从来都没有问过我!可能我根本不同意,可能我要的根本不是这些东西!……张起灵,你真是他的好兄弟,我承认你帮了他很大的忙来说服我,可是一件归一件。麻烦你转告他,我谢谢他的安排,但也是仅此而已。我有许多自己的事要做,请他不要再为我浪费时间了!我们之间不再有未来了!”   吴邪也站了起来:“小花,这我和小哥可能做不到。”   “为什么?”   “因为我们联系不上瞎子。他一个月前离婚,只和我们见了一面,就没有见过面。我有时候打他电话,不是关机就是无应答,要过很长时间才打回来,但也就匆匆地说几句就挂了,也不知道在搞什么。”   “吴邪,你当我小孩子?你觉得我会信?你是想让我自己找他?可惜,我是不会去找他的。”   “吴邪说得没错,瞎子很久没有露面了。”这次说话的是张起灵,“我也觉得有点奇怪,但是他不肯说。他手机没换,只是经常关机或者没人接,似乎有点不妥。”   解雨臣望着他们:“好,就算是!你们不是说他做一切都为了我吗?现在我拿了国际电影节的提名,他这么关心我,会不知道吗?可是到现在为止,连个影子也没有。说真的,我好累,我在外面这么久,就是不想再让自己那么累!吴邪,你们要真的是我朋友,就不要再提了!我只想好好工作,照顾我家人,其他的事,随便吧!”   他说完,走到了门边,吴邪只好开门送他出去:“你什么时候去法国?”   “后天走,我就不过来了。到时候,在电视上给我加油吧。”解雨臣终于有了笑容。   “一定!”吴邪和他拥抱了一下,“我相信你一定会得奖的。”   解雨臣却说:“肯定不会,但我也很高兴,毕竟这对我来说,是很不错的成绩。”   “到时候回来,我们给你开PARTY庆祝。我听小哥说,张大佛爷也要过来,公司上上下下都要为你庆祝。”   “好啊,到时候见,拜拜。”   他挥手而走,吴邪回头,看见张起灵也走了出来。   “瞎子在搞什么,偏偏这时候找不到人影?小花只是嘴硬心软,他都做那么多了,最后一步闹失踪太有个性了!难道他还要让小花主动去找他?简直是想得美!”   张起灵也摇头表示不知情,但还是说:“他自己的事自己会处理。”   解雨臣只在家里休息了两天,便起程坐飞机到夏纳。   他没有和迟强一路,毕竟两人之间没什么话好说,除了工作,他从不和这位大导演说话,迟强也心知肚明,就算花天酒地,也不会当着他的面,两人仅仅维持着表面的合作关系,但是在外人面前还是一团和气,这种小戏码对于他们来说,早就得心应手。   于是解雨臣还是避开大部队,只是和几个助理,比其他人晚走了半天,主要是想图个清静。可是当他来到机场时,却发现记者们还没有走,还挤了许多群众   他有点疑惑 ,一位助理在他耳边小声地说:“听说ROY会乘下班班机回国。”   解雨臣也看到了那些影迷们手中拿的都是ROY的新专辑和海报,他便低头从边上绕过,走进贵宾候机室,他的起飞时间还早,便坐在靠窗的桌边望着外面。   说实话,他对ROY红不红,会不会超过自己,不是太在意。红不一定就是好事,工作仍然就是那些工作,谁也不可能把24小时变成48小时,只会在私人生活中受到太多的干预。当然每个人追求不同,如果ROY是靠自己的实力得到目前的成绩,那又有什么理由去责备他呢?可是这两天,解雨臣在家里留意地关注了他一串而红的过程,正如阿宁所说的,的确有点莫名其妙,不管是影视还是唱歌,质量都很一般。虽然这个圈里包装是首要的,但现在的孩子已经不是以前那么盲目了,没有一点真本事,是很难出人投地的,何况公司根本没有给予他太多的宣传。   解雨臣心中有些不安,他不是新手,对于这个圈子里各种现象有大致的了解。尽管有些猜测太过匪夷所思,可是也不是不可能的。他只希望这件事不要愈演愈烈,很容易产生难以抑制的后果。   他的手中有一下没一下地翻着杂志,这是一本百科杂志,有几张讲了一些世界各地的奇闻,其中不乏神神叨叨的怪论。可是他却停下了翻阅,停在某一页上沉思,因为这页的内容与他心里的设想不谋而合。   外面传来了隐隐的尖叫和吵嚷声,贵宾室的玻璃是单面的,外面看不到里面,他却可以看得很清楚。他抬起头,看到ROY已经出来了。刚从三亚回来,他看上去皮肤晒得比平时黑了些,头发短短的染成了暗红色,戴着一副茶色的太阳镜,淡黄色的紧身衬衫,下身穿了一条黑得发亮的皮裤,朝着众人微笑招手,他右手手臂上戴着一串黑色念珠,这是解雨臣以前从来没有见过的。   他的身后跟着七八个身材魁梧的保镖,有好几个都是外国人,经纪人和几个助理帮着他应付记者和粉丝,有几个手中抱的礼物都收不下了,机场的保安也都出动维持着秩序,但是门口还是被许多人堵着,必须要不断地说着请让一下才能挪几步。   解雨臣突然站了起来,对着助理说:“走,我们去跟他打个招呼。”   助理们都讶异地看着他,本来他们脸上都有不屑的神色,换了另一个艺人,可能也会高调地叫上许多人,来一个现场比拼,但解雨臣向来都不喜欢讲排场,所以他们也只有在心里PK,知道是不可能上演那种闹剧的。可是万万没有想到,今天的解雨臣却一反常态,要去‘打招呼’!   “解先生,可是我们……我们才这么几个人。要不要打个电话给公司,让他们派人过来?”   “干什么?打招呼而已,难道要打群架?要人多干什么?”解雨臣嘴上说着,已经推开了门,“你们要是觉得丢脸,我自己去也行。”   身后的人赶紧都跟了出去。   他走出门,大步地来到了机场中心,有几个记者看到了他,愣了,扛着摄像机不知道拍哪边好,有几个女孩子已经惊喜地喊着他的名字,顿时好多人都看到了他们。解雨臣只是笑了笑,走向ROY,在家都自动地让出一条路,闪光灯亮得都看不到机场的灯光了。   ROY也很意外,扬了一下眉,继而也笑了。立刻伸开双臂,和他来了一个热情的大拥抱:   “太好了!雨臣!”他开心地说,“我一听到消息就赶回来,真怕你已经出发了。恭喜你啊!太为你高兴了!”   解雨臣淡淡而笑,往后退了几步,仔细地打量着他:“好久没见你了,该我说恭喜才对。回来的这几天,看到你好多消息,我都快成你的粉丝了。”   “雨臣你看,别人开我玩笑就算了,你这么说,真是让我无地自容!你现在这么有成绩,我还有许多地方要向你学习呢!”ROY嘴上说得谦虚,但是那神色却十分的得意,微仰着头,连正眼都没有看他。解雨臣看到他茶色玻璃里的眼睛,布满了红丝,目光中一点笑意也没有,充满了冷冷的嘲讽。   之后两人稍微客套了几句,ROY祝他一路顺风后,就道别了。ROY又在一大群的簇拥中扬长而去,不过已经有好多人都没有再跟去,记者们也把解雨臣包围了起来。   解雨臣一边应付着他们,一边留意着看门口,他发现ROY走路脚步很大,身体摇摇晃晃,走得有些飘乎,举手投足都有点夸张,浑身都是张扬的掩饰不住的狂妄,仿佛身体里有控制不住的精力,随时都能爆发出来。   解雨臣深吸了一口气,这和他印象中的ROY太不相同了。以前ROY也比较受欢迎,但向来都是谦逊的,温和的形象,他虽然实际年龄相对大一些,但是公司向来让他走亲和的学生路线,他出通告的衣服,也都是以白衬衫牛仔裤浅色系为主,头发也是简单的黑色中长发,他天性就温和腼腆,虽然没有大红大紫,但这个路线很适合他,在校园里很有人气。   可是现在的他,却完全像变了一个人似的。如此张扬而新潮的造型,是谁给他弄的?阿宁说这段时间根本没有去管他,都是他自己在定位,包括他的新专辑,除了海报干净点,里面的歌也都是不忍卒听。   让解雨臣更加不解的是,为什么明明这样了,他的人气还是会上升,仿佛不管他弄得怎么乱七八糟,都还是会成功的。   他心中疑惑,向众人挥挥手,表示自己要上机了,助理们帮着他把大家挡开,他才走了出去。   一直到上飞机,耳边闹哄哄的声音才终于静了下来。解雨臣刚坐下,一个助理就走到他面前,弯腰地递给他一张小纸条:   “解先生,刚才有人塞给我的,应该是给你的。”   他接过纸条,展开一看,上面只有一行字,笔锋潦草而有力:   “离ROY远一点!他精神不太正常,要小心保护自己!”   解雨臣怔了怔,一把握紧纸条,拉住助理,急促地问:“谁给你的?”   助理摇头:“不知道。”   “他长什么样?”   “我没有看清。就在你和ROY分开,他朝门口走的时候,有许多人把你围住,我正要过去帮忙,有个人撞了我一下,可能就是塞了这张纸条在我口袋里,我是之后才发现的。”   解雨臣下意识地抬头朝四周看了看,可是这是在飞机上,那人既然和他们是反方向走的,肯定是不会在周围。他愣了好一会儿,这才重新坐下,将纸条放进口袋,轻声说:   “我知道了,不用声张。”   “是。”      ☆、第十四章 缘圈(三)   电影节很成功,吸引了全世界的目光。但是正如解雨臣事先所料的,他没有拿到任何的奖项。毕竟这种国际性的电影节,以他的资历和实力,都还欠着火候,因此结果也算是意料之中。但是公司上下还是很高兴,阿宁说张大佛爷已经说了,等他回来就安排为他开盛大的庆祝酒会。   解雨臣其实隐隐知道张大佛爷和师父的关系,他虽然没有亲眼看到过,但出道的头几年,他经常往二爷家跑,难免会有所查觉。二月红的夫人身体不是很好,又很信佛,一年中有好几个月都要独自住到山上的小别墅去。据说医生说山上空气好,容易静养。二月红的夫人当年也是一个演员,后来似乎与一个投资老板发生了一些不愉快,就退出了圈子,和二月红结婚了。两人之间有过一个女儿,小时候就夭折了,之后就没有再生育,但二月红一直对夫人很好,是圈里出名的相敬如宾的恩爱夫妻,两人从来没有吵过架,连脸都没红过一下。   解雨臣没有结过婚,不知道什么叫做所谓的恩爱夫妻,但是他现在越来越知道,两个人就算再相爱也不一定会相敬如宾,打打闹闹是平常事,吵架闹腾更是调味品。甚至就像吴邪和张起灵两个,表面看起来很和谐,私下里两人也经常小吵小闹,生活中嗑嗑绊绊的事情一多,就心烦得看谁都不顺眼,这不是相爱就可以解决的。恋爱的时候都如此,别说漫长的结婚之路了。   相反的是,解雨臣却看过二爷和张大佛爷闹过脾气,张大佛爷来得次数不多,但每次肯定会和二月红聚一聚。有时候他甚至不去公司,轻装而来,有一次解雨臣在二爷家坐得晚了,天上又下大雨,二月红就留他住了一晚。睡到半夜他被雷声惊醒,听到门外有声音,当时还只有十□□岁,好奇心重,不由得将门开了一条缝。却赫然看到了张大佛爷浑身湿透地什么都不拿地走进客厅,样子很狼狈。二爷却显得不太高兴,一个劲地说他这么晚了来干什么,没事找雨淋,吃饱了撑着,淋出病了也是活该,还把地板弄得这么脏,让一大堆人睡不好觉!……向来温和的二爷此时像个孩子一样沉着脸,说了许多难听的话,一边又急忙拿了干毛巾和衣服来。张大佛爷却只是笑笑不说话,当着佣人的面什么也不说。   次日他起来时,佣人和他说,张大佛爷和二爷去公司了,他们经常一起去公司,解雨臣没有在意。可是现在想起来,也许是经历的事情多了,他突然感受那晚二爷的埋怨中多了许多别人不能理解的情意。   回国的飞机上,解雨臣独自坐着,他从口袋里拿出之前收到的纸条,上面的字迹他已经连一笔一划都已经记得清清楚楚,他脑海中思絮乱成一团,一会儿想着师爷和张大佛爷的事,一会儿又想这半年来他走过的无数风景只为了让自己忘记过去,一会儿又回味着短短几天里碰到的所有事情,包括那张金额不大的支票……这一切都让他心烦意乱,手中的纸条越来越变得沉若千金。   下了飞机回到公司,迎接他的是应付不完记者采访,以及各种各样的媒体活动,工作被安排得满满的,连家都来不及回,更别说和朋友们相聚了。他现在已经换了新的经纪人,一共有五个人,不需要他再操一点心。以前子扬在的时候,事情还没有这么多,现在当然不同了,算是从偶象级别到实力级别了。虽然他并不觉得这样有什么好,他机械地应付着所有的人,对答如流地说着先前已经安排好的说法,碰到敏感性的问题可以不说话只是笑,自然有人替他挡住。   敏感性话题最厉害的,就是他和秀秀的绯闻了。秀秀现在已经很忙,没有太多时间来找他,但是也很贴心地送了很大的礼物来祝贺他,就这点又成了炒作的大新闻,胡言乱语天马行空的题问让他应付得直想打嗑睡。   幸好现在直属老板是阿宁,要是换成别人,大概又要利用这个大作文章了。   庆祸酒会在一个星期后如约举行,就在公司自建最大的宴会厅。公司参考了解雨臣的建议,没有太过张扬,只请了公司的人和圈里与这行沾边的有名望人士以及关系比较好的商业伙伴,但就算是这样,规模也是不小了,这是公司看得起自己,解雨臣也只能尽心尽力地配合,当他站在公司各高层中间接受各种恭维拍照时,觉得自己就像一个摆放着的展览品任人参观,他甚至想以后是不是拍戏的时间会减少,而这类的宴会却要增加,这实在是一件不愉快的事情。   吴邪和张起灵没有来,他们不喜欢这种场合,胖子秀秀他们也都没有来,朋友们都说私下给他庆祝,于是整个宴会只看见花花绿绿的各种人,让他更是觉得没劲。幸好张大佛爷并不是迂腐的人,适当的形式过后就让他们都散开各自去聊天喝酒,不用拘束,只当是普通的年轻人聚会就可以。解雨臣这才有了一时的空闲。   当然,他表面上仍然没有一丝一毫的不耐烦,而且在应付各种人时,他也留心观察着。今天来了许多同行,有几个和他关系算不错,恭喜声中有客套有妒嫉有羡慕,他都一一收下。一直到十点过后,他看到ROY出现在了大门口,跟着一大群人,缓缓地走了进来。   解雨臣站着微笑,看他向自己走近,穿着世界顶级的名牌鲜艳服饰,头发做得像个红色的鸡窝,除了那串黑色的佛珠依然戴着以外,他还晃了晃戴着名表的手臂,像个暴发户似的耻高气昂地走过来,完全没有了原先他本来的清秀斯文样子。   这次看到他,比上次机场看到还要嚣张,当着这么多公司的高层和商界大享面前,他完全视若无睹,今天他没有戴眼镜,戴了暗蓝色的美瞳看不出布满红丝的眼睛,却有一种像死亡一样的冷冰冰的气息,他盯着解雨臣,笑得十分亲热,漂亮的眼珠却像假的一样,隐藏着贪婪的光芒。   “不好意思我有点事耽误了,雨臣,你不会怪我吧?”他笑得十分妩媚。   “当然不会,你这么忙,能来我就很开心了。”解雨臣不动声色地,又道,“你先去和张爷他们打招呼吧,今天总公司有好些人都来了,别失了礼数。”   “当然当然!”ROY像是才反应过来,“我就去。雨臣,我给你准备了很大一份礼物,等一下给你,你等着,我们好久不见了,一定好好聊聊!”   “好。”   解雨臣目送着他走过去,一个同行走到旁边,低声问:“这家伙怎么变这么多?打扮得越来越像个妖精了。”   他回头,笑了笑:“我也不知道,这段时间我都在国外,不过他现在很红,可能这种路线更适合他。”   那个同行摇摇头:“谁知道怎么回事?说实话,我觉得他还是以前好,怎么现在的人口味这么奇怪,还是有其他原因?”他压低了声音,缩了缩脖子,“我听说他工作一结束就关在屋子里不出去,不知道在搞什么,从来不见他出去应酬,可是却红得莫名其妙,你看到他手腕上的佛珠了吗?以前从来不见他信佛过,难道他真的在弄那个——”   解雨臣阻止他说下去:“不好意思,我走开一下。”   他走向左侧的厅门,将手中的酒放回了桌子,就出了门,来到走廊尽头的洗手间,打开水笼头洗手,洗了一会儿,才将水笼头关掉,就听到不远处传来轻轻的脚步声。他站直身回头,看到了ROY站在自己面前。   “雨臣。”他轻声细语地喊了一声。   解雨臣心中一沉,他刚才明明看到ROY正在和张大佛爷说话,还有一大堆公司的高层站在那边,没想到这么快就单独出来了,只好微微一笑,站着没有再动。   定下神,他望着ROY,微笑问:“有事吗?”   ROY朝他走近了两步,“这么久没见,有许多话想和你说呢!”   “那就去外面说,边喝边聊。”   可是解雨臣才一动身子,ROY就按住了他的胳膊:“这里很不错啊,没人打扰说话更方便。”   解雨臣暗中动了动胳膊,发现手上似乎有千钧之力。他虽然长得不算高大,但是平时很注意锻炼,再加上这几个月在国外游历,身体比以前更好了许多。但是这个ROY看似瘦瘦弱弱,力气竟然大得惊人,他用力之下对方纹丝不动,仍然狠狠地拽着他胳膊。   妈的,他心中暗骂,这家伙鬼上身了,哪里来这么大的力气?   “好吧,不过你先放开我。”他不动声色地说,“两个大男人拉拉扯扯,被记者看到又要乱写了。”   ROY听他这一说,便把手松开了。他仍然笑得十分自信,看着解雨臣就像看着自己许久期待的囊中之物。   “你到底想说什么?”解雨臣也不再走,他倚着墙,嘴上说着话,心中却在想应对的方法。   “当然是恭喜你!你年纪轻轻就获得了国际上的关注,以后前途无限。我真是好羡慕你!”ROY慢悠悠地说。   “每个人都有机会,你也很年轻,现在发展这么好,不出几年,肯定比我还要厉害。”   “呵呵,雨臣你别开我玩笑了。我知道,你们对我有偏见,公司现在都不太管我。明年合约一满,我就得滚蛋!”ROY有点难过地低下头,“我知道我以前做错了许多事,可是我现在真的很努力,雨臣,你和姓宁的女人关系不错,有空,你帮我去说说好话好吗?”   “没问题。你现在这么红,不用我说,公司也会重视你的。”   解雨臣见他阴阳怪气的,虽然一副逆来顺受的样子,可是嘴角仍然不时地含出一丝冷笑,人也慢慢地一步步走近,都快把自己逼到墙角上去了。不由心中更是警惕,趁着他一低头的功夫,嘴上应付,身体微微闪了闪,延着墙往走廓出口而走。   “你别走啊!我还没说完呢。”ROY竟然又一把狠狠抓住他手臂,抬头笑道,“看我扯远了,其实我真的是来祝贺你的,我给你准备了一份很大的礼物,你要不要看看?”   解雨臣被他抓得手臂很疼,ROY右手手腕上的黑色佛珠就咯在他手肘上,隔着衬衫也能感到寒气入骨,上面似乎还隐隐地飘着一圈黑气,而ROY的脸色也越来越灰黑,眼白又渐渐地血红了起来。   “什么礼物?你去拿来给我看看,我很好奇。”解雨臣只想他放开自己,被这样抓着,自己一点力气也使不出来。   “很大很大,我拿不动!”ROY却丝毫没有放开的意思,他侧头盯着解雨臣,笑得十分诡异。   “那就算了,我知道你心意了。下次再看吧。”解雨臣轻描淡写地说。   “不行,我准备了很久。这样吧——”ROY思索了一下,“你跟我回去,我放在家里,我给你看!”   “你家?!”解雨臣打量着他,“不太好吧?”   他说着,试图用另一只去推开ROY的手,谁知道手指还未触到,就像触电一样弹了开去,指尖也传来钻心的疼痛。   “雨臣,你干嘛呀?”ROY咯咯地笑了起来,眼睛扫了自己手上的佛珠一眼,“你别碰我的宝贝,‘它’脾气可不太好,怕生着呢,要是吓着你,不要见怪啊!”   解雨臣心里火大,也就不想再装了,他沉下脸,冷冷地说:“既然这样,请你立刻放开我!你拉着我干什么?说话就说话,我又不会跑!”   “你怎么突然凶起来了?”ROY委屈地说,“我们认识这么久,也是老朋友了,聊得好好的别这样嘛!”   “你到底想怎么样?”解雨臣心中冷笑,却学他的口气也变得慢悠悠地说:“哎呀,我丑话说前面,你什么鬼主意都别想打!就算你弄死了我,在这个地方你一样逃不掉!你的‘宝贝’再厉害,也比不过高科技。你心里最清楚,你这么红,不能错一点半点。难道想和我在这里同归于尽吗?那多不值得,对不对啊?”   ROY被他说得脸上闪过阵阵怒气,但马上又笑着,手上狠命用劲:“你放心,我不会弄死的你!我就想把你带去我家里看看我送你的礼物,很漂亮哦!来嘛!我们从后门,没人会看到,来吧!……”   他手上力气奇大无比,解雨臣就算用尽全力也没有办法和他对抗,不由得地被他拉着往旁边走。他知道现在不能用强,为了保存体力,便不再徒劳反抗,只好一边走一边脑中迅速地打着主意……   谁知道才走了两步,ROY突然停了下来,猛地回头,盯着走廊另一头连着客厅的门,厉声问:   “谁?”      ☆、第十四章 缘圈(四)   解雨臣也回过头,走廊有点长,地上又有地毯,此时如果那头的门边出现一个人,在这头是根本听不见的。但是这个ROY却像有顺风耳似的,尽头一个人影刚出现,他就听到了。这让解雨臣心中暗叫不妙。   这份‘特异功能’也实在太让人心惊了!   只见那人影站在门口不动了,隐约可以看到他身形高大,穿着黑色的便服,这个打扮很像ROY随身带的几个保镖之一,只听他用很恭敬的语气地扬声喊了一句:   “吕先生(ROY中文名姓吕),张大佛爷请你过去。”   这人的声音沙哑粗厚,还带着一点南方的口音,普通话说得并不是很标准,但是解雨臣一听心头就狂跳了起来,他死死地盯着门口,无奈隔得实在太远,看不清那人的样貌。   只见ROY颇不耐烦地说了一句:“知道了,我等下过去!滚!”   那人应了一声,慢慢地往后退,很快就看不到了。   “走吧!”ROY又对解雨臣笑,“手下不懂事,你别见怪。”   “你怎么不让他们跟着一起走?”解雨臣停下脚步,脑中飞快地转着,“我们两个这样出去,会被认出来的,到时候想清静也没得清静了,还怎么去你家?”   “没关系,没人能伤到我们!只要我愿意,谁也别想近距离接近我!”ROY再次扫一眼散发着黑气的佛珠手琏,“我家‘小宝贝’厉害的很,有它在,谁也别想靠近我!”   可是解雨臣还是不动,他像突然想到了什么,脸上放光,主动凑了凑,压低声音道:“说起‘宝贝’,我想起一件事,想找个人问问,不如就问问你好吗?”   “什么事?”   解雨臣朝四周看看,神秘地更是把声音低得几乎听不见:“我前几天碰到了一个来自泰国的得道高僧,他说我最近运气不错,但是要防小人!他说他有一个宝贝可以帮我把小人驱掉,问我要不要,价格有点高,我还没有下定决心,你有没有熟识的泰国人,可以帮我打听打听吗?”   ROY脸色一变:“什么宝贝?”   “说起来也不是很特别,咱们这一行,也有许多人在试,香港有个LINDA的名模,前几年名不见经传,可是这几年突然风生水起,还嫁入了豪门,听说就是因为有了这个宝贝,很灵的!”   “到底是什么?你快说!”   解雨臣的左手胳膊被他抓得疼痛无比,ROY激动起来手劲就越来越大,他只好竭力忍着,转动眼珠道:“你别不懂装懂了,就是养‘孩子’呀!高僧说,他前几天刚收了一个,新死的,还不足月呢!他收了那孩子的魂,可乖了,求什么应什么!他说让我请回去,好好养着,将来,我想要什么就有什么!……”   “是吗?”ROY扬起眉毛,脸上黑气笼罩,“那你说说,那个高僧叫什么名字,来自泰国哪里?是哪家寺院的?我有几个朋友是泰国人,我让他们帮你打听打听!雨臣,你可别上当啊!”   “好啊!对了,其实我不太相信。”解雨臣困惑地问,“要是真那么灵,你也养我也养,那不就乱套了?如果我的目标是要弄死你,你的目标是要弄死我,那可怎么办?是不是最后要斗法,谁厉害谁就胜出?哈哈,真好玩!就像游戏里的宠物大战!真白痴!”   “闭嘴!”ROY大喝,他怒瞪着解雨臣,咬牙道,“不许对‘宝贝’不敬!不然让你不得好死!”   解雨臣头上直冒汗,但脸上还在笑,他现在唯一的目的就是必须得分散ROY的注意力,让他全副精神对付自己,才可以忽略其他的情况,让那个人有机可趁。   “我也没有说错。”他冷哼,咄咄地说道,“这世界上要是人人都养,不就乱套了吗?我就是不明白,一个人的运气,难道真的要靠一个死去的孩子来保佑,未免太怂了!我看人要是沦落到用鬼来帮忙,那也就别在人圈里混了,直接去死吧!太可笑了!这种东西应该全部杜绝!最好把那些养孩子的人和所谓得道高僧,统统都……”   剩下的话已经没法说了,因为ROY已经暴跳如雷,失去了最后一点控制。他猛的整个人都扑了过来,伸手就死死地掐住了解雨臣的脖子,声音变得又尖又细,就像一个男婴的哭声狂喊着:   “你再骂我!我就让你死!我让你们人类都死光!都死光!”   解雨臣只觉得脖子上紧得像要折断,呼吸一下子被阻断了,ROY的力气大得不像人,他只是挣扎了两下就放弃了,眼前迅速地变得模糊,心里也知道不妙,可是已经来不及了,不由得有点后悔自己的轻率。   就在死亡已经离得很近,几乎可以感受到那黑暗恐怖的气息时,紧窒的喉间猛地一松,一大口新鲜的空气涌进了肺里,求生的本能让解雨臣不由得张大嘴巴猛吸了两口,同时感到身子也放松了下来,扑压在自己身上的ROY像一团棉花似的失去了所有的力道,软软地滑落在地上。   他努力地睁着眼睛,已经黑暗模糊的情景终于再次清楚了起来,他看到ROY正侧躺在自己脚边,头朝着自己,脸色十分难看,满是黑气,双眼紧闭已经晕了过去,背上赫然插着一把狭长的匕首,整个刀刃都已经扎了进去,只露出了刀柄,红黑色的血水缓缓地从他背上流出来流了一地,发出很刺鼻的腥味。   解雨臣呆呆地看着,直到耳边传来了急促的跑步声,一个人冲过来把他抱住:   “花儿爷,你还好吧?让我看看!”   他闻声抬头,看到一张满是络腮胡子的黑黝黝的脸庞,不由得抓紧了那人的衣服,咕哝了一声,用还是很疼的喉咙发出一个词:   “真丑!”   那人笑了,将瘫软的他扶起,又旁若无人地抱住,在他耳边小声责备说:“你就算是分散他的注意力,也不用拿自己的命开玩笑。你这是存心让我心疼,惩罚我吗?哎哟——”   话音中的一声惨叫是解雨臣用皮鞋狠狠地踩在他的鞋尖上,用力碾了几下,才恨恨地说:“姓齐的!你少站着说话不腰疼,我要真死了,我做鬼都不会放过你!”   “当然,当然!”装成保镖的齐焰只好陪笑,“你最好别放过我,一辈子都不要放过我!”   解雨臣不想和他贫,低头朝着地上看看,ROY的血已经渐渐凝固,仍然紧闭着眼睛一动不动。   “他死了吗?”   “应该没有,不知道。”   “你的刀是从门外飞过来的?”他不置信地问。   齐焰耸耸肩:“是啊。我可是练了好久!这家伙身上有小鬼护身,五十米以内不能近身,我只好想别的办法,幸好以前在PUB老是和人玩飞镖,怎么样?投得准吧?花儿爷赞一个呗!”   “我不信!你这么一把普通的匕首,可以一刀把他打趴了?”   “当然不是。我这把刀是特制的,是我一个德国的朋友专门给弄来的,开过刃煞气很重,真正的见血封喉!……煞气最能制这种神神鬼鬼的东西,所谓鬼也怕恶人。”   正说着,就听到外面传来凌乱的脚步声,许多人都跑了过来,张大佛爷和二月红都在,他看了一眼地上,立即说道:   “把他手腕上的佛珠解下来!要快!”   齐焰应了一声,蹲下身将ROY翻过来,把他手腕上的佛珠解下,解下的时候他轻皱了一下眉头,但是还是很快解了下来,递给了张大佛爷。   张大佛爷吩咐旁边的人:“把东西毁了,必须毁彻底,不能留下一点痕迹!”   二月红关切地问:“雨臣,你怎么样?有没有不舒服?”   解雨臣摇头:“我没事。师父你放心。”   “刚才我们就想过来。张爷早看出他不对劲,他一个人跑进去找你,我想派人跟进来。”阿宁指了指齐焰,“可是瞎子说这家伙对陌生人很敏锐,五十米以内就会被发现,你反而更危险,所以——”   “没关系,现在不都好好的吗?”解雨臣笑着,“他对我恨之入骨,我知道他总会对付我,我有小心。”   张大佛爷叹了口气,这才说:“把他抬下去吧,他贪欲太重,已经受了小鬼反噬,虽然把附身的佛珠解下来,但还是很危险。……另外,你们派几个人和我一起去ROY家里,他家里必然还有供着牌位,必须要彻底‘请’走才行。”   二月红担心地说:“这样会不会很危险?”   “没关系。我在国外见过这类事情,我会处理。”张大佛爷安慰着他,轻松地笑了笑,“雨臣,你今天很机智,要不是你把他拖住,引出他的狂性,对周围失去警惕,就算齐焰有再准的投掷本事,他也能避开的。”   “不错不错!”齐焰弯腰将头枕在解雨臣肩头,笑呵呵地说,“我只是花儿爷的副手,一切都看解老板眼色行事,我们就是天生一对心有灵犀佳偶天成!”   解雨臣踢了他一脚,大家都笑着很识趣地走了开去,ROY也被抬走了。他的手垂落下来,嘴角也有黑血,但似乎仍然留着一丝狞笑,让解雨臣看得不太舒服。阿宁是最后一个走的,暖昧地朝他们眨了眨眼睛,“好好聚聚吧,我不会让人来打扰的。对了,这儿还有一个楼梯通楼上,有很好的房间给你们,尽情享受吧!”   阿宁走开了,又只剩下了他们两个,解雨臣这才抬手将齐焰脸上的胡子用力撕下来,疼得他哇哇大叫。   “花儿爷你轻点!轻点!你以为这是胶水糊上去的吗?……”   “不是我手势重,而是你脸皮太厚了。”解雨臣甩开手,“鬼鬼祟祟的,扮成这样,你演无间道准备砸我饭碗吗?”   “我哪有?论演技,你当然是最棒的!就刚才和ROY周旋,连鬼都给你骗过了,谁敢和你比……哎哎!我错了!嘿嘿!……好了好了,这里没人,让我亲一个!……”   齐焰笑嘻嘻地把他抱紧,低头用刚刚被撕掉胡子的下巴去蹭他的脖子,像只小狗一样地拱来拱去,解雨臣推他不开,只好作罢。   “你一直跟着ROY做他的保镖吗?”他问。   “对。离婚后就一直跟着他,因为阿宁说他不对劲,可是怎么也查不出来。我只好想出这个办法,调换了他其中一个保镖。以便得知他到底是怎么回事。”齐焰回答,“一开始我根本没法接近他,他养的东西太厉害,对一切危险和生人的气息都很敏锐。而且他不允许任何人跟着他进屋,所以有时候我只好整晚都伏在他的窗外看他的动静,可惜我一直都没法近他的身,不然我早就替你解决了。这次让你受苦了,花儿爷。”   解雨臣声音柔和了下来,伸手摸了摸他的头发:“你真的离婚了?”   “对。”   “为什么?”   “因为先前浪费了许多时间,将来只想好好地陪花儿爷。”   “可是你老婆大着肚子,你这样做太不应该了。”   齐焰笑了笑,把他抱得更紧了些:“我没有和她上过床,你信不信?”   解雨臣心里一紧,从他满不在乎的语气中听出了些许的无奈,明白他必然也承受了一些解释不清的误会,只好疼惜地骂他:“笨蛋!”   “齐家的事情我都处理好了,竞争对手都甩得差不多,再加上有我小叔,所以齐家的发展会很稳定,至少在几十年内不会有太大的变化。”齐焰长长地吁了口气,“我该做的都做了,就算我的死鬼老爸不满意也没办法,大不了以后到地底下被他揍一顿我不还手就算对得起他了!”   解雨臣没有再问,可能事情发生得太突然,他也不知道此时是不是该高兴。这段时间来,他觉得自己练得心如止水,也渐渐地忘记了伤痛习惯一个人生活,可是突然又要再次和这个人绑在一起,过往的酸甜苦辣种种起落都涌了上来,他真的不能确定要不要再经受一次。   “你好重!”思索间感到瞎子抱着自己,几乎整个重量都挨了上来,不由没好气地说,“站直了,没有脚啊你?”   “呵呵,让我靠一会儿,花儿爷,我真想你……”瞎子的声音有点含糊,“我以后一直陪着你,你喜不喜欢?”   “不喜欢!”   “别这样,你说点好听的给我听听。你就说你喜欢和我在一起,你很高兴……”   他的声音越来越低,就像是要睡着了,身子也越来越沉,解雨臣想把他推开却推不开,反而更沉了,心里有点疑惑,又用力地推了他一把,“你要是累了就去睡觉,在这里像什么话?……”   他陡然住了手,感到手心粘粘滑滑的,借着灯光一看,竟然是满手的鲜血!   “瞎子!”他大叫,用力将齐焰扶正,这才发现他黑色的夹克和牛仔裤之间有一大滩的鲜血,可能因为衣服是黑色的,走廊灯光不强,所以先前谁也没有发觉,而他自己竟然也不说。   解雨一边扶着他一边抖着手掀开他的衣角,顿时惊恐地睁大了眼睛,只见齐焰的小腹处插着一把折叠式的瑞士军刀,血正从伤口处汩汩流出来。   “瞎子!”他又叫了一声,声音已经带着哭腔,“你怎么了你?你他妈的别吓我!”   齐焰微睁着眼睛,已经没有力气再撑着,解雨臣抱着他,和他一起跌在地上,他扶起他上半身,齐焰朝他笑了笑:   “没事……刚才不小心,解佛珠的时候被ROY刺了一刀……没留意他还醒着,随身带着武器,唉……真是丢人丢大了!……”   “你为什么不早说?”解雨臣抱紧他,“你不要命了!这刀……不知道有没有毒,ROY是个神经病……他的东西会死人的!”   “我好久没见花儿爷了,我想和你多说说话,多抱抱你!”齐焰虚弱地闭上眼睛,“舍不得这么快又和你分开……”   解雨臣含着泪把他小心翼翼地放下:“你撑住!我去叫人!”   他飞奔出去,不一会儿大批人涌了进来,七手八脚地将齐焰抬起,解雨臣寸步不离地跟着,这突如其来的变故,让在场的人都乱作一团。张大佛爷并不在,他去处理ROY住处的事情了,阿宁和其他几个董事处理着现场的混乱情况,又用最快的速度将齐焰送上了救护车。   混乱中解雨臣只是死死地盯着瞎子,就像怕他一不小心会消失一样,至于其他,他全然不知道,似乎隐隐地听到许多人在询问,在惊呼,还有断断续续的声音:   “……怎么回事?……ROY不见了!……不是让你看着他吗?……我我没留意,我以为他晕了……快追!妈的,这可怎么向张爷交待!……”   这些解雨臣都没有听见,他跟着齐焰上了救护车,一直都紧紧地握着他的手,一句话都没有说。   张起灵吴邪闻讯赶到医院时,急诊室门口挤了一大群人,他们在一个角落里看到了解雨臣,很平静地坐着,没有什么反应。吴邪喊了他一声,他抬起头,轻声说:   “小腹上插了一刀,不是很严重,也没有伤到要害,应该不会有事。”他停了停,又说,“只希望刀上没有其他的问题。”   吴邪拍了拍他的肩膀:“放心吧,瞎子这么爱捣乱,阎罗王都不敢收他。”   阿宁走过来将事情经过大致说了一遍,张起灵就问:“ROY人呢?如果刀上有问题,找他最容易解决。”   阿宁脸上现出惭愧的神色,她看了一眼解雨臣,低声说:“齐先生受伤的时候,大厅里一团乱,ROY流了很多血,一直在装死。看的人没留意,让他给跑了。……我们已经派人去找,那小鬼也已经不在他身上了,他就和普通人没差别,应该很快会找到。”   吴邪啧了一声,想说你们办事怎么如此不着力,但是终于没有说,张起灵也沉默着,大家一起看着手术室的灯。   到凌晨手术室的灯才灭了,医生走出来,疲倦地朝众人笑了笑:   “各位放心,齐先生已经没有事了。伤口有一点小感染,问题不大,他身体底子很不错,,很快就会好起来的!”   众人这才松了口气,算是虚惊一场,解雨臣似乎终于也唤回了意识,他望着医生,眼角有晶莹的泪珠闪动。 作者有话要说:  下一更就大结局了!   ☆、第十四章 缘圈(五) 作者有话要说:  今天为本故事,包括整个心魔系列的最后一更! 这是我至今为止写得最长的一个故事。比《局》还要长,终于给我写完了! 很轻松很平淡的结局,我觉得这是黑花最好的结局!   接下来一星期,齐焰在医院里享受着VIP级别的待遇,从医生到护士到各种各样精细的治疗护理,把他照顾得无微不置,朋友们轮翻着来看他,连胖子云彩都从北京跑来专门看他,各种营养品补品慰问品不计其数,都快把病房给塞撑了。   可是齐焰还是不太开心,他躺要床上头几天动不了,后来能下床活动时几次偷跑出去都被医生护士抓回来,他一个劲地说自己已经好了,但是这毕竟是刀伤,虽然没有伤到要害,也是不能掉以轻心的,何况他才只住了一个星期而已。   齐焰只好躺着抓心挠肝地无计可施,碰到每一个人都问花儿爷呢,花儿爷呢,要是张起灵吴邪来了,更是被他问得耳朵生茧,但是得到的答案却没有一个是有诚意的,小花很忙,小花有事,小花有记者会,小花……,反正就是忙得来不了医院就对了。   终于,就在齐焰实在待不下去,决定要越狱,不对,是越院逃离亲自去找媳妇儿时,解雨臣终于来了。他走到病床边,神色清清爽爽的,笑容恬恬淡淡,又说了长长一翻话,说得情真意切:   “你看来恢复不错,我总算放心了。谢谢你救了我,这次要不是你,我大概真的没命了。不管怎么样……我欠你一个人情!只不过,人情归人情,感情归感情,我知道你心里在想什么,我也很感动。可惜,在半年前,我就已经把这段感情放下了!我在外面一个人走了很多地方,看到了许多不一样的东西,我觉得这样已经很好了。……对不起……对了,我这次来有件事要和你说,经过这么多事,我不想再拍戏了,我决定转做幕后。秀秀在澳州已经帮我联系了很好的老师,我决定去那边学习,可能我们有很长时间不能见面,我来和你道个别。”   齐焰呆呆地望着他:“什么时候走?”   “明天。你好好养病,不用来送我了。祝你早日康复,再见!”   “……”   解雨臣说完后就离开了病房,连丝留恋的回眸都没有,一直到吴邪他们进来,齐焰还是坐在床上维持着坐着的姿势不变,那表情,酸涩苦辣什么都有,就是没有一点甜味。   吴邪叹了口气:“我也劝过他,不过他说实在太累了。和你在一起,总是发生许多事情,没有办法得到平静。你为他做了这么多,他实在承受不起,更怕将来在一起后产生矛盾让彼此后悔。不如就停留在这里最好。……瞎子,你是个洒脱的人,小花很感激你对他好,可你们实在没有缘份,我希望你能振作起来。”   “我知道了。”齐焰终于苦涩地笑了起来,然后又问,“他就这么走了,父母怎么办?”   “他父母已经回乡下了,反正到年底小花弟弟就回来了,到时候会有人照顾他们。”   “好。”齐焰点砂,“这样也好……挺好的……”   吴邪看看张起灵,张起灵没有说话。吴邪就又说:“瞎子,感情的事,我们也帮不了你。你早点好起来,以后你可以继续来我家蹭饭,我和小哥再也不嫌弃你了!”   “多谢了。”   “还有你以后打算怎么办?”   “以后再说吧。等出院再慢慢说,反正总饿不死我。”齐焰终于一头栽在床上,懒洋洋地望着屋顶,“一个人,怎么过都成,没什么好计划的。”   “那你休息吧,我们走了,改天再来看你。”   吴邪他们也走了,病房里突然变得空旷起来,就像所有的东西都失去了支柱,再没有一点意义。   从医院里出来,解雨臣去附近买了一些食物,就直接回了家。父母前几天就搬到乡下了,因为他最近特别的忙,作息不稳定,为了怕影响父母休息,就让他们回乡下暂住,现在就只有他一个人住了。   回到屋子里,他收拾了一下,又洗了个澡,才打开电视,舒服地坐在沙发上一边吃东西一边看,下午的时候还美美睡了一觉,这让他精神很好。一直到天快黑时,他才慢吞吞起身,拿了一只小旅行袋,胡乱地塞了几件衣服进去,然后放在门边最显眼的地方,继续吃东西看电视。   大概到了晚上九点钟,门铃终于响了。   解雨臣就由着它响,响啊响啊,响了很久才停,又过了一会儿,再次不死心地响起来,门外的人看来挺有耐心,不等他开门绝不善罢某休。   解雨臣于是只好站了起来,走到门边,朝猫眼里望了一望,才问:“谁啊?”   “咳咳,是我,是我!”   “你谁啊?”   “鄙人姓齐,不过这姓我已经不用了。朋友们都叫我瞎子,其实我真正的名字是‘大树’,读书时被人取绰号叫采花贼,嘿嘿……花儿爷您爱怎么叫就怎么叫呗!”   解雨臣在他罗里罗索的自我介绍中终于打开了门,门外,瞎子一身黑色的西服,身子半斜,一只脚立在地上,另一只脚曲着,左手插腰,右手扶着门框,嘴上衔着一朵红玫瑰,一脸笑容地讨好地望着他。   一见他出来,立刻将嘴上的玫瑰送了上去:“花儿爷,这是送你的!”   “真俗!”解雨臣哼一声,砰把门关上了。   半小时后门铃又响了,这次开门,齐焰还是那个半斜着单脚而立耍帅的姿势,所不同的是嘴上的红玫瑰变成了娇嫩的白玫瑰。   “怎么又是花?”解雨臣皱着眉,“我不喜欢花!整天被人叫,我都腻了,你就不会送点别的?”   “这……你喜欢什么?”   “我喜欢你站在这里,一直要保持这个姿势,到明天早上都不许动!不然的话,就拜拜!”   “是是!我一定办到!”齐焰赶紧点头。   解雨臣砰地又把门关上了。   三秒钟后,他突然又把门打开。   门外的齐焰冷不防,他刚刚收起姿势曲着腰神色痛苦地蹲在墙边,一见门开了,赶紧跳了起来,单脚立着,用手倚着门摆出了酷酷的姿势。   “花爷,我很乖,你怎么说我就怎么做!”   解雨臣怔怔地看着他好一会儿,目光慢慢移下去,移到他肚子下面,黑色的西装裤有点血迹渗出来。   “别发神经了!”他骂了一句,伸手将齐焰拉进了屋,“少在我面前逞英雄!”   走进屋关上门,齐焰仍然是笑嘻嘻,解雨臣站在他面前,冷冷地说:“你来干嘛?”   “我就是来劝你留下,你别走了好不好?”齐焰看到门边的旅行袋,赶紧举起右手发誓,“我以后保证不惹你心烦,我会对你好的!小花儿,你别走,好不好?”   “凭什么?”   “凭……我想说凭我这个人,你一定不相信!也是,我以前挺烂的,可是我现在没有钱没有权,我就只剩一个人了。”齐焰尴尬地笑,“不过我会努力工作,发家致福,我会养你的!你要什么我都满足你,努力做你背后的贤内助,在事业上全力地支持你……反正怎么都行,可是你给我一个机会吧!”   解雨臣没有回答,他默然地看着瞎子赌咒发誓的样子,好半天才说了一句:“坐到沙发上去。”   “是!”齐焰赶紧坐到沙发上。   “把裤子脱了。”   “啊?”齐焰吓了一跳,“你想在这里……”   “你脱不脱?不脱滚!”   “是是,我脱!”齐焰赶紧把西装裤脱了,“内裤要脱吗?”   “谁让你□□?你以为好看?”   “当然!我很有自信的,至少不算太难看。”   解雨臣懒得和他说:“躺着不许动!”   “是!”   解雨臣这才走进了房里,不一会儿,他手上拿着纱布和消毒棉,走到沙发边蹲了下来。   “花儿爷……”   “让你别动没听到?”   “好,我不动。”   齐焰乖乖地平躺了下来,解雨臣小心地解下他沾着血的内裤,看见他小腹的纱布果然已经松了,刚刚缝合的伤口又有血渗出。他赶紧拿出消棉帮着把周围的血迹都小心地擦干净。   “你是不是有病?”他埋怨着,“这么严重的伤口,还没好透就跑出来,你以为你自己是谁?等你把内裤戴头上再来演超人吧!”   “……嘿嘿!……嘶……”   “是不是疼?”   “不疼不疼。”齐焰忙说,“一点也不疼!”   解雨臣不再说话,迅速地帮他擦干净伤口,又用纱布重新整整齐齐地包好,才把内裤给他穿上。   “好了,别再乱动了。明天一早就回医院上药。”他刚想起身,目光却瞟到内裤下面早就高高竖起的帐篷,一怔,立刻寒着脸拍了他肚子一下,“命都没了,色心又起!收起来!”   “这……”齐焰苦着脸,“这怎么收得起来?好久没有见到你了,我和我兄弟都怪想你的。只是我兄弟是直率了点,你别见怪!”   “好吧,你就好好地安慰你这个兄弟吧,我回避一下。”   解雨臣站起身,还没迈出步子,齐焰却一下子从沙发上跃了起来,一把将他抱住,压倒在了身下。   “你干什……唔……”   “花儿爷……”他喘着气狂吻他,“你就让我一回,这段时间我真的想疯了你……”   解雨臣其实并没有怎么反抗,听他这么一说,索性就主动伸手抱紧了他,移着身体却调皮地躲避着他的进攻,略带戏谑地说:   “我倒是没问题,不过,你小心爆血管见不到明天的太阳。”   “爆就爆了,可以再包扎过!你要是再躲着我,我才真的会爆血管……”   “恩……唔!混蛋!……轻点!你大爷的!……滚出去!……你这个禽兽!……”   天微微亮,微风卷着窗帘,初夏的风比以往任何时候都温柔。   他们昨天好像没有关窗户,好像也没有关灯,最重要的是,他们的卧室在一楼。   但是,这都有什么关系呢,看到也好,没看到也好,都不是重要的事。   “这半年来,旅行愉快吗?”耳边痒痒的,瞎子在背后紧紧地抱着他,有一搭没一搭和他聊天。   “还行,去了很多地方,也交了一些朋友。”他懒懒地回答。   “有没有遇到危险?”   “有,碰到过几次抢劫,酒店里也不是很安全,晚上还有人撬我房门。在山上碰到过野兽,城市里碰到过色鬼,被他们堵在路边无处可逃。幸好我还是躲过了,真是够惊险。”解雨臣的语气淡淡的。   齐焰却赶紧将他翻过身,盯着他的眼睛:“这么危险,你怎么不早点回来?你断了所有的联系,我想去找你都找不到,你太任性了!”   “其实这些都不重要。”解雨臣摇了一下头,“现在回想起来,都不是最可怕的。”   “你到底还碰到过什么?你还说我不要命,我要是知道你经历这些事情,我早就把你抓回来了!”   “我……我记得以前看过一个旅行家的手记,她有一句话我印象深刻。”解雨臣抬起眼睛,深深地回望着他,“我不怕抢劫,不怕猛兽,这些都不是旅途中最可怕的东西。这半年来,我一个人在国家与国家之间流浪,从一个风景看到另一个风景,最让我没法快乐起来的,只有一个原因。”   “是什么?”   “是——孤单。”他缓缓吐出两个音节,“无论我到哪里,没有人在身边,只有我一个人!再好的风景,再有趣的现象,也只有我自己可以看到,所以一切都变得毫无意义!”   齐焰一语不发紧紧地把他抱在怀里,解雨臣回抱住他,用额头抵着他的肩膀。   “以后,不管你去哪里,我都陪着你!”   “……好!”   “不对,不是以后,是现在!从现在开始,我都不会再离开你一步!”   解雨臣突然推开他,认真地摇头:“不行!”   “为什么?”   “你忘了我们有两年之约,现在才过了半年,还有一年半我们才能正式在一起,是你自己说的。”   “你别玩我了,花儿爷!”齐焰苦着脸,“那些话不算!我脑子进水了才会这么说,早就作废了。”   “我可没说作废。”解雨臣哼道,“你刚才还说,要赚钱发家致富养我。我不是那么好养的。你不拿点成绩出来,我怎么知道你真心假意?再说我现在刚好是事业上升期,我忙得很,要为自己打拼,你还是等等吧!”   “喂!不带这样的!”齐焰欲哭无泪,“我们好不容易走到这一步,你别考验我了行不?你嫌分开的时间还不够多吗?再等一年半,我头发都白了!”   “那是你的事。”解雨臣翻身背对着他,“当时既然约定了,就得说到做到,别让我鄙视你!”   齐焰抱着他不肯松手:“你就鄙视我吧!我死赖着你不会走的!”   “你够无赖。”解雨臣在他怀里转过身,“好吧,我给你另一个选择,如果你做到了,就没两年之约了。”   “你说,是什么?”齐焰眼睛发亮。   “请你在三天之内,给我做一千个芝士蛋糕,六寸大。”解雨臣笑咪咪地说,“要整整一千个!你一个人做,不许偷懒!”   “三天!一千个!”齐焰张大了嘴,“你吃得下吗?”   “你做不做?做不到就拉倒,两年之约照顾覆行。”   “好好好!我做!”齐焰只能妥协,“一直以来都是我对不起你,现在什么都依你!别说一千个,一万个我都拼了命做!一直到你满意为止!”      ☆、大结局:简单爱   齐焰说到做到,干劲十足,很快就租了郊外一间蛋糕屋,半天之内将模具,烤箱,以及各种所需的材料全部都备齐,他自己也穿上一套雪白的糕点师傅服饰,戴着高高的帽子,有模有样地做起来。   解雨臣约了吴邪张起灵一起去蛋糕房参观,齐焰以前打过很多工,所以做得还有模有样,和面,打蛋,放芝士乳酷,蛋糕房里除了甜香甜香的材料以外,还放着许多新鲜水果。颇是有模有样。   “一下午你做了几个?”吴邪问。   “一个。来,给你们看看!”齐焰从烤箱里拿出一个六寸的圆形水果芝士蛋糕,“你们尝尝我手艺。”   吴邪赶紧摇头:“算了吧,尝了你就一个也没有了。你才三天时间,现在天都快黑了,你才做一个。”   “三天半!花儿爷说了,今天是赏我的,明天才正式开始。”齐焰脸上沾满着面粉,很满足的笑。   吴邪就去看解雨臣,解雨臣一副理所当然的表情:“你好好表现,我要打分的。如果不合格,不能算进数量里。”   “是是,那是当然!”   “小花,你是不是太过份了?”吴邪看不下去。   “我不觉得过份,他自己说行的。”解雨臣一边说一边舀了一勺子刚才拿出来的水果蛋糕,“味道还不错。”   “谢谢花爷夸奖!”齐焰很高兴。   张起灵也舀了一勺放进嘴里:“太甜了,不好吃。”   “小哥,”吴邪无语,“你就别添乱了。”   “好了好了,你们尝过了,我要下逐客令了!”齐焰突然一本正经起来,“我还有一千个任务,请你们不要再打扰我创造艺术,都回去都回去!”   三人走出了蛋糕屋,齐焰把门关上,一边哼歌一边又快乐地做起蛋糕来。   吴邪还是觉得这是一个不可能完成的任务:“小花,我觉得瞎子会搞鬼。比如在蛋糕上写上‘一千个’三个字,那就是表示完成任务了,到时候你也没办法。”   “他要是敢忽悠我,”解雨臣抱着手臂,“他会知道后果的。”   “我真搞不懂你们,都到这地步了还玩什么?吃饱了没事干,别玩过头了。”   解雨臣没有回答,只是停住了脚步。   “怎么不走了?”   “吴邪你说得对,我觉得他很有可能搞鬼,我得去看看。”解雨臣摸着下巴说,“你们先走吧,我一个人过去就行了。”   “随便你,你们这两个无聊的家伙。小哥我们走了。”   于是吴邪看见解雨臣走向了蛋糕房。   “吴邪,走了。”   “好。”   吴邪转过身,和张起灵并肩而走。   可是,就在他们走了几步以后,突然“轰隆”一声巨响。   ——   浓烟伴随着巨烈的爆炸由身后惊天动地的发生,张起灵一跃而起,用身体将吴邪压住,呛鼻的汽油以及火药味在空中久久地弥漫不去。   “小花!——瞎子!——”吴邪从地上爬起来,回头看向已是一片灰烬的蛋糕房,想不顾一切地冲过去,却被张起灵拉住了。   “吴邪,不要过去!危险!”   “小花!小花走过去了!瞎子还在屋子里!”吴邪哭都哭不出来,“我就让他们不要玩过头!这两个疯子!干嘛非要弄到这个地步?现在怎么办?”   “我过去看看,你在这里等我!不许过来!”张起灵命令着,自己则朝着前方冲去。   可是他才跑了几步又停了下来,消散的浓烟中,只见瞎子得意洋洋地从旁边的草丛中出来,手中倒提着一个人形一样的东西。   “哈哈……”他大笑着,抹了一把脸上的灰,“你们快来看看这家伙!”   吴邪也跑了过来,才发现瞎子手上果然拎着一个人,不过那人已经缩成一团,眼神狂乱,已经是疯狂状态。   “这是谁?”   “这就是那个ROY!他从宴会那天跑走了,我一直在留意他。”瞎子将他扔在地上,狠狠地踢了他几脚,“这家伙贼心不改,人都已经疯了,还想着报仇。我租下蛋糕屋的时候就知道他跟着我,也好,我就将计就计。他想放火炸死我们,想得美!”他又狠狠地踢了几脚,ROY完全没有反应,呆滞地在地上滚来滚去。   吴邪和张起灵都不说话,呆呆地站着。   “你们怎么不说话?不好意思刚才没和你们说,主要是怕打草惊蛇。……花儿爷呢?他去哪儿了?快让他出来看看这家伙,嘿嘿,这绝对是一份我送他的大礼!”   “闭嘴!”吴邪气得直发抖,他用手指着蛋糕房,“果然是份大礼!可惜小花没福气看到!爆炸前他就跑进去了!你他妈的事先为什么不说?小花现在在里面粉身碎骨,我看你还笑不笑得出来!……”   他话没说完,齐焰已经冲过去跑得没影了。   “我去看看瞎子。”张起灵指指地上,“吴邪你先看着这个人,别再让他搞事。”   “……知道了。”吴邪忍着泪。   张起灵终于也跑到了炸掉的蛋糕房前,只见齐焰已经跑了出来,他手上横抱着一个满是灰的人,狂乱地冲了出来。   “瞎子。”张起灵喊。   齐焰不回答,此时大概也已经什么也听不见了。他抱着解雨臣一直跑到了远处的草地上才停下来,双膝一软就跪到在地上,用力地将解雨臣抱进了怀里。   “花儿爷你醒醒!快醒醒!”他语无伦次地喊,“对不起,都是我的错!你别玩我了!我什么都和你说!……我以后什么事都会和你说!……我真的只是开玩笑,我错了!……我做一千个,一万个蛋糕给你吃!……你醒过来!睁开眼和我说说话啊!”   吴邪跑了过去,齐焰突然转头朝他们吼:   “你们两个是死人吗?叫救护车!快叫救护车!……”   吴邪只好忍着悲痛去拿手机,手却被张起灵按住了,低声说:   “你先别打电话,你看看解雨臣。”   吴邪抬头,此时虽然天已经有点黑了,小花全身灰头土脸的,可是吴邪发现他好像没怎么受伤,也没有流血。紧闭着双眼脸上除了有点灰尘,肤色还挺健康。   “这……”   “走吧。”张起灵拍拍他,拖起地上的ROY,“别理他们了。”   吴邪这才将手机放回口袋,转身和张起灵大步离开,还愤愤地说:“天底下怎么会有这两个无聊加幼稚的人?瞎子不可能看不出来,他也太会演了!”   “不一定。一开头不像是装出来的,急痛攻心,不会太注意细节。”   吴邪点了点头:“算了,反正小花吃他那一套就行了。”   远处,草地上两人仍然紧紧地抱着没有放开,许久,解雨臣睁开眼睛,抬手在齐焰肩上拍了拍:   “好了,别演了,算你过关!”   齐焰立即止住了悲鸣,松开手,他的眼镜早就掉到不知道哪里去了,目光晶莹:“我没演!一开始,我真的以为你……花儿爷,我被你吓住了!”   “你现在明白了?你上次被捅了一刀,倒在我面前,你知道我什么感觉吗?那一刻吓得我他妈的都别活了!”解雨臣从地上站起来,掸掉灰尘,“算了,一对一,扯平!”   “你怎么会突然折回来?”齐焰还是心有余悸。   “我比你肚子里蛔虫还要了解你。”解雨臣也帮他掸掉头发上的灰,“我刚才就看出你不对劲,突然又把我们赶走!不过我没那么笨,我没接近房子,我知道你一个人留下肯定是有原因的,就想着要是发生什么事,好歹我也能离你最近!”   齐焰将他抱住:“对不起,以后我不管什么事都告诉你,现在考验可以结束了吗?”   “恩。我也不好。——你做的蛋糕很好吃,下次再做给我吃!”   “没问题,我给你做一辈子!”   …………   几天后,解雨臣重新恢复上班,一进公司就有人告诉他,阿宁被调走了。   “换了一个新董事!”八卦秘书咬着他耳朵。   “是吗?又是上头派下来的?”怎么吴邪没和他说?   “不知道呢,对了。新董事让你进去,说有事和你说。”   “好。”   解雨臣走向办公室,敲了敲门。   “进来。”   这声音怎么熟悉,他一愣之下,立刻打开门,于是,看到了一个戴着墨镜的熟悉的贱贱的笑脸。   门砰地被关上了。   “你……你怎么在这里?”   “我找到了新工作了!小花儿,这个工作怎么样?”齐焰走到他面前张开手臂,“我答应过要发家致富的!我会养家,我会养你!我一定说到做到!”   解雨臣气得眉毛都立起来了:   “我知道了!原来你才是真正的股东!之前的一切,都是你安排的!阿宁也是你派来的人,怪不得我所有的事你都知道!妈的,你竟然骗我,你去死吧你!我告诉你,不只两年,这辈子都别来找我!”   他转身跑到门边,齐焰却已经一把从背后紧紧地抱住了他。   “别走!我只有这件事瞒着你了,其他都没有!”   “滚开!”   “我爱你,花儿爷,请你相信我!……我只是想帮你!”   “你现在说什么都行!”   “我知道我做得不够好,你可以不停地考验我,怎么折磨我都不要紧!但是不要再说分手!我们认识了一年多,在一起的时间却连一个月也没有!我觉得很可惜。以后不管是工作还是生活,我只想陪着你!”   “……”   中午。   “咦,董事长怎么还关着门,我有份文件要他签。”   “你别进去,他和解雨臣在谈重要的事情。”   下午。   “董事长还没谈完事吗?”   “你明天再来吧,今天大概是出不来了。”   晚上。   “我们下班了,怎么办?他们还在谈吗?”   “走吧走吧,别多管闲事!小心你的饭碗!”   ………………   几个月后。   “瞎子!你看看这些杂志都怎么写你!”吴邪冲进来,对着坐在沙发上两个亲亲密密搂在一起的人一顿教训:   “抛妻弃子!同性绯闻!变态狂魔!家族败类!……这都写成什么样子了,你怎么一点反应也没有?已经越传越离谱了,你总得采取点措施!”   “算了,他们爱怎么写就怎么写,我既不痛也不痒,照样活得滋润。”瞎子小心地把一颗枣子的皮剥下来,放进小花的嘴里,“甜不甜?”   小花朝他满意地微笑。   “还有你,小花!你的事业刚刚起步,国际上有了影响,你别整天跟这个人混了!”吴邪痛心疾首,“我都替你可惜,他虽然是你老板,但你也要注意底线!男人应该以事业为重,你说你们两个像什么样子?到底有没有把我这个朋友的话听进去?”   ……   长叹一声,他知道自己怎么说都没有用,把杂志放在桌子摇着头离开:   “算了,没得救了!……我还是赶紧回去给小哥做饭,厨房里还炖着红烧排骨呢,小哥最爱吃了。”   小花将耳机取下,有点莫名其妙地问:   “吴邪刚才说什么?我没听清。他怎么老是气呼呼的?”   “他说了很多。”瞎子细心地剥着枣子,“要不要说给你听听。”   “好。”   “他说,祝我们年年有今日!岁岁有今朝!青春永驻!赌源广进!健康长寿!幸福永远!还要……”瞎子将剥好的枣子放进嘴里,凑过去吻住小花的嘴,将甜甜的枣子送进了他的口中一起品尝:   “还有最重要的,早生贵子!”齐焰补充道。   解雨臣一口答应:“没问题。你生,我养!”   “遵命!花儿爷!”   黑花外篇《无缘》完结   ——————————————结局分割线——————————   喜欢HE的朋友们可以无视这个结局。   纯粹恶搞,不要影响好心情!   (一秒变BE:(接《心魔》的BE结局)   解雨臣笑了。   他睁开眼睛,把耳机拿下,手上拿着一本商业娱乐杂志,杂志的封面是大马地产大王齐焰董事长择日大婚的新闻,占满了近半本的杂志内容。   屋子里,却异常的安静与空荡。   刚刚,他做了一个很长很长的梦,梦到比他的人生还要长。   吴邪,张起灵,还有那个传说中的姓齐的瞎子。   他根本没有见过瞎子本人,只是从吴邪口中说过,是张起灵的好朋友,一直想介绍他们认识,只是一直没有机会。   杂志上倒是经常在看到,也仅此而已了。   永远没有机会了。   张起灵死了,吴邪自杀了,瞎子在张起灵吴邪死后也和所有朋友断了联系。   他和瞎子也再也不会见面。   可是他还是做了这么一个曲折又美好的梦,就像他的另一场人生。   天已经亮了,再过一小时,他又要赴往新的一个剧组,演绎另一场人生。   他的人生,在不断地演绎和梦境中重复,重复到早就没有自我。   “雨臣!”外面子扬在喊他,“时间到了,我们出发了。”   “我马上来!”   ……   “再见。”他起身,低低地说,对所有的朋友们说,也对自己说。   再见!永不再见!   黑花外篇《无缘》BE结局 作者有话要说:  好了,至此为止,终于写完了! 休息几天后,会更新一些中短篇,请大家继续支持! 从开始发《清减》开始,算算时间,盗墓笔记的同人文,我竟然已经发了近一年。一边整理一边发文,有些朋友可能在其他地方看过,但事实上有些地方我都做了修整,到现在为止,我写的三个大长篇:《清减》《局》《心魔》已全部都发完了。 很漫长,但也很快,一年转瞬就过了。 我知道一定有人在看的,所以我很开心,虽然大家交流不多,但看着数字一点点地往上跳,我还是很开心的。 以后,还是会继续保留这个笔名继续发文,可能不再是同人文,但是我文风不会变,如果对我的写法有兴趣的朋友,可以继续看下去哦! 谢谢!鞠躬! 小说下载尽在http://www.bookben.cn - 手机访问 m.bookben.cn--- 书本网【sabbaty】整理 附:【本作品来自互联网,本人不做任何负责】内容版权归作者所有!